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轨迹 第三部 水晶王冠——久能千明

作者:久能千明  录入:05-01

如果他讨厌一个人,那么不论是对方的拥抱或是自己身体所起的反应,他都会拼命地抵抗。所以三四郎可以理解凯伊所受到的冲击。

但是,凯伊想的更多。他甚至可以经由本能的感觉到三四郎不在他身边。 现在凯伊的心中充满了混乱,与几近沸腾的自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三四郎知道,自己没再继续把那些问题放在心上了。

凭他杰出的第六感,三四郎正确地读出了凯伊的心思。

但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太苛责凯伊。他也想逃走,从凯伊身边逃走。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只能苦笑。

或许,他说不定也有点怕。三四郎想。

他苦恼的地方与凯伊不同。这样的说法对不对是另外一回事,三四郎很清楚,他的烦恼不太需要很深的研究或是思考。他的苦恼的就是那样,很好懂,一下子就想通了。

归根究底,就是他喜欢或讨厌的问题嘛。

从出生到现在,三四郎一直都是那种拥有强烈自信,从不回产生动摇的肯定自我型。他对自己一向诚实,而且表里如一。

像这样的自我厌恶,三四郎还是第一次遭遇到。那种苦涩的感觉……

他只是很单纯地讨厌这样的感觉罢了。

所以,这样的苦恼对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感觉起来,就像抱着冰块一样。对他而言,这也算是相当珍奇的体验。

一般而言,三四郎是不思考的。在动脑想之前,他就会放弃接下来的动作了。他只会采取肢体上的行动,他也一向都靠着这样的行动解决事情,或者可以说,他不是靠思考维生的,他依靠的是精神上的瞬间爆发力。

但这一回,这样的做法就完全不行了。他必须压制住自己的行为才行。

不论是凯伊,或者是他与凯伊之间的关系;都非得要好好想他一想不可。 所以,他现在正在思考当中。

凯伊怪怪的。怎么说,就是有哪里不对的那种感觉。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很久之前他就注意到了。

那个时候是觉得事不关己。不管他再怎么与凯伊斗法,或者他再怎么与凯伊紧密结合,那终究是另外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那是凯伊得要自己解决的问题,他没有必要跟着在里头搅和。

当时,他只觉得凯伊有一点恶心,有一点悲哀。在那个时候,凯伊是凯伊,他是他。他可以在中间清楚地划下一条楚河汉界。

但是在抱了他以后,三四郎常常感觉到他对于理性啊、道德啊、等有很大的反弹,对自己非常压抑。而对像三四郎这样生命力旺盛的男人来说,凯伊在他面前呈现的那种几近病态的自我否定,其实是非常棘手的东西啊……

虽然一开始他就知道了,但是抱了凯伊以后,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了起来;或者该说是凯伊让他有这种感觉。在他最后一次到凯伊的房间去时,他便有了很深的体会。

像是在索求破坏一般,那样的凯伊,那样的官能感,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带着一点恍惚的表情。凯伊说,他一点都不想要那个能力。他不要那个能力。

再粗暴一点,再进来一点。从我的身体里面把我撕裂吧。 他会应和凯伊的要求。但伴随那强烈快感而来的,是三四郎的体悟。

要拒绝凯伊的想望,真的是很困难啊。三四郎想。

对现在的三四郎来说,凯伊就像是个不知真面目为何的妖物。而这个妖物,则拥有着强大的吸引力,深深地媚惑了他。

那个时候他可以扼抑自己的欲望。可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让他整个人冷掉的关键是,三四郎发现,他也具有那样的想望。而且他乐在其中。也因为这样,所以他更难撒手不管。

他反转过凯伊的双手;他看着凯伊紧皱着眉,手上加重了压制的力道。他的手指陷入凯伊白皙的肌肤当中,他打开了凯伊的唇;这样的想像,让他的心整个起伏不定。

凯伊反抗的力道会越来越弱,最后整个停止掉。他被丢回床上的身体,会渐渐的冰冷。 不要开玩笑了!

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三四郎只感觉到深深的厌恶。他大口地喘着气,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幻想。

真不敢相信!那样的暴力举止居然让他感觉到了快感。

他一直不认为他会想要以这种方式得到快感。但如果要他承认之前认知的错误,承认心底的欲望,三四郎只会感到全身发冷。生理上,他也会产生厌恶感……

他不是在找借口。对三四郎而言,那是他深植在心底的欲望。光只是想,就能够让他产生强烈的厌恶感。

这就是他远离凯伊的理由。 要实践刚才的想像,其实一点都不困难。只要他放松对自己的压抑,然后稍微忘我一点,他……

怎么会这样?咬着自己的白齿,三四郎看着自己的鞋尖。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强忍着,不去正视凯伊的希望。但这会不会造成凯伊的心依旧受到桎梏,连他也没办法看清楚自己的心?

