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付出一切。」
他们在曾经烤鱼、鱼没吃成,却发生冲突的河边停下来。
相视一笑。
他们在河边疯狂的拥吻。
而后,在水草荡漾的,温暖的,柔软的水域里,互相拥抱。
进城的时候,已是深夜,月亮大大亮亮的挂在中天。
「明天吧?」末鬼问夏勒雁。
夏勒雁在末鬼的怀里,脸上也挂着大大亮亮的笑容,喜悦和兴奋满满的充塞了他全部的身心,他笑着摇摇头:「不想等
,我现在就想让你看看原来的我。」
末鬼的双手收紧了。
夏勒雁却轻巧的挣脱他,「你等我一下,一个厉害的杀手偶尔也可以做个厉害的偷儿,呵呵。」
末鬼忍不住抓住他的手。
夏勒雁摇晃着他们交握的手掌,「别急,你闭着眼睛数到十,我就回来了。」
看夏勒雁开开心心的,末鬼不再说话了,只有看着他离去。
数到九时,夏勒雁就回来了,手上带了一个小包袱。
「走吧,我们再到河边去!」夏勒雁说着又笑,「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留下一小锭银子啦。」
夏勒雁走得很急,一边笑一边说话,解释着他的易容术要经过怎样繁复的步骤才能卸除。
末鬼只是微笑听着。
「啊,我忘了,你也是大行家!」夏勒雁未了不好意思的笑道。
太阳露出脸来时,他们又回到河边。
末鬼静静的伫立在夏勒雁的身后,贪恋的看着他充满快乐与活力的背影。
等待着,再见到自己最爱的容颜。
再见一面,最后一面。
夏勒雁终于回过头来。「末鬼!」
阳光下,俊秀的脸庞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是他最思念的脸容、那是他最思念的声音,到此生终了之前,他都会将这个笑容、这个声音,深深的记忆在心底。
时间到了。
「你不是紫少君。」末鬼说。
笑容冻结在濮阳少仲的脸上。
「谢谢你,为了我来到修行之门。」末鬼说:「还有,我想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比较好,抱歉。」
末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濮阳少仲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他看着末鬼的背影,觉得那像是一个梦,在梦里,他曾经无数次地看着这个影像。
每一次,他都拚命挣扎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呼唤着末鬼,然后在声嘶力竭里哭着醒来。而末鬼从来也不曾回头。
他总是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梦,梦醒了,就能看见光明的未来。
易读说:「如果你进了修行之门,他已经爱上了别人……」
「不会的、不会……」他说。
濮阳少仲静静地站在那里,从日出站到了日落。
直到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涸,直到再也流不出泪来。
「少仲,有时候好好的活下去,需要很大的勇气。你答应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开开心心的,好吗?」哥
哥说。
「哥,我答应你。」他说。
爹爹说:「你这个不孝子,不给你进修行之门哭,现在要让你去了,你也哭!你到了那里,要争气点,不要再哭了!」
「爹,我知道。」他说。
不再哭了,我答应过的。
要开心、要有勇气、要好好的活下去。
濮阳少仲深深吸了口气,艰难的跨出第一步,然后慢慢地跨出第二步、第三步。
然后,迎着初升的圆月,向前迈开了大步。
第八章
一弯眉月,孤寂的悬挂在天际。
末鬼躺在一群饿狼中间,茫然的注视着黑暗穹苍里那抹暗淡的孤月。
他很思念少仲,思念地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回头去找少仲。但他不能。
就在一个月前,在他刚离开少仲的第二天,他又化身成饿狼,杀了因为看他孤单落魄而好心给他一口水喝的人家。
清醒后,他面对遍地血迹,痛苦得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再发作。所以他不能待在少仲身边了。甚至连见少仲一见都不可以了。
他只有两种选择。
变成饿狼,或者死。
他不想死,可是他更不能变成饿狼。
饿狼的残暴与嗜杀,不是少仲所能容忍的,少仲一定会变成对抗饿狼的人。
他不敢想像,当他们有一天在战场相遇的情况。更不敢想像,当少仲发现得亲手杀死他时,会是怎样的痛苦。
他已经负了少仲太多,他没有办法回报少仲对他的爱,他只有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先杀死自己。
但在他死前,他想尽力消灭将来少仲可能面对的难题。
他要断绝饿狼的根源,他决定暗杀饿狼的首领。
饿狼有一个首领,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的行踪也没有人能掌握。
从外部既然无法得到有用的情报,末鬼便从内部寻找起。
混入饿狼之中意外的容易,饿狼原本是绝不能容忍其他活物的,但他们并不排斥末鬼。末鬼心想,这或许是因为他身上
已有了与饿狼同类的味道。
这里靠近东驻地,地形都是他所熟悉的。他混在饿狼群中悄悄的观察、前进,渐渐的靠近饿狼最密集的心脏地带。
可是直到这里,末鬼依然无法得出任何首领可能的踪迹。
所有分派下去管理饿狼的人,全部向郑越报告,再由郑越传达给首领,因此首领的消息只有郑越知道。
末鬼甚至有点怀疑,饿狼之中根本没有首领的存在。首领只不过是郑越用来欺瞒敌人的障眼法。
但他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求证了。
有时他会突然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和一群饿狼共同撕咬着一堆血淋淋的肉块。他就快要变成完全的饿狼了!
