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別传 上————青峰

作者:青峰  录入:04-30


  曹植一听,心里暗暗叫苦。他知杨修原是好意相帮,却不料反倒自掘死路。果然黄盖冷笑一声,道:“买?这白梅花本来就是稀罕之物,又因公主喜爱其香,主公为讨女儿欢喜,下令将民间白梅花全部砍掉。现今只有主公府内种有数株,你又到何处去买?想来当世也只有我家公主一人得用此香。叁公子,我家公主的去向,还请明示。”


  此言一出,厅上一片哗然。杨修也知自己失言,忙争辩道:“你说民间已没有白梅花树,有人偷了种子,你又怎么知道?何况,不定是公主府内人盗了出来。此香……此香还是公子花了一块金子买回来的呢。”


  曹操眉头一皱,心里暗道:“此人如此莽撞,植儿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好呢。”厌恶之心大起。

  黄盖冷笑着不答话,从腰间拔出一物,“叭”的丢在地上。众人低头看去,却是一把寻常匕首。黄盖道:“我到丞相府之前,在驛馆发觉有人伏在簷上窥视,追赶之中他丢下这把匕首,上头刻着‘曹丞相府卫’。丞相,这却要给末将一个交待了吧。”


  曹操听了一愣,环顾四周文武官员,朗声道:“这是谁做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答应。

  黄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北方人做事,可是敢做不敢当?”

  他这是第二次辱及北方人,厅上场面登时又乱了起来。曹操今日遭逢变故,心神俱疲,望着地上那把匕首发怔。眼见双方势拔弩张,曹植忽上前一步,对黄盖作了一揖,道:“老将军莫急,这其中曲折,实在难说。将军试想,若是丞相府的人,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那不是自暴身份?况且此次孙世伯遣使入京,诚意甚厚,我爹爹也是尽心安排,未有丝毫怠慢,足见结秦晋之好的心意,又怎会图谋不轨,更不至派人监视。正如将军所见,我爹爹也是方才得知公主失踪一事,立刻不顾疲惫,升堂布置。将军征战多年,久历风雨,为我后辈之楷模,自不会为假像所欺。这把匕首,定是有人欲嫁祸爹爹,故意留下;至于我身上的白梅花香,对方亦可以同样方法为之。”他这番话声音不大,但娓娓而来,既维护了曹操与自己,又奉承了黄盖,厅上登时静了下来。


  黄盖侧头略一沉思,道:“你说的这番话也有道理。可如今要如何做才是呢?”

  曹植微微一笑:“既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在明,他在暗,一计不成必会另觅良机。只要以静制动,顺藤摸瓜,想来也不是难事。至于公主的下落,九成也与此人脱不了关系。只要拿得此人,何愁公主找不回来?”他有意相帮公主,所谓“以静制动”可以拖延时间,让公主走得越远越好。


  黄盖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曹操微笑着对曹植点点头,心道:“植儿理事如此得体,也不枉了我一番教诲。”厅上诸人也赞曹植轻鬆化解局面,果有大将风范。只曹丕看在眼里,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心念一动,忽上前一步道:“爹爹,叁弟的话也有道理。不过他似乎隐瞒了些事实。今日他晌午出门,就一直没回来过。有人设局留下匕首嫁祸爹爹这毋庸置疑,至于在叁弟袍上沾上白梅花香,恐怕却没机会。我带队往南搜索,曾有人说看见过一个外形和公主相仿之人,可等孩儿追到,叁弟却守在那里,言辞闪烁,力阻孩儿搜查。原本这属叁弟个人的私事,只是如今兹事体大,孩儿认为还是让叁弟解释清楚的好。”


  这一言犹如复在好不容易平静的水面上又投进一块石头,大厅上又开始议论纷纷。程昱忽道:“昱正奇怪,叁公子袍上的香气只是在抖动袍子时离他近了才能闻见。这种花香就这么淡吗?”


  黄盖上下打量了番曹植,怒道:“什么淡,分明是他身上的份量不足,根本非人为涂抹,而是接触是沾染上的!好啊,叁公子,你看起来一表人才,想不到竟拿老将来戏耍。如此说来,是你带走了我家公主囉?”


