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
过了一会儿,张之敏手中捧着药碗,从医馆里慢慢走出来。原本坐在车外的楚大连忙跳下来掀开车帘。
“公子的药煎好了。”
皌连景袤一手接过来,见他昏昏欲睡,于是摇晃他:
“轻尘,吃药了……”
夏轻尘闭着眼,感觉药已经到了嘴边,便轻轻地张开嘴来,一点一点让他喂着。有一瞬间,他竟错觉时光倒流,自己又回
到了目不能视的那段日子,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双手,一口一口喂他吃药。
“嗯……”纤细的手慢慢触上皌连景袤英挺的鼻梁,慢慢抚过他深邃的眼窝。
“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的脸……”
“什么?轻尘,你糊涂了。”
“嗯……”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夏轻尘忽然一睁眼,捂着嘴就弹了起来“唔!”
“怎么了!”
“呃!”
“敏之。敏之!”皌连景袤一把掀开帘子“他吐了!”
张之敏听得动静,忙过来一把搀上。只见夏轻尘捂着嘴爬到车边,此时路上恰好一队行人走过,夏轻尘也哪里还顾得了那
么多,哇地一声将药吐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大叫一声,跳了开去,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弄脏了爷爷的衣服!”
夏轻尘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戴高帽穿丝袍的款爷站在路中间,身后跟了一小队随从。他衣裳一脏,几名随从便忙不迭地趴
在地上替他擦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轻尘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来的“衣服我赔你就是。”
那款爷原本伸手就要来抓夏轻尘,此刻见他抬起头来,伸到一半的爪子立即缩了回去:
“啊,啊哈,啊哈哈,弄脏了衣服嘛,没关系,没关系,哈哈……这位小相公,从哪儿来的呀?”
“你想干什么?”
“呵呵呵……弄脏了衣服,不用赔钱,怎么也跟爷去喝杯水酒赔个罪嘛……”说着一脸淫笑、摩拳擦掌地走近前来。不料
还没触到马车,车内便飞出一锭银子,正正打在他鼻子上。那款爷当即捂着脸倒在地上滚着大叫起来。
“敏之,让他拿上银子滚。”
“这位爷,衣裳已经赔了,请吧。”说完袖子一挥,直接将那冲上来动手的随从震退数米。
那款爷见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由随从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鼻子跌跌撞撞地走开,口中不停嘟哝着:“你们给我
记着……”
“敏之,速去重新煎了药来。”皌连景袤一把将夏轻尘扯进马车。
“是。”
“轻尘,怎么样了?”
“刚吐了几口,忽然觉得清醒些了。”夏轻尘接过羊皮水袋喝了两口白水。两人在车内又等了一会儿,等张之敏在医馆里
将煎好的药装进一个羊皮口袋里,带在车上,四人便匆匆赶着马车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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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放了我,求你们放了我吧……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少啰嗦,赶紧走!”
行过市集,忽然听见路上有打打骂骂的吆喝,其间夹带着一个女人的哭泣和哀求,在本不十分热闹的市集上,显得格外分
明。
“有人在喊救命。”夏轻尘掀了掀窗户上的布帘。
“怎么,自己病得东倒西歪,还想着当英雄救别人?”皌连景袤握住他的手。
“你不是急着赶路么,怎么这会儿又忽然想管闲事了?”
“身为一国之君,眼见自己的子民在面前喊救命,如何能袖手旁观?”皌连景袤掀开一角车帘“敏之,前面何人喧哗?”
“这个来得巧了,正是刚才被爷用银子砸到的那人。绑了个妙龄的女子,不知要去做什么?”
“嗯?”皌连景袤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停车。轻尘,你想试试做英雄的滋味吗?”
“什么做英雄的滋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一名颇有姿色的村姑,然后被那女子感激爱慕,欲以身相许。”
“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要管闲事就算了,还给我揽麻烦,我不要……”
“人都到面前了,英雄不可再犹豫了。”他贴在夏轻尘低笑一声,忽然提起他的领子,将他一把提起来,稳稳朝外一掷。
夏轻尘那一刻知道,原来人是可以真正飞出去的。
“呃……”他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看清楚了才发现自己正张开双臂站在道路正中间。一个小时以前才见过的一队人马,现
在正浩浩荡荡地拦在他面前,而且——还挟持了一名五花大绑的村姑。
他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维持落地的姿势站在路中间。
第二十五章
“哟呵”那款爷原本火冒三丈,但定睛一看来人是夏轻尘,顿时眉开眼笑“小相公专门跑回来找我了,嘻嘻嘻嘻……小相
公,找我什么事啊?”