咬紧牙关,三四郎只能迳自地自嘲。

他以为自己能够站的很稳,但事实上,却意外地不堪一击。他脚下的这块地方也没有他想的固若磐石。而且,从这里往下看,底下万丈深渊根本就是深不见底。

三四郎咬着自己的白齿,发出令人感觉不太舒服的声响。 如果这就是凯伊给自己的回报,那么三四郎是怎么都不会接受的。

凯伊留在他手腕上的伤痕都已经消失了。但是对凯伊而言,留下这样的记号,对他而言是很正常的事。而这也是他自我厌恶的原因。

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自我否定更让他感觉痛苦的了。

三四郎现在还是很相信自己。就算没有地位也没有名誉,对三四郎来说,自信就是自尊的中心。

但是,这一份自信在这个时候却产生了动摇。 而现在他想要做一个测试。

他会逃走吗?或者会踏进来呢?又或者,他会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一定要非常慎重才行。要是他目测有误的话,可能就会有人小命不保。

就跟肉食兽一样。他得躲在矮林中,学它们看准猎物,以自己的力量衡量眼前的猎物,然后好好考虑他到底要马上扑上前狠狠咬住他,或者要继续伏低身子,继续思考。

三四郎现在就像野兽一样。他蹲低了身体保持静止。他睁大眼,试着测量自己与凯伊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第二章 中场休息时间

放下手中喝剩的咖啡。莎多兰把手肘靠在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正在扩大的骚动。

起冲突的那两个人其实是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的,只是他们同时踏入这间娱乐室,然后稍微地擦肩而过。两边的脸色都很差,然后互相交换过一个睨视。他们在认出对方身份的同时,四周的气氛也更加染上了一层危险的色彩。

比较麻烦的是,他们算是熟人。但也就是这样,所以事情就更加麻烦。 他们根本就合不来。 「您先请吧。」

「你算了吧。让让路就算礼貌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的脑袋到底有多僵硬啊?所以我说你的学说就是那样,没有新意。」 「……你说什么?」

只有口头上算是有礼貌而已,可是他们彼此都无意隐瞒他们对彼此的嫌恶,然后争端就从这里开始。莎多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又来了。刚刚是两位女性学者在走廊上尖声对骂;她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两边安抚下来啊……那两个女人好不容易收敛了一点,从对骂换成嘟唇。莎多兰本来在一旁观察兼期待这两位女士的理性会不会因为良心发作而苏醒,结果,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她就听到后头突然有人大声了起来。

娱乐室,因为性质的关系,通常娱乐室的门都是全部开着的。莎多兰看向离自己最远的那一扇门,发现有一个男人,同时被三个男人围住了。

她只看得到那个被包围的男人背影而已。不过其实从背影就可以想像出这个人的表情大概会是什么模样。要说那个背靠着墙壁的男人到底怕不怕,……莎多兰看到的是,那个被三个眼睛充血面红耳赤的男人包围的家伙,正在回瞪那三个人。

反正都是学者嘛……莎多兰并不以为那个特别瘦小的男人会有什么比较独特的地位。那个家伙好像没有弄清楚自已的立场有多么不妙,完全就是生气到一种忘我的状态……

「真是的!我不管了啦!」

她这边的状况还没有解除耶!一边念着一边准备要起身的莎多兰,注意到有人介入那些男人当中,所以她也顺势坐回椅子上。

那是凯伊。挺直了背脊,没有丝毫的空隙可言。一身的文官制服笔挺,没有一丝的苟且。

走过莎多兰面前。凯伊没有理会莎多兰的安心与无声的拜托;他只是迳自地走到他们面前介入他们之间。他用相同的眼神,看了包围人的男人们一眼,又看了被包围的男人一眼。

但没有人看得到凯伊的眼。虽然他们只能看着覆盖住凯伊双眼的护目镜,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凯伊的视线。

而这些男人则是瞬间便产生了动摇。本来是死瞪着对方的四双眼,这下子全都游移了起来。

完全了解凯伊借由沉默所传达的暗示,莎多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那些男人没有理由不怕。他们眼前的凯伊,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而冰冷的轻蔑之意。

完全否定了他们的人格。只是把他们当作挡住自己去路的脏东西看待;看着眼前完全无动于衷的凯伊,这些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学者的家伙,自然是感到相当的震撼。

就算再怎么愤怒,只要面向凯伊,那股气力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仿佛是代表凯伊的视线一般,护目镜反射出一道光芒,扫过凯伊眼前的四个男人。

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男人们毕竟没有与凯伊对抗的勇气。 「……你们的谈话,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完全没有抑扬顿挫可言的语调,终于把男人们从凯伊视线的咒缚当中重获新生。

「凯伊实在是……他那种做法,会被人家捅啦。」

露出一脸想要叹气的表情。莎多兰把凯伊算不上是圆滑的手段都看在眼里,她一半是感叹,一半是担心。

把视线调回自己正在观察的两位女性科学家身上,莎多兰慌忙站起身。

眼前互放冷箭相互冲突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把战线整个拉到艺廊那边去了。在场的众人分做两派,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对方的阵营。吊起眼,这些科学家握紧了拳头。眼前完全是一触即发的态势。