管理全部饿狼的,是一种特殊的铁笛吹出的笛声。
饿狼很怕这种笛声,甚至连看到持有那种铁笛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退却。
末鬼发现这种笛声也会使自己受到影响。
末鬼决定杀死拥有这种铁笛的人,既然他找不到首领,那就让首领自动现身来找他。
郑越这一个月来都十分烦躁。
他手下的吹笛者不明不白的死掉了十几个,那种铁制的小笛并不容易吹,得要有很特殊的方法,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
练才能管理饿狼,一旦死掉,要寻找代替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郑越怀疑敌人是来自俘虏营,只有俘虏营中的俘虏能进出营地而不被饿狼撕裂。
于是郑越下令立即处死全部的俘虏。
但是吹笛人仍然持续被杀。
郑越又怀疑敌人是藏在守夜和探看敌情的普通兵士之中,他不再给这些普通兵士固定得服用的解药,让他们一个接一个
的毒发身亡。
但是情形仍然没有改善。
郑越开始怀疑敌人是在吹笛人之中,吹笛人出现了背叛者。
但郑越不能把所有的吹笛人都杀掉,于是郑越把附近所有的吹笛人都集中起来,逼他们服下更厉害的毒药,由每个月得
向他求一次解药,到每三天就得服用一次。
但即使这样,每天依然都有吹笛人被杀。
郑越开始感到害怕了。
因为饿狼群十分的平静,敌人是连饿狼那种敏锐的感官都无法察觉的高手。
他只有向真正的首领求助。
末鬼决定杀掉郑越。
末鬼观察郑越许多天,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特别的举动,或者固定到什么地方去向什么人报告。连杀死所有俘虏与普通
士兵时,都不见他去见了谁。
除了凌辱被抓来的美人之外,郑越的时间都用在制造使人变成饿狼的药物。
或许郑越就是首领,即使不是,他也是药物的制造者。
时间所剩不多了,末鬼决定今天就行动。
郑越几乎不会踏出自己的营帐,除非郑越主动召见,否则没有人能接近他。
但每次饿狼要出战之前,郑越总会集合所有的吹笛人与饿狼,在广场上校阅一番。
今晚饿狼要对东驻地发起总攻击,郑越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一个机会,末鬼想,这可能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正午时分,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列一列的饿狼,每一列饿狼的前头,都有一个吹笛人。
末鬼站在其中一列饿狼里的第三个位置,这里很接近校阅台,但不很容易被注意到。而且前一个饿狼身形比他高大,可
以遮住他。
郑越走上校阅台,开始说话了。
末鬼盯着郑越的眼睛和嘴巴,注意着他说话张口和眨眼的频率。
训话已至尾声,末鬼在郑越即将张口和眨眼的瞬间出手了。
黑色的细针自郑越的嘴巴里钉入,穿出项后脊柱,郑越立时倒了下去。
末鬼微微一笑,足尖一挑,一柄黑色的玄铁剑从地上飞起,末鬼握剑在手,持剑向饿狼群中斩去。
末鬼的剑是杀人的剑,他是杀人的专家。
每一剑的递出,都消耗了最少的体力,而获得最大的效益。末鬼的玄铁剑最常切斩的地方是在颈部的骨缝,既不需要经
过厚叠的血肉而阻碍了剑的流畅,也不必浪费力气劈断骨头。
但过度的杀戮,却使他内心潜伏的饿狼逐渐的苏醒过来,血花喷溅里,末鬼的神智逐渐迷离。
终点到了。
末鬼轻叹了声,横剑自刎。
但这一剑并没有划下去。
一只手突然从旁伸了出来,托住了末鬼的手肘。
那是一个饿狼,一个正微笑着的饿狼。
但饿狼不会微笑,一个饿狼怎能露出那样狡猾的微笑?
但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却实实在在的、有不容错认的饿狼气息。
「你是在找我吗?末鬼将军。」这个饿狼用清晰沉稳的声音说道。
末鬼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
难怪没有人能察觉饿狼首领的踪迹!难怪郑越不需要和谁去连络!
饿狼的首领,原来就在饿狼之间!
饿狼的首领,原来就是饿狼!
末鬼立即回剑向对方刺去。
饿狼的首领并没有闪避。眼看末鬼的剑已将要刺进饿狼首领的心脏了,但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尖锐的笛声突然响起,末
鬼全身的筋肉都立刻绷紧了!手中的玄铁剑也偏了方向。
笛声持续着,激烈的震撼着他的神智,末鬼抱住了头,萎顿了下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竟是郑越!
