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相较于水魈的气愤,雪莱尔·康纳就显得过于不在乎。
「以结果来说,跟我想要的差别不大。」他敲了敲键盘,叫出几份资料,看完后直接把资料删除。
差别不大!?差别大了就表示他老大已经挂了好吗!?水魈无奈的翻白眼。
堂堂特A级杀手竟然会因为这种「误会」差点丧命,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雪莱尔·康纳喝完葡萄酒,随手把酒杯往床头边的矮柜一放,闭起眼稍作休息。
虽然说水魈很细心的替他准备了医生在「原定事故现场」附近待命——其实水魈是怕自己不小心把雪狼给炸死了——让
他的身体负担减到了最轻,但毕竟一个手术下来消耗他不少体力,等凯跟星河过来只怕还有得解释,把握机会恢复体力
对他而言很重要。
知道有自己在场,雪狼很难真的放松休息,水魈收起笔记型电脑,起身走出主卧房,到另一间房间去待着。
***
半天后——
砰一声,卧房的门被用力撞开,雪莱尔·康纳慵懒的睁开眼,结束补眠时间。
「干爹,你为什么又受伤了啦?你不是号称打不死吗?」
望着哇啦哇啦叫个不停的凯,雪莱尔·康纳想都没想的就拿起旁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什么又受伤,说得我好像常常受伤一样,还有,谁号称打不死了!?」
他啥时有跟小强一样的称号了!?
凯灵活的闪过蓬松大枕头,走在他身后的星河立刻伸手将那只迎面飞来的「白色大型暗器」抓下。
他没事,而且还生龙活虎的有精力跟凯拌嘴!这个认知着实让星河松了口气。
看见星河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蕴含着复杂神情朝自己望来,雪莱尔·康纳朝他一笑,招了招手。
「都过来吧,床很大。」
这话听在凯跟星河耳中,马上有了不同的解释。
凯的身份是雪莱尔·康纳的干儿子,与干爹睡同一张床是撒娇,所以他没有反对的就蹦上床去,还顺手替雪莱尔·康纳
把差不多滴完的血袋与点滴袋取下,抽出他手腕内侧的针。
而星河怎么听这话的味道都不对,虽然口气很正常,但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明显含笑,其中隐讳的勾引之意非常清楚…
…他当下想都没想的就把枕头往雪莱尔·康纳身上扔回去。
明知道自己笑了会很惨,雪莱尔·康纳还是忍不住低沉性感的笑声。
「别生气,酒在台子上,自己倒吧。」
之前在台湾的时候他就发现星河挺爱喝酒,所以他特别提起放在精美矮柜上的陈年葡萄酒。
星河下意识的转头一看,脸色就变了。
「你受伤还喝酒!」
跟水魈无奈的抱怨不同,他清冽的噪音语调平静很多,但其中那股子魄力也强上很多,似乎隐隐可以听出咬牙的味道。
全「崩雷」的成员都知道,星河非常在意伤员接触尼古丁、咖啡因、酒精等会妨碍伤口愈合的东西,甚至不介意自己动
手排除「危害」!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雪莱尔·康纳首次感觉到有点紧张。
「……一点点而已,帮助睡眠,葡萄酒补血啊!」
星河哼了一声,自己倒酒去了,光是那声冷哼就让雪莱尔·康纳下意识的开始装无辜。
旁边的凯将他们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发现好像真的有哪里奇怪。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干爹是怎么了?竟然会被星河一声冷哼给镇住了!?
杰克,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说他们不认识谁相信啊!?
看出他看好戏的心态,雪莱尔·康纳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
「臭小子,去煮饭。」
「啊?」
「我想喝鸡汤,饭店的加太多味精了。」他大爷说得理直气壮。
「好嘛,小气……」竟然不给他看戏!
乖乖爬下床走到门口,凯忽然又回头道:
「你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
面对他的忧心,雪莱尔·康纳却是大剌剌的回应:「打架?妖精打架算不算?」
他话一出口,星河就用冰冷到充满杀气的目光死瞪着他,凯则在呆愣一秒后迅速蹦回来护住星河。
「师父跟你不一样,就算师父是东方美人你也不可以打师父的歪脑筋!」
如果被他知道他们起码亲身演出一百场以上的妖精打架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两人脑中闪过差不多的念头,才看见雪莱尔·康纳嘴角扯出略带邪气的笑容,有些心虚的星河就已经动手把凯往门外推
了出去。
「师父?」
「怕什么,要打我还会输给一个受伤的人吗?」
「唔……」他是怕雪狼被宰掉!
