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月之期,怎也能想出法子偷你出来施救。”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便有宫女奉上茶来,喝了一口,方接着叙说
。
“谁知第二天夜里,朱迪竟偷偷跑来,对哀家说江中月生怕夜长梦多,恐哀家将你偷出去,因此已秘密将你转移走了,
因他也被拒之门外,无法得知详情,就连这件事,也是他担心你的安危,假装给守卫们送吃的,用药迷了他们一小会儿
,这才偷看到的,他一个奴才,无法可施,只好来找哀家。哀家一听,急得不行,连忙派出几队人马出城四处找你,只
是人海茫茫,却哪里找得到。如此这般,那江中月每日里稳居朝堂,处理军政大事,给他们北方国运了数不清的金银物
资,照这样下去,不到半年,国库恐怕都要被搬空了,哀家是干着急也没办法,眼瞅着一月已过,心知你已毒发身亡,
哀家万念俱灰,却在此时,竟又听到一个消息,方知山穷水复疑无路中,却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哥舒揽月虽然知道太后狠毒,但听到这番滴水不漏的言语,已有些半信半疑了,只是仍不愿接受江中月竟能加害自己这
个事实,哼声道:“哦?但不知是什么消息,能让你找到柳暗花明的那个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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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笑道:“那一日,哀家正在宫内伤怀,心道这寒岳江山算是彻底沦落于敌寇之手了,只可恨我们战场上屡屡胜利
,最后竟败在这样一个小人手里,那北方国不费一兵一卒,平白得到了寒岳,想来真是让人不甘心。不过哀家也奇怪,
按理说一月已过,江中月该宣布你的死讯了,可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就在这时,沁香来到我这里,对我说他之所以没
有宣布你的死讯,是因为你根本没死。哀家大喜之下忙问端的,原来这机灵丫头自你出事后,表面上佯装顺从江中月,
暗地里却一直在想法子救你。那一日她偷听到江中月和一个人说话,方知你被转移来了这多罗谷,江中月早和这绝医毒
圣相熟,当初将你送来这里时说好了让他照顾你一个月,等到你毒发身亡后,他自会派人来取回尸体,谁知那绝医毒圣
见你根骨奇佳,是试毒的绝佳材料,竟偷偷为你解了毒,准备留着自己炼毒用。一月后江中月来找他要尸体,他百般的
推托,一直磨蹭到日前,方拿具易了面容的假尸体给那厮,不料却被那厮识破,他又气又急,就要来亲自杀你,只是朝
中的事自然还要安排一下。哀家听沁香如此说,为了抢先他一步,连忙率了几个亲信和朱迪昼夜急驰来此,沁香所以未
来,自然是要留在宫里稳住江中月。”
她一口气说完,欣慰的看着哥舒揽月道:“好在江中月没有说破你的身份,那绝医毒圣也不知你有武功,也没用什么手
段废了你的身手,他还傻等着你毒一解开,就用你试药呢,可惜那老东西的毒实在太过厉害,哀家等赶来时,本想将他
擒下做个人证,却被他的夺魂烟毒翻了十几个侍卫,也让他逃走了,不过无妨,刚刚接到消息说,你的好皇后江中月已
孤身一人来此,哀家已派侍卫们守在他必经的路上,只等将他擒来,看他有何话说,到时你自然能够分辨哀家说的话是
真是假了。”
哥舒揽月此时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不敢,也不愿相信江中月真的会做出这种事,那是他……全心爱恋着信任着的
人啊,虽然他从不肯承认,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却忽然明白,自己对江中月的情意,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占据了自
己全部的身心。上天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在他刚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却要让他知道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不,不会的
,中月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磊落丈夫,他决不会做出这种事。
像是祈求一般,他的拳头握的泛白了关节,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扭转局面,就能……回到从前和
江中月朝夕恩爱的日子。
但是忽然出现的浑身浴血的人影打破了哥舒揽月所有的幻想,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提宝剑杀气冲天的
江中月:不,这不是真的,他身上的血不是杀害侍卫们染上的,他一定……一定是在打猎,猎了熊,虎,豹等凶猛的动
物才……他拼命的为江中月找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借口,却在下一刻,看到他提着宝剑冲进小屋时,熄灭了所有的幻想。
“现在,你应该相信了吧?”太后冷冷的笑:“你的好皇后,经过浴血奋战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你,他一定很奇怪,
你到哪里去了呢?”果然,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江中月一脸惊惶的跑了出来,一边大喊着:“哥舒揽月,哥舒揽月……
”
哥舒揽月浑身如坠冰窖,他最后的一点幻想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他想着自己过去对江中月做过的
