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被阻止还咬了他。
我们俩都喝醉了,把衣服扔掉,变成老虎,趴在大厅的地上。
我很久没有喝酒了,虽然我家的那个人没有说过什么,但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一个经常喝酒的伴侣和一只醉酒的老虎,
所以我很自觉地极少喝酒,尤其是在家,特别在他面前。
不过今天是因为二十年没见的老朋友,他应该不会和我计较。
老虎朋友给我指被小儿子咬的伤口,本来还在哭,过一会儿,他又不哭了,开始跳上茶几,再跳上沙发,他似乎很中意
沙发的弹性,在上面伸展身体跳个不停,还问我:"跳得好不好?"
我说:"好!"
他又从沙发上跳下来,在大厅里抱成一团满地打滚,问我:"怎么样?"
我用爪子拍地板,说:"有趣。"
他问:"你不鼓掌?"
我于是配合地在地上用两只前爪鼓了鼓掌。
他说:"不是这样。这样,嗷。"
说着,他整个身体长条地立起来,两只前爪在空中,似乎要抓住高处的某样东西一般拍在一起。
等他这样鼓了几下掌,我还没有来得及夸奖他,他却又从空中"啪"地降落下来,然后趴到我旁边,一动不动,开始呼呼
大睡起来。
我用爪子拍他的头,也拍不醒,于是我也睡了。
朦朦胧胧间,有人进了大厅。
闻到熟悉的气息,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是他回来了。
我想和他打招呼,挥挥爪子,但发现,嘴和爪子都很沉重,动不了。
他向我走过来,快到我身边,却停住了。
从我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脸,不过我感觉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旁边的老虎。
接着,他没再向我走近,转身去了厨房,开冰箱喝了什么,然后上了楼。
听到他上楼后,我又睡过去了。
没过多久,我被一阵声音吵醒。
听明白了那是从二楼发出的老虎叫声后,我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看向旁边,本来应该趴在那里的老虎不在,我什么酒都醒了,从地上鲤鱼打挺地弹跳起来,落地时已经将身体随着一阵
风,卷上楼去。
一路跑着上楼,听到那只老虎在生气地问他:"为什么对他这样冷淡?他醉成那样你也不管他,他那么爱你,你对他这样
,以后肯定后悔!"
我冲到门口,老虎刚好说完最后一句话。
从这里只能看到屋里的一角,我看过去,房间的东西东倒西歪,和客厅一样凌乱,能看出那只老虎在里面追着我心爱的
人跑过,或者还打斗过。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看来他没有受伤。
但我还是很生气。
听到那句问话,知道朋友是为了我,快二十年没有见面,我们的情谊仍然没有变,他肯为我出头,我感激他。
但是,明知道这个人是我的伴侣,他敢这样对他!
我吼叫一声,纵身跳进房里去。
房里桌椅倒了一地,我越过它们进去,看到在卧室中间空了一片的地方,一只老虎刚把一个人按在地上,老虎张大了嘴
喘气,他一动不动地靠着地板,眼睛看着头上的老虎。
看到这一幕,我更火了。
我都不敢这样对他!我自己都不敢也不舍得欺负半分的人,他敢追着他,还把他按在地上!
见我进来,地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按住人的老虎冲我低吼了一声,还往地上人的方向刨了刨爪子,威胁我不准
过去。
我缓缓停下脚步,伏低身体,眼睛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对面老虎黄褐色的眼睛:"虽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你敢伤到他
,一定咬死你。"
那只还在醉酒的老虎想了想,没有回答,转过头去。
他先避开了我的眼睛。他不敢动我的人。
我还是在一旁监看着他们。
这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却有反应了。
他对那只老虎说:"滚开。"
那只老虎"嗷呜"地威胁一声,往空中挥了下爪子。
他毫无惧色地瞪着老虎,把话减为一个字:"滚。"
我把目光移向他,他仍然不看我。
他一定生气了。
真不该给这只老虎喝酒。
那家伙还气得嗷嗷叫,挥爪子想要打我心爱的人。
我在旁边冲他低吼一声,他住了手。
我叫他:"放开他。"
"不放。嗷。"他呼呼喷着气,"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还叫我滚。嗷。"
我正在想怎么让这半醉半醒的家伙安全放开手下的人,却看见地上的人在伸手摸他掉在身旁的公文包。
那只老虎眯着眼睛看,没有阻止。
他从包里掏出个喷剂的小瓶子,我觉得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把那瓶子紧紧握在手心中后,他居然展颜对那只老虎一笑。
这家伙凭什么得到我都轻易得不到的东西,看那只老虎发呆的样子,我气得冲那张呆呆的虎脸扬起爪子,吼叫一声,他
才回过神来。
地板上的人却不看我,只盯着那只老虎,把手上的瓶子亮给他看:"我不想伤到你,但如果你再不放开的话,就用这个对
付你了。"
老虎傻傻地看他:"这是什么?又不是刀和枪。"
他又笑了笑,对他说:"比刀和枪好用,你信不信?"