“我……”夏轻尘脚步不稳,形神虚晃,毫无准备,眼见那款爷带着手下一步步逼近,自己也一时慌了神,底气不足地发
出一个颤音“路……”
“路?”
“公子,公子救我呀……救我……”那村姑跪在地上向夏轻尘哭求,夏轻尘心里没底,看看马车,张之敏不知哪里去了,
帘子也依然盖着,丝毫没有动静。而面前又逼得紧,他无路可遁之下,指着那村姑问那款爷:
“你为什么抓她?”
“她家里欠了我五十两银子,现在还债时限已过,还不出钱来,自愿以身抵债,做我的妾室。”
“不是!不是的!”那村姑身上被绳索套着,奋力地扭动身体挣扎“奴家家中只不过欠过他五两银,今日要还时才知利息
已经涨到了五十两,奴家还不起,他便要绑着奴家到他的丽香院里卖身,公子爷,你行行好,救救奴家……”
“我替她还你五十两,你放她回去。”
“哈哈哈,小相公真会说笑。可是,我今天只想要人,不想要钱,你要我放了她,除非——”款爷淫笑着“你愿意代替她
,留下来陪我。哈哈……怎么样啊,小相公?”
一番话,听得夏轻尘满头汗如雨下,这老掉牙的桥段,为何总是偏偏轮到他来演。偏就此时,马车一方竟毫无动静,满街
男女都似看好戏一般围观过来。遇上这大俗大腻的剧情,他就不信车上那两个会功夫的关键时刻不出手,于是他只好硬着
头皮演下去:
“咳。大胆淫贼,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看我……”
“你想怎么样啊?”
“我路……”
“路什么呀?”那款爷一步步逼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款爷捧腹大笑,手下众随从也跟着嘲笑起来“就凭你!”
“怎样?”夏轻尘心一跳,就听那款爷对手下喝道:
“来人呐,把小相公也给带回去,爷今儿个要双喜临门!”
“别乱来!”夏轻尘后退一步,两手一比划。眼神不住地偷看路边马车,心中暗骂:怎么还不动手,真要他送死不成?
“上!”
“啊……”眼看局势不对,夏轻尘拔腿便跑,可是哪里跑得过,一转身,就被几只大手抓住了臂膀“要死了……”
夏轻尘本能地双手一扬,抓他之人突然间向后倾倒,紧抓他的肩头带着他一并跌倒在地。踩在人肉垫子上爬起来,便又听
见身后有人吆喝着冲了上来,夏轻尘急忙一转身,衣摆旋动之间,只见那款爷手下的众随从,脚下一跌,齐齐扑倒在他面
前,捂着自己的腿哀叫不已,恰似自己一转身的风头将人扫倒在地。
“哎,神了……”夏轻尘见此情形,知道皌连景袤与张之敏已经出手,但环顾四周,又不见人影。眼见那款爷自己大叫着
冲了上来,尚不知如何应对之时,那款爷居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好,好哇……”围观众人禁不住拍起手来。
“谢谢谢谢”夏轻尘眼见路人叫好,于是很应时衬景地拉开一个经典的黄飞鸿POSE,然后绅士十足地走到一边去,将那泪
眼婆娑的村姑扶起来,伸手去解她身上绳子。
“多谢公子相救。”那村姑梨花带雨,满怀崇拜地仰望着夏轻尘,盈盈一拜,直拜得夏轻尘全身轻飘飘,虚荣心莫名地大
满足,没来由地一股豪气冲天,他此刻终于明白皌连景袤所说的英雄是什么感觉了。于是他对着地上跪着动不了的那位款
爷狠狠踢了两脚,将他踢趴在地上。那款爷恼怒地回过头来瞪他:
“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咳,咳咳……”夏轻尘一手挽着妞,偏就这个风光的时候,自己那破嗓子竟不争气地咳了起来,让他顿觉颜面
尽失,于是他瞪了那款爷一眼,丢下一句“我不告诉你。”便拉着那村姑急急地钻进了马车。
“楚大,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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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招摇着出了城门,夏轻尘别扭地跟刚才那村姑端坐在车里。男女有别,他现在靠也靠不了,躺也躺不了,歪也歪不了
,偏偏那村姑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瞧得他全身发寒。他一掀帘子探出头来:
“楚大,他们两个到底上哪儿了?”