种种,此时看来竟是那样的愚蠢可笑,他觉得恨意如潮水般,一下子就填满了自己的胸腔,然后迅速扩张到四肢百骸,
这恨意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的身体似乎都承载不住,仿佛要喷薄而出一般。
“朕在这里。”他缓缓的从谷口山壁后走了出来,双目散发着森冷的寒光,直直望着江中月:
江中月直觉的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哥舒揽月就算恢复了清醒,也绝不可能是这样一副样子面对自
己,那浑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而那种修罗般的气势又让他不寒而栗。
或许,是自己多心,只要他没事就好了。他拼命的安慰自己,短暂的呆愣过后,他勉强换上笑容奔上前去:“太好了,
你没事,刚才我真的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是担心我醒来后就杀不死我了吗?”哥舒揽月唇边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太后等都转
了出来,满面得色的看着江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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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月奔跑着的身形顿时僵住了,他的心也一直往下沉着,沉着,一直沈到了万丈谷底,他知道一切都晚了,他很后悔
自己为什么不在这里等待哥舒揽月醒来,为什么要去摘果子,而让太后等人趁虚而入,虽然他不知道太后到底对哥舒揽
月说了什么,到底他们策划了多么精心的阴谋竟然连哥舒揽月都骗了过去,可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将万劫不复。
他默默的看着哥舒揽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偏对方还森寒的笑着:“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刚才不是喊我喊的很
大声吗?中月,我的好皇后,你想对朕说什么重要的话?才会提着剑浑身鲜血的跑来?现在说吧,朕在这里……”他一
字一顿:“洗耳恭听。”
“如果……我说我不是来杀你的,你信吗?”江中月叹了口气,平静的叙述着:“你中了毒,宫里到处都是杀机,我不
得已将你偷带来这里,请绝医毒圣施救,可是解毒之期需要三个月,在这期间你失忆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你吐出了
最后一点毒素黑血,睡着了,而我出去办了点事,却遇到了伏击,我担心你,心急如焚的杀了那些人赶回来,却只是看
到这样一幕情景,哥舒揽月,这是我要说的话,你相信吗?”这是两人最后的机会了,只要哥舒揽月能相信他,一切都
可以慢慢的弄清楚。事实上,让一向孤傲的自己在对方面前说出这种近乎示弱请求的话,已经很不容易,若非对他存了
……那一丝情意,他是宁死都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这个解释也很合情合理,所以哥舒揽月立刻就动摇了,他十分清楚对于他来说,太后和江中月,谁才更值得他信任:“
证据呢?中月,你有什么能证明的吗?”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确实感觉到一颗心脏就悬在嗓子眼儿上:拜托,
让中月证明他说的话,朕宁愿认错赔礼,拜托让他说得话都是真的吧,别在给了朕希望后又残忍的将这希望粉碎。他在
心里诚心的祈祷着,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渴求的望着江中月。
“我带你出来的时候,只有朱笛和沁香知道,等回到宫里,他们可以给我作证。”江中月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哥舒揽
月肯听自己的解释就好,朱笛和沁香都是他的心腹,有他们作证,一切都好办了。
谁料太后冷笑一声,寒声道:“将军,你真以为你能永远控制得了皇上的心腹吗?朱笛和沁香一开始不过是慑于你的淫
威,没办法只好暂且投靠于你,其实他们都在暗地里与你周旋,否则今日哀家也到不了这种地方了。”说完高喝一声道
:“朱笛,出来,告诉皇上,将军说得这些,到底是真是假。”
朱笛脸色惨白,看也不敢看江中月一眼,太后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怕,现今哀家和皇上都在这里,自会替你做主,你
照实说就是。”说完等了半天,方听到朱笛小声说了一句:“皇上,太后所说句句属实,将军……他……他说得……都
是假话。”这句话说完,他连忙低下头去,谁也没看到一滴泪流出他的眼角,迅速隐去。
宛如晴天霹雳,石破天惊,江中月整个人都被轰的懵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笛,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你
说什么?朱笛,你……再说一遍。”
“还用说什么?你没听清楚是吗?没关系,朕都听清楚了。”哥舒揽月满脸悲愤之色,走上前怒视着江中月:“还记得
吗?朕曾经说过,你的唇很薄,是薄情寡义的面相,哈哈哈,当时只是玩笑,没想到今天竟一语成箴,哈哈哈,老天爷
真是厚待朕,让朕只经过了这一次劫难就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看清楚了你的狼子野心。”他越说越怒,说完最后一个