他对这只傻老虎倒有耐心,还和他说了这么多话。
等事情过去,我一定要打这家伙泄愤。
老虎歪着头想了想:"我不怕。"
他问:"真的?"脸上笑着,有点逗他的意思。
老虎说:"我知道你是个动物学家,手里面有很多对付我们的东西,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你能够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你
现在那家研究所,是他们家开的。"
说着话,老虎把爪子向我指来。
我猝不及防,完全没想到这只老虎会说到这件事。
我并没有告诉过他。
大概他是从某个长老那里知道的。
这下,把我害惨了。这家伙,喝醉酒就乱说话。
他话已出口,我来不及阻止,整间屋子安静了两秒钟后,我偷偷看地上的人的脸色。
他也正在看我,脸上已经不是刚才逗那只老虎玩时的表情。
"他说的,是真的?"他问我,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我虎身的倒影。
我想了很久,不想骗他,点点头:"一开始是我,不过后来......"
"我不想听。"他打断我,眼睛转去那只老虎那边,突然表情一凛,举起手,把瓶子的喷头对准那只老虎的鼻子,连喷了
好几下。
老虎"嗷"地叫了声,还没有叫完,尾音就变成"呜呜"声,然后,他"嘭"地倒下了。
地上的人以我从来没见过的敏锐迅捷的身手,避开老虎倒下的身躯,同时握着瓶子向我的方向扑过来。
我知道他们有野外生存训练,还有射击和格斗训练,但从来不知道他的动作这样灵敏。
我忙向旁边一跃,躲过他的攻势。
我想起来了,他手里的那个,我在给他准备书房的时候,无意在他们的刊物中看到过一份实验报告:新推出的高效麻醉
喷剂,专门对付大型猫科动物,人类被喷到少量则无事。
"不要喷我,"我一边躲他,一边叫,"为什么要喷我?"
他不回答,只在身后追着我跑,一副不追到我不罢休的样子。
我继续问他:"是因为你生气,还是因为你早就想喷我?"
我说话,身形停了两下,他趁机掠过来,骑到我的背上,一只手抓住我的脖子,握瓶子的手向我的头伸过来。
我停下了奔跑,站住了。
本来我可以把他从身上甩下去,也可以扭过头去咬他,那样我一定会赢,但我什么也没有做。
他的手仍然向我的鼻头靠过来。
"不公平,"我嚷,"我怕伤到你,所以才不动的。"
刚才我也只是被动地逃跑,连尾巴也舍不得向他身上招呼,所以才被他骑上身来。
他的动作停了停,勒住我脖子的手有松开的迹象,跨在我身上的腿也动了动。
我笑起来,张大嘴说:"是嘛,我们已经和好了的,今天的事全部是那只老虎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我的脖子重新被抓紧,眼前突然飞过来一片铺天盖地的迷雾,鼻子嗅到刺鼻的气味,大张的嘴里也尝到奇怪
的味道。
我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看他,同一时刻,我的头晕眩起来,全身的力气都好象要被抽走了一般,我慢慢地倒到了地上。
很难受,尤其是鼻子和头。
四肢也软绵绵的,好象不是我自己的了。
本能地想对伤害我的人露出凶相,咆哮一声,但他从我背上跳下来的的轻快身影映入眼帘后,我默默地住了嘴。
他落地后,把空瓶子往地上一扔,转身要走,那里面有一大半,他都喷了我,我只觉得眼睛快要睁不开。
旁边的老虎还在呼呼大睡,帮不上什么忙。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伸爪子拼命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虽然我的脑袋已经迷糊一片,但心中有个部分,却异常敏锐而清醒。
今天的事情于他是突发状况,却也是他长久以来期望发生的事。
抱住他,我的心里突然明白了我前一刻还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他,要走了。
如果我放开他,他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自从他重新属于我以来,我已经疏忽了许多对他要离开我的防备,这次他要走,一定可以成功。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再得到他的第二天,我给他看书房时,他看我的眼神。
现在我明白了,他一定没有认为那间书房是我长期精心准备,想要讨他欢心的礼物,而是把它当作一只老虎给他的,对
他所付出的顺从的奖赏。
我死死地抱住他,很想让他听我的解释许多事,但是,我说不出话。
渐渐地,我的爪子再也使不上力。
接着,我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虎王 18
醒来时天是黑的,屋里很冷。
我直觉他已经走了很久,我确信自己对他是否还在的感觉绝不会错,但我还是不死心,把屋里屋外全部找了两遍,才拖
着尾巴回到卧室。
那只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我的床上,卷了被子睡得正香,这家伙倒无忧无虑。
卧室地板上,他常用的公文包还躺在那里,我打开看,发现他的证件、手机和钱包都在里面。
看起来他好象不准备走一样。
我还是相信自己对他的气息是否存在于这个屋子的判断,打了几个电话请人帮我追查他的行踪后,我开始去翻他的抽屉
和柜子。
虽然在这之前我从不动他的私人物品,但对他有些什么东西,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不见的,只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资料包,以及他存折上在不久之前取出的一大笔钱,他这些年的工资都存在那个存折上,
拿走的资料包的大小,刚好能装下他取出的那些钱。
