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个麻烦的东西————桃桃

「何晓枫！等我！」
早就走到教室门口的何晓枫半秒也不曾停留，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出教室。
薛伦来不及收拾，便把课桌上所有的课本、文具、讲义胡乱地扫进打得开开的帆布背包里，冲出教室，一边拉上背包的拉炼。
「何晓枫！」
薛伦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何晓枫快步走的身边，差点冲过头。
「你很烦耶！」何晓枫不看薛伦，冷冷地说。
薛伦尴尬地笑着说：
「我们住同一层公寓，一起回去比较有伴嘛……」这话数不出说过几次了。
何晓枫根本不理薛伦。走到停车场自己的机车旁，插上钥匙，发动机车。
薛伦也走到自己停离何晓枫不远的机车旁，发动他的机车。
薛伦知道，何晓枫喜欢独来独往，就连在家里在客厅里碰上，也都是冷冷的，不太搭里他。他自己则是觉得，有缘同住一层公寓，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对彼此都好。所以也不大在意何晓枫的冷淡。

薛伦这学年在外头找到的房间刚好是分租何晓枫同个公寓的另一间房间。两个同学院不同科系的人，修了同一堂课：建筑系的色彩学。
何晓枫是建筑系的学生，色彩学是大二必修学分，薛伦是服装设计系的学生，色彩学也一样是大二必修学分。
只是这堂课，设计学院内公认讲得最好的老师，是建筑系的潘讲师。而他们两个人都因为某些私人因素，到了大三才来修了这门课。
「何晓枫，我想去买些火锅料，回家煮来吃，怕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帮我吃一点，好不好？」
冷冷的冬天，还是吃火锅最暖和了。
何晓枫把车子牵出走道，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面无表情地丢了一句：
「随便你！」呼啸地自己先跑了。
薛伦和何晓枫住一起的这三个月来，发现何晓枫三餐都随便吃吃，就去忙着念书、作模型、打工。
薛伦便有两次顺便帮何晓枫买了菜色丰富、比较营养的饭盒，要给何晓枫吃，却被何晓枫冷讥警告，要他以后别这么鸡婆，何晓枫丢了钱，还是把便当拿回去吃了。
薛伦不知道何晓枫为什么这么难相处，难道住在一起，想和对方好好相处也这么难吗？
叹了口气，想到晚上要吃火锅，心情也就好了大半了。骑着机车，去24小时生鲜超市买火锅料。

「学长……我喜欢你……」递出情书的学妹，羞涩地笑着。
「对不起，我没兴趣。」何晓枫连接都没接，何晓枫拿着背包转身就走。留下一教室错愕的学弟妹。
这学妹是建筑系二年级班上有名的甜心宝贝。知道何晓枫每次色彩学一下课，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于是学妹经同学怂恿，抓紧时机，在何晓枫还没来得及走掉之前，就跑上前递出情书。

薛伦看着垮了脸、淌下眼泪、被同学们围着安慰的学妹，觉得何晓枫不太应该那么毫不修饰地拒绝，起码给女孩家留点颜面吧。
薛伦冲出教室，赶到停车场，刚好阻在何晓枫要跑掉的机车前。
「何晓枫，你那样不大好吧？」
翻开安全帽前盖，何晓枫黑沉沉的眼带着杀伤力袭向薛伦：
「你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薛伦被堵得气闷，他确实谁也不是。
「让开！」
薛伦气自己自讨没趣，退了开来。再也不想去理这个家伙的事了。

半夜两点半，感冒的薛伦咳嗽到受不了，起身到客厅给刚刚已经喝得没剩一滴水的杯子倒满水。
安静的客厅里亮恍恍的，客厅的大桌上摆着何晓枫进行了好几天的模型，何晓枫人不在客厅。
倒了水，喝着，晃到何晓枫开启的房门口，看到吓了薛伦一大跳的画面。
何晓枫抓着手止血，他的手指头一直流血，流了一地。
薛伦冲过去，帮忙抓紧他的手。
「怎么搞的你？」薛伦心急地问。
「割模型，不小心割到的。」何晓枫的声音中，如果薛伦没听错，有强自镇定的脆弱。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等一下就停了。」
这人这时也这么倔强，气死薛伦了。
「等到停了，你血也流干了，人也死了！笨蛋！」
哪那么容易就死人啊？何晓枫不禁在心里反驳着。
薛伦把何晓枫的手肘弯起。
「手往上伸！抓紧你的手腕！」
薛伦帮何晓枫套上一件外套。自己也去穿了外套。抓着自己车钥匙，载着何晓枫到医院挂急诊。

