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系列 外传 下——御木宏美

第四章
瑞纪立刻一脚端过去，正中男子的要害。
「唉呀！」
像是被践踏的青蛙，男子发出惨烈的呻吟声，松手放开相机。瑞纪马上趁机将照相机抢过来。然后，紧接着又在男子的

右脸颊补上一脚。男子的身体往外一冲摔倒在地上。
瑞纪瞄了一眼按着要害和脸颊呻吟的男子，然后背对着他打开相机，从中抽掉底片。在『紧急出口』的日光灯底下，底

片全都曝光了。
眼前的光景让悟惊讶不已。像女性般柔弱的身躯，却勇猛无比。瑞纪相当熟悉打架的技巧。攻击对方时毫不犹豫。
这时，摔倒在地的男子突然摇晃地站了起来。瑞纪背对着他没注意到。
「小心后面！」
悟大声喊叫。瑞纪反射性地回头，但却慢了点。
「臭小子～！！」
男子的右拳笔直地落在瑞纪的脸颊上。瑞纪的肩膀往墙壁一撞。但他立刻抬起双手挡着，以防下个攻击落到头部，并将

身体转向右边。但男子的第二拳却从上横扫过来。
「干！」
男子猛击之外，还趁势从瑞纪手中抢回照相机。然后拔腿往外打算逃走。但是，那男子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在巷口有个

身影伫立着，是个相当高大的年轻人，眼神笔直地看向他。
男子不由地感到害怕。但是，因为刚才被踢到要害的冲击，使得他丧失理智，恼羞成怒。
「哇哇哇！！」
男子发出凄厉的叫声，对悟展开攻击。
但那男子的身形却清晰地映入悟的眼帘。为什么能这么镇定，悟也不清楚。在剑道比赛时，常有这种状况发生。捕捉对

手的每个动作，就像在看慢动作的影片一样。
男子逼近过来，二公尺、一公尺--。往右横跨出一小步。
男子的身体猛然扑空。瞬间，他伸出脚后跟，男子狗吃屎般趴倒在柏油路上。
有女生发出哀鸣。是不小心经过的路人，被眼前突然横飞过来的男子吓到了吧！
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横卧在一旁的他已经动弹不得。没有受多大的伤，但是可能羞愧得无脸见人吧！
悟不管那男子，径自朝着巷子里走去。
「有没有关系？」
瑞纪整个屁股坐在地面上，抬起修长的双眸犀利地瞪着悟。
悟吓了一跳。好犀利的眼神，悟在面罩底下见识过好几次。在参加全国大赛时，那些剑士的视线会让对手产生畏惧感。

但是，夺下日本冠军的视线也没有像他这般犀利。悟深深地被那双眼神吸引住。
手按住挨揍的脸颊，瑞纪慢慢地站起来。
「......有没有关系？」
悟轻声问着。瑞纪并没有回答。呸的一声，从口中吐出的唾液含着血丝。
「......谢啦！」
瑞纪没看悟的脸，用极为平淡的声调说。然后越过他，往马路方向走去。
悟目送着他的背影。不知何时，那名男子已经跑掉。转过街角，那纤弱的背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叹了一口大气。由于刚刚受到那犀利视线的影响，身体的某处还残留着些许兴奋。他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往回走向

同伴们聚集的地方。就在此时，脚边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柏油路上滚动着。仔细一看，是个半透明的底片筒。
捡起它。里面装的是使用过的底片。应该是刚刚那名男子掉落的。
望着底片一会儿后，悟单手握着它笑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嘛......）
悟把机车停在路肩上，望着熄灯的房间自问。
连续几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每晚都在瑞纪的公寓前眺望。
虽然理性告诉自己，聪明的话不要再跟他有所牵连。无照骑车，又跟女明星发生绯闻。少年的品行不算好。但他脑海里

却深深烙印着那对眼睛，怎么也挥不去。
（濑尾瑞纪......）
悟的心里默默地念着。夜幕低垂，夜空中闪烁着星光。在这幽静高级住宅区的角落里，四周寂静无声。
悟看着手表，已经九点了，然后仰望着那个房间。应该没人在家吧？因为屋子里的灯全都暗着。悟紧闭的嘴唇浮现一抹

