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梦游了!你说的故事很是让人动容,但是我并不会因此忘记你该偿的命。亲手杀你,是侮辱了我手中名贵的宝剑—
—等利用你对付完你那该死的老爹,我会让你死上八十四次。”夏轻尘轻轻一脚将君愉蹬开,兀自闭上眼靠在树干上。
“大人”萧允见他心情不佳,于是上前劝慰道“兰妃当年乃是自尽而死,主上当时已决定将她逐出宫去,只是……慢了一
步。大人千万不可误会主上。”
“知道了。我还没有无聊到吃一个死人的醋。”
“是……”萧允喜道“依大人的心胸,怎会容不下几个过去的人。是萧允多虑了。大人既已决定还朝,自是心里已决定了
为了政事,放下私情,大人果然是心怀天下之人。”
“萧……”夏轻尘疲倦地睁开眼看着他。
“大,大人……”萧允的脸没来由地一红。
“我不是……”夏轻尘淡淡地说了一句,歪头睡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州地裂,云水河沉。西苗大军兵退百里,回到原来的地界之中。驻军营地的大帐之内,阿岩一拳击在阿得的腹部。阿得
捂着肚子直退数步,一个不稳,跪跌在地,紧闭的嘴角,缓缓淌下一丝鲜血。
“是你答应退兵?”
“是……”
“叛徒——”阿岩一脚踢向他的下巴,直将他踢翻在地,满口鲜血“为何不还手抵挡!”
“这还看不出来吗”阿得沙哑而低沉地说“我已无力还手。”
“你……”阿岩一把揪起他被血浸透的前襟“可知西苗为这场大战准备了多久!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精力,流了多少鲜血
,才打下了金沙滩!眼看落魂口就在眼前,你却为了一个妖孽,轻易投降了。”
“我有失。但导致全盘皆输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没有一个将领,会在战场上扔下自己的部属。你不配做一个将领。”
“那你呢——你为了那个妖人,放弃了西苗的族命,你要作何解释?”
“我没有解释。”阿得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
“族人未来的命运,在你的心中的份量,还比不上一个异族的少年吗?”
“开拓疆土的族命,是我心中最重的理想。但唯有他,无法用轻重衡量。”
“既然如此,就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吧。”阿岩怒吼一声,腰间弯刀出鞘,对准阿得的脖子削了下去。
阿得平静地闭上眼,等待那一刀的落下。
突然,面前一阵轻风扫过,只听“当”地一声,一口血刃格住了砍下的弯刀。
“火枭。”阿得闭着眼轻唤。
“你敢挡我。”
“谁要杀他,我就挡谁。”火枭握着血刺猛力一推,震退阿岩。
“你今日挡得了我。待族长裁决之后,你还能挡得住么?”
“那也轮不到你决定。”
“将他关起来!”阿岩一挥手“等回到族寨让长老审问。”
西苗卫兵冲上。火枭扶起阿得,缓缓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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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的中州官道。君明正带着中军骑兵,踏夜急追,直追至树林外围。
“报——”前方开路尉官回报“启禀主帅,前面树上有信”
“拿来!”君明正一把接过树上揭下的白纸,抖平来一看。只见上面无比嚣张地写着两行大字:
树林之内,烧烤令郎。
“哼!”君明正抓过火把,弯腰照在地上,只见大量泥泞的脚印自官道方向延伸出去,而树林附近却是几近平坦“黄毛小
儿,以为这样就能骗本帅进入树林。全军听令,继续前行。”
“是。”
君明正领军追出数里,忽然发觉周遭环境有异。再次接过火把,探身马下。果然,前方地面上已无任何新踩的足印。
“可恶!中计了!”
