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的少年——蛋蛋鼠

--我也是塔特尔的成员。
他是塔特尔，而且以他的聪明和灵巧，他一定也是和自己一样是监视者。他被贵族俘虏，被用于实验，除了一颗头活着，身体都化为虚无，他的搭档呢？他的伙伴们呢？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管不救吗？吉菲斯刹住了脚步，他突然间明白了。
不是他们不救，而是忘记。塔特尔会对他们进行洗脑，这些记忆都将不复存在。奇巴也肯定是被洗脑之一，不然他怎么可能忘记阿诺？克利斯也是一样，他忘记了尼格罗，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动。奇巴之所以会排斥伙伴，独自生活，也是因为失去了那些生活的记忆，破坏了原本的亲密。一切都变得虚假，还有什么可以留下？
憎恨......吉菲斯无法控制地憎恨，憎恨贵族，憎恨这个世界，这些所谓的科技。奇巴也同样地憎恨着这一切，而现在，吉菲斯终于明白了理由。
当你摆脱了贵族的操纵，你也将变成贵族。
不，奇巴，我会证明给你看！吉菲斯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他要让这些贵族吃吃苦头，让他们知道，操纵别人，玩弄别人的下场！
"尼格罗，走快些。"吉菲斯握住了尼格罗的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一定要将奇巴救出来！"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尼格罗问，看到吉菲斯眼里点燃的火焰，他心里跳动着莫名的兴奋。这么多年来，他在寻找的，所需要的伙伴，就是像吉菲斯一样，对塔特尔充满了怀疑的人！有吉菲斯在，奇巴也会成为他们的同伴吧？尼格罗思考着，还有更多的人在被塔特尔操纵，而他们却不明白被操纵的事实，还有很多塔特尔的成员行踪不明，在他们中间，一定也有清醒着，不被塔特尔的好心所迷惑的人。将他们集合起来，他们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尼格罗并不清楚下一步他们将要怎么走，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出奇巴。吉菲斯想起那颗头，心里顿时一凉。贵族们在塔特尔的少年们身上进行的实验究竟是些什么？他猜不出来，也无法想象。但是他知道，他绝不能让奇巴变成那个少年的模样，变成只能靠着培养液活着的一颗头。那已经不能算是活着，吉菲斯揪住心口的衣服，手攥得更紧。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想要活着离开费尔城，如果想要知道一切，他只有一个选择，即使这个选择非常的危险。
"我们要去中心系统。"吉菲斯平静地说出了他们的目的地。尼格罗又一次被震惊，但是看到吉菲斯毫不在意的表情，他顿时释然地一笑。吉菲斯拥有的是怎样的记忆已经不重要，只要他为了救奇巴，这些记忆就是最大的力量。
也许，他拥有的，是改变整个世界的力量也说不定。尼格罗没有追问吉菲斯，他只是跟在吉菲斯的身后，奔向这个城市最隐秘的地方，中心系统。
费尔城的中心系统所在地被磁波完全屏蔽，除了少数拥有城市控制权以及革新权的科学家，没有人知道中心系统的具体位置。对费尔城的城民来说，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幸福，根本也不需要去了解中心系统在做些什么。中心系统对整个城市的规划和运行进行监管和随时革新，适应新生活的需要，也架构整个城市的防卫。中心系统的更新和变化，则由政府去管理。费尔城的政府不需要设立非常复杂的机构，下属机构的成员管理都由中心系统统一管理。政府的高级管员，市长以及副市长，军政长官都是科学家，他们熟悉整个城市的运作，分别控制中心系统不同的部分，以使整个系统完善和有效运行。
霍尔伯格正是这群科学家的首领，也是整个中心系统的控制人。在九天科技楼所设置的高机密实验室，就是他的主意，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以塔特尔的监视者的水平，竟然能够解开那道除他之外没有人能解开的电子锁，并将他保存了基础资料的磁片偷走。这场变故超乎他的想象，逼使他动用整个中心系统控制局势，并且因此封锁了全城。他绝不能让资料流落出城，一点机会都不行。
拿到那张磁片的少年有着一张漂亮的脸，霍尔伯格在那瞬间几乎要怀疑他是来自贵族。但是那孩子把枪口对准了磁片，本来他以为他可以用语言使那单纯的孩子有片刻的犹豫，那样的话特警就有机会击中他并制服他，但是少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伴时，他觉得自己错了。塔特尔果然是不择手段的组织，竟然给这些年幼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暗示。霍尔伯格记得吉菲斯当时的表情，他哭泣着，绝望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大脑，开了一枪，那一瞬间，他松了口气，因为磁片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手里，一点都不用担心。尼格罗的出现让他大为恼火，因为尼格罗明显聪明得多，他知道如何利用眼前的机会，而且他比吉菲斯冷漠绝情。霍尔伯格感到非常头疼，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愿意毁掉那张磁片的。