待凯离开以后,星河关上房门,默默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是马谛斯家族干的,你知道了?」
「啊?嗯,知道了啊。」听他开口就谈正事,雪莱尔·康纳漫不经心的回答,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他身上。
「起因是『崩雷』的话,怎么说也该由我们来解决,同意吗?」
雪莱尔·康纳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星河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直到星河被他看得快动怒了,才开口道:「我不想
分手。」
原本强迫自己只谈正事的星河脸色一僵。
「我们从来都没交往过。」他强装冷静的道。
「是吗?近四年来同居快九个月,上床岂只百次,这样叫做没交往!?」雪莱尔·康纳一口咬定两人的关系。
天杀的这家伙怎么忽然说这个……星河紧张的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隔音很好,说话外面听不见的。」雪莱尔·康纳好整以暇的提醒。
「你可以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解释为性伴侣、固定床伴或发生很多次的一夜情,但不是交往,记得吗?我们连彼此的名字
都是之前在战场上才偶然得知的。」被注意到心底想法的星河懊恼的瞪他,没好气的撇清两人的关系。
好吧,他说的有道理,但真的听起来很受伤啊……不论之前是星河先拉出两人间的距离,还是他主动规避两人交心的机
会,现在追究这些都没意义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是在双方刻意的情况下维持着疏远而亲昵的相处关系。
雪莱尔·康纳撇撇嘴,放弃跟他争论两个人到底算不算交往,改用另一种角度提出控诉。
「那你始乱终弃怎么算?」
始乱终弃!?星河傻眼。
这情人出了名的多、性关系出了名的随便的「雪狼」竟然敢说他始乱终弃!?
「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也是你自己每年要来的。」
可是这种说法怎么愈听愈像那种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负心汉的台词……他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你把我捡回家却不要我,流浪狗可以捡了想养就养,不想养就丢吗!?」雪莱尔·康纳理直气壮的抗议,「你甚至没
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就把我抛弃了!」
「我……」
瞪着雪莱尔·康纳,知道他平安活着以后带来的喜悦令星河无法狠下心斩断两人间藕断丝连的牵扯羁绊。
他本来就不擅言词,这时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能抿着唇,懊恼的沉默。
第十章
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僵在那里,雪莱尔·康纳叹了口气,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舍不得看见他不安又力持
镇定的模样。
「好吧,平心而论,我不是个好的谈感情的对象。」他很坦诚的自我批评。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若非星河因为许多特例而成为他心中特别的存在,他并不会爱上他,只会把他当作众多情人中
的其中之一,随时都可以舍下。
可是,那些特例毕竟发生了,他已经习惯在这个东方美人身上索取那份平静与渴望,也习惯不停的对他让步。
「你说你不想被我影响,要分手……却没想过我已经很在意你,并且不想分手吗?」
他在开玩笑?
星河诧异的看着面色正经的雪莱尔·康纳,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
「我不想放你走,如果挨几枪能换来见面的机会,我会很乐意多挨几枪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手段,色调冷冽的银蓝
色眼瞳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执着的看着星河。
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是故意受伤的暗示,星河动怒了。
「你故意被打伤……」从椅子上站起来,漆黑深邃的黑眸愤怒的迎视雪莱尔·康纳,「你以为我会因为愧疚而再接受你
?」
他最讨厌被设计!
面对他的怒火,雪莱尔·康纳低笑着摇头。
「星河,你是不可能被威胁的,这点我很理解。」
若那么容易就因为被威胁而妥协退缩,是没有办法领导「崩雷」那群桀骜不驯的狂烈佣兵的。
听雪莱尔·康纳这么说,星河阴霾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语气也恢复冷静,但他继续提出质疑:「难道你挨子弹就只
为了换来一个跟我见面的机会?」
「也不是,真的只想见你,我有太多办法可以见你一面了。」他说道,没有再卖关子,「这是赌注,对你,也对我……
」
「什么意思?」星河压下心底翻腾的强烈情绪,强迫自己冷静的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不再在意我了。」
雪莱尔·康纳无所谓的话语几乎在出口的瞬间就击中了星河的心防。
像他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管是杀手或是雇佣兵,都是把自己的性命摆在最前面的。就算偶尔有必须舍弃性命也
要保全的事物,也是极为罕见。
而这个男人就这样用如此无所谓的态度承认了——他拿性命赌他一个在乎……为什么!?
就在他惶恐不安时,那低沉沙哑的男音仍在述说着听似平静,其实疯狂无比的话语。
「不过我没死,所以,被我认定的你,也别想摆脱我。」雪莱尔·康纳露出一抹极度自信的笑容,伸手抓住面露困惑迷
茫神色的星河,把他拉到床畔,「我绝对不放手,若想摆脱我,就想办法杀了我。」
想摆脱他,就必须杀了他?
「你……」这明明就是威胁!
