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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怪!是那个冬天来作客的白衣人啊!他是妖怪变成的!戣被那食人妖怪骗了啊!"
梅呕着害喜和恐惧的酸水,悲苦地解释自己如何担心丈夫而找上山,最后发现妖怪正血淋淋啃噬着戣的尸首。
"好险啊!妖怪追了上来,差一点就逃不掉了......"梅说。
邻人温暖的扶持下,可怜的妻子展示身上被破裂的衣摆,告诉大家还好她戴着红头巾,不然铁定逃不了。怪物的所在?
她荒不择路逃跑时早迷失了方向,能下得山已是幸运,不然她也想带人上山围剿。不过,那妖怪在隆冬中会醒来,会再
来村里找东西吃。这次,要不做点预防措施,大概全村都逃不掉了吧......
***
经过长长的沉睡,年在山洞里醒来,始料未及,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戣腐坏的尸身。嗅着因腐败而变化的戣的气味,妖
兽发出哀伤的嚎叫回荡在石洞中。戣怎么会死了呢?他还以为没人吵他,是戣终于要让他好好睡觉了呢!年有生以来第
一次深恶痛觉自己长时间的睡眠习惯,他不懂怎么会这样。难道戣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吗?村里的人知道吗?梅知道吗
?
年化为人形,跳起来往村子的方向狂奔。他要回去村子里告诉村人、告诉梅......
年远远接近村落就觉得村里好吵,为什么人人都在剁馅做饺子?而且还家家户户都烧竹子发出爆裂声?那不重要,年急
着要回村里报告戣的死讯。但一近村口,穿着让年发昏的红衣的小孩就尖叫着跑回,引来成群的大人。每人不是穿着红
衣就是带着什么红色的东西,全村的人都敲锣打鼓,像是驱赶什么一样朝他这边涌来。
什么?年听不懂梅在说什么,也不懂村人皱着眉头的意思,他们说他杀了戣?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想要说话,但被震
耳欲聋的爆竹和锣鼓声盖了下去;他大叫,人们只当他在疯狂地怒吼。整整十二个月,友善好客的村民都不见了,取而
代之的是如烈火般燃烧过来的恶意、让他作呕的大红色和几乎要震破他耳膜的吵闹声。
年越来越惊慌,也越来越愤怒,这个让他不解的恐怖环境将他团团包围,大口啃噬着他的理智,猛力将他推向疯狂的悬
崖边缘。戣......戣呢?
戣死了!
这三个字化为最尖厉高亢的嘶吼,年一瞬间变回了原形,长角、尖齿、利爪,这个雪白的怪物撕裂身上穿着的人类衣着
,像要从满天寒星那讨回公道般,对无尽苍穹发出令人颤栗的心碎哭号。年用利爪在人群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村民
惨叫中飞也似的逃向覆满白雪的山上。他听到背后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庆祝赶走了披着人皮的食人怪物;他也听到欢呼
声中有哀叫,那是被他利爪所伤的"无辜"受害者。但他管不着了,他要逃回他的山洞继续沉沉睡去。
反正这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了......
据说后来,被年大闹的村落害怕年再回来,所以在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都要穿红衣、在门上贴红纸、剁馅包饺子,并且
敲锣打鼓燃放爆竹,他们称这个叫"过年",并且把年睡一觉醒来的时间叫做"一年"。
渐渐这个习俗传开了,各地的人都怕年来,因此都在冬天的这个时候做这些活动,防止"年"来骚扰他们。而当孩子们问
起这个习俗时,老祖母就会告诉孙儿──
从前,有一只凶狠残暴的食人怪物,叫作年......
***
窗外鞭炮响一串紧过一串,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只被窗外霓虹灯点亮的暗室内,辛艾仁起身、按开卧室的电灯开关,
然后走去外面客厅。
"你去哪?"白灵问。
"......你以为现在几点?"辛艾仁恨恨的拿起电话。"我现在回去几点才到?"
"耶?所以你是说?"狐狸兴奋的跳起来。
"喂?爸?"青年自顾自的讲起电话来。"对不起,今天有急诊病患,我现在才要出门。会很晚才到......"
随着辛艾仁和家人的对话进行,白狐的头越垂越低,尖尖的耳朵也塌了下来。等到青年收线挂上电话回房间,只见身后
床上坐着全身白衣的美少年,两颗金色大眼睛水汪汪的只差没掉下泪来。
"还是要走?"白狐变成的少年问。
"没错。"兽医扯起少年屁股底下的毛衣,塞进背包里。
"为什么?都这么晚了你还要走......"白灵说。"听完年兽的故事,你不觉得过年应该是增进异种族感情交流的好时机吗
?"
"不觉得。听起来倒比较像大家都应该在家过年以避免外遇发生......"辛艾仁意有所指的斜瞄白灵。"特别是跟不是人的
对象。"
"铁石心肠......"