苦笑。
（回去吧！）
这时传来一阵引擎的排气声，炫亮的车灯开上斜坡。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车子在五公尺前停了下来。驾驶座旁的车门

打开。灯光打在握着方向盘的驾驶人身上，是个戴着太阳眼镜的长发少女。
瑞纪从驽驶座旁的座位下车。回头时，两人视线交会。
让瑞纪下车后，保时捷立即扬长而去。目送车子离去之后，瑞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慢慢朝着悟这边是来。跨坐在

机车上的悟一直凝视着他。
他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内停下来，嘴边浮现讽刺的笑。
「最近每天都来报到嘛！」
「你怎么知道......」
「从上面看见的。」
下巴指着瑞纪公寓里的窗户。
「在监视啊？」
「没有。」
悟轻声回答。然后看着刚才那辆保时捷离开的方向。
「......刚刚开车的是西音寺麻美吗？」
「那又怎样？」
「......你们在交往了」
「上床而已。」
爽快的回答。悟张大眼晴，在朦胧街灯的照射下，瑞纪的双眼狡滑地笑着。
「所以呢！要把今天的八卦卖给上次那个狗仔队的家伙吗？还是你希望我求你『不要说出去』呢？」
「我没那个意思。」
悟有点不悦地瞪着他。瑞纪毫不畏惧地从正面看回去，然后说：
「那就赶快给我滚！变态同性恋。我要叫警察了。」
梅雨季结束的同时，悟的学校在期末考结束后开始放假。三年级的学生们在期末考前，社团活动也停止了，离二十号毕

业典礼前的这段日子是放假日。
对于考生来说联考即将来临。一开始放假后，悟就在代代木的美术系暑修班补习。同时也报名汽车驾驶训练所。想考上

汽车驾照是他长年来的梦想。为此，他从去年在放假的时候，就去父亲的设计公司或外祖父那里打工，存钱准备考驾照

。
「伊达。」
上完补习班的课，正在收拾书包的悟，被坐在后面补习班认识的朋友后藤叫住。
「她们问要不要一起去喝茶？」
一看是班上的几位女生在门口望着这里。后藤嗤笑着脸附在悟的耳根。
「她们叫我找你哦。看来你被相中啰！」
悟苦笑着。
「可是不好意思，我正要去训练所上课。」
悟故意讲大声点好让那些女生听到。
「咦？」
她们脸上充满了可惜的表情。
「不好意思。改天吧！」
「好吧！那后藤你要不要去呢？」
「好啊！你们先走，我马上到。」
女生说好后便陆续离开教室。
「喂！你已经满十八了？」
「还没，七月二十八日是我的生日。生日一过，我就打算去考驾照。」
「七月生的人，真好。哪像我是一月生的，在老期逼近的时候。只能利用春假时去考......」
两人一起离开教室。
「拜拜。」
坐电梯下到一楼的大厅门口前道别。悟骑机车来上课。为了追上那群女生，后藤快步往新宿车站方向走去。目送他离开

之后，悟觉得有点心虚。因为刚刚说要去训练所是骗人的。今天根本没有课。只是他不想跟女生们一起玩。
这几个星期，有件事一直牵绊着他。想到驾照，便会联想到那件事。
就是他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少年。没有驾照骑着250cc机车四处乱逛的家伙--修长的双眸就这样在脑海一闪而过。让人看

得会产生畏惧感的犀利眼神。在过了几个礼拜的今天，依然历历在目。
悟发动引擎，朝広尾骑去。脑海中再次浮现他那修长的双眸、挺直的鼻梁、纤细的下巴、茶色的头发。比刚才找他喝茶

的那些女生还要漂亮。
机车发出引擎爆音，往外苑西通的下坡道骑去。在对面车道可看见『Ys』发廊。
店门前，一辆白色货车打着信号灯停在那儿。后车厢打开，穿著灰色细肩带背心和黑色紧身牛仔裤的女子搬运着货物。

