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析,在争吵方面,三四郎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起口角的原因就在自己,凯伊只是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不想去想像他们之间不为他所知道的那一段争吵。
珊德拉被三四郎这句话给逗得笑了起来。
“你再怎么装圣人也没用的,你明明就从来不在乎我讲什么话的。”
珊德拉嘻嘻笑着,轻飘飘地拢起那火红的红发,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她绕过隔在自己和三四郎之间的桌子,来到将手脚轻松地伸展出去的三四郎身边,滑溜地把身体靠上去。
三四郎看到珊德拉靠得几乎就要坐到他膝盖上了,正想开口发问,珊德拉却用仿佛叹息一般的低语打断了他的话头。
“喂,你知道人们都说,有灰眼睛红头发的女人都很淫乱吗?”
三四郎大概想都没想到珊德拉会问得这么直接?他只是无言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珊德拉则把手指滑进他的发里。
另一只手则绕到他的后脑勺,将原本几乎就要松开的皮绳丢到地上去,而另一只手则慢慢地抚摸着从耳后延续到背部的伤疤。
“你这道伤好性感哦……”
艳红的嘴唇直接在他耳边低语着,轻咬着三四郎耳朵的嘴唇一边轻轻吻着有伤疤的脖子,一边落往三四郎的嘴唇。抱着三四郎的头部的两只手一边享受着柔顺的头发触感,一边滑往三四郎的背部。
珊德拉抬起三四郎的脸,两只手臂滑溜地绕到他背后,将自己深红色的嘴唇叠上三四郎那薄薄的唇上。
“我不知道眼珠和头发的颜色是不是真的决定一个人的性格,不过就我所知,这种说法好像是不正确的。”
等珊德拉的嘴唇松开之后,三四郎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次可轮到珊德拉惊得杏眼圆睁了,她停下了爱抚着头发的手,定定地看着三四郎。
“至少,你就不是那种可以对任何人都打情骂俏的女人。或许当你对对方有意时,确实是非常有魅力的,可是,平常你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第一你喜欢工作胜过性爱,对不对?不可能那么淫乱的。”
珊德拉松开了抱着三四郎头部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而被她弄乱了头发,一头长发散乱在肩上的三四郎则依然是那副表情,一副不知道是不是当真的表情,珊德拉叹了一口气,从他的膝盖上滑下来。
“三四郎,你真是一个好男人啊!”
“那还用说吗?”
“真是的,你真是一个让人猜不透到底是真心还是开玩笑的人。明知道我故意挑逗却还故意岔开话题,你真不简单。”
珊德拉灰色的眼珠泛着光芒说道,三四郎只是露出了他那明显的犬齿笑着。见三四郎没有反应,珊德拉再度把身体靠了上去。
“哪,有点感觉吗?”
“什么有点?感觉可多着咧。”
三四郎很认真地回答,然后突然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用手指头摸着刚刚被珊德拉深深吻过的嘴唇。
“只不过,要论接吻的技巧还是凯伊技胜一筹。”
这个令人无法想像的回答让珊德拉瞪大了眼睛,下一瞬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指头用力地往三四郎的鼻子上一弹。
“好痛!”
珊德拉发动了这毫不留情的一击之后,嫣然一笑。
“我说这就是你最低级的地方。”
捣着鼻子飞跳起来的三四郎眼里含泪抬头看着珊德拉,珊德拉把脸凑到他面前,戳戳慌忙起身的三四郎的鼻头。
“谁叫你要这样?我还以为你会说些好听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大气不喘地讲出这种话来?就因为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才是真心的,所以才更让人生气。”
珊德拉说完便倏地站了起来,三四郎发现珊德拉的手指动作看起来不像说起来的那么生气,可是脸上却带着说是恶作剧却又有点危险性的笑容,他不禁有点失望,抬头看着珊德拉。
“珊德拉?”
“我回房去了,趁当班时间没到,我要去睡一下。”
“等等!喂,珊德拉!”
“我很清楚你身体强壮,可是,我想你多少也睡一下得好。”
珊德拉也不管三四郎想留住她,迳自说完话便转过身,然后踩着军人般的步伐离去了。
三四郎叹口气,目送珊德拉离去。即便是以独特的气质在不知不觉当中牵引着凯伊的三四郎,也对这个充满暴发力的美女有点无可奈何。
另一方面,正要离开娱乐舱的珊德拉看到了坐在门边的凯伊,便停下脚步。
“啊,凯伊?怎么了?”
凯伊因为听到两人的对话而觉得有点难为情,珊德拉却以非常正常的语气问他。珊德拉完全不在意凯伊一直在场一事让凯伊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找三四郎有事,在这里等你们谈完话。……请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凯伊顿了顿,抬头看着珊德拉。在他谈话的当儿,珊德拉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他说不能以眼珠的颜色来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指的大概就是你吧?”
