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距”在注意到的时候,忽然就变得这么明显了。
也所以,桑景辰变得有些沉默、有些忧郁、有些……
姚千雪并不知道这几天桑小宝宝在纠结啥,问他也不说,吱吱唔唔地岔开话题。
姚千雪算得上是比较善于猜测人心的人,但这次他却真的不知道桑景辰到底想什么。
“宝宝!你到底怎么了?”
桑景辰也不说话,掉头就走。
几次下来,两人居然是除了晚上睡觉能泡一块儿,平时连饭都不一起吃了。
如此这般,姚千雪也不乐意了。
六月忙考试,桑景辰拿着要复习当借口躲姚千雪,姚千雪一赌气,跑去游戏上把NPC代理的宝宝放出来,埋头练自己的去
了。
当然最后宝宝的等级倒是上去了,可是姚千雪心情却非常的差。
————
又是一周的周末,桑景辰周六换课,所以周五晚上独自留在宿舍。
姚千雪也没走,低气压了一个星期,他不想带着一肚子气回去。
拉过桑景辰,表情特别严肃:“宝宝!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桑景辰摇头。
“我做错什么了?”
桑景辰还是摇头。
姚千雪就不懂了,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刻这么不干脆?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桑景辰看姚千雪真的急了,便委屈上了,想了想,决定破釜沉舟。
“雪雪……我们不在一起了好么?”
一句话把姚千雪震傻了,呆呆地靠在窗台上。
好容易找到声音,问:“为什么?是因为你妈?”
跟他老妈啥关系?
桑景辰摇头再摇头。
“还是因为我是男人你不想陪我玩了。”这话说得姚千雪自己都咬牙,大有桑景辰敢点头说是自己立刻掐死他然后自杀
的想法。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桑景辰头摇得好比拨浪鼓。
“那到底是什么!你好歹让我死得明白!”
“你家……太有钱了……”
这……也能当理由???
姚千雪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雪雪你大概不觉得什么,可是我跟你在一起会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
居然说不舒服??
姚千雪哭笑不得,一时间感到相当无力。
“你以前怎么没说不舒服?”
以前?
以前他不是还不知道姚家居然那么有钱么!
“雪雪你看!我平时吃碗路边的麻辣烫就当是改善生活了(平时老妈不让吃那个,说不干净,所以桑宝宝特别向往麻辣
烫)。你呢?西餐牛排高档餐厅,别说麻辣烫,火锅都不吃。还有买东西,我逛逛小店路边摊,能凑合就凑合了,你偏
要进大商场精品店,就连买把梳子那都是三位数的……”
“大不了我改,以后跟着你买?”其实姚千雪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道梳子这种东西要去哪里买,所以电话给姚洛
风,姚洛风很自然地指了几家精品店给他。
桑景辰脑子里掠过姚千雪陪他逛路边摊的场景,顿时觉得全身发凉。
这种迁就让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是钻石掉到了玻璃堆里,再怎么样搅合也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舍不得的,舍不得这么一个与生俱来就散发出贵气的人陪他埋没在人海里。
“雪雪,别委屈自己。”
“我没觉得委屈。”
“可是我觉得!”桑景辰吼,眼眶都红了,反而像是那个受了委屈的。
姚千雪挫败,深深看了桑景辰一眼,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拉了把椅子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头始终低着,两个人沉默许久。
最后姚千雪问:“没挽回的可能吗?”
声音略带沙哑,有些哽咽。
桑景辰轻轻嗯了一下,嗯得相当困难,但还是出了声。
“我们……真的差太多了,生活方式啊!价值观啊!就连气质都天差地别,你穿着我的运动衫比那T台上走的模特还好看
,我穿你的衬衫怎么看怎么像超市买的特价货。”这是桑景辰最无力的地方,他甚至痛恨自己怎么会去计较这些东西。
他以前嘲笑过柳彤彤,说小女生虚荣心重,喜欢跟人家攀比些有的没有的(游戏上),如今自己却变得比柳彤彤更可怕
,攀比的对象居然是……
其实他以前并不在乎这些的,或者说他以为他不在乎的。
一般情况下,他真的不在乎。好比老妈的同事从外国给自己儿子带了条牛仔裤,无论造型样板都好看,那孩子穿出来人
也精神不少。天天带着照片在公司炫耀,老妈气得不行,硬托人也给桑景辰买了条,当桑景辰拿到那条88美金的牛仔裤
时,不但没穿还把老妈说了一通。
没事你跟人比这个干吗?