“主帅……”
“回头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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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夜道,两名尉官带着张之敏与阮洵沐雨而行。忽而,路旁草丛之中飞出一支暗箭,张之敏身后副官猝不及防,中箭倒
地。随之平地而起的绊马索,将前方的阮洵的马匹绊住,只听一声惨烈的嘶鸣,阮洵连人带马,竟毫无征兆地跌了下去。
张之敏身下坐骑受到惊吓,凌空一顿,险些将他抛下马去。
“啊……”追风营尉官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下,就听头顶风声呼啸,忙低头再滚。身体上方,白花花的刀刃擦身而过。
随后只听一声蜂鸣,偷袭之人惨叫倒地。
“你们是谁的人?”阮洵捂着剧痛的胸口,撑在地上看着四周包围的人影。
“这你不用知道,想绕过这条路,就先留下性命,呃——”发话之人话未讲完,突然闷叫一声,径直倒地。
“哼,鬼手神针的徒弟,怎么能让你这群乌合之众杀了”张之敏半死不活地趴在马上,奋力打出手中十枚金针。乱花过眼
,十人倒地。阮洵尉官拼死挡开一拥而上的敌军,欲护他上马。
“敏之快走!”地上阮洵袖中判官笔猛地掷出,如飞鸟盘旋,扫荡围剿人群,打开一条生路。
“上马……”张之敏猛夹双腿,纵马欲将他拉上马背。不料敌人放出弓箭,阮洵当场中箭倒地。
“跑啊!”阮洵大吼一声,口吐鲜血,刀剑同时架上颈项。
“阮洵!”张之敏冲过人群,回头急看。只见箭雨挥眼而来。他用仅剩的力气,射出手上最后的金针,用力一抽马背。随
后只听自己的肉体之内一声闷响,麻痹的感觉自背上蔓延开来,这时他知道,自己中箭了。
“快追,别让他跑了。”
军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危机,撒开四蹄狂奔,带着重伤的张之敏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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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已经在林地中吃过晚时干粮的骑兵队伍,又再度打着火把向北方的靐县赶路。逃亡途中屡遭埋伏,追风营人马
与驻军骑兵已折损不少,剩下的众人也已疲惫不堪。但追兵在后,不敢久停,只能加快脚下的步伐。
天降细雨,让道路更加难行。失血过多,伤口恶化,体力耗损,让夏轻尘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疲倦地骑在白马背上,
意识朦胧地跟着前方开路的火把。
“大人,为何不走官道?”
“废话啊……国道哪有高速快?”夏轻尘打趣地说,然后就见萧允一脸的茫然,于是有些无力地笑笑“哈,我还是不适合
讲笑话。”
“大人,走了大半夜,是否停下小歇?”
“不停。林子里不好走。万一君明正追上来,不好跑……”夏轻尘脸上的雨水,断了线一般地顺着下巴滴下“出了林子再
说。”
“是。”
骑兵队缓缓前行,又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树林边缘,远远可见平坦的官道。夏轻尘看看面前的旷野,正在思索是否停下让
队伍休息。前方开路士兵回报:
“启禀侯爷,前方便是树林出口。北方官道上,有人马向这边走来。”
“嗯?是谁的队伍?”萧允在马上问道。
“回将军,天色太暗,不见对方旗号。”
“上前拦住询问。”
“是。”
“大人,是否暂停行军?”
“嗯,原地等待。”
“侯爷有令,所有人停步待令!”萧允向后方喊完话,转身将肩上打湿的披风脱下来,遮在夏轻尘头上“大人,马背辛苦
,让萧允驮着你吧。”
“不用。”
“启禀侯爷,前方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侯府家臣,来迎侯爷回府。”
“嗯?侯府的人?”夏轻尘眉头纠得更紧“去看看。”
夏轻尘一夹马刺,带着随身卫队出了树林。
只见前方官道之上,等着十余人的一队人马,穿的的确是府兵的武装。见他出来,立即伏拜在地:
“参见侯爷。”
“你是侯府的侍卫?”夏轻尘看着那领头的少年。
“是,小人是侯府侍卫领队。”
“府兵腰牌何在?”
“腰牌在此,请呈侯爷。”那人解下腰间铜牌,递给传令官。
夏轻尘接过一看,果真是夏侯府的腰牌,于是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缓和:
“的确是侯府的腰牌没错……”夏轻尘仍有些犹豫地看着地上之人“你叫什么,是谁的手下?”
“回侯爷,小人名唤七殇,直接听命吴千总。”
“那吴千总呢?”
“州府被朝廷派来的君明正将军控制,侯府也在封锁之中。吴千总察觉事情有异,遂命我等脱身出城,前来保护侯爷安全
。”
“嗯?侯府被君家兵马封锁了?”