我算了算,他取那些钱的日子,差不多就是他答应让我尝试的那段时间。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在那之后离开我。
他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打定主意要走,连证件也不带,不肯让我找到他。
想清楚后,我心下黯然。
明白我如果现在有所行动,出去找他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撞到他,但我现在实在不想动,只想趴在地板上,整理一下心
情。
最近我的心情很好,虽然知道我和他之间还有隐忧,但我以为在他肯答应我的现在,那已经不是太大的问题,所以今天
,我受了很大的打击。
天亮后,我给小老虎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
儿子大惊,问我:"怎么会这样?我本来很想回来看你和爹地,但是因为知道现在是爸爸你的重要时刻,爹爹在只有你们
两个人的时候还好说话些,一旦有第三个人在场,即使那个人是我,爹地也不大会理爸爸,所以忍着没有回来。昨天和
爹地打电话,说起爸爸,爹地还笑了笑,以前都不理我的,爸爸你做了什么惹爹地生气啊?"
我沮丧地摇摆尾巴,告诉儿子我什么也没做,是那只老虎先跑去追打他,后来又告诉他研究所的事,所以他生气了。
小老虎在电话那边"嗷"地嘶叫一声,发怒了,然后说他要马上回来。
我忙安抚儿子,告诉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他爹地才走的,不关别人的事。
那只老虎醒来后,知道自己闯了祸,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老虎气势汹汹地跑回来想找他兴师问
罪,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反而安慰了他几句。
周末,动用我所有的力量,也查不出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不是那种会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法的人,我
是只老虎,如果他在我眼皮底下,在我的领地范围内,绝对会被我发觉,所以他一定会远走高飞。要去别处,飞机他买
不了票,那么交通工具一定是火车或长途巴士,从我家到那两处车站都很远,一定要坐车过去,如果他搭的是计程车的
话,他走的时间那么晚,司机一定会对他有印象,但查过所有的计程车公司,结果是没有在那时间那附近搭载过这么一
个人。在火车站和长途巴士站那里,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继续追查下去,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周末一过,儿子回去学校了,每天打电话回来问我,我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两个月后,我把目标锁定在他的前恋人身上。
这些年来,他的前恋人回到家乡,重新开始,在经营了各种项目后,现在主要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已经在那个地方占有
小小的一席之地,勉强也算事业有成,七年前娶了一位和他有业务往来的人的女儿,对他的生意大有助益,四年前他和
太太还有了一个女儿,他很疼太太和女儿,看起来家庭幸福美满。这些事,我都向我家里的那个人封锁了情报来源,他
自己也从来没有通过任何渠道打听过,不过,他知道他以前恋人的家乡是哪里,这么多年没有那个人的消息,恐怕他会
想要去看一看。
十几年来,我一直安排人帮我留意那个前恋人,这几个月的报告显示,我家的那个人没有在前恋人身边出现过。
我既希望能看到他,又很不想他出现在那里,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去那里,并且,就会在最近现身。
以他的行事方式,他一定会设法去那个城市,慢慢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他只身一人,没有助力,找到那个人大概会花很
久时间,打听到后,他应该又会犹豫很久,才去见他,所以算起来,现在这个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我去了那个城市,和那里的几只老虎见了面,要求他们帮我找人,其中有一只老虎是那只闯祸的老虎的堂哥,他是个警
察,告诉我他在管区里认识的一位朋友,租住廉价房子的大学生,有一次和他提起一个男邻居,说这个人大概二十八九
岁,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身材看得出练过武术之类,但又很纤瘦,穿着的质地很好,人很和气,气质也不错。大学生在
没课的时候偷偷留意了邻居很久,发现他好象没做什么工作,只是白天睡觉,晚上泡酒吧,泡吧回来就开一会儿电脑,
他怀疑他是正在找寻灵感的小说家。
我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他。
他没有带任何自己的资料,也怕我找到他,所以他应该不会去找工作,他带出的存折里所有的钱,足够他几年的生活,
他一定是想等这些钱用完之后再做打算。
警察老虎过去,想办法照了照片回来给我。
照片里的人,的确是我思念的那个人。
他瘦了,但他的眼睛却有神许多,带着温情,脸上的表情也很放松,不像和我在一起时那样紧绷。
虽然在和我一起最后那段日子里,他的表情温和了许多,但是,还是和现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