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很有趣。
那时候,我的力量有时候会突然衰弱,经常住院。他只要有空就来看我,戳着我的脑袋,警告我,“不许减肥了!”
我就死皮赖脸拽他袖子,“月行哥哥,你帮我买这个月的耽美月刊。”
那些年月,没有疼痛和寒冷的年月,也许现在的无邪早已经忘记,但是我一直深深记住,纠缠在我身体内的年轮中。
很多年或者是几年之后——我总是对年月没有概念,我抱着“温莎夫人”坐在大殿上,我知道那一天我的月行哥哥要来
了。他抱着我,嘴里的口水都要滴下来,我吃吃得笑,叫他,“表哥。”结果他又一副生吞了蟑螂的表情。
那时候我很高兴,我的月行哥哥没有变,即使遭遇了很多,还是那样是一缕冬日的光,纯净温暖。
那时候我也很悲伤,因为我知道,那缕阳光,很快会被扼杀于黑暗。
我本是一只花蛊,却因为吸食了人类的灵魂,而有了感情。也许我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
师傅与殷落羽在凤凰山庄一战之后,软禁了温未凉。我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放过他,他无数次违抗了她的命令:试图
动摇无邪爱他的心,清除师傅监视无邪的眼线。所以,她把温未凉交给火鹤兰处理时,我丝毫没有惊诧。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火鹤兰只是把温未凉软禁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给他服长期压制内力,麻痹神经的药。
火鹤兰这个人,我是看着他一步步从普通的仗剑弟子,一步步爬上大祭祀的位置。他很聪明,他的行为不会有一丝一毫
妨碍到师傅,他不碰温未凉,只是因为知道他还有用。
有一天大殿之上,前去刺杀殷无邪的人又是全军覆没,师傅突然眼角流血,那是力量急剧衰弱的表现。
火鹤兰出大殿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他在笑。
其实幻境的现状所有人都很明白,统治的辖域太大,根本力不从心。天涯海阁表面上归顺,背地里与玉虚宫勾结另幻境
人马不断折损。师傅的力量也是一天比一天衰弱,无邪现在可以毫不费力一剑劈了她。
我也很想笑,她设计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败在殷落羽手里,败在她所不齿的动物的感情面前。
她总以为可以控制一切,却不知道,这世上人心是不能靠力量压制。无邪是这样,挣脱她的束缚,最后给了她一剑。我
也一样,自从我成为未眠,我无时无刻不憎恶着她,怨恨这她,因为是她把我活生生埋进黑暗,让我成为这样一个怪物
。
樱花不会永远那么灿烂,所有的生命都有生有死,有始有终。彭殇徒自异,生死终无别。不如学无生,无生即无灭。
蛊如果违抗了主人的命令,会有凄惨的下场。
我笑。我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凄惨。
我一脚踹开那扇门的时候,知道我还是来晚了。
温未凉双手被绑在床柱上,腿被拉开成屈辱的姿势,身体不住痉挛,脸色苍白的吓人。
他静静扭过头,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
下一秒,床上的人被我扯着头发拽下来,一剑从眉心贯穿头颅。
“未眠,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合礼数?不事先通报,就闯进我的地盘。”火鹤兰坐在床的对面,面孔隐没在黑暗中。
“火鹤兰,你找死。”手骨不经意间被捏得咔嚓作响。
火鹤兰笑了一声,然后如暴发一般大笑起来。“怎么样,没想到吧?你不让我碰他,给我下了血咒,只要我接近他三步
之内就会筋脉尽暴而死,可惜,我现在不想要他了,我只想毁掉他。”
他止住笑,站起来,月光将他的脸映得狰狞。
“温未凉,你不觉得你很恶心么?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妓,被无数人摸过舔过的烂货。”
“殷无邪现在有凤丹青和秦穆轩那两个,还会要你么?你也成了没人要的垃圾。哈哈哈哈。”
我握剑的手,第一次感觉到颤抖。
其实我虽然有感情,但一直不如人类强烈,什么感觉都只是淡淡的。
但是,我现在想要杀死他的欲望,却强烈得让手都颤抖起来。
我没有回头,扔了一把短刀,割断温未凉手腕上的铁链。
“火鹤兰,你疯了。”
身着红衣的火鹤兰走到我面前,突然蹲下来,我看到他的表情极度的扭曲。
“没错,我早就疯了。未眠,你呢?也疯了吧?在这样的地狱中,有谁可以不疯?”他弯起嘴角,眼泪却一直落下去,
“我这么多年,沉浸在那个把地狱当作仙境的噩梦中,遥远的望着地狱最底层的你们,现在,我自己终于也堕落下来,
却发现这个地狱马上要土崩瓦解了。”
“我这一生,原来就是一场噩梦。梦终于该醒了。”
我举剑,撤了撤嘴角,“放心,不会让你这么快醒来的。”
火鹤兰听了,没有一丝恐惧。他站起来,忽然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内敛而温和。
“未眠,你这样违抗境主的命令,不怕死么?”
