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上——白氏静凰

"停！！停～～手～～"胤氏拼命拉往胤威的手，却毫无作用。
混乱的情况好一阵后才停下来，长老们被吹得七七八八，头发胡子乱做一团，连清长老都一身狼狈。
"告诉你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胤威的妻就只有楚静凰一人，无论是谁，想动他，不要怪我不记同族情份。"发完了大少爷脾气，胤威也恐吓够了这群老头子们，大袖一甩，达到目的走人。
留下一室七老八十的老人们目瞪口呆。
被胤威这么一弄，族里的长老开始愁，这宗族之血到上一代的时候就只有一男一女，到这一代也就只有胤威这一根独苗。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长老里有人垂胸顿足道。
"威儿这孩子，真......真是没了......家教！"有长老气得用手颤抖的指着胤威离开的方向。
"是，是！"胤权凡满脸陪笑，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胤族几千年来终于出了他儿子这么个敢以下反上的，而且，这群长老还拿他没办法。
"安静些，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法子。"清长老以手抚额，头痛着下代族长胤威的性格。
满屋里的几人，全都静了下来，寻找解决之道。
"有了！"突然有人高兴道，然后此人紧接着又犹豫的瞅了瞅大家。
"说吧～～"清长老放了话。
"本代宗族之血，还有一人。"
"谁？"
"胤雪陌之子。"那位长老低声说道。
"异变之子？不可，不可。"有人立刻反对。
当年雪陌之子降生时，他们五人齐给孩子算过命，此子会给胤氏带来异变，于是将人一直放在雪山之上。
清长老沉思着，虽然明知这是万万不可的，却也是唯一的方法，否则他们胤族的宗族血脉便会断掉。
"当初算得二十年，如今已是多少了？"
"到今年新年之时，便是二十年整。"胤权凡立刻回道。
接雪陌的孩子回族里一直是他的心愿，只是向来软弱的他，却总是说服不了长老们，此事有威儿助力，即可以解决子孙一事，也可以将雪陌的孩子接回族里，除了自己没有亲生孙儿一事外，到是两全齐美的好法子。
"二十年了......也该让那孩子回族里了。"
清长老想起当年自己的测算，二十年一过，这孩子对族里的影响便会减小，而为今之计，也只有让那孩子回来受这般罪了。
于是，一个月后过完新年不久，胤权凡便派人将胤羽陌从雪山之上接回了胤府。
这一日，连续下了半个月大雪的雪山上，难得的阳光普照，云开见日。
已经缩在小屋里长达半月之久的胤羽陌，终于走出小屋，穿着唯一一件棉布衣，踏着脚下厚厚的雪，安详而宁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离奶娘逝世已经有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他从不习惯夜晚一个人睡，到现在渐渐不习惯屋子里有其他东西，包括他有时捡回来的小动物。
"快到新年了吧......"
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山，胤羽陌自言自语道，自从奶娘走后，他对时间的概念已经很模糊，只是记得，每年新年之前，这山上便会下好几天的雪，之后，天气会越来越冷，然后......会渐渐再就暖起来。
熬过这些日子，不久，这山上就会变暖些了。
胤羽陌双脚在雪地上使劲儿的蹬踏着，缓了缓身上的寒意，转身往小屋方向走。
令他意外的是，自己小屋的门外竟然站着三人。
"羽陌少爷，请您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与我们一同下山。"其中一人是管家的孙子胤默，他见久候之人终于现身，忙上前道。
下山？
胤羽陌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字震呆了。
下山，这个他希翼了十九年的愿望，突然间便生生的实现了。
心，没有想像的那般兴奋，反而在听到这话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离世的许氏。
如果...奶娘再撑一下，如果......这下山的命令再早来些......