到了隔天晚上，何晓枫看着包了一大包的手，眼看着交模型的截止日期已到，却无法继续进行。想着就干脆动手解开自己那包成一大陀的绷带，想继续把模型做完。
「你干麻？！」
薛伦也只不过去帮两人买个便当，何晓枫就……
「明天要交模型，还有好多东西没做。」何晓枫现在虽然冷淡，但还不至于像这几天每每薛伦经过他的模型就给坏脸色看。
「你……我帮你做啦！」
薛伦丢下便当，重新把何晓枫的绷带缠好、绑好。
「先吃饭，你再告诉我怎么弄。」还好薛伦的作业都交出去了，现在没什么事，确实可以帮忙。
何晓枫就剩一只手，连吃饭也显得笨拙，薛伦看不过去，拿了饭盒，要喂他吃。何晓枫僵持了一下，还是让步被喂。
「你们建筑系也真会整人，既然作业都已经用计算机绘图交稿了，何必还要做模型？」
「你去问我们系主任。」何晓枫淡淡地说。
「这支鸡腿，你就抓着吃吧。」
「嗯……」
薛伦也一边吃他自己的饭，看着何晓枫把鸡腿啃完。
拿了两张卫生纸，薛伦想也不想地，就帮何晓枫擦了油油的嘴，油油的手。
「你要洗手吗？」薛伦问何晓枫。
「我自己洗。」
「你一只手洗不干净啦，我帮你。」薛伦抓着何晓枫油油的手，去浴室用肥皂帮他洗手。
洗着何晓枫的大手。薛伦楞楞地说：
「我以前都没注意过，你的手很漂亮耶。手又大，手指又直又长。」
何晓枫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可是薛伦没瞧见。
洗好了手，何晓枫急着把手抽回来，随便在挂在墙上的浴巾抹干，走出浴室。

在何晓枫的指导下，薛伦帮忙完成了那座模型。
大概是薛伦念服装设计，有时也得裁裁布、缝缝衣服的关系，他的手也很巧，让要求完美的何晓枫没得挑剔，模型里薛伦帮忙的部分，甚至比何晓枫预期的好上太多。
早上四点，模型完成了。
「完成了。」何晓枫说。
「好了吗？真的好了？」黑着眼圈的薛伦露出欣喜的笑容。
「嗯……谢……谢谢你，薛伦。」
「啊，不用客气。」薛伦好高兴，何晓枫第一次叫他的名子。
「明天几点要交模型？」
「十点。」
「那好，我好累了，我先去睡觉了，你也快去睡吧，」
薛伦说着打了个大哈欠，走进他房间。

隔天早上九点半，薛伦就来叫何晓枫起床，要载他去学校。
「你的手那样不能骑车，我载你去，咳……，你拿好你的模型，我会骑慢一点。咳……」薛伦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谢谢……」何晓枫的神情没了那份冷淡，为了帮自己交出模型，薛伦竟然比自己还紧张，让何晓枫心里暖暖的。看薛伦有一下没一下地咳着，他有些担心。
「走吧。」

