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听完後心里满满不知什麽滋味,看似如天之骄子尊贵的人却有这般多舛的身世,谁又知道隐在优雅完美的笑脸後竟是一身苦痛。
锦转头看向睡得不甚安稳的东,心有些抽痛,是为了这可怜的故事还是为著这可怜的人呢?!
「我得先去准备明天出国的事,东就麻烦锦织先生照顾。」
这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行程,依东的个性不可能延期和取消,所以暮得在他醒来前打点好一切。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出国。」锦脱口而出。
暮有惊异的看著锦,锦这个保镖一向只在一旁照看著东,对东的所有行止都不曾干渉也不过问。今日出手阻拦香山老爷已叫他大感意外,现在竟又阻止东出国。
惊讶的何止是暮,锦自己也吓了一跳,听到暮说要出国,心里只想著这样虚弱的身体那里还受得了其它折腾。没有多想,话已出口,说出後才听到自己说了什麽。
「他撑得住的,你不要小看他的意志力。」暮笑得有些苦涩:「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糟的一次,如果擅自取消,他…会很生气。」
「美国的事暮先生一个人处理不了吗?!」锦没管暮的解释,迳问道。
「呃…可以。」锦的气势有些逼人,把暮吓了一跳。
「那暮先生自己去吧! 香山先生我来照顾。」
「这…」暮有些迟疑,虽然他也想让东好好休息,但东毕竟是他老板,没有东的指示就擅改行程可是犯了东的大忌。
「放心吧!」锦笑了笑:「是我的主意,他对我这个外人总会留点情面。」
暮看了锦一眼,心想锦倒是了解东。反正不该讲的事都讲光了,一顿骂总是逃不过,再加这一项顶多让东多骂两句…没有再多考虑,点点头算是同意锦的做法。
「对了,」暮提醒道:「东生病时比较任性,锦织先生务必包涵。他不喜欢吃葯,请您一定要盯著他吃。三餐一定要提醒他。还有,入浴超过一个小时大概就是在浴缸里睡著了,嗯…一定让他吹乾头发才睡,不然隔天要闹头疼。他情绪起伏太大或太过紧张时就会胃痛,像刚才那样。还有别让他喝咖啡,他会失眠…」
「行了。」锦忍著笑打断:「听来暮先生不像特助倒更像褓姆。」
对於自己的罗唆,暮也红著脸、掻著头:「呵呵…我这老板实在任性的可以,不样样管著还真不行呢!」随後又像想起什麽,暮正色道:「东有幽闭恐惧症,请锦织先生特别特别注意。」
「幽闭恐惧症?!」
暮眼神一黯:「有时老爷懒得打人,就会直接把东丢到小暗房里,不给吃、不给喝,有时…有时其他少爷、小姐调皮会丢些虫、蛇进去…」
「我知道了,别再说了。」脸上平静无波,锦却能感到自己的心疼,他在这个家里到底受得是什麽待遇,怎麽会有人舍得这麽对他,一个像天使一样纯洁美好的人。
好久没睡得这麽沈、这麽舒服了,东自无梦的酣睡中醒来,随著意识渐渐清醒,身上熟悉的痛楚感受也清晰起来,苦笑了笑,果然只是梦吗?!那毫无痛苦、悲伤的黑暗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吗?!如果可以永远沈睡在那平稳的黑暗里该有多好。是奢望吧!
老天怎麽可能待他这麽好。他是罪人,此生注定要来偿还一切。他早已学会不再希望、不再追求,在他十几岁时就已明白,所有的希望和追寻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暮,水…」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喑哑声音还是唤来了入口的清凉甘甜。暮…他还是该感激的啊,至少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弃他的暮。
慢慢张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盈盈然似要滴出水来,想起了那个人,脸不禁红了起来。
「咦?!」锦探探东的额头:「不是退烧了吗?!脸怎麽又这麽红了。」
看清楚了是锦,东心想原来不是他,他又怎麽可能在这里呢!