珊德拉说完,便定定地望着隔着护目镜的万花筒之眼。
她似乎想把焦点对准凯伊的眼睛,可是视线却微妙地偏开了。由于凯伊的眼睛藏在不透明的护目镜底下,所以对不准焦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已经习惯了三四郎那和自己的眼睛笔直相对的眼神,所以凯伊对这种情形感到不可思议。
珊德拉继续自言自语道。
“果真如此,那么他就太失礼了,面对一个诱惑他的女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我不认为他有这种意图……”
凯伊怎么样都想不到三四郎会如此在意自己,正待加以否定,珊德拉却打断了他的话,露出充满恶作剧的笑容,同时皱起了眉头。
“三四郎真是狡猾,竟然只会在这种情况以外的时候受诱惑。”
“看不出来他是这样”
凯伊知道现在再佯装没听到也是白搭,便老实地回答。至少在凯伊看来,三四郎似乎很欣喜于她的诱惑。
他觉得一边抱怨着一边笑得开心的珊德拉和三四郎看起来相当契合,而且她那火焰般的红发和丰满的体态,正是三四郎所喜欢的。
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珊德拉跟三四郎非常能沟通,比完全不知道三四郎在想什么的自己要好得多。
凯伊在认同这件事的同时,仿佛探寻机械的故障处一样地检视着自己的内心世界,非常仔细地确认自己的感情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涛。
“那就是三四郎狡猾的地方,如果把他的话当笑话看,他又说得让人家不得不信服,可是人家稍微一认真起来,他却又滑溜地逃了。”
珊德拉很开朗地继续说道。由于凯伊那张端整容貌完全没有变化,而且眼睛又藏在护目镜底下,因此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话在凯伊的心湖上泛起了多大的涟漪。
“我想他的真正心意只有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别人才能了解,平时看他一副生龙活虎,什么都OK的样子,真是讨厌的家伙!”
光听珊德拉这些话似乎可以感觉到她讨厌三四郎,可是她的脸上却又带着微笑。凯伊判断这是珊德拉式的赞美法,便突然有了探询的念头。
“你猜他为什么没被你诱惑?”
凯伊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很失礼的问题,但是珊德拉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觉得有趣似地笑了。
“三四郎这个人啊,一定是把我以前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我曾告诉他,我们的床上功夫也是联邦列为训练的课程之一。我还告诉他,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任务需要,我都不在乎。”
凯伊被珊德拉这出人意料之外的话给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曾经听说过,联邦内的仕官候补生中比较优秀的都要接受谍报活动的训练。至于极机密的事项内容几乎都不为外人所知,但是听说也包括闺房内的情报收集和暗杀的特殊训练等。
“这当然是极机密的事项,不过,谈到这种事,凯伊你是一个情感转移者,我要对身为月人的你表示敬意。”
“这是一般的说法,不过有人说月人并不适合从事谍报活动。”
珊德拉和三四郎没什么两样,总是那么没有神经地若无其事地去触及对方不想提及的事情。凯伊觉得这是不会受到伤害的人的残酷面,便冷冷地回答道。
也不知道珊德拉到底了不了解凯伊有这样的心情,她灰色的眼睛闪着光,抬眼看着凯伊的护目镜。
“人们不是说月人总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为优先考量吗?对极度奔放、打骨子属于享乐主义者而言,任务或命令都在其次。这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凯伊若无其事地回答,声音像人工合成声音一般地生硬。珊德拉见凯伊拒绝回答,便轻轻地耸耸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把话题又扯回三四郎身上。
“我想起来了,三四郎也这样说过。他说,一想到自己拼命使劲的时候,对方却在想其他的事情就让人感到不悦,真是太过分了,难不成他以为我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因为他欠缺情绪上的想象力,所以一旦听过这种事,就很难将这种印象拔除。再说,他的道德观很出人意外的竟是非常古板的。”
珊德拉点点头表示赞同凯伊的说法。
“佣兵很多都是这样的,表面上看来好像什么人都可以,其实要真认真起来,他们只会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人。就算只是一夜春宵的妓女也一样,当时他们会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也希望对方能完全与自己结合在一起。”
“真是不知变通的人啊……”
凯伊低声说道,发觉珊德拉的视线望着他,抬头一看,只见她脸上带着近似恶作剧的微笑。她那深灰色的眼睛散发出好像跳向心爱玩具的小猫一般的光芒。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一样?这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对你而言,两个人发生性行为是代表什么样的意义?”
凯伊内心不禁大喊不妙,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散发出跟三四郎相似气息的珊德拉的圈套中,在不知不觉当中说太多话了。
可是他内心的思绪完全没有表露在脸上,深呼吸了一下之后,凯伊抬起头来,以丝毫不为所动的语气回答道。
“我个人的想法没有必要对你说,是不是?”