到了学校，放下何晓枫。
「我等一下下课来载你。」薛伦说，他早上没课，想回去补个眠。
「谢谢……」

中午，何晓枫等了好久，薛伦没来。他拿了手机拨家里的电话。没人接。
何晓枫只好走回去，还好，走回去只要二十分钟。

回到家楼下，看到薛伦的机车停在自己的机车旁边。那薛伦呢？
上了三楼，进到屋内，就想到薛伦房间查看一下。
敲了门没人应声，打开门，却看到薛伦睡在床上，满脸通红。
何晓枫犹豫地进入房内，在薛伦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薛伦额头。
烫得他缩手。
薛伦感冒，他知道。会这么严重，是因为没休息，还帮自己做模型吧……
薛伦满身汗，刚才送他去学校时穿的衣服，还全部都在身上。
「薛伦……薛伦……」
薛伦睁开眼睛，对不上焦点，好象没醒的样子。
薛伦意识不清，全身乏力，眼看已经在昏迷状态边缘，体温又高，真怕他的脑子会烧坏。
「我带你去医院。」
何晓枫费力地用单手背着薛伦下楼，叫了出租车，到学校的附属医院挂急诊。
急诊处的护士帮何晓枫把薛伦放到病床上，要何晓枫去帮薛伦挂号。
办完手续回到薛伦身边，前天帮自己看伤部的陈医生正在看薛伦的状况。
「他高烧四十度。」陈医生说。
「他这几天感冒，咳嗽很厉害，昨晚又没睡，早上又骑机车吹风……是不是……会有什么影响？」
陈医生看了何晓枫一眼。
「他感冒有来看医生吗？」
「应该没有吧……」
「他是你室友吧？怎么连他有没有看过医生都不晓得？」
陈医生语气里的责怪，让何晓枫硬了脾气，冷冷地回答：
「室友又不是一天到晚粘在一起的情侣，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我冷血，不想管别人的死活，不行吗？」
「可是你管了……」
「他这两天帮了我，我不想欠他人情而已。」
陈医生不表认同地摇了摇头。
「我等一下找个护士帮你的手换个药，你室友就让他在这里打个点滴。你两个小时后再来接他。」

何晓枫并未离开医院，换完药后，他就坐在薛伦病床旁的椅子上，趴在薛伦床边缘睡觉，一直到意识到有人摸着他的头，他才醒来。
「何晓枫……」薛伦恢复了意识。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帮我。」何晓枫真心道歉。
薛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快要滴完的点滴。
「道歉不接受，互相帮忙应该的。况且，我本来就感冒了。」
「你原来没这么严重。」
有护士过来把薛伦的点滴收走。陈医师也请护士长拿药单过来，告知如果薛伦觉得好一点了，就可以去拿药回家。
「你的模型可以交差吗？」薛伦想起那个模型，然后又想起自己没去接何晓枫：「对不起，没去学校接你……」
「少废话，你都自身难保了！」
何晓枫对薛伦自己都病得快死了还分那个心操心他显得有些生气。
薛伦歉然地看着他。
受不了自己对着薛伦的凝视时内心所产生的激动反应，何晓枫站起身，丢了一句话就离开：
「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帮你拿药。」

薛伦的感冒让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没办法下床。何晓枫负责帮他请假。
在薛伦休息昏睡时，何晓枫不时进他房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薛伦清醒时，何晓枫却常用粗鲁的态度叮咛薛伦吃药。
薛伦也会在醒来的几个小时内找个时间，小心翼翼地帮何晓枫的割伤换药。
两个礼拜后，薛伦的感冒好了，何晓枫的割伤也快好了。
就在薛伦觉得两人的室友关系有所改善时，何晓枫又开始恢复成以前那种酷得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样子。

我喜欢上他了。
何晓枫盯着二楼教室窗外，视而不见地看着被风拂动的摇曳枝叶，脑里满是薛伦的影子。
这堂通识课程，上课的老师正在给坐在下面的同学催眠，教室内弥漫着昏昏欲睡的空气。
对室友、朋友都这么关心又尽心尽力，不晓得他对喜欢的人会是怎样地付出……
何晓枫挥不去满脑子薛伦的样子：
薛伦其实满会搭衣服的。
薛伦笑起来很可爱，小虎牙会露出来。
薛伦有点长的发型很时髦。
薛伦那副眼镜是有点复古的流行，他戴起来很好看。
薛伦只套了件宽大的毛衣、穿著短裤帮自己做模型的专注模样很性感……
薛伦裹着棉被毫无防备的睡容惹人怜爱……
薛伦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帮自己换药的表情让自己陷落……
薛伦闭着眼刷牙、左手在腰间抓痒、闪身让出马桶的动作让自己动情……
我竟然爱上一个男人。
经过高三那次恋爱，我明明都下定决心不再去碰这么烦人的事情了，现在怎么又……
唉……薛伦……

