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斐从夕强忍怒意,不确定如果眼前的这个赋予自己生命的毒辣女人继续装傻充愣,自己会做出什么威胁她生命的事情来,“彻在哪里……”
“从夕——”曲青青抬眼,斐从夕再一次看到她眼中的厉芒,“这已经是我仁慈的底线。不要逼我连你也……”
“仁慈?”斐从夕冷笑道,“恐怕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如果彻有什么不测,我可不会让我的‘仁慈’派上用场……”
母子俩争锋相对,四目交接时火光四射,谁也不遑多让。
然而曲青青毕竟棋高一着。所以她很快绽出一个笑,扬眉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能有什么好法子对待我呢,我亲爱的儿子……”
斐从夕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除了威胁,他暂时的确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找出杜彻的下落。
至于万一杜彻真有什么不测……那就不妨与她同归于尽吧。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毕竟还是让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放过杜彻——即使是暂时放过也好。因为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会允许杜彻离开视线范围了……
斐从夕眼看口头的威胁无法奏效,而自己手上亦无能够牵制曲青青的筹码。所以他只能选择下一个方案,一个被小说电影电视剧用了无数遍的桥段——
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斐从夕曲膝,跪倒在地。
“妈……”
紧握成拳的两手青筋暴露,指骨都要“咯咯”作响,斐从夕垂首咬牙道,“求你,放过他……”
明知道这样的方法多么卑微可笑;
明知道这样的希望多么微乎其微;
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多么苍白无力……
然而在爱人的生死面前,所谓尊严所谓原则还有所谓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曲青青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脸上泛起狰狞的笑,面色却是一片苍白。
“哈……啊哈哈哈!你居然认输了?你居然跪下来求我了?”
“是。”不愿意去看她脸上的表情,斐从夕把头埋得更低,“我向您下跪了,求您放过杜彻。”
“哈哈哈哈哈……”
曲青青的笑声越加放肆。良久才笑累了似的缓口气,忽而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低回忆道:
“还记得你小时候么?不管我怎么用鞭抽你,用脚踢你,甚至几天几夜把你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你却从来不肯求饶!即使连做梦都在哭喊求救,你仍然不肯泄露哪怕一丝一毫的内心……你明明怕我不是吗?为什么不承认?你同样也很爱我吧,所以才认命般承受那一切。你想逃的吧?可为什么总是会回来?哼,真像你父亲!从来都害怕把最真实的心思表露分毫……他,明明是爱我的吧……明明爱我的不是吗?”
突然间,居然有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曲青青惶惶然拭去,过往的一幕幕在脑中穿梭而过。
初见那个男人,是在虚伪客套的舞会之中。那人伸过来的手干净有力,握住她的手,带来阳光的热度;
再见那个男人,已是两个家族家长特意安排的相亲。永远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温暖内心最冰寒的角落,蓦然发现,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可以纯粹地做最清白的自己。
新婚之夜男人眼中的温柔和谅解,又仿佛世上最纯净的清泉,缓缓涤去自十岁那年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的亲叔叔在她心中种下的肮脏。男人温柔地拥抱她爱抚她,发誓要让他成为幸福的新娘。
随后是生命的诞生。听着怀中婴儿的心跳,几乎让她以为人生就此圆满无憾。男人放下工作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男人举着两人爱情的结晶欢呼大笑,男人吻上她额头说最喜欢跟她一起看夕阳所以孩子的名字里一定要有个“夕”字……
然而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她至今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抛弃她去跟一个残废的女人厮守……如果感情可以变,亲情也可以望而生厌,那么,曾经的誓言呢?
“求你……把彻还给我……”亲生儿子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还给你……那谁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冷笑一声,曲青青轻飘飘地说道:“没用的。你不如省点时间自己去找。”
话分两头。
杜彻一把拽住邹盛的衣领,红着眼嘶声道,“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邹盛苦笑一阵,拿开杜彻的手,呐呐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不信?”
杜彻努力按捺住心头怒火,“什么意思?”
“我是说——”邹盛定定看着他的眼,“我一进门就晕过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做了,或许没做……我不知道……”说着说着惨然一笑,跌坐在椅上。
“说详细点!”杜彻惊觉其中另有隐情,抓住邹盛肩膀,急切道,“比如你为什么要去酒店房间?你进门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还有你醒来的时候情形是怎样?”
“为什么去酒店房间?”邹盛奇道,“不是你要我——”
一旁的欧阳觅这时截口道,“探望时间要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证明你没有作案——哼,或者说你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住口!”杜彻掉转头忿忿道,“竟然是这样诡异的情形——我相信发哥是被冤枉的!”