「我没事了,谢谢你,锦织先生。」对著那双眼相似的眼,东仍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叫我锦吧!」
「嗳?!」东不禁讶异。锦之前态度冷淡,除了工作根本不想与他多有接触,现在怎麽突然…
「高攀不上吗?!」锦笑得有点冷。
「怎麽会呢?!」东脸上又回复完美的优雅:「锦织先…」见了锦的脸色更加森冷,东连忙改口:「锦,你多心了。」
「那我就跟暮一样叫你东了。」锦迳自决定。
轻皱了皱眉,东太不习惯与别人太过亲近,对锦的决定并不是太高兴,但锦顶多再待二个多月,想想也不再表示意见,只道问:「暮呢!?他不在吗?!怎麽会劳烦您照顾我?!」
「他去美国了。」
「去美国?!他自己去?!」渐次提高的声调显示东有些不悦。随後又喃喃自语道:「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
「是我要他去的。」
皱了皱眉,东虽然不悦仍是维持著良好的礼貌:「锦,谢谢你的建议,不过你的工作只是负责我的安全。」
「你说得对。」锦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笑道:「我只负责你的安全,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到美国。」
「我的状况我知道,用不著你下判断。」东蹙著眉。
耸耸肩,锦也不以为意的说道:「暮都走了,如果你坚持要去我也只好跟著了。」顿了顿,又似低声自语:「想不到暮这个特助的办事能力这麽差,他还信誓旦旦一定没问题,一定办好了让你放心。」
东咬咬唇没有答话,锦的话让他大大犹豫起来,自己这麽跟去,确实是太不信任暮了。
东的脸色让锦在一旁看了好笑,閒閒凉凉又多了句:「那我去办手续了。」
「不用了,谢谢你。」东边说边挣扎著起身:「我们到办公室去吧。」
锦微眯的眼暴出危险的火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到办公室。」
斜睨著锦,东的不悦终是显露脸上,冷冷说道:「锦织先生,多谢你的关心,但我决定…」
抓住东的手腕将他压回床上,眯著眼,锦阴声阴气道:「东,我说过,叫我锦,不要再犯了,否则…我可会忍不住惩罚你。」
看著东瞪大眼吃惊的表情,锦顿觉心情大好,不禁又想逗他:「况且雇用我的是暮,他只叫我好好”照顾”你。」
东听了为之气结,轻喊道:「我是他老板,你自然也得听我的。」
「嗯…」锦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又道:「暮好像没这麽交代过,要不等他从美国回来我再跟他确认好了。」
「他一去二个礼拜,难道要我在家等这麽久?!」东愈发沈不住气。
见东卸了面具後生气勃动的表情,锦只觉心情大好,暗笑了笑,却假做沈吟:「二个礼拜啊…差不多够你养好伤了。」
「锦织先…」东的吼声截断在锦充满危险的阴森眼眸里,垂下眼低低又吐了句:「锦…」
「这还差不多!」锦的表情瞬间转为柔和,一双眼又是笑意盈盈、柔情满载。
东看著看著又红了脸,不知不觉间一只手已经被锦铐在床头上。
「你…干什麽?!」”哐啷”一声让东回过神来,惊问道。
锦对著东温柔的笑了笑:「暮说你任性的很,我怕照顾不来。」
「放开我。」无法置信锦竟这麽对自己,东一面喊,一面大力摇晃著,不一会腕上的皮肤已给磨破,渗出血丝。
锦皱著眉,抓住东的手:「别…」
看著东皓白的腕上才一会儿时间已是皮破血流,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嗔又怨的看著东:「自己的身体就这麽不爱惜?!」
原本怒目以对的东见著那双略带责备与记忆中重叠的关心眼眸不禁垂下眼来。
锦轻轻解开手铐,叹了口气,柔声道:「上完了葯再送你到公司去。」说罢起身去拿葯箱。
眼神专注,下手轻柔,锦小心异异的替东上著葯,嘴里一面吹著气,一面轻声说道:「你的倔强我算是见识了,以後想怎麽用说的,别再伤著自己。」
那温温润润的口气、怜惜关心的话语听得东心里一阵激盪。自有记忆以来何时有人这般真心爱护过自己?!忍和自己再好,终究是少爷脾气,总是自己照看著他多些。暮虽然处处关怀可毕竟是下人,对自己恭敬多过疼爱。但是锦…只觉眼里一阵酸涩,东闭著眼转过头不敢再看,就怕真掉下泪来。
上好葯,锦抬头只见东细长睫毛下挂著未成型的泪。也不算是怎麽中听的话竟也让他如此感动?!在这家里真是没半人对他好吗?!想著想著,锦心里一阵难受,一手把东的头揽到自己胸前。如果没人安慰你,就让我来安慰你吧!