这时悟突然发现穿著紧身牛仔裤是瑞纪，立刻放慢速度。
从旁边骑过时，正巧瑞纪也转身看到。两人眼神交会。悟戴着全军式的安全帽，不知为何瑞纪会察觉到是他。
货车的侧面印着『TSUGAYA干洗店』，应该是发廊送洗毛巾的干洗店。
穿著细肩带的女生，坐上驾驶座。应该是工作结束了吧？悟看到那辆货车慢慢开走。
路上看不到瑞纪的踪影。可能回到店里了吧？悟靠在摩托车上看着那栋建筑物。
--变态同性恋。
那晚他的话仍残留在耳边。是这样吗？悟扪心自问。
确实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给人一种善恶两极化的强烈印象。特别是那锐利的眼神。
悟从小学起就不断拿着竹刀跟剑士对战。但像他那般犀利的眼神却是头一回遇到。双眼就像刀锋般锐不可当。
心中烙印着的影像未曾消失过，但这是否是『恋爱』，又答不上来。
在这之前，曾跟好几位女生交往过。喜欢的是知性兼具统御能力，能清楚传达自己的想法，属于领袖型的女孩。两人相

互尊重，不会太常黏在一起。若起来两人的热度似乎不高，但在半夜会讲讲电话，一起上下课，放假也会约会。跟女朋

友在一起时更会想保护她。但瑞纪并没有给他这种甜蜜的心跳感。可能是瑞纪跟自己是同性的关系吧？
这样就不是恋爱了。但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悟也说不上来。不是恋爱，但还想再见面。
说不上来的感情，等回过神来悟已经往広尾方向骑去。心里渴望着再一次遇见拥有那双眼眸的少年。
为了这个目的，悟站着等候。心中期待着他的出现。但是，他的等待却落空了，瑞纪并没有出现。悟苦笑着。
（他终究还是没出现......）
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店门打开了。纤瘦的身影出现，悟马上知道那是瑞纪。
当悟望着他时，瑞纪正穿越马路慢慢走了过来。在腋下来着一顶红色的安全帽。茶色的头发，在炙热的夏日阳光照射下

，闪闪发亮。悟瞇着眼晴。
「今天也是碰巧经过我们这里吗？」
「......」
「我说嘛！怎么可能！」
用讽刺的口气说着，瑞纪以耀武扬威的语气嘲笑他。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没有啊......」
悟答不上来。
「没有理由？」
瑞纪嘲笑着。
「没有理由，却一直出现在我面前。那次在店里和迪斯科算是巧合。但，送学生手册过来和之前那一次，加上今天，很

明显是刻意的。要是女生说『我喜欢你』这种告白还可以接受，但是男生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一定要听妳说出个所

以然。不然的话，我就去找警察。」
「......」
悟不敢正面看他。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由地......想再见你一面......。很抱歉，打扰你工作......」
瑞纪嗤之以鼻。
「我长得那么漂亮吗？」
「是啊！」
悟诚实地点头。
「但是，并不是因为那个理由才想见你的。」
「咦？那是什么理由？」
「我也不知道......」
悟老实地回答。
「我想，纯粹是感兴趣吧！对你个人。」
修长的双眸直视着他，想探索他的真意。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对看好几秒。
突然瑞纪笑了出来，然后用挑衅的语气喃喃自语：
「你会后悔的。」
悟不解地问说：
「你说什么？」
瑞纪没有回答。但眼睛看着停在悟后面的那辆机车。
「是KAWASAKI Z400FX吗？这家伙跑起来很猛。不过，更上一级的550会更俸。加速感完全不一样。」
「你骑过吗？」
「只有一次。」
将安全帽放在椅子上，瑞纪握着机车把手。手转了几次加速文件，然后看着悟的脸。
「有时间的话，陪我玩玩。走吧！」
「喂，你不是没有驾照。」
瑞纪嗤之以鼻。
「我从中学就开始骑了。搞不好骑的比你好。」
挑战性的眼神。但悟马上想到第一次遇到他出车祸，及上次教训过他没有驾照这两件事。
「不行。」
悟冷静地回答。绝对不能中了他的激将法。
「想试的话就坐在后座。我来骑。」
修长的双眸突然怒目相向，但悟却正视他的眼睛。要是一般人的话，早就被这犀利的眼神吓退了。但悟却没有移开视线

