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接。
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到了面前,屈膝半跪下去。
用力拥入了怀中。
微微的香气,是优钵罗花的香气。
“无瑕,我……”他什麽也说不出,千言万语,却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只能更加用力搂紧了怀里纤细的身子,任一颗心急速地鼓动著。
终於,这种感觉……本以为再不会拥有的……
等到他终於觉得不对劲,已经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无瑕?”他细细地看著怀里的人,手指抚过了那眉眼,那发稍。
“无瑕……你答我一句……”哪怕是怨怼、忿怒、甚至是决绝……
什麽也没有……
“无瑕……”他的心,这片刻之间,饱受了多少折磨。“怎麽……”
“叔叔!”紧随这声音,又一道身影闪现。
语气中带著微喘的闪鳞终於追到了长白幻境。
居然能用这种速度御风飞行……怕连父亲,也跟不上的……
寒华的法力真不是一般地可怕,要是认真起来,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说,这是怎麽回事?”
闪鳞敢保证,要不是寒华舍不得放开怀里的那人,现在自己八成只剩半条命了。
“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和叔叔说……”闪鳞润了润发干的嘴唇:“这元神虽然重聚成了人形,但……毕竟十去其九。现在的他,只不过比一具躯壳好上一点而已。”
其实,寒华又怎麽会不知道。
只是事实,总是让人不愿相信。
怀中的人目光沈滞不明,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无瑕。”原来……
只有一缕元神的躯壳……
风吹过,带来几粒冰雪。
闪鳞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说半个字。
不会再来上一场暴风雪吧!
过了许久,居然没有什麽异样。
“闪鳞。”寒华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的。”闪鳞回答得战战兢兢。
“回去告诉共工和翔离,我欠他们一个人情。”他打横抱起怀里的轻盈的身子,就像捧著世上最珍奇的宝物。“告诉他们,不论任何事,都可以向我求取回报。”
他目光里痛苦和喜悦相互交织著,闪鳞一时怔在了当场。
这种承诺,在寒华来说……
还没有回神,那两人渐已远去了。
只听见寒华独特清冷的声音,从没有过那麽柔和地在说著话。
声音很轻,很快就听不见了。
闪鳞原地站著,突然之间真正感受到了这种迷惘的情感。
不知珍惜时失去。
痛苦多年後得回。
偏偏又不再完整。
世间的事,总是这麽让人惘然若失。
在心里溢满了渴望和恐惧……
这样,也许才更是铭心刻骨……
长白幻境,阳光如织,繁花似锦。
前尘……
“优钵罗!优钵罗!”
“怎麽了?”他从经卷里抬起头,迎上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那张脸上洋溢著欢乐。
“你听说了没有?孤独园里盛传著,你会被选为座前尊者呢!”
“是吗?”他淡淡地笑了。
“你不开心吗?要知道很多的弟子在人世间修行了几千年的功德也无缘有这样的殊荣呢!”来人扑到他的膝上,笑眯了眼睛。
“昆夜罗。”他有些无奈地看著这个最为亲近的存在:“你我同开在一条枝蔓之上,偏偏性情却差得这麽远。其实,论起修行法术,我根本不及你十分之一,可你为什麽就定不下心来参禅悟道?要知道荣辱得失不过是一种心结,你却一向看得过重……”
“我倒觉得无所谓啊!优钵罗,虽然我们是开在一条枝蔓上的两朵花,但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啊!你看,你是雪白的,而我是黑色的那一朵,虽然我们长得一样,可是头发的颜色完全不同啊!”两人长及地下的发相互映衬,美丽之极。“生来,我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你不明白我为什麽不喜欢修禅,而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理解,一个罪恶的人只需要悔改就能得到宽恕这一类的事情……”
“这是因为……”他想开口解释。
“好了!你又不是没跟我讲过这一类的,到今天还没有死心吗?”
“可是,昆夜罗,你难道打算一生就这样了吗?”昆夜罗的心,什麽时候已经离得这麽远了……
“你很适合这里,也许你注定了是要来到世尊的身边,受到万世的景仰。可我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昆夜罗站了起来,眼中神采飞扬:“这西方净土永远死气沈沈的,我想要去东方。听说,那里四季分明,比这里要美上千万倍。红尘里,更是华美无伦的地方。”
“你要入尘世?”他的眉微微纠结:“你虽然不像我生来容易受人心的波动影响,但红尘里的是非善恶,也不是那麽容易驾驭的。我怕你意志还没有坚定,始终会受到人心的牵制。”
“你还记得,我们没有被移到孤独园来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吗?”
