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员系列 第三部——井村仁美

营业课空荡荡的。只有大姐头柊正在收拾桌子。
「哎呀，藤芝，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没有其它人。
我望向写着各自行程的白板。
梅宫课长和栗原一起去接待长谷川集团，木村副课长和大石拜访中央饭店后直接回家，而桜内已经回去了。
椿本好像还没从千叶回来的样子。林也没有在白板上填入任何内容。他还在行内吗？
我将公文袋放到桌上，柊向我开口了。
「今天男行员几乎都直接回去了，女行员也回去得满早的。藤芝呢？今天这样就结束了吗？」
「呃……等一下还有点事。」
不在今天写好植草PROJECT的对话纪录，放进木村副课长的待处理箱的话，签呈会被拖延到的。
「是吗？你今天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我苦笑着回答。从早上就双眼充血、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这些全被柊看进眼里了。
「那么我先走了。辛苦了。」
「辛苦了。」
柊消失在寄物间里。之后只留下一张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子。
那张桌子，整齐得完全想象不出它白天还凌乱得不输我的桌子。
而且，外汇事务完全由她一个人处理，应该忙得晕头转向才对，可是柊却连课内的同事状况都确实掌握了。
不愧是柊。难怪课长等人都要对她敬畏三分。入行十三年，果然不一样。
和老是慌慌张张的我不同，不管是银行合并或发生什么事，柊都无动于衷地工作着。
我也想早点变成那样。
我叹了一口气，到数据库去拿值草PROJECT的交易纪录。数据库里也放着存款部门的赠品等杂物，可是好像没有人在里面，寂静无声。
「呃……植草PROJECT……」
我弯下身去寻找，此时头上传来一道轻浮的声音。
「藤芝，你终于回来了。」
「呜哇！」
吓死人了！
我以为没有其它人在，忍不住发出奇怪的惊叫声。
一抬起头，穿着看起来十分高级的深蓝色西装的林，那张瑞整的脸正俯视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林啊！不要吓人好不好？」
还是老样子，尽会骚扰别人。
我这么抱怨，林也不高兴了。
「你才是，把人家说得像妖怪一样。」
因为我以为没有人在嘛！
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想起今天早上大石在这里说的话。
「对了！我有事想问你。」
「有事想问我？」
我站起身来，和林正面对峙。
像这样重新凝视林，会觉得他还是个帅气的学长，和大学时代完全没变。
不行！同情是大忌！一定是林捏造莫须有的事情灌输给大石的。
「我从大石那里听说了。他说我因为菊地的事感到困扰，向学长商量！这是怎么回事！？」
「哦，那件事啊！」
林毫不在乎。
「我说的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我什么时候和你商量过那种事了！」
我可不记得！
「虽然不是直接的，可是藤芝感到困扰的事，我马上就能够察觉了。……不管这个，吶，藤芝。」
林的手环上我的腰，鸡皮疙痞顿时爬满全身。
「林，你那只手在干什么？」
感觉到降临身上的危机，我想要扳开林的手，可是那简直就像纲铁做的一样，紧紧抱在我的腰上不肯离开。
「请你住手！这里可是行内啊！」
「不是行内的话就可以吗？不用担心，大家都回去了，没有任何人在。这样和行内行外就无关了。」
「不是那种问题！」
我涨红了脸还想辩解，材的眼睛却闪烁着光芒，以危险的语气说了。
「我已经决定不再光是羡慕别人了。以前的我太悠哉了，藤芝。」
哪里悠哉了！？不但引起支票骚动，还欺骗我到滑雪场去，然后袭击我！一点也不悠哉！
「我在迷惘的时候，椿本趁机夺走了你。不只如此，连菊地都开始动起歪脑筋。」
「菊地！？果然是林故意煽动大石的！！你和大石在数据库提到我，就是这件事吧？」
我怒吼道，林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什么？你知道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讲些什么，可是因为听到我的名字，所以觉得奇怪。」
可是，我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在讲这种事！这个人太过分了！
然而，林却露出狡猾的笑容。
「哦，是吗？不过有什么关系？她用不着这样一直怀抱着没有结果的恋情啊！另觅恋人，对她比较好。你还不是，被菊地纠缠，心里觉得很烦吧？」
「林！」
确实林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并不是只要有对象，不管谁都好吧？为了让菊地远离我，竟然使用如此奸险的手段！
「已经没有会来阻挠我们的人了。」
抱近我的蛮力中多了几分热烈。
「什么『阻挠我们的人』！林！放开我！！」
了解真相后，我愤怒到了极点。可是，现在似乎不是生这个人气的时候。这种情势太危险了！
我想要守护自己，双手推着林别开脸去，可是他的脸却愈凑愈近。喘息吹上脸颊。
啊啊，不行了！
当我死心地闭上眼晴时，林的身体突然离开了。
咦？
拘束我的双手消失，我吃惊地睁开眼晴，满脸怒容的椿本正抓着林的后衣襟。
「椿本……」
「藤芝，要不要紧？」
「是的……勉强……」
椿本的太阳穴暴出青筋。
「让菊地远离藤芝的事虽然感激，可是林，你这家伙实在让人无法掉以轻心哪！」