而有一个男人,轻佻地一路走进两派人马当中。认出了那高个儿与一头黑发,莎多兰不顾形象地吹了声口哨;那是三四郎。

「好像会变得很好玩哪。」

一边嘀咕一边坐回自己的位置。事实上,莎多兰得以目击这一次凯伊与三四郎同时进行的仲裁动作,完全是个意外。兴致勃勃地盯着眼前的状况,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事能够夺走莎多兰的注意力。

与凯伊的严肃相对,三四郎一脸刚刚才睡醒的表情。半睁着眼,一付怎样都好的态势,看了眼前的学者们一眼。

像是感觉无聊似地,三四郎用手指擦去了眼角渗出的泪水。然后,三四郎拨了拨自己已经绑回马尾的长发,因为用力过猛,结果本来就绑得不是非常牢靠的发带,直接掉到地上。

「啊……」 发出一声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声音,三四郎瞧见了那条掉到地板上的发带。

虽然这并不是三四郎的本意,但他在外形上的优势,间接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令在场的众人,总算是把脑袋冷却下来了。

几个已经完全清醒的人,带着一脸郁闷的表情直接从现场消失。而那些仍然留在原地的人,则令情况丝毫没有改变。

眼前的这些人,当然有一部份会对闯入他们之间争执的这个男人,抱有所谓敬而远之的心理。毕竟,三四郎的佣兵身分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令他们没有放弃的是,自己与对手之间的相互瞪视与挑衅。

有一个男人握紧了拳头,想要走到正中央。而俯下身捡拾发带的三四郎只看了这男人一眼,就直接让他停下继续往前走的脚步。

站起身,三四郎抬起下颚,挺起了胸膛,令原本就很高的三四郎,身材更显修长,也因此汲取了大多数人注目的眼神。

总算是睁开眼的三四郎,环视了眼前的选举候补一眼。

他的眼神很有气势。他让自己的眼神与眼前的众人交会,然后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而他的牙状犬齿也显露在外,让每个人都可以看到。

那种气势足以压倒在场的所有人;剩下那些自觉不敌三四郎气势的人,纷纷走掉了。

不需要破口大骂。三四郎很快地就控制住了状况,然后配合眼神,这一次的冲突就这样解决了。

他的微笑一向可以把那些不成气候的对手,一个一个的吓走。

那种情况很像是一只大型犬,突然出现在一群吵个没完的小型犬身边;吠叫着的小型犬,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虽然三四郎并没有做任何仲裁的动作,却轻易的解决了眼前可能发生冲突的态势。那种威胁感让两个团体的人都感觉到危险;避开了三四郎的目光,这些人随即便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了。

「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冲到人群前,发话的那个男人追着另外一个跟着人群离开现场的男人不放。而发话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这次争执的关键人物。刚刚的中场休息时间,看来并没能够让他的脑袋冷却下来。

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执念当中。所以,虽然情况已经整个缓和下来了,他还是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对手。而就在他抓住他的对手之前,三四郎早就已经一声不响地靠近他身边,抓住他的手。

「已经够了。」

虽然三四郎并没有怎么使力,但这已经足够让那男人没办法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涨红了脸,那男人使劲全力,想要挣脱出三四郎的手掌心。而三四郎,却像是乐在其中一般……

把其他选拔候补瞪离这个地方。虽然走廊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但三四郎还是没有松手。

「这是我跟他的问题,你管什么闲事啊!」

好不容易三四郎放开手。那男人一边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像是想要把三四郎吞吃入腹一般地瞪着三四郎。其实他的气势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吓人了……而且以目前这个状况来说,他其实是走头无路的。但他还是用他那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三四郎看。

「那是你跟他的问题啊,可是看起来不像耶。」

男人瞪着眼前的三四郎,脸一下子就变得又红又黑了。

「像、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你看!我的手腕都被你抓出淤青了!这是暴力!我要去验伤提出诊断书,像你这种佣兵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不重要啦。只是,你不觉得你的眼睛弄成这样,台词说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吗?你真的都不觉得丢脸啊?」

「这……」 看着眼前的三四郎一脸再认真也不过的表情,男人一下子又重振起气势。

「像你这种野蛮又低俗的佣兵也想质问我吗!所谓的佣兵就是我用钱买你帮我——!」

看着眼前这个开始大声起来的男人,三四郎伸出手。

抓住他刚才就抓住的那只手腕。这一次,三四郎没有手下留情。男人的指尖逐渐因为血液无法流通而发白,三四郎的手指则深深地陷入了男人的手腕。

「噫——」 那是连骨头都被搓弄着玩的感觉。男人的脸,整个都歪掉了。

「我刚刚是不是有说,『已经够了』。」

三四郎沉静地,用一种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复颂自己的警告。他拉着男人的手腕,整个往上提。

男人连鞋尖都被拉离地板。三四郎一手拿着皮绳,一手抓着那个男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他在抓着男人的那只手上,多灌注了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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