“如你所说,我们都已经身堕阿鼻地狱,还怕什么死。”
“原来,你也活够了。”他轻轻笑着,忽然手中银丝飞舞。
我闪身避开,这才发现,整间屋子的黑暗处都张满了锋利的丝线。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轻哼了一声,双手合拢结印,地面瞬间碎裂开来,粗壮密集的植物根系破土而出,爬满了整屋
,合拢成为一个密闭的牢笼,银色的丝线软绵绵落了下来。
“呵。”火鹤兰却笑了,笑得僵硬。
红色的血丝从他的嘴角渗下来。
我凝眸,才发现他脖子上的青筋已经暴突,脸上的血管也一点点撑破皮肤,凸起来。
他身上的血咒发作了。原来,他只是想接近温未凉三步。
宁愿选择这样痛苦的死法么。
也许,这件事是我的错。
我清楚,火鹤兰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接近温未凉,他付出巨大的努力,拼了命的,就是想要站在他身边。但是,我给他
下了血咒,让他一辈子只能遥远的仰望,再也不能触碰。也许,是我把他逼上了这一步,让他做出这样极端的行为。
“鹤兰,有一件事你错了。”我回头,目光对上夜色中温未凉清澈见底的眸子,“你以为你做出肮脏下流的事情就能污
染了温未凉么?”
火鹤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沾染他半分。因为,风永远都在九万里尘埃之上。”
我满意看见他眼中的狂躁被恐惧,无神替代。继续笑着说,“像我们这样身体和灵魂都在地狱中沉浮的人,永远没有资
格触碰,更不可能抓住天上的风。”
地上的血越积越多,但是又很快被植物的根茎吸收干净。不过半晌,眼前的躯体只剩下血红的丝绸外衣包裹的干骨和薄
皮。
温未凉慢慢走过来,出了屋子,并没有看地上的东西一眼。
淡蓝色的月光下,温未凉靠着一颗枝干苍遒的树,仰头看着中空的银月。
风轻轻撩动了他的衣袖。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也是这样单薄。仿佛真的是风,下一瞬,就会飘散在空气中。
“师弟。”
“无邪他,就要来了么?”温未凉回头,带着一抹苍凉的倦意。
我浅浅在脸上荡开笑意。
无邪。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只有你,才能天长地久,与风纠缠。
孤鹤残樱没,云飞烟灭,唯有风月,无处是尽时。
无邪赋·第一百二十四章:卧病
莫怜冬在房间内为秦穆轩疗伤。
我坐在门外的走廊上,抱着腿,看天色逐渐由深幽的蓝色,变成浅浅的鱼肚白,然后变成焕发了生机的浅金。风微凉,
撩动了额前的发。
凤丹青本要陪我,被我打发回去睡觉。他刚去了蛊,身体也很勉强。
仔细想想,我与凤丹青,秦穆轩,温未凉的纠结真的很深。虽然,相处的快乐总是很短暂,接踵而至的往往是深刻的伤
害,缠绵不绝的思念。但是,只是为了那一点点快乐,我宁愿失去一切。不是么。人的一生就是时间的点滴积累,如果
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却什么记忆都没留下,不是白活了一趟。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人老了的人总喜欢絮絮叨叨说从前
的事情,就像晒谷子一样把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出来反复的絮叨。回忆真的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想起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然后心里会空落落的疼,会茫然想去抓住什么。回忆可以成为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力量。
门的响动阻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看见凤丹青披了外衣出来。
“不多睡一会么?”我抬头看着他坐到我旁边,然后温顺倒进他怀里。
“总是不放心,睡不踏实。”回答的倒诚实。
凤丹青的手指很温柔,细细梳理着我的发丝。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仿佛是被冲淡了的麝香。
一夜的露水,让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潮湿,本来我是不怕冷的,也就没有用内力蒸干。但是现在怕沾湿了凤丹青,又怕黎
明寒气重伤他身体,所以催动了些内力。
温暖的气在我们周身缠绕。我微微闭了眼,在他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
“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我轻声说。
“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陪你看。”
忍不住笑出声,“我懒成这样,别指望平时也能像今天一样早。”
沉默了一会,凤丹青犹豫着开口,“一个月以后,你会去换人。”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翻了一下身子,仰面躺在他腿上,看着他,“嗯。我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温未凉之于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凤丹青应该是很了解的。一颗蔻苓珠,殷落羽从苏华夜头颅中取出的那颗,足以让
她恢复从前的功力,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把握可以赢过她。如果我放弃交易,也许杀掉西王母只要殷落羽动手就足以