太多的如果，却令胤羽陌的心深深的泛起痛意。
"羽陌少爷，请收拾东西。"除胤默外的其他两人在见到胤羽陌后，除了最初的惊讶，很快就想起自己的职责，忙叮嘱着。
胤羽陌看了眼这两个从未见过的人，一个黑，一个白，活像书上说的黑白无常一样，只是两人的长相到是相似，许是兄弟。
"嗯。"轻点一下点，胤羽陌走进小屋，环视着自己自有记忆以来一直生活的地方。
矮矮的木桌，破旧的椅子，七拼八揍而成的木板，简陋的书架，单薄的衣被......每一件都伴了他十数年之久，每一样都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在小屋里转了半天，坐在椅子上呆了许久，胤羽陌终于两手空空离开。
那个小屋，除了自己，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
当这样截然一身的胤羽陌走出小屋时，守在门外的三人皆是一愣，胤默最先回过神为其引路。
从山上一路延着小道下山，周围的景色由单纯的雪白渐渐参杂了些许黄绿之色。
看着四周景色逐渐的、一点点的改变，四周的温度不再如山上般寒冷，胤羽陌心中想着，当初奶娘说这天下间，景色怡人之处莫过南方，想来许是真的，越走，这种心情便越清晰。
真想......去奶娘所说的南方看看，看看这大千世界是何等多姿多彩，看看这人世间是何等繁华之景。
第五章拜祭
当胤羽陌跟着三个来到胤府大门之外时，天色已黑。
第一次走进胤府，胤心陌心里有种难以压抑的激动。
据奶娘说，当年，他娘便是自小生活在这府上，更是受尽万般宠爱，只是每每问到娘的死因时，奶娘却总是低声叹息，泪流满面，于是，他便不敢再问下去了。
"羽陌少爷，这边走。"进了胤府，便只有胤默一人引着羽陌前行，由大门之处，一直往里走，过了三道门，进了左边的小院。
"羽陌！"
一走进小院，胤心陌便听得有个陌生的名字在唤他，寻声而去，所见是一老者，他身边站着一位夫人，看上去应该是夫妻，那笑容温柔而苍老，感觉很像奶娘所说的舅父，于是胤羽陌试探性的喊了声。
"舅父？"
"来，羽陌。"胤权凡慈善的拉着胤氏的手等着胤羽陌。
见着自己是喊对了人，胤羽陌便缓缓走上前去。
"羽陌，这里便是你的家，从此以后，便于我们一起生活。"
胤氏夫妻拉着羽陌进了屋子，那是羽陌的娘雪陌生前所住之地--落雪院，这些年来一直空着，胤权凡便将羽陌安排在了这里。
胤羽陌推开那扇久未开启的门，抬脚走进门内，静静的看着这间比自己的小屋好上百倍不止的房间，手轻轻抚摸其间的每一样物品，暖香温室，清幽之居。
听奶娘说，他的娘亲自小便是在这里生活着...