  曹丕续道:“叁弟,莫非你下午见我时,真是把东吴公主藏于房中?我信任你未曾揭破,也不愿相信我弟弟会做出这种事。”他知曹操不愿提及华先生和茅屋,因此略过了地点。


  黄盖上前一步厉声道:“叁公子,我们公主是主公的掌上明珠,若有何不测,江东五十万军民决不善罢甘休。”

  曹操忙道:“黄老将军莫急,待植儿把话说清楚。”

  黄盖白眉一扬:“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把公主毫发无伤地送回驛馆,黄某来日必再来拜会!”他此言一出,厅上众人都不禁紧张起来。所谓“再来拜会”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若两方交战,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程昱朝堂前护卫使了个眼色,两名带枪侍从“唰”的将门封住。黄盖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对曹操冷道:“曹丞相,这可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哼,几名狗屁护卫就想拦住黄某,你们也不太小看我了吧。”那边夏侯惇等一干武将脸上一怒,纷纷捏紧了拳头,眼见就要动武。忽外头守卫高声传报:“东吴使者求见黄盖将军。”曹操一挥手:“都给我住手!”指着门口侍卫道:“你们下去。如此放肆,怠慢我席上贵客!”夏侯惇等人忙垂手而立,带枪侍卫也退在了一旁。曹操高声道:“传东吴使者。”


  门外匆匆进来一人,向曹操施了一礼,便向黄盖呈上一封书函。黄盖打开来一看,不由得脸上神情大变。反復将信看了数遍,忽迈到曹操面前,一揖拜下,道:“莫将一时鲁莽,险些误了大事,还请丞相原谅。”


  曹操忙道:“黄老将军何故行此大礼,有话好说。”也不禁心中纳闷,知黄盖心高气傲,自接见以来便从未对自己如此恭敬,更何况方才还出言不逊,气势汹汹。却见他又走到曹植跟前,深深一揖:“叁公子仗义相助我们公主,莫将却以德报怨,误将公子当成贼人,实在是惭愧。”


  曹植忙扶起黄盖:“老将军说的哪里话。”心中却是一沉,暗道:“莫非公主没有逃走,又回驛馆了?”Z.n q6j&M L

  果听黄盖对曹操道:“公主现下已平安回到驛馆,派人送来信函,言明事情原委。”说着展信念道:“黄老将军顿首:孤今晨房中闲闷,久闻许都风华,心慕难耐,唯一路车马疲顿,恐惊扰众卿休整,遂独身外出游逛,果见人熙昌茂,鲜物琳琅,不察步移难驻,离栈远矣。行至城郊,已不识途。彷徨间又遭……咳(他轻咳一声带过此句),幸有一公子仗义相助,方得解围。公子温文尔雅,待孤甚厚,实乃人中骄龙。一探才知竟是曹丞相叁公子,果是父风子继,不于常俗。公子送孤返馆,已是迟暮之事。复闻老将军已抵相府求问,恐误我东吴交好之心,特草书一封,冰释疑嫌,望老将军慎之。”黄盖将信函收起,道:“早闻丞相叁公子文才绝世,想不到人品亦是如此。为保全我家公主名节宁愿背负嫌疑。不错,真是不错。”


  曹操笑道:“老将军过奖了,可别宠坏了植儿。善施谦随,本就是人之常性嘛。”

  黄盖不再多言,只捻着白须,笑眯眯地看着曹植。这边曹丕抢道:“爹爹,下午我明明在城外看见叁弟和……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又会……”

  曹操眉头一掀,慍道:“你住口!难道东吴公主还写信誆你不成?你行事如此鲁莽,别以为仗着是长兄就昂高叁尺头,在客人面前都如此言不相让,还怀疑你叁弟作鬼。哼,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曹丕见曹操发如此大的脾气,哪里还敢作声,只得乖乖退到一旁。曹植道:“大哥也是为公主失踪的事担心,一点小误会,没什么的。”

  曹操“哼”了一声::“瞧瞧你叁弟的气度!”

