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继位太医面露惶恐之色“主上尚存一息微弱的心跳。”
“什么!”司马正秀厉色道“你们……”
“相爷明鉴”太医们纷纷跪了下去“今日早时主上他确实是……或许是主上洪福齐天,上天眷顾,起死回生……”
“够了!生死尚且分不明白,你们还做什么太医!”司马正秀怒视着皌连景焰“南王爷,你到底对主上做了什么?”
“相爷”皌连景焰优雅地坐在榻边 “你当真是糊涂了。最后从这熏风殿里走出去的,最后一个跟主上说话的人,是张之
敏啊。他窃走了玉玺,然后信口开河,散播主上的死讯。天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了众太医的眼皮子,想将我的皇
兄,活埋下葬啊……”
“你……”
“哼……张之敏盗取玉玺,弑君谋反。”皌连景焰一步上前,面色霸道地看着司马正秀“传令下去,即刻张贴通缉榜,责
令各州县全力搜查追捕张之敏!”
“南王爷——”
“司马相爷”无视司马正秀的怒意,皌连景焰跋扈地一挥袖子“犯错的人没有资格继续发号施令。拥立太子即位一事,你
也有脱不了的嫌疑。如今的熏风殿,就暂时由本王做主了。主上需要静养,相爷也应该回府休息了——”
一声令下,殿外数名武士走了上来,逼着司马正秀退出殿外。
“南王爷,主上尚有一息尚存,这熏风殿,王爷还不能做主。”袖一抖,随身侍官立即护住左右“从今日起,熏风殿内外
严加戒备,你两人护守主上左右,除太医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龙榻。”
说完,司马正秀一摆手。皌连景焰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忍下一口气,背着手,跟司马正秀一同退了出去。
冷香净苑之内,侍书、司棋、入画、抱琴四名女侍匆匆忙忙地收拾着行囊。四宝太监急急得等在卧室门外,小步地跺着脚
催促着:
“快,快些啊……再迟就走不了了。”
“四公公,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焰儿他,南王爷他……他真的谋反了?”翠娘在一旁,睁大了眼睛问
他。
“哎哟,我的翠姑姑,翠姑奶奶,你怎么还不信呢。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跑出来的呀,宫里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你
要是落在南王府的手里,那少傅大人就麻烦了。”
“好”翠娘点点头“姑娘们听好,一会儿咱们分两路出城,路上能遇着就遇着,没遇着也别停下。要是谁先到了中州侯府
,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一切等公子回去定夺。一切消息,咱们到了中州再打听。都记住了?”
“是。”四个丫头抱着行囊包袱,神色慌张地看着她“翠娘,我们害怕。公子不在,要我们自己走那么远的路……”
“就你们这点儿出息!是想让人笑话夏侯府吗!”翠娘骂道。
“呜……这又不是随侯爷出行,是出事儿了。我们几个从来没自己上过路……”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这是侯府的腰牌”翠娘语气稍缓地将侯府铜腰牌发给她们“都收好了,就算盘缠都掉了,这个也
不能掉,这样过了中州地界,才有人保护咱们。”
“是……”
“翠姑姑,马车在外头等着了。”府上的丫鬟前来通报。
“走吧。”翠娘不放心地看看眼前四人,推着她们出了后园。自己带着几件衣裳和少许银两,匆匆上了等在偏门外的马车
“走,快走……”
车夫挥动手中的马鞭,马车剧烈摇晃着,顺着僻静的巷子朝外奔去。
突然,巷口转角处,忽现一队骑兵挡路。车夫猛拉手中缰绳,快马一声嘶鸣,猛然刹住。翠娘一个不稳,从车中跌了出来
。
“啊……”
“翠姑姑,前面有人挡路。”
“掉头,快掉头……”
车夫急转马头,不料回身退路也已断绝。
翠娘面露惊色地撩起帘子,只见一名身穿王府武装的领队上前下马,站在马车之前,掏出怀中的喜诏,高声念道:
“今有夏氏翠娘,姨貌端庄,虔恭中馈,堪为女中佳人。孤纳为南王府侧夫人,以著贤德之美。”
“什么……”翠娘愣在当场。
“翠夫人,在下南王府副总兵薛晴,奉王爷之命,迎夫人回宫。”说罢,手一摆,身后武士上前,夺下马车,强行带离窄
巷,朝着南王府走去。
“公子……我该怎么办啊,公子……”
而此时的夏轻尘,依旧带领厢军,坚守在西苗地界之外。
云河的水位渐渐沉落,落魂口下的河床半裸在浅浅的流水之中。
双藐峰的峡谷中透过染夕阳霞光,长长地在战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夏轻尘手持火把,缓缓抛出。火焰落下的一瞬,垫在剑
师尸体之下的干柴瞬间点燃。冲天的火光淹没了故人的面容,灼烧在夏轻尘疼痛的伤口中,他灼热的眼中,反复闪过剑师
倒下时,刹那间的血红。
“有些事,过去了,永远无法忘记。有些仇恨,一旦埋下,永远也无法原谅……”夏轻尘轻抚面前的残破的铁剑,蓦然回
身,身后是武装待阵的三军将士。
“今天是复仇的日子!在战争中死了战友的兄弟,用你们手中的枪矛,向敌人发泄心中的仇恨吧!”夏轻尘登上高台,扬
剑一挥“从今之后,不再犹豫。敌我之仇,不共戴天!”