，心想他应该会拒绝才对。
结果瑞纪竟然同意了。
「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风吹拂着。
在高楼林立的街道上，偶尔会出现一些乱气流。一辆漆黑的摩托车迎风奔驰着。
KAWASAKI Z400FX。
都心道路的直线距离很短，而且到处是车，所以无法骑出速度感。但是，这辆黑色机车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很技巧

性地超车，勇往直前。
（这小子......）
跨坐在后座的瑞纪心中暗骂。
KAWASAKI往东骑。看来是打算离开拥挤的城市吧！
越过一座桥，看到斜坡。是一个很长的下坡段。
悟稍微加了一下油门。风势越来越强。怕风声挡住他的声音，悟大声喊着：
「要加速了！抓紧一点！」
「注意你自己吧......」
说到一半时，KAWASAKI飞跃在斜坡上。悟的屁股稍微移动着，身体往前倾。为了稳住车身，把重心摆在后面。瑞纪紧贴

着他的背部。
骑下斜坡，再来是个大转弯。是个左右被防护壁包围着，看不到出口的急转弯。
四周的车子都慢慢减速，悟也将身子往右移，然后踩煞车，但因为是下坡的关系，并不能完全踩死。车身快抵触地面了

。
左斜转弯切入。瑞纪的身体随着车身起伏。因为这个急转弯相当陡峭，在切入的地方，左膝盖几乎摩擦到地面。
明显地感觉到后轮胎的爬坡力逐渐疲乏，加上两人乘坐的关系，重心极不稳定。
瑞纪的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下雨的夜里，要躲闪那辆轿车的情景。跟那时一样，KAWASAKI后胎相当不稳，随时都有翻

覆的可能，彷佛要往外冲去。防护壁越逼越近。
但悟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十足把握的感觉。
（来真的吗......？）
瑞纪相当惊讶。难道这种状况还不算极限？
已经可以看到弯道的出口了。
在交叉点之前，悟再次踩紧油门。排气管发出金属声，空气震荡着。是风。又热又干的风从后方吹拂而去。
KAWASAKIZ400FX变成一道黑色疾风。
悟从自动贩卖机买了咖啡回来，瑞纪坐在防波堤上，眺望着千叶工业地带的灯火抽着烟。
悟屡次看着他的侧面。夕阳四下，茶色的头发闪闪发亮。
周遭的一切全染上金色。天空、海洋，连空气都是。在金色的夕阳下，映照着摩托车和瑞纪长长的身影。
一艘结束渔捞作业的船只，发出引擎声回到江户川的河口。
悟慢慢地走近他。然后从他那暗淡的嘴唇上拿下香烟，丢在地面。瑞纪眼睛往上一瞪。
「你干嘛？」
「未成年不准抽烟。」
「少烦了。」
不听劝导的瑞纪，从衬衫口袋拿出烟盒。悟伸手抓住正要拿起一根来抽的纤细手腕。
「好痛。」
悟的力量胜过他。被扭住的手无力还击，悟趁机抢走那包香烟和打火机。
「我先保管，回去之前再还你。」
「开什么玩笑，给我还来！」
瑞纪执拗地伸出手，但悟却把它们塞入口袋里。接着将罐装咖啡送到他眼前，示意他喝。
「暂时用这个转移一下吧！」
「给我记住。」
瑞纪不情愿地收下。悟轻轻的微笑。
坐在防波堤上的两人，眺望着大海，喝着冰冷的咖啡。
残留着白天暑气的湿润海风，徐徐地吹拂在两人流满汗水的头发和脸颊上。两人的身后耸立着大型仓库。没有车子和行

人往来，四周寂静无声。
「真是出乎意料，骑的还不赖嘛。本以为你技术很烂。」
沉默的瑞纪突然开口。听到后，悟耸肩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