“是……”七殇沉声说道“如今侯府被团团围住,沈大人与侍书、入画四位姑姑也都成了人质,我等是拼了性命才得以出
城。”
“哦?认识侍书她们……”夏轻尘低声咕哝着“她们极少出府,看来你们确实是府中之人。”
“大人,既有援兵来到,是否暂作休息。”
“也好。都走了大半夜了。萧,你看一下四周地形,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众人下马歇脚。”
“是。”
大军在官道旁扎停下,萧允扶着夏轻尘下了马,靠树边坐了避雨。不等生火,萧允便急忙解开他被雨水淋湿的裹伤布。触
手只觉异常滚烫。
“大人?”萧允伸手探他额头,确定他果然发烧了,心中不由地焦急起来“大人不能再这样继续赶路了。”
夏轻尘有气无力地叹着气:
“还有半天的路程,现在停下,也无处藏身啊。”
“唉”萧允心痛地叹道“都怪萧允没有用……”
“萧……”夏轻尘按住他的手“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大人……”萧允用力绞着那块脏了的裹上布。一路细雨,众人身上已经没有干爽的地方了,只能将那布条尽量绞干,好
让伤口溃烂地慢一些。
夏轻尘耷拉着脑袋任他为自己包扎,渐渐地,面前的视野稍稍明亮起来。是那些接应的府兵生起了火堆,并且将自己随身
的干粮分给众人。
夏轻尘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走来走去,看着萧允起身朝火堆走去。
萧允屈着左腿,右腿半跪蹲在地上,为他烤干那布条。在他身边,新来的数名府兵也正蹲着烤干粮,陆续分发给众人。夏
轻尘模糊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身下快速扫过,又猛地转向背向大树,屈坐在地上的骑兵营将士。朦胧的神智如遭电击一般猛
然惊醒,整个人原地弹了一下。
“侯爷,小人带来干粮,请侯爷品用。”七殇走到他面前双膝跪下,将烤干的饼举到他面前。
夏轻尘到吸一口冷气。越过他的身体,赫然看见火堆旁,另一名府兵正将手中烤好的面饼与萧允分食。
“萧!”夏轻尘沙哑着嗓子一声大吼,腰间宝剑同时出鞘,一剑割在七殇臂上,将他刺倒在地。
“把所有府兵给我拿下!”夏轻尘握着剑大喊。
骑兵将士一时错愕,眼光看向同样错愕的府兵。
“侯爷,侯爷饶命……小人不知何处冒犯侯爷,请侯爷恕罪……”七殇捂着伤口跪起来,磕头如捣蒜。
突然间,夏轻尘只见他腰上寒光一闪,宝剑迎面刺来。
“大人!”萧允猛地一步冲到他的身前,伸手握住七殇手腕,反手一拧,下了他的武器,抬脚将他踢倒在地。四周府兵见
他败露,立即拔剑欲刺,却被骑兵营先一步制服。
“说!你们哪里的土匪!”夏轻尘瞪着被押在地上的七殇。
“哼”七殇跪在地上冷笑起来“侯爷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你们的举止言行不像是军人。武士佩剑,常挂在腰侧,无论跪、坐,只屈一膝,是碍于铠甲的坚硬,也是便于随时拔剑
而起。而你们,屈双膝而蹲,落双膝而跪,是庶民和奴婢的姿态。”
“侯爷的眼睛真尖,小七费了半天劲摸到的这块府兵腰牌,看来一点用场也没派上啊……”
“少废话,你们因何故偷袭本侯!”
“哼!”七殇恨恨地说“我们是黄粱寨的人。”
“黄粱寨?”夏轻尘愣了一楞,随即冷哼一声“哼,原来黄粱寨还有余孽未清。”
“不错!”七殇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怒火中烧“黄粱寨为民起势,却栽在你这个奸人的诡计上。”
“住口!”萧允喝道“黄粱寨叛国投敌,死有余辜!”
“那是你们栽赃陷害!你想不到吧,黄粱寨还有这么多活口……哈哈哈哈哈哈……忍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你这个魔头,
我小七,今天就杀你祭崔大哥的亡魂!”
“死到临头还嘴硬!”
“是——吗——”七殇阴毒地一笑。
突然——
“呃!”身边数声短叫,只见周围士兵,突然捂着腹部抽搐起来。
“啊……饼中有毒!”萧允一声惊喝,猛地捂着肚子一弯腰。七殇同时挣脱左右束缚,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瞬间已刺入
萧允体内。周遭黄粱寨余党同时反扑,一时厮杀再起。骑兵营虽然训练有素,无奈中毒不敌,死伤惨重。
“萧!”夏轻尘提剑疾刺,挡开七殇,扶着萧允猛退两步。
萧允中毒在前,又遭刺伤。力空气虚之下,仍豁命抵挡,毒素急剧蔓延,很快不支持倒地。
“啊……”萧允捂着腹上的刀,面部扭曲着“大人快走……”
“不行!众人上马!”夏轻尘拖着萧允上了马背。
“哪里走——”黄粱寨众人拉住前路。
“侯爷,不好了。林中有火光靠近,君明正追上来了!”
“夏无尘,交出我儿!”远远看见人影,君明正骑在马上大喊。树林之中,成排的松明火把亮起,精锐雄狮封锁树林,黑
压压直扑而来。
追风营众人身中剧毒,前逢偷袭,仓皇应战,顿时阵亡一片。两路人马如凶猛饿虎,轮番直扑夏轻尘。夏轻尘虽伤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