“点心上口喽。”薛志钦突然说了一句。
“嗯?”靳楚歌没有听清,但是还是在薛志钦的肩膀上重重捏了一把。
店里的人不多,服装倒是挺多。在店员的热情推荐下,靳楚歌选中了一套金属黑色的休闲服,从试衣间出来时,店主不绝口的夸赞,那些站在门外徕客的店员们眼神也时不时的往里面溜,然后相视偷笑。
“怎么样,帅吧?”靳楚歌在薛志钦面前竖起领子,故作神气的道。
“我也要!比你更帅!”薛志钦毫不客气,对店主说,“他这样的,还有没有?”
靳楚歌道:“你这么没个性?我买你也买?”
店主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同一款式不同大小的衣服我们一次只进一套的,适合你穿的那套已经卖出去了。”
“那我就要那套深啡色的。”薛志钦指着另一款说。
等他换好了从试衣间出来,靳楚歌笑着道:“不行!你这套我也想要。”
薛志钦耸了一下鼻子,不屑的道:“你也那么没个性?”
店主对靳父靳母道:“二位不错呀!生了两个这么标致的儿子。”
靳父靳母连说哪里,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得意。
出了店门,靳楚歌嘲笑道:“人家是看在你钱包的面子上才那么说的,瞧你们那满足劲儿!”
“我不管他是看在我钱包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你穿他衣服的面子上,只要我自己觉得我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就可以了,高兴一点有什么不行?”靳母道。
“行!我也为你高兴!生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靳楚歌不痛不痒的说。
薛志钦看着这俱露欢颜的一家三口,一种极度羡慕之感从深心里油然而生。
折回头,买了几样年货,看着靳楚歌和薛志钦手上都拿满了,靳父道:“你们先回去吧。看爷爷吃了没有,要是吃了,就等我们回去再做晚饭,要是没吃,你们就先做着吃点。”
靳楚歌点点头。
走了几步,离得他们远了,薛志钦说:“咱们叫车吧?”
“才几步路哇。”
“才几个钱啊。”薛志钦也学着他的口气说,“你没钱就我出。”
回到家里,爷爷在家,开门就说:“楚歌,你没带手机吧?李海郑炳文又来几个电话了。”
“来了就来了呗。”靳楚歌把东西都放到饭厅里,“关机,再来就说我不在,这几天不想和他们搀和。”
“那行。这几天就好好在家呆着,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我老头子也会和他们扯谎。”爷爷孩子气的笑道。
靳楚歌洗干净手,说:“爷,你吃了没有?”
“和你张爷下棋的时候在他家吃的,你们呢?”
“我不饿。”靳楚歌说,又冲房里喊道:“薛志钦,你饿没有?”
薛志钦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说:“我也不饿。”
爷爷说:“冰箱里还有几个包子,要是饿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
靳楚歌见爷爷那穿戴齐整的样子,就问:“爷,又要出去?”
“是啊!今天有杀了你张爷一个落花流水,我接着去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靳楚歌笑道:“你就给他点信心吧,别赶尽杀绝啊,以后他怎么还有兴趣和你下?”
爷爷头一摆,认真道:“这老头子就是倔,知道你让他,反而跟你急。——好啦,我去啦,不然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又要说我不守时,磨磨蹭蹭像个老太太了。”
靳楚歌把刚才乱堆在饭厅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才进到房里。薛志钦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靳楚歌凑到跟前看看,问道:“睡着啦?”
薛志钦迷迷糊糊的嗯哼了几声。
靳楚歌拍拍他:“真要睡就好好盖上被子,别感冒了。”
“你不睡?”薛志钦扯过被子盖在肚子上,问靳楚歌。
“躺躺就好了,真要睡也睡不着。”说着就和衣躺在薛志钦身边。
薛志钦轻声笑道:“我也一样。”
楼下的车流声和人声隐隐约约的透过百叶窗淌进屋里来,人就像漂浮在这些声流上面。
长久的没人吭声,靳楚歌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想了,也什么都没想。”薛志钦疲惫的回答道,声音有些遥远。
靳楚歌转过头去看着他。
薛志钦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缓慢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羡慕你?就在刚才,我们买好衣服,从店里面出来,你和你妈开玩笑的时候,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羡慕你?那个时候的感觉好像自己就快要死了一样,妒忌得我心好痛……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味道……从来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过家的味道……虽然我想象过,我小时候也在杨彦家住过,但是感觉绝对不同……可能是那个时候自己太小了吧……好多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那样叫人留恋,但是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妒忌得我就要死了一样……”
靳楚歌惊异的看着这个反反复复说着同样话的孩子,深呼吸的间隔越来越短,眼睛在眼眶中一个劲的乱转。表达的错乱只因为心中的感情太过复杂纠缠。他能够理解一个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的人在看见别人共享天伦时的心酸、心伤、甚至心痛的感觉,一个孤孤单单,从小只能站在旁边看人家冲父母撒娇耍赖的孩子,一个人寂寞的成长十几年,本来漠视几近于习惯了的没有关爱的生活,突然又看见曾经几乎成为毕生遗憾的家庭生活又甜蜜温馨的出现眼前,那种震撼,那种失落是很难用语言表达的。能融解并稍稍稀释这份酸楚的只有一样东西,在它出现之前,靳楚歌已经将薛志钦孤单瘦弱的身子紧搂在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柔声的说:“傻瓜,就当这是你的家,是你的父母,是你的兄长……好吗?”
