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是……是……师父你真好,真好……你让我好好看看完信啊……”夏轻尘双手推着他的身体企图挣脱出来,看完
了手中的
“别看了,看半天还不是那件事,中州十县的水涝不是天灾是人祸。”
“云水河堤,理应堤高五丈,实际只筑了三丈;堤宽十丈,实际只修了五丈;这些年来一直修修补补,勉强能撑过汛期。
今年终于不堪重荷,一夕崩溃。”
“哈,难怪夏云侯不敢上本请奏,原来是怕他做的好事被查出来。”
“不……”夏轻尘沉思片刻“这事未必是夏云侯一人所为,我记得靐县的钟师爷曾经提过,当时出任州牧、负责修筑款项
的,是陈太尉;而当时的靐县县令,是叛臣沈崇的父亲,沈修。怪不得他这样迫不及待,不惜亲自出马将我拘捕。”
“不会吧……”剑师拿着酒壶后仰了过去。
“师父,今日在朝堂之上,参奏弹劾我的,都是哪些官员。”
“你不说我倒没在意,上本的十有八九是陈太尉一党的。”
“师父,你去请司马大人往御史台一查,看看这些人里有多少曾经在中州担任官职。”
“做什么”剑师放下酒壶“人都被关起来了,不安安分分坐牢,还想查这查那。”
“师父拿这封信来,不就是想查吗?”
“我是想替你翻案,不是让你招惹麻烦。这件事若真是跟陈老头有关,势必牵动半个朝廷。查出来,就是翻天。”剑师抹
了抹嘴边的酒水“还有,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司马正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亚相,你竟敢像使唤为师这样使唤他。”
“除了御史台的官员,只有司马大人有权调看官员履历。再说,我何时使唤过你,明明一直是你使唤我,让我劈柴烧火…
…”
“呃——咳咳……算我亏欠你,中州土产就免了。但使唤司马正秀,你师父还不够资格。”
“你是国舅啊——”
“你看为师的样子像是国舅爷吗?”凌依依佯装潇洒地一甩长长的乱发。
“你……你就看着徒弟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吧。”夏轻尘拿着信,转身在稻草堆上坐下“好歹你也是名满天下的剑师,
我在中州一提你的大名,拦路抢劫的山匪也哆嗦两下。这回可好,连自己的徒弟也保护不了,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谁说我保护不了!”剑师大喝一声,手上一紧,黄陶酒瓶应声而碎。瓶中酒水,顿时迸作千条白线,溅开数尺之外。夏
轻尘愣了一愣,本只是想激他一下,没想反应如此巨大。
“你说”剑师沾着酒的手一把将他提起来“要我怎样做?”
“你……你叫不动司马大人,可以让主上去叫他嘛……”
“嗯!有道理哦……”剑师一把捏起夏轻尘的脸“你真是聪明啊,师父爱死你了——”
剑师将夏轻尘的脸拧出一块红印来,然后将他提起来,端端正正放在稻草堆上,扛着剑除了囚室的牢门,回脚一撩牢门,
等在外面的差役立即用锁链在门上绕了起来。
“师父……”夏轻尘站起来追上“你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你就做梦啦,下令抓你的是阿袤,他要是不改口,你想出去?”剑师沉笑两声“老实坐你的牢,为师去喝完了酒洗完澡
就进宫去面圣。”
“诶……”
“怎么?有话要我帮忙捎去么?”
“他若是问起……没有了……”
“嘿嘿,晾你也羞于向我开口。我走了。”剑师闷哼一声,迈开大步出了牢房。
第八十二章
“甄颖!这就是你说的美人!你当我不认识他吗!”
炼丹房内,萧翰一脸怒气地指着被绑在柱上的张之敏。后者眨着大眼睛,看了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委屈地扯出一个笑:
“我,我长得不难看呀……”
“甄颖,我受够了你的闹剧!”
“别生气嘛……”甄颖走到房子中央悬挂的纱帐边,动手撩起帐子。只见内室之中,下面生着火的大木桶里,热气蒸腾地
泡着一个昏迷的男子。萧翰定睛一看,顿时大惊,抓过甄颖的脖子一阵猛晃:
“甄颖,你吃丹吃出毛病了!你怎么把阮世子煮了!都煮老了!”
“我就说萧世伯和萧允真不愧是亲父子,脑筋都是直的。”张之敏绑在柱子上,无奈地踢着腿。
“小子,你爹最近没打你是吗?”萧翰恶狠狠地拧了一下张之敏的脸。
“萧,别生气嘛……”甄颖被他掐着脖子前后晃着“你先看看清楚嘛……”
“嗯?”萧翰放开甄颖上前两步,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这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像阮世子?易容的?”