  黄盖上前一步,道:“看来末将此遭到访,实属莽撞,还望丞相海涵,这便不叨扰了。待明日大宴,末将定携公主,一道再向丞相和叁公子道谢。”

  曹操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今日得见将军风采,实感钦佩,不过一场误会,又怎会见怪呢。”

  黄盖一拱手:“好,曹丞相,咱们明日见。”说着大步迈出堂去了。

  曹操起身伸了个腰,道:“好了,今天大家也都辛苦了,早点儿回去歇息。明日聚宴铜雀台。”众将道:“是。”曹操一指曹植:“植儿,你跟我进来。还有荀尚书,你也来一下。余人散了吧。”


  曹植和荀彧跟着曹操穿进暖阁,宫女服侍曹操换下外袍。曹操斜倚在榻上,一扫方才的威严,整个人都憔悴下去。略养了会儿神,对荀彧道:“荀尚书,城外往南十里有片松林,林中有叁间茅屋,你去查查看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曹植心头一震,暗道:“爹爹果然与华伯相识。”

  又听曹操喃喃道:“他不愿见我,还是躲着我。荀尚书,你想办法能不能查到其主人的行踪。不过切记此事要秘密进行,莫要张扬。”

  荀彧应了声,问道:“若寻得此人,是否押回丞相审问?”

  曹操惊道:“不可不可!你们寻到他也不可让他知晓,更不准对他不敬。寻到后立即通知我。”

  荀彧道:“是。”

  曹操摆摆手:“你这就去办吧。”

  荀彧作了一揖,返身退下。

  曹植本想告知曹操华先生之事,但念及华先生离去时凄然而略带怨恨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曹操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我本想让你们明日相见,不想机缘巧合,今日就与东吴公主相识。她在信里夸你什么‘温文尔雅’、‘人中骄龙’,看来对你的印象不错嘛。”


  曹植笑了笑,心中却想,公主为何又折回许昌。曹操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便是缘分吧。你倒说说,你对那位公主的印象如何?”曹植在想着心事,没回过神来,曹操又问了一遍,才道:“还……还行吧。”曹操却会错了意,捻须微笑着道:“好,明日在铜雀台上,爹爹亲自为你选夫人。曹植一揖:“那孩儿去了。”曹操“嗯”了一声,曹植轻轻退出,却见他对着桌子,怔怔发呆。


  “明日须找公主问清楚。”曹植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那双美目。他回到城南自己所住的“建王府”,才跨进大门,就有家丁气急败坏地上前稟报:“叁公子,不好了,方才前方探马回报,派去迎接东吴使臣的队伍路上遭人袭击,全军覆没,在通道上尸体横了一地。”


  “什么?”曹植惊道,“他们没迎上东吴的队伍吗?”

  “没有,东吴使队走的是小道,为赶今晨抵京。我们的人往官道上迎,不想在半路被截。聘礼金银倒是一件不少,只……”家丁惶恐地看了曹植一眼,“只丞相叫公子呈往的辉月玦……不知去向。探马在附近的溪里找到盛玦的盒子。”


  曹植一惊:“我的辉月玦?!”他一拍脑袋,“爹爹命我呈送公主作见面礼,我就不愿意。那可是我最珍贵之物。西羌勇士从雪岭寻得,献给爹爹,天下间恐无第二块。唉,这可如何是好。可曾派人去找?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家丁忙道:“探马已四处搜索,但确无踪迹。连截杀队伍是何人所为都毫无线索。铁副官被一枪穿胸,敌人搜去了丞相的亲函,还有……公子的辉月玦。”

  “一枪穿胸……”曹植喃喃道,“铁副官的功夫绝非泛泛,竟然有人能一枪穿胸,此人非同一般啊。到底会是谁呢?”

  一枪穿铁副官胸之人此刻正倚在城中一间小客栈的床上,手里把玩着那块刻着“植”字的辉月玦。赵云一推窗子,月光照射进来,映在玦上顿时泛起一层光华,明辉耀月。他心里有些失望,东吴公主平安返回,一场风波弥于无形;他又有些兴奋和紧张,因为他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明日曹操将亲率群臣会宴鄴城铜雀台,款待东吴公主及特使,于是一个更为大胆的计画在他头脑中酝酿着。他把辉月玦贴在胸口,玦身冰凉中略带一丝的暖意透过他赤裸的胸膛传入六腑之中:“曹贼,你等着吧。”