字,猛然抬起手来,只听“啪”的一声,江中月脸上已挨了重重一记耳光,他猝不及防之下,又兼刚刚浴血奋战,身上
早没了力气,只被打的眼冒金星,再也稳不住身形,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哥舒揽月心中犹如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疼痛难忍,但是这点疼痛怎比得上他对江中月的恨意,眼看对方倒地,从他怀
中掉出一个小小袋子,十几颗圆润可爱的朱红果实咕噜噜全滚了出来,他愤恨难当,心想你倒会享受,赶来杀我还不忘
随身带上珍奇果品饱口腹之欲。一边想,一边大喝道:“来人,把这犯上作乱的贼子给朕捆了,从此后废去皇后名号,
贬为下奴去采石场开矿。还有,把他的这些好事迹通知给勒古苏,告诉他他们的阴谋已经彻底失败了,由今天开始,停
止对北方国的一切援助,但凡他们敢犯我国土一步,定派大军扫平北方。”说完又恨恨看了失神望着自己的江中月一眼
,抬脚从那些朱果上踩过,只踩得那些果子软烂如泥,汁液四溅,那红红的汁液如鲜血一般,染上那个小小的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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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月颤抖着拾起那个布袋,他紧咬着嘴唇,眼眶里分明有水光闪烁,却一咬牙,把泪收了回去。将布袋装进怀里,他
忽然抬头冲着前方哥舒揽月的背影嘶声大喊:“哥舒揽月,你给我记住,记住这一天你对我做过的事,从此后,我和你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凄厉的喊声在山谷间悠悠回荡:“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哥舒揽月的身形顿了一下,却终
于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行去。两个兵士走上来架住江中月,将他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囚车里。
不得不承认,太后和那个戚先生的这个计策确实是歹毒无比甚至是天衣无缝的,他们用朱笛和沁香的家人性命要挟了他
们两个做假证,又因为江中月总是戴着那幅铁面具去见臣子们,因此就由戚先生也戴上一副同样的面具假装江中月垂帘
听政,那戚先生乃是一个奇人,身材又与江中月相象,模仿他无论姿势,走路,说话声音,无不惟妙惟肖,因此将众臣
子瞒了个密不透风,大臣们只因哥舒揽月的关系,都十分相信江中月,只道是皇上抱恙,需要静养一个甚至几个月,有
事都与戚先生说,他和太后便模仿着哥舒揽月与江中月平日行事之风处理,三月中竟没露出一点儿马脚,即便如此,二
人仍不放心,到底还在铁面具之后又戴了层人皮面具伪装成江中月的面容才罢,如此更万无一失了。
果然,哥舒揽月回朝,找来心腹大臣们询问,宰相狄方便道:“回皇上,将军说你这几月染疾,需要静养,臣等本欲探
望,将军却说此病怕风,因此臣等都作罢,好在将军与皇上倒是十分的相象,遇有军国大事沈稳非常,处理的也得当,
连臣等亦没话说,就是有一样,往北方国运的金银物资太多了些,皇上若再不还朝,臣等就要联名抗议了,虽然将军心
系故国,但也不是这么个搬运法。前些日子吧,不知为何,将军说皇上病情突然加重,他要为你去求药,彼时太后也病
了,不见外人,因此一些着急的事情,臣等斗胆商量后呈与贵妃娘娘批阅,不急的就搁在这里,心想等着皇上龙体康复
或者将军回来处理。可喜皇上今日终于痊愈,臣等幸甚,万民幸甚啊。”
哥舒揽月一听此话,与太后所说丝毫不差,不由怒从心头起,拍案怒道:“幸甚什么?再晚一步,寒岳的国库都要被掏
空了。”因把太后告诉他的有关江中月所行的种种“不轨欺心”之事说了一遍,群臣无不动容,连道“好险好险。”其
实不能怪他们盲目附和,实在这计策过于严密,连哥舒揽月这样的聪明人尚不能分辨,何况众臣子们,只有云松听完,
惊讶不信,大声替江中月求情,恳请哥舒揽月详察,谁知更惹得他暴跳如雷,指着云松的鼻子就大骂道:“你以为朕愿
意相信吗?你以为朕没有查察吗?那是朕的皇后,朕最心爱的人,可是宫中上下众口一词,你让朕怎么相信,啊?”
云松也没了言语,只是心中仍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与江中月相处时日虽短,却对他的风采气度倾慕不已,心中更存了
无比的爱恋,只因恨不相逢未嫁时,不得已将这份心思深藏于心底深处,从未对外人道,甚至为了江中月,他已决定终
生不娶,只要让他偶尔能看到对方一眼,此生已别无所求。
谁知祸起萧墙,风云突变,一夕之间,江中月由尊贵无比的皇后沦为阶下囚,下等的苦力奴,被发配往京城外的石山里
开矿,云松满腹忧虑,却无法相救,虽不肯信江中月是这样人,但事实又摆在面前,因此日夜煎熬,这日终于熬不住了
,下朝后谎称要去散步,一个随从也不带,悄悄溜到石山矿场,想偷偷看一眼江中月在这里是怎样光景。
石山的矿场很大,为了防止囚犯奴隶们逃跑,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以铁丝网围绕,奴隶们便在崖底矿场工作,云松欲待
进去看视,却被守卫拦住,陪笑道:“大人别难为小的们了,这里可进不得,别说上头严令,就是进去了被哪个囚犯冒犯
了,这责任小人也担不起啊。”云松叹了口气,只好道:“那好,我上去看一眼罢。”说完登上悬崖边向下看去,只见
奴隶囚犯们分布在四周各处,都在低头劳作,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哪个是江中月,看了半天,忽然一阵铃声响起,
吓了他一跳,那陪同的官员忙解释道:“大人勿惊,这是午饭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