“杀!杀!杀!”
士气高呼而起,战鼓划开阵局。应战而出的赫炎苍弘,肩挂朱凤吐火烈焰袍,身披鬼面饕餮连环铠,腰系勒甲银丝狐尾带
,弓箭随身,画戟指地,巍然胯坐在赤鬃骏马之上,雄浑之气震慑整个沙场:
“很好。你将有幸一见——完全真实的赫炎苍弘。”
赫炎苍弘反手一抛方天画戟,肩上赤金鹿弓翻旋而出,稳拿在掌。他双足一蹬,拔空跃起。顿时垂起风云霞光阴,卷起遍
地黄沙掩日光,战场之上,风啸如刀,宛如战神扬弓,鬼哭神嚎。
“啊——”
赫炎苍弘凌空蓄势,穿山破月之势,一举射向敌阵。
“留神!”萧翰马上腾起,飞步上蹿数步,一枪挡下赫炎苍弘射向帅旗的一箭,大喝一声,将利箭打落尘埃。
赫炎苍弘半空翻身,伸手接住方天画戟,从容霸道地一挥,落上马背:
“杀。”
扬弓立威,西苗地界一鼓作气,万千战士如猛虎恶狼,凶扑而来。
“拼命吧!”夏轻尘将令一挥,皇朝驻军精锐尽出。
勇者无畏,豁命之战。沉寂多日的战场,刹那间再度飘起血腥之味,冲天血光,染红半壁河山。
“阿得啊,生死一战,终结我们各自的命运吧。”
夏轻尘抽出腰间宝剑,轻轻一指,斩断过往纠缠。赫炎苍弘画戟回挽,激起胯-下战马凌跃,纵身杀入战场。
就在同时,双藐峰之后,一队神秘的人马,押运着沉重的货车,缓缓靠近驻军大营了。
第五十章
落魂口下,战局已经持续至黑夜,疲战的双方,依旧不愿流露半点退意。战团之中,萧家父子卯上赫炎苍弘,长兵短剑配
合,攻守绵密无间。赫炎苍弘神兵在握,不为所动,然而久战至黑夜,他脸上也不禁流露疲态。西苗大军竟也不似白天般
凶猛,战线逐渐萎缩。
“打不动了吗?”萧翰冷笑一声,挥令重整队伍,准备再度冲锋。
就在局势陷入胶着的时候,赫炎苍弘突然再挥令旗。背后的阵营之中,忽然响起鹿角的长鸣,地面开始擂鼓般震动起来。
夏轻尘心头一凛,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是……是象群——”
数声震人心魄的长啸划破夜空,无数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南边的地平线。只见赫炎苍弘画戟一摇,西苗大军瞬间退开战线。
庞大的象群,被遮挡住双眼,在战士的驾驭下,横冲直撞而来。
“不妙,快鸣金!”夏轻尘急急下令,然而已是慢了一步。
象群席卷而来,瞬间冲破前锋防线,骑射兵虽是精锐,但箭驽与马蹄,终究挡不住庞大的攻势,瞬间溃不成军。
赫炎苍弘回马反戟,西苗大军重新聚合,凶猛反扑。
“降者生为奴!”不可一世的狂语出口,赫炎苍弘一反之前力不从心,方天画戟再开杀戮,卷起血红掩月色。
“众人先退!”萧翰一声大喝,纵马上前断后。梨花之枪拄地一划,平地掀起丈高沙浪,划出一条深深的界限。
“父帅!”萧允领兵退撤,回头却见萧翰依旧困在前方。
“退啊!”面对蜂拥而上的刀斧手,萧翰手中长枪飞速回旋,见人便杀。眼看象群浩荡逼近,他双足猛顿,腾空而上,一
举攀上领军头象,一枪杀死驭象士兵,反手向象身戳去。
就在此时,赫炎苍弘突然弃马,长腿疾奔翻上象背,蛮狠一戟将萧翰打下地去。双足夹住骑象鞍座,口中长啸一声,提起
象身往萧翰身上踩去。
“父亲啊——”萧允纵马来救,身旁忽然冲上一道黑影,不等他看清,黑影瞬间穿过人群,冲至象蹄之下,眨眼卷走萧翰
。
萧翰看着迎面踩下的象足,惊呼绝命的瞬间,眼前忽然一花,身体顿时飘了起来。他惊讶地一回头,赫然见到蔚蓝天幕下
,一排整齐的白牙。
“甄颖!”