清晨，阳光轻轻的洒进这片小院，风缓缓抚过院落中的树叶。
嗑嗑！
"羽陌少爷，您起身了吗？"门外，胤权凡派给羽陌的两个小婢女早早便来叫醒。
"嗯。"照例轻轻的应了一声，胤羽陌早就起身。
两个小婢女推门而进，轻手轻脚的将水盆放在羽陌的面前，其中一个去整理床被，另一个便开始打理房间里的东西。
两个婢女一边收拾一边还是忍不住偷瞄一旁站在水盆旁洗漱的胤羽陌。
啊~~羽陌少爷回到府上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里一直都是有她们两人在扶持，不论是半年前的初见，还是这半年里的每一天，就算是每天都见，她们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羽陌少爷所吸引。
不光是那出尘如仙的容貌，更多的是被那飘渺似仙的气质所惑，光是看着羽陌少爷，似乎就能感到他身上那种淡然的气息，令人全身舒服。
"少爷，让素雪为您束起发可好？"素雪整理好床被，见胤羽陌虽洗漱过，却无意梳发，便问。
"不了。"淡淡回绝，如这半年来的每一日，胤羽陌披着如墨的未束长发，走出门去。
"羽陌少爷，等等，您不再加件衣物吗？"另一个婢女素霜忙追出门去，却已经见不到人影。
"唉，羽陌少爷又这样就出去了啊。"素霜感叹着，走了回去。
"是啊，不论是束发的事儿，还是这衣物的事，羽陌少爷就算过了半年还是没有改变啊。"
"嗯，还有些小习惯也一直没变呢。"素雪笑道，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比如呢？还有什么？"素霜笑问。
"羽陌少爷啊，每个月圆之夜都无法入眠，会在院里子轻轻的走动，还有啊，他笑起来很温柔的呢，不像少爷冷冰冰的。"
素雪所说的少爷是指胤权凡的儿子--胤威，也是这胤府里真正的少爷，因为，族里的人都知道，胤羽陌的归来只是暂时之计，是为了完成胤族特殊的传宗接代之事而来，长老们早就下令不许对胤羽陌透露半分消息。
"羽陌少爷，竟然要遇到那样的事呢。"素雪轻叹。
"谁说不是，这眼瞅着时间就快到了，上个月少爷好像已经得到那人的生辰了。"
"真的？你听谁说的？"素雪惊讶的问。
"昨天我去老爷那边时听到的。"
"啊，那时候便快了，再过一个月？"
"是吧，再过一个月便到了。"
屋里的两人继续交谈着，屋外阳光依旧温暖，极北之地的夏日里总算是暖些的。
走出雪落院，羽陌一路快速从后门而出，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水青山，远处仍是白皑皑的雪山，可这山脚之下却已青暖花开。
这是头一次，胤羽陌见到绿意盎然的夏天，以前常听奶娘说这世间，春夏之时是最有生机之时，来胤府里半年之久，刚过了冬天，才被允许出门，今日里第一次独自出门的胤羽陌，真是好生高兴。
之所以胤羽陌从后门出来，是因为，从这里一直往山上而去，不到半山处便是胤族墓地，回来的时候听舅父说过，奶娘许氏的墓就葬在胤族墓地里，紧挨着他娘亲的墓，刚回来的时候因为冰雪封山，加之不允许出门便一直没能去成，今天终算可以如愿以尝。
顺着小路而上，满山道都是刚融化了的冰水，脚下时而会打滑，冰冷的水一点点渗入鞋中。那薄薄的凉意阻不住胤羽陌像要飞出来的心。
胤羽陌白衣飘飘，墨发如飞，身形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胤族墓地。
"呼呼......"
这是一片很大的墓地，胤族人的遗骨代代都葬于此地，将这半山间突出的地方占得满满的，这几百甚至几千座墓静静的立在这片山间，守着这山，守着这胤族。
胤羽陌并不知道，他的娘亲胤雪陌的坟曾不被允许葬于此地，还是在前族长过世后，胤权凡才将其妹的坟移回了胤族墓地，而一年前，许氏也被葬于此地。
胤羽陌默默的走着，一步步走过那些陌生的前人墓前，终于在接近山边的地方找到了娘亲和奶娘的墓。
"奶娘，娘......"