如果没人爱护你,就让我来爱护你吧!
那手如此宽厚,胸膛如此温暖,让人陷了进去就再不想离开,这…就是依靠的感觉吗?!
彷佛以往所有委屈找到渲泄的出口一般,东的泪无法抑止顺著脸颊而下。听著锦强而有力的心跳,东只觉心安无比,松了全身紧绷,随著规律的律动渐渐睡去…
感到东的呼吸渐匀,锦要把东放下,但才离了自己身上,那眉又渐渐拢了起来,锦看了不舍,只得一起躺下,抹去东脸上的泪,抚平他眉间的皱摺,拥著他,看著他,不知不觉间锦也随东睡去…
“秋人少爷…秋人少爷…社长交代不见任何人…秋人少爷…”
随著秘书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而近,东知道又有麻烦上门,果然…”砰”一声巨响门被大力推开,进门的就是前几天才被他收了公司的香山秋人。
一旁的女秘书气喘吁吁,泫然欲泣的看著东:「总裁,对不起,我…」
东浅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秘书看看香山秋人,再看看东,委委曲曲的退下了。
任香山秋人站著,东低下头继续办公,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等了半响,香山秋人终是沈不住气,语带讥讽:「忍的伤势怎麽样了?!听说老爷子这次下手不轻啊!」
「多谢秋人表哥关心,没有大碍了。」东头也未抬,淡淡回道。
「忍也真是的,这麽久了还学不会独善其身吗?!白白讨这一顿打岂不冤枉?!当初听我一句话不就没事了。」
「多谢表哥教诲,下次忍会改进。」仍是淡淡一句。
说来说去尽是不著边际的废话。秋人终是忍不住,问道:「我的公司你打算怎麽办?!」A69929A6在见:)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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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不是早知道我的决定?!」
「哼!」秋人冷哼一声:「老爷子可不太满意你的决定。」
东终於自文件中抬起来,脸上没半点不悦:「老爷子是不太满意我的决定,可他也没反对。」
秋人的脸色变了变,东说得没错,虽然打了东一顿,但香山老爷让东出了香山大宅就表示已经同意他的作法。
「你…最好识相点,再怎麽说你也不过是个外人,老爷再糊涂也不可把香山家交给你!」
「多谢表哥提点,忍明白。」
东的平静无波,让秋人更是生气,咬著牙狠狠说道:「要是让我当了家,我绝对亲手毁了你。」
东拿起另一份文件,垂下眼不再看秋人,口气未见任何改变:「秋人表哥有此宏愿,忍也替表哥高兴。但既然表哥有意继承香山家,也请表哥别再做伤害香山家的事。有些事老爷知道了怕会影响对表哥的印象。」
香山秋人闻言脸色愈加难看:「别忘了你才出院不久,要是再住进去可未必有这麽好运气了。」
「多谢表哥提醒,忍受教了。如果没有其它事,忍要办公了。」
东如此明显的下逐客令,秋人自然听得出,情知再说什麽也没用,重哼一声,愤愤而去。
待秋人走後,东深叹口气往背後一躺,揉揉眉间状似疲累无比。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他早已过惯,但仍无法习惯人情的冰冷与人心的丑恶。
锦走到背後按著东的肩,东被他亲腻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讶异的看著他。
锦耸耸肩,状似无奈:「我答应了暮要好好照顾你的。」
东笑了笑:「暮自己也没这麽勤快,况且,这也不在保镖的工作范围。」
「算是特别优待吧!」锦无所谓的笑道:「谁叫东长得这麽可爱,让人忍不住疼。」
第一次听到这麽放肆、随便的话,东听了不禁皱紧眉头。一向独立惯了的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太过亲密、太过宠溺,但最害怕的是心里竟不觉丝毫生气,反而有点…期待,他也不知期待什麽?!是期待有人能让他依靠、听他诉苦、让他撒娇吗…对於这样软弱的自己,简直不可原谅,东沈下了脸…