“你是说……长白山……”他一怔,思绪有些飘远。
“我还记得那里很美!虽然常常寒风凛冽,冰雪满天的。可是靠在群玉碑上,总是会觉得很暖和……”
看著昆夜罗垂目回忆,他也有些恍惚起来。
“甚至那个躺在冰湖里的神仙,我都有点想他呢……”
这样的话传了过来,不知怎麽,他的心头隐隐一震。
那个沈睡著的雪白身影,清晰地从心底里浮现了上来。那一种清清洌洌的仙气,带著一丝寒冷的神情。在只有一次的看见之後,居然那麽深刻地记忆了下来……
“所以啊……优钵罗!你在听我说吗?”
他回过神,微笑著点头:“我明白了,你想做个散仙对吗?”
“差不多吧!”昆夜罗又伏到他的膝边:“不过,不是现在。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会是多久呢?”优钵罗用手指梳理开两人的头发。
从出生,到成形,参禅修练,从来没有分开过的两人终於到了考虑分离的时候了。
这是必然的吧!
缘份本来就是终有尽头的东西啊!
“很久,很久以後!”昆夜罗笑了:“直到优钵罗不需要我的时候,或者,我有了不得不离开这里的理由的时候。”
“那倒是有些难的。”听起来,更像是空有志向的誓言。
微风吹来,孤独园的清静让人生著倦意。
睡著了,不愿再醒……
尾声……
他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的轮廓在视线里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出来。
一种奇异的香气窜进他的嗅觉里。
他猛地皱起眉头,问:“是谁?”
这个声音吓到的是门外警觉的随从。
“先生,有什麽需要吗?”有些紧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定了定神,问:“现在几点了?”
“差五分锺四点整。”
“他人呢?”
“公爵大人还在书房,要不要……”
“不用了!”他有些不适地掩住口鼻,心中郁闷烦躁:“这是什麽味道?”
“味道?”门外的随从一愣,仔仔细细地闻了闻:“先生,没什麽味道啊!”
“怎麽会!”他走下床,拉开了门,不悦地问:“这古怪的香味是从哪儿来的?”
“香味?”随从的脸上表情古怪:“先生,我没有闻到您说的味道,要说真有香味,我只闻到您身上有一种很淡的花香,和您平时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他的神情,变了几变。
“算了!”他挥挥手:“不要管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关上门。
他揉了揉额头。
香气严重扰乱了他的神智。
他走进浴室,感应灯光自动亮起。
镜子里的影像让他的心一惊。
刚才的那个梦……
他甩了甩头。
冰冷的水冲到脸上,成功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镜子里的脸,绝世的美丽,不是凡人应该有的容貌……
“我做了梦,是优钵罗的梦……”他喃喃自语:“这怎麽可能……”
那明明就是我做的梦,为什麽会像是优钵罗的记忆……
优钵罗早就死了,在八十五年之前,或许更久的时间之前就已经死了。
为什麽……
“为什麽会闻到优钵罗花的香气?”
也许差别不大,可自己的香气和现在闻到的,明明是不同的。
“不行!”他的脸色变了:“我得去看看。”
一个转身,霎时不见了踪影。
此时,在这座古堡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正对著一屋子的电子屏幕冷嘲热讽,尽情施展他刻薄的天赋……
从窗口远眺,远处的爱丁堡城灯火辉煌,人们正在欢庆著新世纪的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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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大人们,《仙魔劫》系列告一段落。
至於这套上古神众的故事,
我陆续会写一些相关的番外,但暂时不会有相关的长篇了。
各位大人们这段时间对某墨的支持,我很感动。
(包括说我是後妈,或者拿刀追杀我的大人)
因为我脑子里的点子太多,对於要先写什麽故事也很伤脑筋呢!
接下来的计划是──《南柯奇谭》,
虽然可能题材老旧了一点,不过我会尽力写出感觉的。
谢谢大人们的支持。
那麽,看过短短的番外以後,我们再续上一部中长篇吧!
大人们!《南柯奇谭》之《醉倚栏杆》再见吧!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