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的,你们呢?要考虑一下死前要做点什么吧。”
由于李城的后一句话夺去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我当时完全没有深究他前面话的意思。譬如,游戏是指那灵异游戏
吗?不应该回来?回来哪里?又从哪里回来?
当我听到他那句“谁也逃不了”时,昨晚那诡异的梦境就如快镜一样在脑中迅速闪过。
若说之前只是陈海自说以作酝酿,那么李城的话无疑就是导火线,让他走进死胡同,迅速走向崩溃。
陈海眦目死瞪着李城半晌,再环视我们两人。他的眼瞳迅速收缩扩张,仿佛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也仿佛下定了什么决
心。最后,他突然扭身往外跑。
出于直觉,我愣了下后马上追了上去。宁凡奇在我后面。
在我发现陈海并非简简单单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而是往校门跑时,我就知道事情肯定坏了。不祥的预感要灵验了吗?
从来不以为自己是好人,更不用说那种舍生取义的事了。在我看来,那是难以理解的。
然而,我却做了。当时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还是说,其实我什么都没想?那到底我那股冲动从何而来?还是说,其实
动力根本不是我,而又是“它”,我的生命就此结束了吗?原来第三个是我吗?
被轿车撞飞的瞬间真的很短,短到我不能看清天空是什么颜色就必须闭上眼睛了。也很晕,脑力一片空白。
当我落地时,耳边只有朦胧的声音。人们的议论声,惊叫声,还有宁凡奇的大吼……
21
雷鸣下的哭泣声
静,完全的无声。没有风,没有流动的痕迹,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
灰蒙蒙的无际天空,灰黑与墨绿交织的无垠空地,都弥漫着说不清的苍凉,道不尽的悲伤。就连地上冒出的草,也像死
物一样,了无生息。
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呢?什么时候周围都是墓碑,远远近近,一层一层?还会继续在这里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动不了?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有,我……是谁?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却仿佛只有一会儿,只有几秒的一会儿。
“轰隆!”
一阵巨响由远而近传来,我吓得瑟缩一下。原来,是打雷了。
然后,是一下又一下快速且耀眼炫目的闪电。而随之而来的,是我的惨叫:
啊——
可是,没有声音。
为什么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叫了吗?凄厉吗?应该是吧。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眼前的三个墓碑上,不,应该说是汹涌回笼的记忆让我不得不为之惊恐,害怕。
一切一切,都回来了,我都记起来了。这里,这里是……哪里?梦境吗?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
伸手抚向正前面的墓碑,冰冷从指尖传入,冻了双手。我瑟缩一下,迅速收回。想要逃,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逃离这片
墓地,就算不能逃离墓地,只要,只要逃开围着我的这几面就够了。
可是,我不敢站起来,也不敢转身背对,因为我知道,身后还有一面。一旦转身,很多事情都不再神秘了。
正前面的是东言辉的,左侧的是陈海,右侧是李城,和那晚一样的位置。那么,我身后的墓碑,又会是谁的呢?是那晚
的延续,身后是宁凡奇?还是早已被认定为第一受害人的宁一凡?还是……我自己?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这里是梦境还是临死前的幻象?我被车撞到了吧,那我有当场死亡吗?我是不是已经被车辗碎了?
“嘀嗒!嘀嗒……”
一滴,两滴……冰冷的雨渐渐加大,加密,加重。我感觉到了皮肤上的刺痛和冰冷。
斑驳的墓碑被淋湿了,雨水顺着其上的坑坑洼洼蜿蜒而下,湿润了地。
墓碑照片上陈海他们的笑容变得苍白,扭曲,诡异。雨水划出一道道的,就像泪痕一般。我突然想,这些会不会就是他
们的眼泪?因为不甘,所以才会如此强烈,如此密。
很想放声大哭,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四周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
这时,我才发现,我四周多了一抹除了死灰外的颜色,那就是鲜红色。
暗红自上一滴一滴落下,即使再浓稠,也在雨水中被匀开。一部分或溅在墓碑上,或的身上,形成一朵朵美丽的血花,
其余部分都落在地上,融入水滩中。不一会,我就发现自己处于鲜红的血泊之中。
猩红渐渐染上了那三幅照片,让本来已亡人却笑容灿烂就深觉诡异的情况更形恐怖。特别是那血道斜斜划过东言辉的笑
脸时,就像亲眼看见一把刀硬生生划过他的脸,削去了半个脑袋。其余两张也只是比它更多几笔。越是如此,血腥场面
就愈真切,恐惧也愈强烈。同时,想要一探身后墓碑主人的欲望就愈加厉害。
只是,愈是想要知道,便愈是害怕知道。
雨势越来越大,天越来越黑。我却只能在喧哗雨声中沉寂。
这个梦要多久才能结束,或说,我临终的徘徊要多久才能到达彼岸?