何晓枫用钥匙开了门，客厅传来几个女孩的笑声。
薛伦和三个女孩有说有笑的。
看到何晓枫进来，薛伦站了起来，说他的表妹带着另外两个女同学来台南玩。
何晓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并把门关上。把背包甩在床脚，内心充满了嫉妒却因不能发作而难过。
把自己拋在床上，拿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着自己的难受也阻绝外面的任何声响。

「对不起，他比较喜欢独来独往，所以都那样酷酷的……」薛伦不好意思地对表妹及其同学说。
「没关系，哥，他好帅喔！你都没说你室友这么帅！」表妹兴奋道。
「对啊，表哥，帮我们介绍介绍嘛！」表妹同学甲美眉说着。
「还是不要好了，有很多人跟他告白，都被拒绝。」薛伦怕自己当了炮灰。
「唉呀，表哥，你真不够意思！」表妹同学乙美眉抱怨。
薛伦觉得好尴尬。还是把这三个女生弄出住处好了，不然这三个女的要真认真起来，他自己当炮灰不打紧，就怕惹何晓枫生气。
「我请妳们去喝咖啡啦，走！」

薛伦敲敲何晓枫的房门。
何晓枫也不说请进，自己就离开书桌开了门，站在房门口。
「何晓枫，我有事情跟你商量，可不可以进去跟你讲？」
何晓枫越过薛伦，瞧了一眼客厅里的三个女生，她们也正在看他。他侧过身让薛伦进来，就马上关上门。
「何晓枫，我表妹她们明天就回台北了，今天晚上我想把房间让给她们睡，我去睡客厅，因为会占用到客厅，所以我想先跟你说一下。」
「你要睡客厅？天气那么冷，你想又感冒吗？」何晓枫凶凶地说。
「……」
「我的床很大，你来跟我一起睡好了。」何晓枫说完，耳朵就红了。
薛伦楞楞地看着他，何晓枫何时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
「怎么样？」
「喔……好啊！谢谢你！」

因为两人同盖一条被子，所以入睡时只能背贴着背。到薛伦睡着了呼吸稳定时，何晓枫才悄悄转身。
何晓枫轻轻地靠上薛伦的后脑，高挺的鼻梁轻触薛伦的发稍，缓缓吸入薛伦洗发后的清香，动着嘴唇，无声地说着：「薛伦，我喜欢你。」
缓缓闭上眼，他睡不着，也不想睡。一整夜，他就这样无心于睡眠，把握薛伦紧贴在他身边的一分一秒。
不过到后来，他还是沉入了梦乡。

薛伦在充满温暖气息的冬晨里醒来。一张眼，就看到眼前何晓枫柔和的睡脸，何晓枫笑着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没看过何晓枫这样的表情，薛伦怔怔地望着。何晓枫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让薛伦的心跳逐渐加快。
这男的，这男的真的帅得连自己也会觉得心动……
眼光描绘着何晓枫的五官，薛伦的心跳得好快好厉害，觉得体温也节节上升。
赶紧先起床好了……薛伦心想。
可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也发现自己左手被压在何晓枫侧睡的腰下，右手搁在何晓枫的腰上，两人的双腿交缠着。
紧张的他冒出了一身热汗。
他才在犹豫着如何把左手抽出来而不去惊动到何晓枫，何晓枫的双眼就缓缓地睁开了。

薛伦涨红了脸，呼吸变得急促。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何晓枫一醒来，就看到薛伦惊慌失措的眼神。
「怎么了？」何晓枫喃喃地问，半睡半醒的心里想着，不管有什么事情，他何晓枫绝对会保护薛伦，他何晓枫一手搞定。
「没……没什么……」薛伦总不能老实说自己一看到何晓枫笑着的睡脸就心动了吧，他们俩个人都是男人啊！他要是说了，何晓枫大概会把他抡起来摔出窗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