脸深埋在靳楚歌怀里,薛志钦用力的点头,在心里默默的说:“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哥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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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宁静致远
-- 发布时间:2003-11-7 21: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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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我心(三十六)
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靳楚歌在靳母的一再呼唤下首先起床,有些不情愿的说:“放假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叫你起来吃饭你也有那么多话说,等下饭冷了就不好吃了。”靳母说,“不要因为是放假就松懈自己,早睡早起有利于身体健康。”
“这都哪跟哪儿啊?”靳楚歌打了个哈欠,倦倦的笑道。
薛志钦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揉着眼睛问道:“几点啦?”
“还早,不到十点。”靳楚歌套上外套,“你还不快起来?伸着只手干什么?还要我帮你穿衣服啊?”
“你想当佣人我还得看你是不是有这点伺候本事呢。”薛志钦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你把窗户打开干什么?这么冷的天。”
“给你透透气啊。”靳楚歌邪邪的笑着走过去,“我伺候人的本事……你想不想试一试?”
薛志钦赶忙卷紧了被子,惊笑道:“不想!不想!”
靳母在客厅喊道:“楚歌,快洗脸吃饭,把小薛也叫起来,等下我要上课了。”
俩人洗漱完毕,去到饭厅,靳楚歌拉出把椅子给薛志钦,自己也拉出一张侧身坐下,说:“人家学校都放假了,就你们还补课,累不累呀?”
“想考大学不累点能行?大学能自己送上门来?”靳母盛了一碗饭,递给薛志钦。
薛志钦赶紧双手接过,说道:“谢谢阿姨。”
“这么几天补课又能学多少?”靳楚歌不以为然的说,伸手接过了靳母给他盛的饭。
“学习是从点滴做起的,学总比不学要好。”
“但是这是寒假呢!一个寒假才多少天假?补课就去了一大半时间了,学生不烦?”
“烦也得学,这是为他们好。”靳母道,“等他们考上了大学,就都可以像你这样成天睡觉无所事事了。”
“我才这样睡了几次呀,不就是刚回来车坐久了觉得累嘛,照你那么说好像我在学校成天就是睡觉啦?”靳楚歌有些不满。
靳母笑道:“我这不是打比方嘛。”
靳楚歌道:“这是打比方吗?亏你还是教语文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总说得没错吧?有道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我知道。”靳楚歌打断靳母的话,“这话我不知听你说多少遍了,幸亏我当初坚持考一中不拣你二中的便宜,不然搞不好我现在都还在磨剑呢。”
“你考上大学是你努力的结果,为了你将来有个好工作,你就更不能松懈……”靳母下一个话题马上就顺理成章的接下去了。
“妈!”靳楚歌嘴里塞着饭含混不清的埋怨道,“吃饭的时候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说多了会消化不良的。”
“消化不良?”靳母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靳楚歌慢悠悠的说:“你说那么多话,等下血液全部集中到嘴巴上来了,胃缺血还怎么帮助你消化?”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靳母笑骂道:“谁告诉你的!竟然这么说你妈!”
薛志钦埋头吃饭,想把笑声噎死在食物里,但是靳楚歌还是把手指向了他:“他说的。”
薛志钦辩解道:“我是说你的,谁叫你吃饭的时候那么多话。”
靳楚歌手一摊:“这不就得了。”
靳父摆摆手,说:“好啦,别闹了,吃饭,等下要迟到了。”
“这小子!”靳母摇摇头,吃了几口饭,却又噗哧一声笑起来,连忙偏转过身子,摆手笑道,“好啦好啦,我吃饱了。”
“就吃那么一点儿?”靳父问道。
“饱啦!再吃就真消化不良了。”
靳父冲着靳楚歌道:“你看看。”
靳楚歌说:“饱了就饱了呗,饿了学校有东西卖的吧。”转眼看见薛志钦仍旧埋着头在偷笑,不禁在他脑袋上又是一下:“还笑!”
薛志钦把碗筷往桌上一放,说:“我吃饱啦。”
靳楚歌瞅他一眼:“你也怕消化不良?”
靳父靳母去学校后,靳楚歌问:“爷,你今天有什么活动?”
“今天在家,几个老朋友说上联众搓麻将,不要自己摸牌,省得搓来搓去的手冻。”
靳楚歌笑笑,说:“要是李海他们再来电话,就说我出去了。”
“行!”爷爷嘿嘿笑道。
“我们去哪儿?”薛志钦问。
“不去哪儿啊,也在家呆着。”靳楚歌说,“对了,等下去把照片拿回来。”
“事先申明啊,我没钱。”
“得了,你这话少说几次行不行?我又没叫你出钱。”靳楚歌哼了一声,说,“换鞋吧。”
照相馆才刚开门,靳楚歌在敲敲柜台玻璃,正在拖地的老板抬起头来,招呼道:“嘿!早哇!”
“照片洗出来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先等一下,等我拖完这点地,马上就给你们拿——先坐,坐一下。”
两人在沙发里落座,薛志钦四下打量着方房里面的布景,感觉还是新奇。
“喏,都在这里,照了二十张,好的有十六张,都放大了一倍。”老板把用纸袋装着的照片递过来。
靳楚歌接过了,说:“那洗了多少张?十六张?能不能把那四张没洗的也洗出来?”
“没问题。”老板爽声答应道,“我就是怕你说不要。”
“我开始不是说了嘛,不管照的是什么,都全部洗出来。”
“你干嘛!”薛志钦伸手去抢靳楚歌手中的胶卷和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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