说着伸出手去,在重居正昏迷的脸上捏来捏去,嘴里嘀咕着:“这皮弄得跟真的一样……”
“萧世伯,别捏了,那是真的……”张之敏捆在绳子上难受地蹭着“那可不是一般人,您别给捏坏喽!”
“姓甄的,你哪儿找这么个人?”萧翰向发现什么稀奇宝贝似的绕着重居正反复打量,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
“您老的脑子又想哪儿去了?”张之敏歪着脑袋看着他。
“阮世子不是斩了侯爷被问罪了吗?眼见着脱罪无望,主上就命人去找了个长得极像的替死鬼,放在你这儿秘密关着,等
着过几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阮世子就可以平安脱困了。”
“诶——萧世伯,你这个点子好啊”张之敏用脚鼓起掌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我就不操这个心,直接把他扔大狱
里换出来得了,哈哈哈哈……”
“哼哼,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老子打了二十年仗,要是连这点智计都没有,又怎么敢顶这常胜的名号啊,哈哈哈哈……
”萧翰受了马匹,开怀大笑起来,然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张之敏身上的绳子“我说张世侄啊,你怎么也在这
儿啊?”
“他是专来坏事的。”甄颖猝不及防地用一根银针戳中了在张之敏,后者哼都没哼一声就耷拉下了脑袋。
“甄颖,你……”
“呵呵……新制的麻药果然好用。”针尖一闪,甄颖的笑容直看得萧翰心里发毛。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别这样嘛,帮帮忙如何?”甄颖兴奋地解释着“此人中了无花蛊。无花之意实为无话,他全身皮肉和筋脉都被锁住,有
口不能言。”
“哈,你这回过瘾了。找到一匹任你随便试的死马。”
“呵呵呵……所以请你来一起玩嘛。”
“恕不奉陪。”萧翰一瘸一拐地转身。
“那六夫人……”
“甄……”萧翰咬了咬牙“说吧,做什么。”
“嘿嘿嘿……”甄颖开心地笑道“我已经用药汤将毒素逼至头颅,现在你推气过功,让他血脉逆冲,我要用这根针,将他
体内的蛊毒导出。”说着甄颖从一旁托架上抽出一根半尺长的大刺,在萧翰面前晃晃,一下晃成了四根。
萧翰额上淌下一滴汗,无奈地伸手将重居正扶坐起来,弓腿扎马,在他背后站定,左掌在空中划了半个圈,缓缓捏上他的
后颈,右掌运力,猛地往他背心一拍。
“喝……”
气过体,逆冲筋脉,重居正全身气血倒冲上头顶。只见甄颖神情一敛,手捻刚针自他的百会、后顶整根刺入。转身取出一
只黑石瓶,运起掌功,石瓶细小的口中缓缓腾起一股黑青的烟,丝丝吸进重居正的鼻腔。插在重居正头顶的中空银针,缓
缓冒出缕缕的白气。
此时,甄颖将第三根银针刺入重居正的前胸。掌上轻推,将石瓶中冒出的烟气赶向重居正胸前。
“啊——”一声沉慢的长喝,甄颖扔开石瓶,双手运指点中重居正锁骨上气舍两点,向上推过人迎、听宫,直推至太阳。
萧翰在身后双掌回盘,绕过曲垣、天宗,双手合指,抵上至阳穴,沿神道一路上推。
只见重居正头上针端,白气不断,渐渐变成青灰。见此情形,甄颖骤然沉喝一声,退功收掌。背后萧翰也跟着收掌。眼见
甄颖缓缓取出重居正体内的银针,萧翰直起了身子,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内息。
“姓甄的,这就好了?”