欧阳觅闻言,皱着眉别过脸去。
“你放心,我会站在你这一边!”杜彻握住发哥的手郑重道。
发哥点点头,“还有就是我老爸那儿……”
杜彻勉强展出一个笑,拍拍发哥垂下的肩,“笨蛋,天下间哪有老爸会随便怀疑儿子的?放心,我会在他警局的通知前先向他说明情况的。”
发哥也强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出来请你吃火锅。”
“火锅?你也太小气了吧!”
“那你就随便宰吧!”发哥笑着说道,转身随警务人员走进另一扇门。
杜彻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这时欧阳觅过来拍拍他的肩,“该走了。”
杜彻心里还在为他不相信发哥而生气,便扭头迈开大步径自走了。
欧阳觅从后面跟上,与杜彻并肩走着。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路面投下斑驳的金光,没有风,这使得杜彻心里愈加烦躁。忽而欧阳觅停步,对杜彻说了句“等等我——”就转身跑向路旁的一排商店。
杜彻正考虑要不要打个车自己先回去,不要理会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却见欧阳觅满脸是汗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厅可乐。
“给——”欧阳觅伸手递过来一厅。
杜彻扭头,“不要。”
欧阳觅轻笑一声,强行把他的手抓过来,把冰凉的罐子塞进他手里,“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可乐?还非要百事的,其他的都不要……”
杜彻哼哼道,“现在不喜欢喝了。也没心情喝。”
“是吗?”欧阳觅奇道,“我以为小时候会因为我偷喝他一厅可乐而趁我半夜上厕所扮鬼吓唬我的家伙,不会这么容易换口味呢!”
杜彻瞪圆眼睛大声道,“哪有这回事啊!我哪有这么小气!”
欧阳觅抓抓头,嘿嘿傻笑道,“是吗?那是我糊涂记错了。我一整天,都很糊涂了。”
杜彻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撇撇嘴咕哝道,“如今我喜欢喝COCO的……”
“是!遵命,老婆大人!”欧阳觅露出八颗牙齿,做个敬礼的手势,转身跑回商店。
“等——”杜彻刚要唤住他说自己随便说说而已,但是看到欧阳觅欢快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儿时奔跑在草地上捏着风筝不肯还给他的坏蛋,不觉莞尔。
转而又想起儿时的邹盛,不觉又黯然起来。
跟邹总的通话比预期要顺利一点。原以为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不愿意听自己就他儿子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继续说下去,哪怕是辩解。谁知道邹总比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他甚至询问几句杜彻的近况,叮嘱他处事小心之后才与他结束通话。
“接下来就是找到那个女事主问一问……”杜彻自言自语着。律师这方面,相信邹总比他有办法,他能做的,其实少得可怜。去试探一下那名女事主,或许能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你去洗吧。”欧阳觅擦着头发走过来,将毛巾往沙发上一搭,“洗个澡,赶紧睡一觉,明天才有清醒的头脑去帮忙。”
杜彻点点头,走到浴室门口,忽然问一句,“今晚上住这里,真的没关系吗?我看床也不大……”
欧阳觅笑笑,“足够了。”
杜彻赧颜一笑拉开门走进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欧阳觅定定地望着浴室的门。门的另一边,渴望了二十多年的人就在里面,一丝不挂。
公寓的水管坏了——这还真是天赐良机……
走到落地窗前俯瞰,T市灯火阑珊,霓虹璀璨,红男绿女们蛰伏着,期待在夜色更浓的时候潜入繁华最深处,搜寻各自的猎物。
第40章
两旁的路灯飞快地闪到脑后,远处的建筑仿佛张牙舞爪的野兽一点一滴侵蚀着重获光明的希望,斐从夕驱车风驰电掣在高速公路上,恍如身在最深沉的梦魇之中。
两个月前终于真实地触摸到自己肖想了几十年的身躯,随后,在自己一步一步的设计、一点一滴的冲蚀之下,连他的心也终于一并攻占——却在还来不及品尝甘甜的胜利战果的时候,面临突如其来的失散。
命运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凭什么绞尽脑汁拼上性命却要换来这样的挫折?他绝对不屈服!
另外一边,他疯狂思念的人处在更大的阴谋之中。
人的阴谋,与命运的作弄,究竟哪一个更加可怕?