“卓远……”突然,原来空无一人的右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他,唤着我的名字。
宁凡奇?
我很想跳起来惊喜回应他,但双脚却没有力气。
怎么了?我想追问,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卓远,你……你的头呢?”他问。
我的头?
伸手往上摸……脖子上是空的。只感觉到雨水落在血口中时,溅起的血珠沾在手上。
对,我的头呢?
22
若逃不掉就一起
“啊——”
干扯着喉咙挣扎了好一会,声音终于冲出了禁锢。
我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入眼依旧漆黑一片,心里不禁一阵惊恐。
难道只是场景转换?我仍旧在梦里?仍旧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不,不对……头,我的头?
明明知道这次可以发出声音,也明明清晰感觉到自己睁眼,可我一想到摸过去很可能什么都摸不着,只得满手鲜血,就
一阵胆颤心寒。左手快速握了又放几次,抬起放下了几次,硬是忍了下来。
这时,双眼似乎适应了黑暗,我才发现原来周围并非完全无光。眼珠溜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是医院。
雪白的天花板,床,被和摆设,在黑夜里都成了深蓝。头顶上方窗口射入点点月光,让我勉强看清周围。
“卡嚓”一声,房门被打开。
我神经一下子绷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没忘记,刚才场景里,出现突变时,却正是最令人恐惧的时候。
进来的人竟然是宁凡奇!我的心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我瞪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现在真的很怕他突然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
“卓远,你的身体呢?去哪里了?”或者“喔,原来你的头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了。”那我真的会崩溃。
不一会,宁凡奇表情从惊讶转为惊喜。他冲了过来,一下子把我从床上抱起,搂住,嘴里嚷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
突然被拉离床铺,我感觉一阵晕眩,不过听了他的话,心下却同是惊喜的。因为从他的话听来,我刚才应该是只昏睡过
去罢了。那就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一个噩梦。
心中一阵欣喜,正欲伸右手摸摸好端端在脖子上的脑袋,却发现右手不但动不了,还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哼叫出声。
听见声音的宁凡奇忙放开我,面带慌乱和愧疚道:“怎么,压到你伤口了?”
伤口?我低下头,才发现原来我右手竟然被装上了固定夹板。我惊讶回问:“我的手怎么了?我怎么了?”
应该不是废了吧?除了手,应该不会有别的差错吧?
他见我如此,表情转为放松,眼神从慌张变得温和,道:“你为了救老……陈海,被车撞了。幸好你命大,只伤了一只
手。骨折而已,医生说很快就会好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低头不语。
静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
“唉……还有很久才天亮,你还是继续睡吧。”宁凡奇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扶着我躺下,边说道。
我不知他为何叹气,不,或许我心里是知道的,但是不知为何,我宁愿沉默以对,不说什么。点破,毕竟并非一件易事
。
“你不回去睡吗?”我躺下后,目光不知该往哪放,最终还是落在他身上。我突然想起他半夜仍在医院是一件很奇怪的
事情。
“哦……我向医院申请了个床位,晚上方便照顾你。”宁凡奇坐在床边,迎着从窗外进来的目光,微笑着说。
月光下的宁凡奇,我竟然觉得有点炫目。
不再说什么,我抿唇闭上眼睛。不用问,这些天肯定都是他来照顾我的了。
我清楚知道他一定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可正是因为这种连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得到的灼热视线才能让我在这漆黑海洋中
飘荡的心得到些许的温暖。
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快要入睡了。
但就在这时,宁凡奇却出声了:
“卓远……”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醒了我。然而语气却又像真的希望我能够醒来回应他。
“嗯?”我含糊回了一句。
“如果……如果最后谁都逃不了,那……”宁凡奇说得断断续续,带着试探的味道。
然我没等他说完,整个人就一激灵清醒了。他的那句“谁都逃不了”实在让我记起太多不好的回忆。接着是一阵惊讶。
刚才他才庆幸过我命大,怎么一下子就说我会死呢?这期间到底是……
难道发生了什么?