,但是温未凉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以前的我,也许会摇摆不定。但是很奇怪,现在我清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我不会放弃他,有一丝的生机,我也会抓
住。
“我已经让小贱去找殷落羽了,他若是不肯把蔻苓珠给我,我也只能抢了。如果我们打起来,到时候,你可要站在我这
边。”
凤丹青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有些担心。一边是师傅,一边是我,又要让他为难了。
“放心,我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他动手。”我抬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漂亮的下巴。
凤丹青捉住我的手,也笑了。
“你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么?”凤丹青说着,顺势探了探我的脉。
“嗯。身体很久没这么轻松了。”
凤丹青忽然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其实你暴戾的时候也满好的,虽然凶了点儿,但是很有趣。”
我立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丹青,是这样么?”说着,一只手就去剥他的外衣。
然后,我们居然扭打起来。
我把他压在地上,骑着他的腰正在挠他痒的时候,旁边的门不合时宜“咿呀”一声开了。
莫怜冬一脸疲惫外加无奈,挑着眉看着我和凤丹青。
凤丹青一脚把我从身上踢下去,以雷霆不暇掩目之势站好,背过身子站到一边,以我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脸上一丝可疑
的红晕。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凤凰山庄丹青公子与人在地上滚作一团——可能会被列为经典冷笑话。
莫怜冬看着我,脸上分明写——你水性杨花。我拍拍衣服站起来。其实整晚一直担心秦穆轩,心揪了一晚上。刚才不想
影响了丹青的情绪,才和他闹腾。
“怎么样了?”
“其他的地方都还好,筋脉都没有被伤到。但是右手骨头折损太严重,恐怕以后都不能拿剑。”
我心脏猛得收缩了。脸上却还平静,“没有别的办法了?”
“悉心调养,也许会出现转机。”
我躬身一拜。“多谢前辈相助,今后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请前辈尽管开口。”
莫怜冬轻轻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侧身让开路,“你进去看看吧。看你都在门外守了一夜了。”
我对他感激一笑。转身进了屋。
芙蓉纱帐,铜兽暖香,玉枕丝衾,独人憔悴。
我站在帐外,半晌,没有动一下。
“如果再出现一次这样的状况,我怕我会发疯。”轻叹了一声。
我拧了热毛巾,坐在床边替他轻轻擦着脸上的血污。手指流连着他光洁的额,微微皱起的剑眉,线条刚毅的侧脸。最后
停在了无血色的唇上。
“还好,你还在这里……我也很怕,你会消失。”
我这样想着,就喃喃说了出来。
他的伤口都已经清洗和包扎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干枯的血迹,我一点点小心翼翼擦拭着,小心不牵动了伤口。
屋外晴空万里,而屋内却低迷着沉沉的幽暗。
“如果你一直这样也不错,任由我上下其手。”我坏坏笑着,在他耳边说。
“休想。”
我一怔,侧过脸,看见秦穆轩细长眸子中闪耀着的清凉水光。
“真是的,醒了也不吭一声,挺尸啊?”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坐起来。
秦穆轩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你说的那句话,逼我不得不醒。”
我双手撑在他枕上,盯着他的眼睛,差一点看痴了。那其中包含的温暖,让我过于怀念,让我再也不愿意丢失。
“秦穆轩。”
扬了扬眉毛。“嗯?”
“叫我的名字。”让我再听一次,你那样温柔的唤我。
“无邪。”
“再来。”
“无邪。”
“还想听……”
“无……”
伏下身,吻轻轻印在他冰凉的唇上。舌尖慢慢勾勒着他好看的唇形,一分分一寸寸。
没有更深入的动作,只是最浅层的触碰。那种淡淡的味道,让人着迷。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女声,“公子,汤药来了。”
我终于恋恋不舍离开他的唇,指尖抹掉他唇上被我沾染的透明痕迹。
“进来吧。”
白衣侍女捧着茶盘,恭敬走来。“奴婢来侍奉秦公子用药,少爷问殷公子要不要用早膳。”
凤丹青那少爷,神出鬼没,从哪变出来的侍女……
“药放这儿吧,你把早膳端来,我和秦公子一起用。”
白衣侍女把茶盘放在我手边,犹豫了一下,又说,“少爷问殷公子要不要沐浴。”
郁闷。凤丹青那家伙倒是会抓住时机吃醋。
“不用了,让你家少爷乖乖休养,不要太挂心我……”
侍女行了个屈膝礼,“啪啪”排了两下手,一排同样着装和发饰的侍女鱼贯而入,不一会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
。
“少爷吩咐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会送来洗澡水,公子慢用。”
说完,怎么进来怎么出去。
我摇头苦笑。这个凤丹青……明明知道我会怎么做,明明都自作主张安排好了,还故意那样问。
秦穆轩抬起没重伤的左手撑着身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