是啊!他从来不跟人比这些,够吃够用就可以了。
所以他不懂,无关紧要的人他没心情去比,怎么反而在姚千雪这里较真起来了。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这并非攀比,而是那微小的自卑心在作祟。
其实桑景辰从小就是个内向且略带自卑的孩子,性格比较软弱。
后来认识了柳彤彤,跟着大大咧咧的柳家姑娘厮混,倒是把那本性中的自卑给磨去了不少,剩下的也渐渐封存,连自己
都遗忘了。
如今,那沉睡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一旦觉醒,便肆意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姚千雪不知道桑景辰肚子里千回百转,只觉得天昏地暗。
他觉得自己可笑,然后想起了办理转学手续时大哥说的话:“你一向自以为是惯了,有没有考虑过现实问题?不说别的
,他一个男孩子能跟你好?他家里肯让独生子轻易被你拐跑了?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的生活差距?看看你爸妈!你还不
够当警示的?非要撞个头破血流你才满意?”
姚千雪那时候自信满满,不到黄河心不死。很潇洒地回答:“真要撞个头破血流我也认了,到时候我就逃回来给大哥养
!”
事实上,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对桑景辰他自信能势在必得。
不过如今却发觉,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他以为他考虑的足够周到了,却还是阅历太少,经验不足,天真得可怕。
姚千雪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塞到包里,闷闷地说:“行了!别解释了,我们分手总可以吧!”他们似乎还没正式
开始,也谈不上分不分手。
姚千雪当然不想分手,可是他的自尊心也不许自己卑微地乞怜,何况乞求来的幸福也维持不了几天,最终还是要分手。
姚千雪消极地想,现在回去被大哥知道了,只怕会狠狠嘲笑他一通吧!
他大哥预言他学期结束准保失败回家。结果呢?才不过一个月就GAME OVER了!
害得他都没勇气回本家,看来还是暂时去洛风那里躲几天吧!
姚千雪答应得太爽气,东西整理得太干净利落。
每一个动作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桑景辰心里,扎得他那个疼,那个苦,那个鲜血淋漓啊!
可是要求是自己提的,结果是自己要的,为什么就那么难受呢?
他无法上前阻止,更没办法伸手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姚千雪把这里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打包带走。
最后,拖着箱子走到门口,低低地说了句:“景辰……再见!”
接着呯一声,让关门声隔断了彼此的空间。
桑景辰狠狠踹了床脚一下,疼得站不住,坐在地上,眼泪流了下来。
分不出是脚疼还是心疼,然后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一滴一滴不间断地往下掉。
他又没说要分得那么干脆,他又没想姚千雪现在就走,他又不要他把什么都搬空了。搞得好像以后都不见面了一样!
他们又没仇,干吗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想到这,桑景辰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掏出手机打电话。
姚千雪不接。
然后发消息:雪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以后都不理我了?
他想说,当不成情人也能当朋友啊!
想到如果以后都见不到姚千雪,心脏就像被绞一样的疼。
良久,才有一条短信回复。
“是你不要我吧!”
然后,姚千雪关机了。
桑景辰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傻很蠢很白痴。他干吗要在乎这些,干吗要比较那些?
比起失去姚千雪而言,那些附带的东西根本显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失去姚千雪罢了!
他只是觉得当不成情人还能当朋友,还能天天见面,还能一起玩一起吃饭……
他果然想得太美好太天真了吗?
是啊!雪雪跟自己的拖泥带水不一样,他的个性相当果断。
玩游戏的时候就很清楚了,姚千雪属于那种喜欢就腻着不放(好像也只限宝宝),不喜欢立刻拍拍屁股走人的类型。他
们难得几次吵嘴都是如此,他潇洒的走人,一走就是很久,躲得让人找都找不到。
他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姚千雪,或者明明知道却当成不知道。
然后给自己一个借口: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真的是没想到吗?
怎么可能没想到呢?
上帝啊!他该怎么办???
————
周六的课根本没心情上,桑景辰都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
这堂还是重点分析课,抓得都是考试的重点内容,结果桑景辰就跟梦里一样,稀里糊涂地混到下课。
回到家,吃饭都吃不出味道,傻乎乎地躺在床上发呆。
游戏没心情上了,模型没心情拼了,就连电视都不想看了。
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着发呆。
桑爸爸跟桑妈妈是何等精明的两个人,一早就觉得儿子不太对头。
敲敲门,把半死不活的桑景辰叫到客厅来。
“辰辰啊!你哪里不舒服?”桑妈妈摸摸额头,不热,看起来没生病的样子。
桑景辰随便嗯了一下,继续发呆。
“宝宝啊!你……”
宝宝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桑景辰,他迅速抬头,眼睛都闪着光。可发觉对面坐着的是老爸,顿时就暗淡了。
桑家爸爸被刺激到了,伤心得不行,躲桑妈妈怀里假哭。
“学校发生不愉快的事了?”
桑景辰不响。
“跟同学打架输了?”(妈妈!你儿子不是那么喜欢打架的!又不是小学生。)
还是不响。
“考试考砸了?”