“好了。”甄颖毫无征兆地一伸手,将刚才那四根银针中用剩的那根,戳进了萧翰的胳膊上。萧翰身体一滞,两眼一翻,
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呵……新制的麻药果然好用。”甄颖一把托住萧翰横抱了起来,低笑着抱着他出了炼丹房,往寝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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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被火焚毁的廷尉府暂时移至雍津府衙门办公。但夏轻尘一案,一来无人举证,二来牵连甚广,审定无罪无疑是向
陈太尉代表的内朝武官宣战,但若是审定有罪,势必龙颜大怒。两边虽在此案上利益相对,但陈太尉长女毕竟贵为皇后,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得罪哪一边,都吃不着好果子。廷尉府虽掌刑法,在此案上却是左右为难,两堂会审依旧审不出个所
以然。
“所以呢?你是在向朕说明你的无能是吗?”日常器具理政的熏风殿内,皌连景袤坐在正面榻上,优美的手,重重一拍雕
龙的案头,轻描淡写的语气,吓得跪在堂下的廷尉丞浑身筛糠一样地抖了起来。
“臣……臣不敢……”
“重大要案,不过三堂会审。你提堂两次,仍审不出究竟。你的头,真是顶在颈上,没用的摆设。”
“主……主上赎罪……”
“朕问你,阮世子为何要杀夏云侯。”
“这这……阮世子缄口不言,臣不敢轻易刑求……”
“嗯——”
“臣,臣,臣没有刑求……是……种种证据表明,夏云侯封治中州期间,横征暴敛、倒行逆施、天人共愤,阮世子应是为
民除害,为民除害……”
“够了。朕叫你查夏云侯的该死之罪,你查出了多少。”
“回主上。夏云侯确实该死,但贵为州侯,其罪确实不至斩立决。而且阮世子当初未经堂审,私自处刑,就已犯了律令。
臣无论如何,想不出替他脱罪的方法。”
皌连景袤正要发作,四宝轻轻地跑上殿来,站在榻前小声禀报:
“主上,谏议大夫甄颖和大将军萧翰在殿外求见。”
“他们二人?是不是又打架了来找朕理论?”皌连景袤皱了皱眉。
“回主上,甄大夫和萧将军衣冠齐整,面无尘垢,不像是厮斗过的模样。”
“嗯?宣他们进来。”
“是。”
皌连景袤看了看地上的廷尉丞:“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廷尉丞忙不迭地起身,心惊胆战地除了熏风殿。
片刻之后,甄颖和萧允双双走上殿来,伏身行礼之后,在殿上站定。
“你们两个一起来,是何要事?”
“启禀主上,臣有本参上。”甄颖低着眼,合手走上一步。瘦削的白脸上,是冷若冰霜的深沉。
“臣也有本参上。”
“嗯?”皌连景袤一声疑惑,看着他二人举在手中的奏章“你二人参奏何人?”
“臣要参,中州封主夏云侯。”
“臣要参,太尉陈天亮。”
“哦?这真是惊人的言语。”
“臣请主上,宣一位证人上殿。”
“甄颖,你让朕好奇了。宣上。”
四宝躬身退下去,不一会儿领着面覆黑纱的重居正进殿来。重居正走上大殿,动手扯下面上黑纱,伏身行礼道:
“微臣靐县县令重居正,拜见主上。”
皌连景袤眼皮微微跳了跳,面不改色道:
“重居正,你身为一县长官,未奉诏令,擅离职守,你可知该当何罪?”
“这……”萧翰与甄颖对看了一眼,各自讶异皌连景袤竟没有讶异此人与夏轻尘的相似。
“回主上,微臣并非擅离职守。微臣被奸人劫持拘禁,后被钦差大人救下,随行入京。”重居正跪在地上答话。
“何人斗胆拘禁朝廷命官?”
“回主上,是中州封主夏云侯。”
“州侯无故拘禁朝廷委派的官员,颇有谋逆之嫌,他为何要拘禁你?”
“只因微臣无意间发现有人私开战备粮仓,偷运粮草。”
“哦?”皌连景袤向前倾了倾“详细说来。”
“是。”重居正深吸了一口气“云水堤防不固,以致今年决口,十县涝灾。南方灾民,纷纷逃至地势较高的靐县。微臣治
下官仓尽开,仍不足接济灾民,无奈之下,只能往州府向侯爷请粮。然而夏云侯非但不思赈灾,反而居粮不发,鼓励奸商
哄抬米价。微臣愤慨之下,转而奔向靐县以西的战备粮仓,欲冒死开仓。”
“大胆。”
“是……但微臣赶到粮仓之时,却恰好看见有人正运送大量军粮往云水河畔装船。微臣上前盘问,才知道一切都是夏云侯
的命令。将战备粮仓之内的军粮,私自变卖。”
“岂有此理!”皌连景袤一拍龙案“何人胆敢收买军粮!”
“微臣不知,那运粮之船是艘商船,但船上水手却不是寻常商旅,更像是武林中人。微臣手下的捕快曾跟踪并与之交手,
负伤而回。”
“那船驶向何处?”
“回主上,顺云河而下,驶向西南方。”
“西南方?西苗地界?”
“微臣不知,但那日所见船家,并非西苗之人。”
“哼……定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在替西苗揽生意。你且说,夏云侯如何察觉,将你拘禁。”
“回主上,此事发生不过两日。微臣便在县衙书房之内,遭人袭击,连夜被掳至夏云侯府中,被一个女人种下蛊毒,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