第二回 神仙美眷 铜雀台琴簫合奏

落难真心 建王府雨电雷鸣

  步仗金鑾马, 铜沉绿斗车。

  雀起冲霄汉, 台高揽星河。

  鄴城西北,漳河畔,有台矗立,名曰“铜雀”。有人曾在此处见红光突起,稟告曹操,曹操命人挖掘,起出一台红铜筑雀,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命人占卦,竟是大吉之兆。曹操遂决定在起雀处修筑高台,以供奉神物,名之“铜雀台”。时历叁年,这一浩大的工程终于完工。正逢东吴公主及使臣入都,曹操下令摆宴铜雀台,大犒群臣。


  这一日,鄴城上下张灯结綵,欢腾一片。曹操为设后方根据地,在鄴城苦心经营,其规模已不在都城许昌之下。百姓听说今日铜雀台大宴,纷纷前往观看,一时间台外方圆,人群熙攘,曹操命曹仁负责此次防务,既不可坏了欢腾气氛,又要防备各种突发事件。曹仁接手此重担,已忙了数日未合眼,正在台边巡视,调派兵卫布哨于各个要紧之处,又临时在台周围筑起一圈栅栏,以隔开围观百姓。这边各式水果、糕点流水价般往台上走送,乐师舞者也各就各位,侍匠们忙着对台上器物、阶石做最后检查。台下虽然是人声鼎沸,台上众人却疾走穿梭,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到了临近午时,城外忽鼓乐齐鸣,曹仁在台上看见远处彩旗飘舞,忙一声令下,整个台上除侍女外登时退得干干净净,自己一整官服,奔下台来,传令道:“摆香案,恭迎丞相。”


  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及近,最前头是狮龙贺舞,然后是牲畜祭品,再来数十面印着“曹”字的帅旗,以及曹操的“辟天”亲卫队,曹操自己骑着坐骑“爪黄飞电”,身着红袍,笑容满面,身后跟着长子丕、叁子植、四子熊,又有荀彧、程昱、夏侯惇、许褚等一干文武官员,加上铁卫随从,一行近千人,踏着欢鼓响锣缓缓向铜雀台而来,马壮衣鲜,人人精神抖擞,只看得道旁百姓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曹仁纵马迎上前去,对曹操躬身道:“稟丞相,宴会已置妥,请丞相先登台祭天。”

  曹操望向四周,捻须笑道:“不错不错,子孝辛苦了。”

  曹仁听曹操称赞,心头大喜,顿觉连日来辛苦没有白费,忙道:“为丞相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何况一个小小的宴会。”

  曹操微笑着点点头,回头谓众将道:“走,我们这就上台去。”说着弃马起步,渡过白玉金水桥,穿过花岩廊场,登阶而上。这铜雀台高数十丈,全部用上等晶石堆砌而成,以方形图案为主,辅以各式雕刻壁画,显得气势磅礴。各处更以金银装点,熟铜铸雕,单各段阶台安置的云鹤立烛台,就用去近千吨金属,端得是华富非常。


  曹操等人登上台顶,曹仁指着中央平台道:“丞相请看,这是请卦师依八卦五行之向算出方位,又由巧匠削一整块汉玉大理石砌起的祭坛。这四方镇守圣兽,由东往北至西,青龙、玄武、白虎,最后汇集地脉于南方朱雀之上。从地下起出的铜雀,就立于此处。”


  曹操眯眼看去,果真是一整块台面,不见接痕。四壁刻着各式鸟禽,均昂头对着台上的朱雀,取百鸟朝拜之意。那铜雀现在用红绸盖着,被置于全台最高处,面向南,尾后对着青龙、玄武、白虎叁尊黄金像,更凸其位。于是笑道:“也亏你们找得出这么大一块汉白玉石。”便绕着台边走了一圈,见壁上百鸟雕得神形各异,或振翅飞翔,或回首向天,连流云朵朵,都似有翻涌之意,不由赞道:“雕得好!”


  曹仁凑近道:“这四壁百鸟是由十余名各州郡最好的雕刻匠穷一月功夫完成,共计叁百四十七种造型,一千零二十四隻。”曹操再看那叁隻圣兽,也是用整块黄金熔铸,形态威武,线条流畅,一副镇守四方的气派。曹仁又道:“这叁隻圣兽每只高叁尺七分,重七十五公斤,已在山里吸过精气。”曹操点点头:“也只此,才配得上我这铜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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