星河来不及动怒,就被雪莱尔·康纳抱住,同时听见他在耳畔的低喃。
「Ya Tibia Lyublyu.」俄语。
咦……
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雪莱尔·康纳继续低喃,沙哑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Jag lskar dig.」瑞典语。
那是……
「Ich liebe dich.」德语。
终于意识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星河愣住了,就连被他拉着躺到床上都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Je t'aime, Je t'adore.」法语,「愛してる。」日语,「Te quiero.」西班牙语。
低沉沙哑,性感撩人的呢喃让他浑身发热,无法拒绝落在唇上的吻。
直到雪莱尔·康纳的手开始拉扯他的衣服,他才惊觉到不对。
「……你想在这里做什么!?」他一使力就想把半压在身上的男人揍到床下去反省,但那声压抑的痛哼马上让他不甘愿
的收了力道。
仅是如此,他就隐约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融入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里。
该死,他伤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而自己刚才的挣扎八成扯裂他的伤口了!这个认知让星河闷闷的停止所有挣扎的
举动。
埋首他颈窝,赖着不肯动的银发男人发出很低缓的委屈哼呢,类似撒娇的轻轻磨蹭。
竟然又来这套装大狗撒娇……
情绪数次大起大落造成的无力感让星河只能疲惫的叹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先不提他那只认识极浅的流浪狗同居人,「雪狼」似乎是个把话说出口就绝不更改的角色,那他究竟应该把他之前说的
那些话当成「雪狼」的认真宣示,还是当成哄情人的手法嗤之以鼻!?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大只竟然还来这种撒娇法,真的是让他无奈到没力气生气。
雪莱尔·康纳沉默,好半晌才问道:「……我影响你了?」
「有时候。」
「你在意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对,所以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次星河回答得很坦率。
「什么感觉?」
为什么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星河郁闷。
不过,既然都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干脆直接说清楚吧。
「那种被『制约』的感觉,我不喜欢情绪被干扰。」
听到星河竟然把这样的感情解释为「被制约」,雪莱尔·康纳用右手臂撑起身体,哀怨的瞪他。
「难道我从来没有给你好一点的感觉吗?竟然只有想到被制约了!」
「……就是因为感觉好才会开始习惯依赖不是吗?」而这个男人的眷宠,真的太容易把人宠坏了。
不着痕迹的纵容、不着痕迹的关心、不着痕迹的照顾、不着痕迹的温柔……等到不经意间习惯了他不着痕迹的宠溺,才
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忽视他的存在了。
这句简单的话,流露出星河内心的没有安全感。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拒绝去奢求或拥有;只要不曾抓住什么,自然也不用害怕失去。
付出真心就容易受伤害,不想受伤……就别动感情。
这种推论很简单也很没道理,但这就是他在失去所有亲人后学会的处世之道。
雪莱尔·康纳看穿了他眼底的逃避之色,不高兴的用受伤的手扣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交。
「那就要求我。」
「什么?」
「你在意什么就要求我什么,开口要求我,只要你想要,我愿意被你『制约』。」
强势而不退让的要求让星河愣了一下。
「但那并没有改变我感觉到被制约的事实。」
「那又如何?谁能保证你我能活多久!?告诉我,星河,如果我现在就放你离开,你出了这扇门,而我死了,那个『制
约』……就结束了吗?」任性又自我的语气是十足的自信,他确定自己对星河而言是不能轻易割舍的存在。
他的话深深震撼了星河。
是啊,谁能保证他们能活多久!?
一个杀手,一个佣兵,都是随时可能死去的身份……
目光停在从他左肩膀绷带内渗透出来的血迹上,星河抿紧唇,不说话。
如果就这样再次离开他,若有天再听见他出事的消息,就不会心痛了吗!?
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他已经被影响了,说分开也不过是给他一个自我欺骗的空间与时间……可是……
察觉到他倔强傲然的表情后隐藏了多强烈的挣扎犹豫,雪莱尔·康纳继续说道:「我只能让情况变得公平……要求我,
要求我只能死在你手上,要求我随传随到……只要你希望……」
比记忆中任何一个吻都温柔,不带丝毫掠夺意味的吻浅浅的落在星河的唇上,轻轻吸吮。
星河随意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只好任他吻了。
等到雪莱尔·康纳的唇离开了,他才郁闷的问:「你对每个情人都这样说的吗?」
问出口才发现这句话似乎有点像在吃味,星河有些尴尬又觉得再说什么反而像是欲盖弥彰,所以沉默不语。
「你在开玩笑吗?那些想分随便都能分的便宜情人哪能让我这么低声下气?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伤脑筋。」假装没看见
他的不自在,雪莱尔·康纳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