“头发没干就睡的话,会头痛的。”欧阳觅说着不由分说按上杜彻不安分的肩,另一手将毛巾覆上他的头,在他头顶揉来揉去。
“知道了,我自己来啦……”觉得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擦头发的情形实在太怪异,杜彻别扭地晃动脑袋,伸手去夺欧阳觅手里的毛巾,后者高举两手躲闪一阵,突然大力按向杜彻两肩,将他按倒在床上。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杜彻心中隐隐感到恐惧。欧阳觅脸上含义不明的笑容里仿佛有某种东西,让他浑身不自在。嗫嚅一阵,想要欧阳觅放开自己,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杜彻正在犹豫的当口,欧阳觅的唇突然就贴上来了。
杜彻茫然地睁大眼,觉得这个世界,错乱了……
欧阳觅正在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连并——液体……从他干燥的唇,整齐的牙,到躲闪的舌,一直每一个能够伸入的角落。如果只是恶作剧,或许可以忍受……但这个吻无处不在,毫不留情地夺去他所剩无几的忍耐力!整个过程只有短短数秒,杜彻却觉得仿佛好几个钟头那么漫长,漫长到足以让他认识到身上这个男人,一直以来是带着怎样的眼光去看自己。
杜彻猛地伸手去推欧阳觅,却被后者占得先机先一步制住。欧阳觅狂乱地吻着他,将他的两手折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摁住,然后腾出右手在身边摸索,蓦地竟抽出一条领带。就在杜彻对他右手的动作无暇顾及的时候,用左手抓住杜彻并起来的两掌飞快地掰到他头顶,然后就在电光火石间用领带紧紧绑缚了他的双手手腕。
杜彻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欧阳觅按着他的手,坐起身子挪过来一条腿,紧紧抵住他的两手手腕,另一条腿跪在他身旁保持平衡。接着松开牵制他两腿的手,却在一眨眼的功夫两手都腾出来并起他的两只脚腕,忽地一条绳子出现在他手上,再接着杜彻两脚也被牢牢绑了起来。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里。欧阳觅强行吻了他,并且残酷地剥夺了他行动的自由,他眼中贪婪的欲望无所遁形。
杜彻徒劳地挣扎着,惊恐地质问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这却更激发了欧阳觅眼中的欲望。他跨坐在杜彻身上,眸子里闪着令杜彻战栗的光。杜彻深深明白,这是一个男人赤裸裸的欲望。和斐从夕在情迷之时的属于同一种眼神,只是斐从夕的眼里除了交媾的欲望,更有拳拳的爱意,以及在爱欲中被动方特有的祈求神情,而欧阳觅——那种野兽般森森然的寒光是什么……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很久很久……”欧阳觅好整以暇地抚上杜彻冰凉的脸颊,引起后者一阵战栗。“本来想至少也等到明天没法再做好人的时候再品尝你。但是——”手忽然滑到杜彻脖颈,“谁要你乖乖跟我进来,洗了澡要跟我躺一起……这是诱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说着缓缓剥下杜彻的浴袍,倾身吻上他耸动的喉结。
杜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被欧阳觅触碰亲吻的地方火一般地灼热,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头稍微有点晕,体内兴起一股麻痒的感觉,扩散至周身每一个细胞。身体的温度似乎正在升高,整张脸的温度也在升高,仿佛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他的变化欧阳觅都看在眼里。他解开他浴袍的带子,让他半个身子坦呈在自己眼前。形状优美的锁骨,曲线优美的双肩,以及胸口正要苏醒的两粒红莓……用视线一遍遍爱抚身下的人,无形的目光有时候比有形的亲吻抚摸更具有邪恶的隐喻。这么想着,欧阳觅稍稍往后挪了些,轻轻将披盖在杜彻下半身的一半浴袍掀开,杜彻羞涩地抖动着的分身就呈现在他眼前。
“啧啧……真难以相信你跟斐从夕已经做过了……”欧阳觅伸手抚上他羞涩的分身。
杜彻惊惧之中听到这样一句,脑中便如五雷轰顶。
他怎么会知道……
欧阳觅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松开玩弄他分身的手,整个人扑到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道,“好奇吗?我不光清楚你与他如何发展到这样的关系,我还知道——”欧阳觅一手抚上他乳首,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教杜彻呼吸浑身打了个激灵——
“二十多年来,他是怎样仇恨着你,窥视着你,要把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胡说什么!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由你摆布吗?”杜彻恨恨道。
“呵……”欧阳觅轻笑一声,捏住手下的红莓。
霎时电击般的酥麻感传来,杜彻咬牙忍耐着才没有发出声音,不禁对自己今天异乎寻常的反应惊诧不已。
欧阳觅一边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边在他耳边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接你回来放在身边?为什么对一些实际的关于你身份的资料只字不提?又为什么要一步步勾引你,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设计与你困在暴风雪中的山洞里……你以为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