林挥开椿本抓住自己的手，理理上衣后，愤恨地开口了。
「真是的，只要和藤芝有关的事，你的嗅觉就变得特别灵敏哪！」
「这是当然的。合并成一个银行后，本来就很危险了，我怎么可能大意？」
「不过那也只到今天了。」
「你说什么！？」
林从容不迫地嘲笑椿本。
「你有资格为藤芝的事抱怨我吗？」
椿本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
「我们昨天看见了。对不对，藤芝？」
林征求我的意见，我凝视着椿本，无法回答。
没错。还有这个问题。椿本和椎叶在一起。
「怎么回事？」
「别装了。你昨晚和椎叶乐了一晚吧？」
林逮到大好机会以地，逼问椿本。
「我和藤芝看到了，你在首都饭店，和椎叶在一起。」
「那是……」
椿本语塞。
是那样吗？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吗？
「椿本……那……」
我的脸色变得苍白，但椿本却生气地说了。
「不是那样的！和椎叶在一起的事我不否认！可是那是……藤芝！都是因为你一直不来的关系啊！我才想问你！既然你说你看到了，那就表示你也到首都饭店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啥！？
怎么回事？
「这……椿本……你在等我……？」
我露出诧异的表情，椿本也露出不输我的吃惊模样。
「你不是特地E-MAIL给我吗？约我在首都饭店见面，说房间也用我的名字预约好了……而且，昨天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是也向你做信号了吗！？结果我在那里等了半天。来的不是你却是椎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和椿本赫然对看，然后下一瞬间，同时转向林那里。
「林！」
我叫道。
「林～」
椿本低吼。
会做出这种事的，除了林之外别无可能。而且，他还知道椿本和椎叶在首都饭店见面的事。
林受到我们两人同时逼问，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
「知道了，我认输啦。这确实是我计划的。」
这个人实在是！然而，林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样子。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计划啊！你和椎叶，然后菊地和大石配成一对，这样藤芝周围就再也没有会对他出手的家伙了。如此一来，藤芝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我的了。真奇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林自己一个人困惑了一阵，然后向椿本确认道：
「结果你和椎叶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吗？」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那饭店呢？不是都订好房间了？」
椿本不悦的表情依旧不变。
「我以为藤芝会来，就那样住了一晚。」
「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
林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左右摇头。
「啊～啊，为什么不把椎叶给带进去呢？」
林故意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你没资格说我。」
原来如此。所以椿本今天才会穿着同样的西装啊！总觉得……太好了。
我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林也不知道该说是完全学不到教训，还是尽会想些坏主意哪！
「可是E-MAIL……」
说到一半，我赫然醒悟了。这么说来，林昨天曾经动过我的计算机嘛！
「你说你不知道报告书的写法，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对不对！你那个时候是用我的计算机送E-MAIL给椿本吧！？」
「曝光了啊？」
什么『曝光了啊』！
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不再多怀疑一点呢？报告书这种小事，不可能难倒林啊！
可是，我也没想到他竟会做出那种事来。
椿本以一脸苦涩到极点的表情开口了。
「你也对椎叶做出同样的事吗？」
「啊？她吗？她不用这么麻烦啦，只要对她说『椿不转告说有事要和妳商量』，这样就OK了。她本来就喜欢你嘛。结果她不就出现了？」
不只是我，竟然连椎叶都？这个人怎么这么差劲啊！
不理会愤慨的我们，林好像还不死心的样子。
「你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吗？不是到楼上去了吗？」
「你适可而止一点！我们是去了楼上，可是不是房间而是餐厅！」
首都饭店的楼上，也设有餐厅及酒吧。拥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是饭店的卖点之一。
「她以为我有事要找她商量，这不晓得是谁害的哪！因为正好是个机会，我就把恋爱上的烦恼告诉她了。今天和恋人约好，可是对方一直没来的事，我也老实跟她说了。因为，不管再怎么等，藤芝都没出现，我就到柜台去间有没有留言，她也站在旁边听。当然我没有告诉她对方是谁。」