宁凡奇又知道了什么?我心一下沉了下来。
我睁开眼,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宁凡奇本来抚着我头发的手顿了下,定定地回望,良久才说:“如果最后谁也逃不了,那我们就……一起吧。”
我怔然,不答。
他嘴里的“一起”,怕是不简单。若无没猜错,恐怕是指一起……死,或死在一起吧。
苦笑一下,垂下眼睑好一会,我干脆闭上双眼。
最终,宁凡奇的手轻轻拿起。我知道,他以为我拒绝了。
失去了他抚发的手上的温暖,我方发现原来刚才惊醒时已出了不少汗,身体皮肤一片冰凉,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
之连某种莫名的坚持也变得松动了。
“如果……”没有睁开眼,我低声说着,“如果真的要死,就一起吧。”一说完,我不禁感到一阵轻松,仿佛了却了一
桩心事一般。
好一会,宁凡奇的手复又覆于我的头发上。似乎,额头上还有温热的柔软贴近,有点粘。
享受着这一份温馨,我缓缓闭眼入梦。这一次,终于不是噩梦了。
再一次睁开双眼,便已经是阳光普照,一室通明的早上了。而随之传来的,却不是宁凡奇的声音,而是一个温软馨香的
怀抱与激动的女声:
“小远,你终于醒了!”
我面露诧异。不过在看见站在床边的另一人,我的父亲,我就明白抱着我的人是谁了。但我却没有作声,静待她平静下
来。
抬眼看了下站在一旁,一副手足无措却又激动万分模样的男人,我不禁低叹。似乎,这个男人永远都不懂得表达自己的
感情。我和他,也许就这点比较相像吧。
再顺势看去,就是站在他身后,一脸沉静,气质优雅的女人,也是我将来的继母。母亲是一个感情热烈的人,而这个女
人却恰恰相反,静而冷,真不知为何父亲的选择为何前后相差如此之远——还是说,就是因为截然不同,所以才选择呢
?
今天,可真算热闹了。
不过,似乎少了点什么……对,宁凡奇呢?他去哪里呢?
23
受不起的父母爱
“妈……”我挣扎了下,示意母亲抱得已经够久的了。
“噢,抱疼了吗?你妈我是太高兴了,没注意。幸好只是外伤,真是太好了。”母亲依旧掩不住满脸的喜悦,眼里甚至
有点泪水在打转。她稍稍推开我说。
“妈,宁凡奇呢?”我微微一笑,转而问。止住她泪水的方法,最好就是转移话题了。
母亲似乎为我醒来第一个找的人不是她而有点不高兴了,她双眉隆起,问:“哼!就知道找别人!你是说你那位同学吧
?”
我马上点点头。
“呃……他在外面。他说昨晚你已经醒过,你们也见过面,聊过天,所以出去让我们聚聚。”这时,父亲马上接话。
母亲扭头看向他,努努嘴,眼含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父亲见此,脸上露出可以的红晕,又开始手足无措了。
至此,我开始有点傻眼了。这……不是调情吧?而且还是母亲调父亲?!我马上扭头看父亲身后的女人,却发现她依旧
一脸沉静,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不,或许有,只是没有外泄罢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猜想是宁凡奇,所以我马上应门。
果然,一脸清爽的宁凡奇提着保温壶进来,边说道:“打扰了,我想卓远也饿了,所以买了点粥。”
母亲见之马上面露羞愧,不好意思地拍拍额头,自嘲道:“噢,看我这个做妈的,净挂着高兴,倒忘了这一着了。”说
着,就要接过宁凡奇手上的粥。可结果却让他避开了。母亲挑高了眉,看他。宁凡奇也不知作何心态,竟毫不回避回望
。两人立时互瞪起来。
见此,我和父亲皆皱眉。父亲大概是在呷醋吧。说来奇怪,尽管父亲一直放任母亲,而且在他们的那段婚姻里总是处于
弱势,可他的醋瘾却出奇的大。哪怕母亲只是多看某个男人一眼,也可以让他生气上半天。
至于我,则是因为真的饿了。对于我来说,他们与其对看争谁喂,倒不如给我自己用左手勉强为之。
最终的结果,竟然是宁凡奇赢了。当然,比起不懂得照顾人的老妈,还是最近一直对我关照有加的宁凡奇更可靠一些。
然而当我张开嘴想要含入送到嘴边的粥时,门却又被推开了,且进来的人顿让我食欲尽失。
“赵警官?!”宁凡奇首先喊出来者的名字。除了我之外的三人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母亲。她奇怪问:“事故的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事情经过也已很明了了。”
我知道母亲误会了。
“妈,赵警官不是为了这次的事来的。”我解释道。接着,就见赵警官给众人看证件。至此,我才知道他叫赵辰起。
“那是……?”爸妈两人显然默契犹在,面面相觑后,母亲问。
而这也是我与宁凡奇的疑惑。按道理,宁凡奇应该没有先一步找赵辰起,否则昨晚就应该告诉我了。所以毫不意外,宁
凡奇出声问:“赵警官,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辰起闻言,面容一整,严肃地逡巡一遍众人,沉声说:“出事了。”
我先是一惊,然后心一下子往下沉了沉。
而宁凡奇明显和我想法相同。闻言他马上看向我。我俩对看一眼后又看回赵辰起,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