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平板而不带丝毫情感。
见凯伊静静地看着自己,珊德拉似觉无趣地耸耸肩。凯伊那弧度优美的脸颊线条,以及轻轻交组在桌面上的两只手都看不出她预期中的情绪波动。珊德拉无法看出凯伊心情上的变化。
“你的防卫心真是强,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给我听吧!”
珊德拉站起来,对着默默地抬眼看着自己的护目镜微微一笑,便走向门口。原以为那头像火焰般的红发已经消失在门外时,却又突然看到她探进头来。
“对了,找个时间教教我让三四郎陶醉的接吻方法吧!”
凯伊闻言,脸上倏地窜起了红潮,珊德拉对他眨眨眼,就真的消失在门外了。门关起来之后,四周恢复了原先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平静。
珊德拉说找个时间,若是真的话……。
凯伊在心底反刍着这句话,然后深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原本没预料到时间会被耽搁,不过他还是按照预定计划,去找三四郎商量事情。
三四郎就在宽广的大厅最里面。珊德拉的声音绝不算小,他应该听得到刚刚的谈话内容,可是,那轻松地躺在椅子上的修长身体却动都不动。他把两手交抱在脑后,两腿伸到桌面上。凯伊走近一看,果然,三四郎睡着了。
在这种时候,三四郎对人气的感应度迟钝到让人惊讶。只要他觉得走近来的人对自己没有敌意,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睁开眼睛的。
刚认识时,凯伊为了找三四郎到仓库舱去时,三四郎也没有在他面前睡着过。他不是悠闲地躺着,要不就眺望着外头,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睡着。
一开始凯伊觉得这并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第一次和三四郎起争执的时候吧?……却看不到他醒着的样子,凯以这才发现到这件事。旁若无人的行为和做任何事情都显得粗暴的作法,让人怀疑三四郎是否有所谓的神经,但是他以自己的方式警戒着凯伊。
而现在,三四郎对凯伊已经完全没有警戒心了,除非凯伊叫他,否则他会继续睡他的觉。三四郎健康而深深的鼻息却让凯伊感到一股窒息感。
自从在中央控制室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凯伊一直努力地保持和三四郎做最低限度的接触。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时候,他才会这么靠近三四郎,可是,凯伊对在无意识中想拉开和三四郎的距离,摆好备战态势的自己感到生气。
因为三四郎的态度一点都没有改变。
凯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企图斩断朝着并非自己期望境地坠落的思绪,却又发现自己还是回归到同样的情况当中,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第九章
对凯伊而言,自我束缚住自己的想法已经是好久不曾有过的情形了。
平常的他是个优秀的研究者,他的脑袋里有一个像切换钮一样的东西,可以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到必须去深思的事情上。
而同时身为情感转移者的凯伊也经过训练,在面对偶然窜进自己身体内的感情依然可以保持自己心境的平静。他有自信自己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而为他人的感情所惑,也认为自己的感情不会产生混乱。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么肯定了。
几近于极限的身心方面的紧张和不期然流窜进来的,不知道属于谁的感情波涛,同时袭击着他。
凯伊不会像三四郎一样,以开玩笑的方式来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他没有办法在处于过敏状态的神经之下睡觉。他分析过,这就是自己之所以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感情的原因所在。
凯伊自己最清楚,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三四郎没有注意到他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所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是,自己想得这么多,而三四郎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个事实严重地伤害到了凯伊的自尊。
他非常明确地知道了自己和三四郎在思想上的温度差异。自己比较在乎对方的心情是否会影响自己,除非情况会妨碍到自己,否则极端地厌恶为周围的人所叨烦,也可以做到无视于其他人存在的凯伊,不希望因为他人而感到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凯伊在不知道自己为何感到焦躁的情况下自问自答着。可是,他的内心并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喂!你在想什么?”
突然有人问话,凯伊被这个声音拉回了现实。仔细一瞧,只见三四郎带着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抬眼看着他。
“你醒着啊?”
凯伊隐藏起内心的动摇,俯视着三四郎。三四郎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很自然地支起上半身。
“什么醒来?你顶着那张脸呆呆地站在旁边,我再怎么没神经也会醒来。哪,什么事?”
三四郎用拿在手上的皮绳一边快速地将被珊德拉松开的头发绑起来,一边吊着眼睛看凯伊。即便三四郎再迟钝也会发现,除非有什么要事,否则凯伊是不会靠他那么近的。
可是,他对这件事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他顶多只是认为,凯伊避开自己大概是因为讨厌他的没神经吧?
“你脸色很差哦!如果有事就赶快去做,做完了就早早上床去休息。”
不可思议的事,三四郎从来就没有责怪过凯伊。即便在固定住了脱臼的肩膀,以笨拙的动作吃饭的时候,或者因为对神经系统造成的强烈压力而引起的头痛,使得他有好一阵子都铁青着脸的时候,他也从不对擦身而过的凯伊说什么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