无视于白灵的哭音,辛艾仁把最后几样东西用提袋装好,期间理也不理喃喃念着的妖狐。直到他收拾完,站直身,才再
转头回床的方向。被揉皱的被单上,少年可怜兮兮的看着人类,满脸小狗要被抛弃的表情。
"你以为讲个故事拖时间我就不会走了?"辛艾仁冷冷的问。
"不是吗?"白灵哀哀的说。"就跟你说过年没什么好庆祝的了......"
兽医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右肩把旅行背包扛好,左手提起提袋。然后,他还是冷冷的开口:
"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休想我带你去。"
"欸?"
"约法三章:在老妈家期间不准变成人的样子,不准说话,不准跟狗打架,也不准没报备就跑出门。"兽医皱着眉头警告
。"你敢让我家人察觉丁点不对,就没有下次了。"
"意思是说我可以去?"白狐变回原形,一蹦跳起来。"我可以去吗?我可以去吗?"
"笨狗,我敢不带你去吗?回来大概房子都被你拆了吧?"辛艾仁举举手上的提袋,旁边凸出一块狗碗的形状,不知道什
么时候被塞进去的。"还亏你说自己四百岁,难道是老眼昏花没注意到?"
"我是狐狸!"白灵抗议。"而且我才四百岁!很年轻!"
"行为举止明明就像狗,而且是条笨狗。"兽医边说边大跨步走出房间。"走不走?再不走要天亮了。"
"爱人!等我!"
老鼠嫁女儿
正月初三老鼠娶亲
正月初三(又有人说初二)晚上是老鼠娶亲的日子,人们看到的话这年会闹鼠患。所以经过年初一初二两天的忙碌后,
人人这天都提早上床睡觉。
关于老鼠嫁女儿的故事,民间有个趣味盎然的传说:
据说有只老鼠想给女儿找个好女婿,希望有了女婿的庇护后从此一族不再怕猫的迫害。所以他先去找天上最伟大的太阳
。太阳说他不够伟大,因为他会被云遮住。云说他怕风吹跑,风说怕墙挡住。可是老鼠又能在墙上打洞,所以最后,老
鼠的女儿还是嫁给了一只老鼠。
***
年初三晚上,都市里的年味已经开始渐渐消散。许多熄灯两三天的住家都亮起了灯火,等不到初四开市就张灯营业的店
家也纷纷开张大吉。虽然职业兽医已经渡完假归来,兽医诊所大门还是盖着铁卷门,二楼的公寓书房点着橙黄灯光,给
寒冷冬意平添了一丝温暖。
辛艾仁坐在书桌前,埋首在书本中。他刚从爸妈家回来,正享受着年假最后一天夜晚的闲适。一切景象都是那么安祥美
好,直到被脚边电暖炉旁躺着的白狐扰乱。白灵原本在暖气温度下舒服的拉长身子躺着,不知道哪里不对头了,他突然
翻身爬起来,蹭蹭青年垂下来的一只手。
"爱人,我们去睡觉了。"他说。
"要睡就去睡啊!"兽医忙着看书,只拍了拍狐狸的脖子。
"你刚不就在睡吗?"
"一起去睡嘛!"
"干什么?"
辛艾仁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白灵立起来,前脚搭在他大腿上,黑眼咕溜溜转,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准睡我床上。"兽医说,"你会弄得一床毛。自己去窝里睡。"
"可是......"白狐心虚地抖一下耳朵,"跟睡不睡床无关,今天晚上大家都应该早点睡嘛!"
"为什么?"兽医啼笑皆非,"你该不会要跟我讲什么初三老鼠娶新娘所以人要早点睡吧?"
"你知道那个典故啊?"白狐狡猾地皱皱鼻子,"那你知道那故事的真相吗?"
"什么真相?"辛艾仁心中浮起起不好的预感。
"哼,你一定不知道。"
"是不知道。"
"那,听好啦......"
***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老鼠娶新娘。
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大陆某个村庄里有个叫荖叔的男人。这个荖叔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反正就叫他荖叔就
是了。荖叔是个普通的单身农民,娶了亲,不过老婆早死没孩子,所以他就养了个比小他十几岁的族弟当儿子。
这个故事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连他那族弟很没创意的、因为被命相师说会短命,非得给荖叔当女儿养大也没什么了
不起。说起来,连这族弟口口声声被荖叔叫"妹子",后来成为村中首屈一指的美女这些事也都没啥了不起的。这个故事
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荖叔帮他"妹子"找终生伴侣过程中发生的事。
情况是这样的,虽然妹子被当女孩养到十四岁,荖叔也对这"女孩"疼爱有加,但男生毕竟是男生,年纪到了总该要娶妻
。关于妹子的终身大事荖叔非常困扰,因为从妹子十二岁以来,上门提亲的一直都是男方代表。澄清事实后那些人被吓
跑也就算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就算荖叔说破嘴对天发誓妹子是男儿身,就是没女方媒人上门。
事情到了这地步,荖叔终于受不了了,他等了又等找了又找就是没人要嫁给妹子,所以决定往非凡人的领域找帮手去。
注意!因为是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神、人和妖怪的界线也不是那么清楚,所以荖叔这样做很合理。
第一站,他找的是住在高山洞里的一只怪物。这怪物纹面獠牙,头上长角,终年沉睡,据说只有过年时才会醒来。不过
因为活了几千年,所以很有智慧。
"啊?你说什么?"怪兽老大不高兴地揉着眼睛问。
荖叔很恳切的把他遇到的问题重复第十七次,希望这次怪兽有听进去。
"那个啊......"怪兽这次似乎听进去了,不过即将又要睡着,"既然找不到女人,就找男人啊!"