「久违了啊,末鬼。」郑越尖细的声音笑道,一脚向地上的末鬼踩去。
但这一脚并没有踩下去。
饿狼首领冷冷的睨了郑越一眼,郑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什么都不敢再多说了。
笛声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末鬼失去了知觉。
「真是了不起,普通的饿狼连半刻钟都撑不到呢!」
饿狼首领泛起一个残酷的笑容,将瘫软的末鬼自地上抱起来。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末鬼将军。」
濮阳少仲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又来到当初进修行之门时,最先到达的地方。
金安城。
这里是楚云深的势力范围。
楚云深是修行之门里另一个具有实力的领袖人物。他所带领的「楚军」从原本立身的弹丸之地,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
克的来到金安城,而后以金安城为中心,向四面扩张。
他知道金安城里有一个人,是他在进修行之门前就认识的,「玥」。
玥与他的哥哥濮阳柔羽,是生死之交。玥会进修行之门,也与他的哥哥有很大的关系。但他本人与玥却没有什么特殊的
交情,充其量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濮阳少仲并不是到这里来找玥的,他只是暂时不想回到龙城,随意乱走于是到了这里。
时近正午,正是大家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但他身上却没有多余的银子。
他当杀手赚来的钱,大半都在路上送给了别人。以前末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看他这样都只是笑笑,既不责备也不多说
什么,就把银子分给他。
常常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真捅出了什么篓子,末鬼会默默的替他去收拾。
以前他觉得,那是因为末鬼老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末鬼宠爱一个人的方式。
只是现在,末鬼宠爱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小兄弟,你是要进去报名吗?」一个人在他身后问道。
濮阳少仲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扇气象雄伟的大门之前,门前有块告示牌,牌子上贴着红纸,大大的写着「征
兵」两个字。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濮阳少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兵有饭可以吃吗?」
「自然是有的。」那个人也笑了。
于是濮阳少仲走了进去。
负责接待的士兵问他的姓名。
「夏勒雁。」他说。
「你叫『夏勒雁』?」
许多人看见他修长的身形,还有比起一个杀手,像个书生更多一点的俊秀容貌,都觉得好笑。
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些什么。
但很快的,他的同僚们的目光就从原来的轻视、取笑,到惊讶、佩服。有人开始问他是不是真正的夏勒雁。
「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他淡淡的说道:「名字的真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月后,夏勒雁成了楚军中的风云人物。
楚军里,有一个和龙城末鬼齐名的将军。
人们都称他为「独臂将军」。独臂将军并不是天生就是独臂的,他的右臂据说是为了救楚军的大军师而失去的。
独臂将军有一头火焰般艳丽的红发,单名一个「赤」字。
赤将军待部下极好,打仗总是身先士卒,战后论功行赏,也总是把自己的赏赐分给所有的弟兄。
私底下,赤将军也是一个诚恳而稳重的人,真挚而爽朗。
夏勒雁很欣赏他,于是几次出战,都跟在他的身旁,为他挡去所有来自背后的攻击。
赤很快就注意到夏勒雁的存在,他们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欵,你们有没有听说?龙城附近出现了厉害的饿狼呐!」一个士兵边扒饭边说。
「饿狼不就那个样子吗?见人就杀,会动就砍的嘛,是还能厉害到哪里去?」另一个人蛮不在乎的应道。
「那是你不晓得厉害!以前大军师还没来的时候,跟饿狼打仗都像是一脚踏进棺材里!饿狼那个凶狠的劲儿,就是你砍
了他脖子,他都还要咬掉你一块肉呢!」另一个人心有余悸的说道。
「不过现在有大军师了嘛!」一个人兴奋的说道:「你们还记得一年前吧?金安城被围得像铁桶似的,城里快要断粮断
水了,大伙儿也都觉得没希望了,没想到大军师一来,就叫大家发射带有硝烟的火箭,嘿!你没见那堆饿狼像疯了一样
,连自己的同伴都乱砍!大伙儿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就坐在那边等他们自相残杀完,再下去收拾局面!现在想起来都还
觉得像是在作梦呢。」
夏勒雁听得心里微微一动。饿狼主要是以气味来辨别同伴的,使用带有浓烈气味的硝烟,能够混淆他们的嗅觉,使他们
不能分辨敌友而自相残杀。
只是硝烟的产量很少,价格很贵,危急之时,偶一为之可以,真要大量应用在行军打仗上,恐怕也是不可行。
「是啊,上次彭城那里被围,大军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悄悄混了进去,叫大家在里面烧油,饿狼来爬墙就当头淋下去,
把他们烫得哭爹喊娘的……」
「饿狼会哭爹喊娘喔?」
「呃,嘿嘿,反正就第一个跌下去,把底下一串都拉下去了啊!」
「是啊,而且独臂将军随后就带人来援了,里应外合,被围了个把月的彭城就解围啦!」
「嘿嘿,说起大军师啊!本来楚统领迎他到楚军来时,看他那个瘦弱的样子,比我们玥大夫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子不怎
么信他的。不过大军师也真有一手,以前大伙儿都是硬碰硬流血流汗的大干一场,自从他来了之后,打仗就变得很轻松
了!」
「说是这样说,独臂将军对大伙儿可也没有少操练。」一个士兵扁扁嘴,虽然是在抱怨,但脸上却没什么怨愤之色。
「你小声点儿!」他旁边的同僚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这话要是传到大军师耳里去,看他不扒你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