「……你实在是个残酷的家伙哪！」
林有一半目瞪口呆地呢喃道。
或许是这样没错。椿本明白地告诉椎叶，这件事虽然让我很高兴，可是……
「椿本，你这样做，椎叶不要紧吗？」
椿本耸了耸肩。
「没办法吧？虽然不是林那种意思，可是我绝对不可能对她动心的。与其让她继续抱着希望，不如清楚告诉她比较好。幸好她似乎也了解，而终于下了决断的样子。」
椎叶今早的明朗表情，就是因为这样啊！椎叶真的下定决心放弃椿本了吗？她向椿本告白的时候，椿本也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彷佛解读到我心中的不安，林说了。
「这可不一定哟。就算你这么想，椎叶也很难说哪！」
椿本终于忍耐不住，向林吼了出来。
「烦死了！！就算是那样，我喜欢的也只有藤芝一个人！其它人变得怎样都和我无关！」
椿本……
我觉得脸快要喷出火来了。就算了解椿本的心意，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对第三者如此清楚地宣言。
可是，林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什么『我喜欢的只有藤芝一个』，肉麻死了。」
此时，营业课那里响起了电话声。最接近数据库出口的椿本走出去接电话了。
「为什么老在时机正好的时候出现妨碍？」
林发着牢骚，我抓住机会，恳求他。
「林，请你放弃吧！就算没有我，愿意和你交往的对象也多得是吧？」
「开什么玩笑！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心情。为什么你就是无法理解我胸中的痛苦呢？」
林悲伤地说道，回到数据库来的椿本向他说了。
「受不了你，还没尝够教训是吗？」
「你说什么！？」
「不跟你扯了。你有客人。」
「客人！？」
「刚才警卫打电话来通知，说找妳的客人上楼了。」
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那么久的现在？虽然有些客户会在下班后来访，可是也都会在事前连络负责人。到了以后才通知，恐怕是有很紧急的事吧！
林好像也这么想，虽然一脸不服，可是既然客人都来了，那也没办法。他理好领带，摆出一张营业用的表情，出了数据库。
「让您久……」
材的声音中断了。怎么了？我也好奇地走出数据库。
于是我看到……
「理保小姐……」
林的相亲对象长谷部理保小姐，穿着和相亲时完全不同的花俏连身裙，隔着柜台站在那里。
林也一脸惊愕至极的表情。
「这阵子你都没和人家见面吧？怎么可以把未婚妻冷落在一旁呢？」
椿本亲切地拍拍林的肩膀。是椿本叫她来的吗！？
理保小姐害羞地低下头。
「哪里，还不是未婚妻啦……」
「理保小姐在说什么啊，都等于已经决定的事了呀！对不对，秀辛？」
秀幸——总是蔑称林为「你这家伙」的椿本这样叫他，让我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林即使有异议，在理保小姐面前也无计可施。平常的话，他绝不会乖乖让椿本这样说他，可是这个时候却只能沉默以对。
「工作就别管了，和她去吧！理保小姐，秀幸就拜托妳了。」
理保小姐高兴地点了点头。毫不知情的她，那纯粹的笑容极其耀眼。
这样一来，林也不得不和理保小姐一起走了。
林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公文袋，发出理保小姐也听得儿的明朗声音。
「那么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嗯，辛苦了。」
「辛苦你了。」
可是，林经过椿本旁边时，我确实听见他小声地这么说了。
「你给我记住。」
但是，椿本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明天见，秀幸。」
还朝消失在电梯里的两人挥手。
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后，椿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啊，清爽多了。烦人的家伙总算消失了哪！」
「嗯……」
椿本笑了。
确实，目前是椿本占优势，可是林这个人不但不服输，也学不到教训。
而且，他们两人还彼此设计。
一想到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连叹息都叹不出来了。
总之，先写交易纪录吧！这个月底还有签呈要写呢！
我望了一眼在自己座位上状似愉快地打开计算机的椿本，折回了数据库。
 
初生之犊不畏虎
1
进入五月，连休也结束后的某一天，分行内第一美女椎叶千晶，发出了忍无可忍的声音。
「我不是已经拜托木村副课长和藤芝两个人，要在上周之内把这里弄干净的吗？」
椎叶双手放在我——藤芝辽太郎，和木村副课长之间的空位上，瞪着我们两人。
目睹极少看见的椎叶怒容，我和副课长的脸都僵住了。
「明天有新人要来耶！这打算怎么办啊？」
难怪椎叶会生气。在她面前，耸立着随时可能垮下来的大量文件山。
这是我和木村副课长把正好位于座位隔壁的这个空位，当做私人储藏库使用的结果。
而且，椎叶也的确交代过，我们要在上周之前整理好。
「今天之内一定整理好。」
我这么回答，椎叶便厉声说道：
「请在三点之前整理完，之后还有事要办。」
对了。我们只要把各自的东西收回去就行了，可是椎叶还有把桌子擦干净、放上办公用具等工作要做。
「知道了，三点以前会整理干净。吶，藤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