胤羽陌静静的站在娘亲和奶娘的墓前很久很久，除了那一声毫无回音的呼唤，这山里一片寂静。
将在路上好不容易摘到的几束小花放在墓前，胤羽陌便静默了。
他很想和奶娘说点什么，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奶娘已经不在这世上。
他更想见一眼从未见过的娘亲，只是，这个愿望根本无法实现，娘早在十九年前就走了，如今每一夜，他只能在屋里见到娘亲的那唯一的一幅画。
画上的女子，正值妙龄，眉眼间流露出几份妩媚，高高梳起的发鬓，几络发丝落在额间，柔情似水神态里，有着艳如桃李的笑意。
那样的美丽女子便是他的娘呢！
"娘！奶娘...曾说过，我和您有些像的，今日，我终是能与您相见。"
除了这句话，胤羽陌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一日，他便在这墓前坐了很久，时而看眼山下的景色，时而回头和那空荡荡的山间说上句话。
直到尚午的时候，有人在山下喊他回府，胤羽陌这才最后看了眼两座墓。
"奶娘，娘亲，你们好生在这里，羽陌要回去了。"
从山上回来，胤羽陌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多日不见的舅父。
"舅父？"
"嗯，你去见过你娘了？"早上已有人和他报告过胤羽陌的去向，只是半在多过去还没有见人下来，他这才叫人去找人回来。
"是。"胤羽陌淡淡的回道，上前扶着胤氏。
这半年来，胤权凡夫妇对他确实相当好，好像要弥补什么罪过一样，是在极尽全力的呵护着他，渐渐的胤羽陌感到了温暖，但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为什么现在对他这么好？这迟来的十九年的亲情，令他有时都无所适从。
"来，饿了吧？舅娘带你去吃些东西。"胤氏温柔的笑道。
"是舅娘。"胤心陌乖乖的跟着胤氏而去，留下身后胤权凡深感罪恶的身影。
羽陌这孩子，虽然，自幼生活在山中不识这人情事故，全对人真诚，你对他一分好，他便还你十分，这一点和他娘很像。
抱歉，是舅父对不住你，舅父不仅救不了你娘，还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让你牺牲。
再过一个月，威儿所测之人的死期便要到了，到时便要将羽陌送上那险恶之路。
这胤族......竟是歉你们母子颇多了。
第六章阴魂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必须让胤心陌知道事情的时候，可众人皆是开不了口。
"胤威，不让羽陌去成不成？"楚静凰坐在席间，寻问着身边的人。
"不成。"胤威冷声道，"他就是死也得去。"
如果，胤羽陌不去，那结果可不是他所想。
"可是，听娘说......那事情好危险。"楚静凰为难道。
在这半年里，胤羽陌除了亲近胤氏夫妇，便是和楚静凰最为亲近，许是年龄相当，许是两人情格相投，胤羽陌难得的交上了楚静凰这么一个朋友，平日里两人总会见见面，聊聊天，所以当得知胤威要让胤羽陌去成这阴亲，结这阴胎时，他便是一百个不同意，只是这是胤族里的大事，他的意愿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我说了，他必须去。"胤威对除了楚静凰以外的人向来冷淡，而自从楚静凰与胤羽陌成为朋友之后，胤威对能引起楚静凰关心的胤羽陌更是冷淡，他巴不得将胤羽陌早送去完成那个极度危险的阴亲。
"不论如何，再过三日便到了时候，今天必须让他知道，三日内要做好沐浴洁身之事。"胤威最后冷冷的说完，转身抱着楚静凰便走人，留下两位不知要如何是好的老人。
"唉，威儿这孩子，真是又给我们留下难题。"
"算了，本来此事也应由你我与羽陌那孩子说才是，再怎么说都是我们歉了那孩子的。"
半年来，越是相处，人这种感情动物便越容易发生感情，那怕是原来多么陌生的人，渐渐的也会亲近起来，更何况是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我们去说？"胤氏问。
"是啊。"胤权全无奈的道。
当胤羽陌从胤氏夫妇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时，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做答。
"羽陌，很抱歉。"看着眼前满脸苍白的羽陌，胤权凡歉然的道。
抱歉？听着胤氏夫妇的话，胤心陌突然间心静了下来。
是啊，没有娘亲，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他，能得到一个容身之处便已是不易，从雪山下来后，以为生活终是会改变，却没有去多想什么。
"我知道了。"闭了闭眼，胤心陌静静的回道，转身走回自己的雪落院。
没有预想的怒气，没有失望之色，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胤羽陌的反应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而越是这样，胤氏夫妇反而觉得事情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