“嘿嘿……”甄颖咧嘴一笑,拉着萧翰猛退“我带了好东西来看你了——”
随着一声拖长的怪笑,甄颖一手拉着萧翰,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黑的球,朝着赫炎苍弘的方向砸了过去。只听一声轰然
巨响,地面炸起冲天火光。双藐峰顶的投石器同时拉动。无数铁皮火药雨点般抛下,封住西苗前进的道路。象群受伤倒下
,眼见意外生变,赫炎苍弘扬手下令,立即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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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总算是赶上了……”一入营帐,甄颖就用袖子揩起了自己脸上的灰尘,一抬头,却见萧翰瞪着圆圆的眼睛,死死
盯着自己“嗯?你怎么了?”
“你……你怎会来?”
“受人所托,顺便来体恤你。”甄颖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前日里发生何事,为何我感觉……”
“感觉什么”甄颖的脸突然近距离放大“你有感觉了?”
“你兴奋什么!”萧翰恼怒的一把甩开他的手。
“嘻……我们之间确实心有灵犀,嘿嘿……”
“谁与你心有灵犀!”
“别这样嘛……我们是同命之人,理应心有灵犀。”
“我就说!你怎么不顾一切来救我,原来是怕自己死了!”
“别这样嘛……”甄颖又想凑上去,耳边听得身后脚步声。一回头,是夏轻尘进了帐篷。
“甄大人,辛苦了。”夏轻尘走进前来,暗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不知是否来得迟了,还得战事耽搁。”
“不,来得正好。恰恰为大家解了燃眉之急。这一炮,恐怕能让西苗地界按兵多日了。”
“我刚才就想问。甄颖你带来的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又是你秘制的丹药!”
“是火药。”夏轻尘接着他的话说到“超越时代的热兵器,能够掌握它,我们就掌握了比武力更加有效的威慑。就算西苗
地界有再多的武士与大象,我们也不需再顾及。今日看甄大人的使用,想必已娴熟掌握了。”
“还不完全,如你所说,目前制做的弹药,依旧克服不了阴雨的天气,但如今中州晴朗,天时应该不是致命原因。”
“嗯……”
“大人是否另有计划?”萧允在一旁问道。
“我想……我们这回有希望彻底击退西苗地界”夏轻尘一把摊开地形图,指着落魂口临近的一侧山脉“你们看这条黑线,
这是在云河与商路水道中间的一条山间溪道。五年前云河改道之后,此处就干涸成为了峡道。道路平坦却十分狭窄,一夫
当关,万夫莫开。但这条峡道,却能直接通至金沙滩后。我们的探子,已经数度由它往返证实。”
“如此要道,西苗岂会不知,岂会不守?”
“西苗地界已经严防这条峡道,但是其道路狭小,大军无法行进。因此西苗地界与我们一样,知其实,而不得其用。”
“大人有何打算?”
“诱敌深入。”
“哦?”
“假如赫炎苍弘得知我们将通过这条峡道,运送今日威力巨大的火药从他们后方包抄,炸开峡道小路,那么他就算明明怀
疑其中有圈套,也还是会忍不住加派出强兵前往拦阻。而我们就在峡道上方,布置火药,引诱他们交战进入。然后引爆火
药,斩断退路,断其羽翼。就在他们分神的同时,我们再大举进攻落魂口下的主战场。先用火药控制住攻势,再上刀斧手
,必能大获全胜。”
“总觉得这个什么‘火药’是投机取巧的奇门机关,胜之不武……”萧翰嘀咕了一声。
“萧将军,事到如今,能赢才是最重要的”夏轻尘暗笑,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能省去劝人接受新事物的时间“我所
担心的是,赫炎苍弘是否会真的中计,今日初见火药的威力,他究竟有多少认知。一旦他看破这个计划,那我们派去诱敌
的人,恐怕会在峡道的另一端,被埋伏屠杀了。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个足以动摇他的理由。比如说——”
“大人,不……”察觉他想说的话,萧允正要阻止,夏轻尘却不顾反对地说了出来:
“比如我。如果由我带人走过峡道,探入西苗地界,他应该回来。”
“为何?”
“因为我知道他想亲手杀我。”夏轻尘看着地图,背过身去“休战两日,后天入夜,照最后的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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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意外生变,突来的不明杀伤武器,让赫炎苍弘百思不得其解。他带着被铁片崩伤的手臂回到营地之内,就一直陷入沉
重的思索之中。
“测算出来了吗?是什么?”火枭在惊鸿仙子的帐内,看着满脸汗水的她从祭坛中退出。
“那火的神明掌握的杀戮之物,是人间之外的妖力所带来,对信奉黑暗的西苗族人来说,是很难克服的灾难。”惊鸿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