"那样不行啊!"荖叔用力把怪兽摇醒,"哪有男人愿意娶男人呢?"
"我要睡觉......"怪兽在窝里滚一圈,非常朦胧地回答,"你自己娶啊......反正你很爱他不是吗?"
"不行不行不行!"荖叔红着脸大喊,把怪兽再次吵醒,"我不能娶妹子!你至少要提供个可行对象给我啊!"
"好啦好啦好啦......"怪兽睡梦中不甘愿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去找太阳,他喜欢漂亮男孩啦!"
不试白不试,所以第二站,走投无路的荖叔千里迢迢带着妹子到东海找太阳了。
"什么?娶你女儿?"太阳坐在寝宫正中央,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别开玩笑了,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啊!我怎么可能娶
一个凡人?"
"可......可是,听说太阳大人喜欢漂亮男孩,我以为......"
"笑话!"太阳高傲地伸手招来一旁的侍僮,抱进怀里,"你家妹子,有我的红羽漂亮吗?"
荖叔看看太阳怀中羞窘的红衣少年,再看看妹子,其实他心里觉得还是妹子漂亮,但也不好说出口。他不好开口还有另
一个原因,太阳吻着怀中少年,似乎吻出了兴趣,手已经伸进了少年衣襟里面,完全忘记他们还站在前面。
"自己知道了就快滚,我可是很忙的!"吻了半天,太阳好像终于察觉他们还站在原地,出口赶人。
荖叔慌忙带着妹子逃出太阳寝宫,不过临走前在扶桑木底下被叫住,那个红衣侍僮衣衫凌乱地追了出来。
"请稍等一下!"红羽说。
"呃?"荖叔看到红羽就想起方才情景,不禁红了脸。
"那个......"红羽拉上衣衫,"据说云伯最近在征亲,你可以去试试。"
接着第三站,荖叔带妹子到了云伯住处,不过才到门前就跟一个蓝衣青年撞个正着。而且被撞还不打紧,吓人的是背后
随即有一团团像岩石般笨重的乌云冲过来砸人。幸好那蓝衣人张起风网挡住攻击,不然荖叔和妹子早就送命了。
"云弟!你冷静一点!"那蓝衣人对云伯宅内大吼。
"冷静个屁!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屋内传出另一个声音。
那蓝衣人搔搔头,叹了一口气,抱胸叹息了一会,又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他突然转头,似乎这才发现荖叔和妹子没走
。
"真是抱歉吓着你们了,我是风神,请问两位是?"蓝衣人问。
看风神态度亲切和善,荖叔简单说明了来意,但只换来风神尴尬的笑容。
"征亲吗?我看你们现在还是别进去比较好。"他说。
"为什么?"荖叔问。
"那个啊......"风神继续搔头,"征亲的消息是假的啦!"
"假的?"
风神才要回答,就被冲出来的云伯打断了。云伯是个灰衣少年,身上穿着像云彩般会变色的服装。平常心情好时衣着就
像晴天的浮云一样雪白,现在几近漆黑的一身显示他正心情恶劣到极点。
"放风的混蛋!谁叫你乱说话的?"云伯隔着荖叔和妹子对着风神大吼。
"我哪有?"风神无辜地说。
"哪没有!我说征亲就是征亲,关你屁事?"
"关我很多屁事啊!屁是风,我是......"
"闭嘴!"
四周再次涌起漆黑云块,眼看就要朝着风神和荖叔等人这里飞来,风神笑笑地张开风网,这次他把云伯和那些还夹着闪
电的云一起困在网里面。云伯看来气炸了,不过风神更卑鄙地把风网风速开到最大,让他的怒吼传不出来。
"哪!如你们所见,"风神转身朝差叔俩人说,"征亲这档事,只不过是咱们小俩口闹别扭,云弟一气之下就放出了征亲的
消息。"
"呃......"荖叔只能这样回答。
风神后方的云伯正在对风网又捶又打,似乎气个半死。荖叔很想跟风神说他完全看不出来事情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为
了避免与这笑面虎起正面冲突,他选择放弃,然后道谢离开。
"啊!不过要是漂亮小男孩征亲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去找墙神大姐,她好喜欢小男生的。"风神说。
荖叔有点惊讶风神知道妹子是男生,不过也算了,反正这些神理应无所不知,知道妹子的性别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比较
让他讶异的,是后来风神又补上的那句话。
"不过你干嘛这么急着把他嫁出去?"风神说,"你明明爱他爱得不得了,自己留着不就好了?唉唉,别像我背后那个小鬼
一样,喜欢还不敢承认啊!"
风网后方有巨大闪电爆开,云伯在怒吼。而荖叔决定装做没听到,匆匆带妹子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