摇摇头。
“你……不会是跟那天来的那个同学吵架了吧?”
沉默……
还是沉默……
继续……
点头……
桑妈妈叹气。
“吵就吵吧!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跟他当朋友早晚吵架。”不过没想到吵得那么快罢了!
桑景辰的小脸看起来都快哭了。
桑爸爸拉了桑妈妈一下,让她少说几句,然后仔细看了看儿子问:“你要是真那么想跟他当朋友就道歉去,不管对不对
,你也要先学会低头认错。”
据桑妈妈形容,那个叫雪雪的同学应该是个有钱少爷无疑。桑爸爸教的游泳班里也有过几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很清
楚有钱人家的小孩自尊心特别高,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们总感觉自己是高高浮在天上的,因此很多人都受不了什么委屈
,而且吵架的时候都习惯等对方先低头认错,否则死活都不会开口道歉。
“爸爸!辰辰没错你让他道什么歉!”在桑妈妈的眼里自家的乖儿子怎么会惹事?错的肯定是那个有钱少爷,有钱人的
孩子都不讲理。
“爸!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桑景辰急了,想到雪雪在爸爸妈妈心目中可能连及格线都没有就心慌意乱起来。
“哦?那宝宝你倒是跟爸爸说说!到、底、是、怎、么、样?”
31:现实危机·2
桑爸爸平时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当小孩子的游泳教练不能太凶,但是也不是个软柿子。
他喜欢跟桑妈妈撒撒娇装装小,那纯粹情趣问题,桑妈妈也特别喜欢桑爸爸孩子气的时候。
夫妻俩的事情这里就不细说了。
但桑爸爸也是个相当有眼力的人,可能天生野性直觉好,别人一举一动透露的意思他都能猜出六七分来,猜人心情更是
从来都不会猜错。
就这点来说,姚千雪有几分像桑爸爸,只是后者阅历更高,资质更深而已。
桑爸爸对着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叹气。儿子心思单纯,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桑妈妈。
桑爸爸想,自己当时就是连拐带骗地哄了桑妈妈回家当老婆的,在丈母娘家可是没少当小工,先后笼络了桑妈妈的二老
双亲才顺利抱得美人归的。
桑妈妈年轻时候特别听话,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点桑景辰特别像妈妈。也很听话,对于爸妈的教诲也是牢记在心的。
就从他哪怕住校,如果要出去玩通宵也会打电话回去报备这点来看,就能体会到了。
自己的宝贝儿子应该不会做让爸妈担心的事。
不过,是个人都有点小秘密,不会事事都跟父母说。
而年轻人的最大秘密无非就是……恋爱问题!
这点桑爸爸比桑妈妈看得清楚,让儿子那么苦恼又不肯说清楚的事情,多数逃不出那么几件。
桑妈妈说,那个同学长得像教堂天使画里的天使一样好看。
桑爸爸就担心了,因为小时候带儿子去教堂玩,桑小宝宝盯着一张大天使画就不动了。
最后童言无忌地说:“我长大就要娶个这么漂亮的天使当老婆!”
小孩子随口说说,桑爸爸倒是记住了,并且也了解到儿子对长得像天使那样好看的人特别没抵抗力。
天使……是没有性别的……
桑小宝宝对天使的喜欢自然也不会去在乎性别的……
于是桑爸爸的直觉告诉他——儿子这次栽大了。
————
父子间谈话是属于爷们的对话,桑妈妈不能听。
当然父子俩没胆子把桑妈妈赶到门外,于是双双来到桑爸爸工作的游泳池。
星期六的晚上游泳池没人上课,只有一个中心泳池对外开放夜间场。
桑爸爸打了个招呼,带着桑景辰到个别辅导的小泳池泡着。
两个人比速度。
桑爸爸虽然是受伤退役,但如今伤基本好了,昔日的游泳健将今日也算是市内颇为知名的游泳教练。两场比下来,桑景
辰输得那是一塌糊涂。
气喘吁吁地从水底冒出来,怨恨地瞪着笑得相当开怀的老爸。
心说:你天天游泳锻炼,也不知道让让我!我都一年多没下水了!
桑爸爸游过去,拍了拍儿子的头,说:“说吧!这就两个人,有啥不开心的都吐出来,别憋坏了。”
桑景辰在水里慢慢划着蛙式,后来又改仰泳,最后干脆狗刨……
看到儿子狗刨,桑爸爸抽搐,打了个水花过去骂:“儿子!别那么丢人!”
桑景辰钻到水底,游到池边,上岸,裹着毛巾踢水。
“儿子!有啥不能跟你老爸说的?”
父子俩从小关系就好,有时候不像父子反而比较像朋友,桑小弟弟很多事情都会跟桑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