“二位爷交代在城门外相会,兴许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嗯……”夏轻尘回过身子,看着那村姑“你……”
“恩公——”
“哎……”刚才还觉得飘飘然的称呼,这会儿听起来怎么如此肉麻“你刚才不是说,你家就在城门外,现在出城转了这么
半天了,你家到底在哪里啊……”
“不,奴家不回去。”
“啊?!”
“公子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无以为报……”说着凑近前来。
“哎哎,不用报……”反正不是他救的。
“要的要的”那村姑再近前来,直把夏轻尘逼得紧贴车壁“奴家无以为报,奴家愿意跟随恩公,一生服侍恩公左右。”
“你跟着我,你家里人怎么办,你不用管家里人了?”
“恩公你——”那村姑风情万种地看了夏轻尘一眼“你真是体贴啊。奴家的家中只有一个种田的粗男人,待奴家也很粗暴
,哪比得上恩公这般俊美温柔,奴家做梦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有一位恩公这样武艺高强的美男子来救奴家脱离苦海呀…
…”
“啊?你都结婚了……我也是种田的……你住手,你做什么……”天呐,他怎么会救了这个花痴。
“恩公何必骗奴家呢?”
“我骗你干吗,我真的是种田的,我真的是农民……你不要过来啊……”夏轻尘屁股快挪,滚下车去“楚大你是木头吗,
还不拦住她。”
“这有什么好拦的。”楚大坐在车头上不正经地笑道“这样的好事,好几年也遇不上一回,你躲什么呀……”
“你这猪头!”
“恩公,恩公,你别跑呀……”
夏轻尘撒开两腿往一旁小树林跑去,英雄事小,失节事大,种地的女人力气都比他大,他拗不过,还躲不过么,先找个草
堆树丛把自己埋起来,等皌连景袤回来打发了这个女人再说。
他跑进林子里,正当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两脚忽然一空,眼下的景物长镜头一般地从他眼前拉开距离,整个身体腾空飞
了起来。
那村姑追到林子中,左右寻不得夏轻尘人影,徘徊呼唤良久,才怏怏不乐地离去,回到那马车边守着。
“哎,哎,她走了,快拉我上去啊……”夏轻尘被提着腰带,像个米袋一样吊在半空中扑腾着手脚。腰上再一紧,他的身
体缓缓上升,然后被人抓着转了几个角度,正当当放在横出的树干上。
“呼……”
“怎么样?英雄当得惬意否?”皌连景袤的低笑在耳边响起。
“你们干的好事,啊——”夏轻尘刚要转过来发作,身体忽然一下失了平衡。
“别乱动。”皌连景袤一把扶住他的肩膀,从身后递上一个羊皮水袋“跑累了吧,要不要喝水?”
“我怎么喝……”夏轻尘骑在树上,两手紧紧抓着。
“唉……”皌连景袤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一手箍紧他的腰“用手拿着喝。”
“哦……”夏轻尘小心翼翼地松手结果羊皮水袋,举到嘴边喝了两口,然后又颤巍巍地塞上。
腹背相贴,皌连景袤并没有放手,夏轻尘也只好抱着那羊皮水袋继续这么坐着。两人没有言语,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慢慢
地,皌连景袤的另一只手,从他的腰侧伸进来,滑过他的小腹,停留在他的另一侧腰上:
“好玩吗?”
“好玩儿个屁。”
“让你亲手为自己出气,你还不高兴?”
“高兴。可是高兴完了招惹上个有夫之妇,赖着不走了。自己不出面,让我当炮灰。”
“我是国君,哪能跟泼皮动手抢一个村姑呢?”
“那你怎么不让张之敏上?”
“他的身手,我又不是没看过。他用什么招,踢哪条腿,我想都想到了。”
“那怎么不叫楚大上?”
“肥头大耳,有失美感。”
“反正是计划好了要捉弄我就对了。”
“因为捉弄你非常有趣……”皌连景袤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低低地笑起来。
“哼,你就欺负我没碰过女人吧……”
“你没碰过女人,那男人呢……”
“嗯?男,男人也……”
感觉气氛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而且皌连景袤的从身后将他搂得更紧了,夏轻尘莫名地不自在起来。他缓缓地回头想叫
他松手,却对上了皌连景袤沉重的呼吸。四目相对,视线胶着,面红心跳之间,皌连景袤抬起手来,扣住他的下巴,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