「锦,暮与你签了三个月的约吗?!」
在後面没看到东的表情,锦迳自笑道:「是啊! 不过你的家人看来很不友善,三个月恐怕不够啊,如果东要延长,我可以免费服务喔!」
「多谢你了,不过我想不需要。」东淡淡的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酬劳,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你这是什麽意思?!」听完东的话,锦的口气也冷了。
「我不需要保镖。」东没有多做解释。
「拿钱不办事可不是我的做风。」
「这次是暮误会了,我会跟你的老板解释清楚,造成你的困扰我实在很抱歉!」
锦转过东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不悦的吼道:「不要用你的外交辞令来敷衍我,我不是你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人。」
东皱皱眉:「请你不要攻击我的家人。」
「家人?!」锦冷哼一声:「你早就没有家人了。」
东的脸色倏然一变:「暮都告诉你了!?」
「不错!」锦盯著东,口气肃然:「对著这群豺狼虎豹还不要我跟著,你是嫌活腻了吗?!」
「我自有打算。锦织先生,你管得未免太多!」
锦抓住东的肩头,脸上冷得要刮下一层霜:「我想管便管,谁也拦不了。」接著阴阴一笑,双手往下滑扣住东的手腕,脸几乎要贴上东的脸:「我说过只准叫我锦…」未待东有反应,唇已贴上东的。
那线条优美略为饱满的唇瓣清冷一如东的气质,却柔软得远超过想像,锦的舌搅著、翻著、追逐著、掠夺著东的,口中的甘甜让人迷醉…嚐不够却不得不离开,因为身下的东已经几乎喘不过气。
盯著锦的眼神依然鋭利但已蒙上层雾气,红灔湿润的唇随著起伏的胸口微微喘著东的独特气息,看得锦直想再压下去…
「你这是什麽意思?!」东口气森冷。
「惩罚。东要是再犯,我不介意给东更重的处罚。」
东敛下眸,锦也看不出东的表情,不一会儿抬起的脸上已挂著妖魅无比的笑,话声冷淡却带一点挑逗:「原来! 你与那些人也没什麽两样…」
那笑只达眼角眉梢,眼底的冰冻决绝看得锦心头一惊。又挂上面具了,比之刚才面对秋人时更加坚硬难摧的面具,东…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把自己保护得更加周全,锦不禁後悔起刚才的孟浪。
「你…」
一声冷笑打断锦的话:「想要我?!可以。今晚随你,明早离开。」
「你…拿自己来交易!?」锦简直无法置信。
锦眼里的痛心刺的东心中一痛,却笑得更加迷人:「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香山少爷的身体,多好的筹码,只要值得,我也不会吝啬。」
锦放开东,退了一大歩:「你…真这样糟蹋自己?!」
「物尽其用罢了!」东不以为意的哼笑两声,朝著锦挑挑眉,意有所指:「你…不也想得很吗?!」
锦松开手退开去再不说话,心里划过一道疼痛,不是为了东轻贱自己,而是他眼底的绝望和嘲弄,一个人要被怎样伤害才会有他那种眼神…无所谓的笑著的绝望和哀痛的眼神…
好想把东拥在怀里,好想告诉他,无论如何,世上还有自己……锦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无法动弹,为什麽?!不到二周的时间,他竟已…而对象不但是自己原则下绝不碰的案主,还是个男人…
冷眼看著锦的表情转变…厌恶?!轻蔑?!不屑?!东无意猜测锦的想法,嘴角勾起的笑更加自嘲,但为何想起那日的温暖却仍如此眷恋?!为何他总能轻易挑起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以为他是不同的,还是相同,他与那些人还是相同…失望…浓浓的失望让东的脸更冷…心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