中心系统回报的信息令霍尔伯格惊奇，他确信那两个少年中有一个应该是贵族，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解开中心系统对一栋大楼的锁定？如果塔特尔的少年们开始拥有这样的技术，不管是对费尔城还是对国家，都是不言而喻的威胁。霍尔伯格坐在椅子上沉思，他无法预料下一步这两个少年的行动，但是他们应该会来救他们的同伴，现在正躺在实验台上的少年。一想到奇巴，霍尔伯格的脸上就露出了奇诡的笑容。
门开了，霍尔伯格的副手，控制整个城市经济运转系统的青年亚尔罗杰斯走了进来。亚尔有一张非常俊美的脸，这使得他在交际中非常容易获得好感，他又是一个精明的科学家，对经济的动作了若指掌。霍尔伯格很欣赏这个副手，有他在，整个费尔城的经济将会蒸蒸日上，费尔城的未来将会超过多密尔，成为世界第一的经济中心。但是，亚尔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人，霍尔伯格需要他的力量，又不希望亚尔背叛他。亚尔是一只隐藏着利爪的雄狮，想要用锁链拴住他，在接近他之前就可能被他咬破喉咙。
"霍尔，关于那个少年的年龄报告出来了，还有这个。"亚尔一向称呼霍尔伯格为霍尔，也许他认为那是亲昵的表示，霍尔每次被他一喊，都会觉得全身有点不自在。亚尔把报告放在霍尔伯格面前，同时把一张蓝色的卡搁在旁边。
"这就是塔特尔的确认卡？"霍尔伯格将卡拿了起来，"上面的资料没被毁掉？"
"没有，大概是因为那个少年没有死。"亚尔点了点头，他口中说的少年，指的是吉菲斯。
"塔特尔的暗示，也有失误的时候。"霍尔坐直了身体，将确认卡放在一边，拿起了报告，"确认卡上的资料是什么？"
"只是记录成员行动的磁片而已。"亚尔拿起确认卡，"成员们的磁波记忆，一旦有背叛的行为就会被记录下来，用特殊的仪器可以检查，如果成员死亡，确认卡上的资料将会自动损毁。如果超出记录的有效范围也会自动损毁。"
"塔特尔真是很谨慎小心，这些小孩，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霍尔伯格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凝注在报告上。亚尔站在他的身边，碧蓝的眼睛不时地注视着霍尔伯格的脸。霍尔伯格45岁，但是看起来没有实际年龄那么老，现代的科技可以使他们活到150岁，所以45岁的霍尔伯格就像年轻人一样精神奕奕，充满锐利和锋芒。他是个科技天才，凭着他的身份他的智慧和他的能力，他爬到了费尔城市长这地位，亚尔是他提拔上来的，在内心里，亚尔很钦佩霍尔伯格。
"他叫奇巴？"霍尔伯格喃喃道，"真实年龄是35？"
"是的。"亚尔点了点头，"他被清除过不只一次记忆，大概有三次，要恢复那些被清除的记忆，目前很困难。塔特尔使用的技术比较特别，而且人的记忆碎片相当多，要清理和连贯需要时间。"
"看起来他只有十七八的年纪。"霍尔伯格抬起头，"你觉得呢？"
"他的身体年龄确实只有十七八。"亚尔露出激动而兴奋的神情，"我想，他们一定在他身上使用了那种药。"
"是吗？那种药的资料不是已经完全没有了？"霍尔伯格问，"你认为他们还有那项技术吗？"
"总不会完全消除，而且，那项资料的消失是在十年前，"亚尔回答，"据最新的情报，塔特尔正在展开一项名为‘人鱼之网'的行动，目的或许就是寻找消失的资料。"
"十年前吗？"霍尔伯格沉思着，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亚尔注视着他，眼睛悄然转到了一边。
红色的警报灯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报警声响彻整个中心系统实验室。霍尔伯格和亚尔都惊得跳了起来，他们露出惊骇的表情，就算是世界一流的科学家，也不可能轻易发现费尔城的中心系统！亚尔正想冲出去查个究竟，霍尔伯格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紧张，别紧张。"霍尔伯格的脸色微微发白，因为过分的震惊他用力地掐着亚尔，亚尔皱着眉，并没有挣扎或是叫痛。他看着霍尔伯格，知道他有了新的想法。"把奇巴关进特别控制室，那是整个中心系统最为严密的地方，即使中心系统被控制，那里也不会受到干扰。"
亚尔惊讶地看着霍尔伯格。特别控制室是为了特殊时期而设置的，在那里有控制整个城市的按钮，把奇巴关在那里固然是最安全的，但是让一个塔特尔的成员进入特别控制室，毕竟不是件理智的事。
"快去，亲爱的亚尔，听我说的，"霍尔伯格抬起了亚尔的头，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亚尔再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冲了出去。霍尔伯格摩擦着手指，不断地思考着引起红色警报的所有可能性，如果真是那两个塔特尔成员闯入，那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霍尔伯格看着桌上的报告，陷入沉思，他不想太过于夸张这件事，也许只是系统的一个小纰漏引起的红色警报，也许是哪个设备的故障引起的，虽然时间可能太巧了一点。
这是一场智力的较量，霍尔伯格又坐回了桌前。如果不是那两个塔特尔少年，他不必担心，总有人会解决这些问题，如果是那两个少年的话，他就得想想。中心系统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地方，他们对这里完全是陌生的。
该说他们是有勇无谋呢？还是说他们太过惊世骇俗？霍尔伯格坐在桌前，打开了整个中心系统的监控，正如他所预料的，监控系统上没有任何入侵的显示，警报的理由成为未知，相信一会儿亚尔就会进来，将一切告诉他。"这真是一场特别的游戏，"霍尔伯格注视着中心系统的监控，他控制不住来自内心的激动，"非常，非常特别的，塔特尔的少年。"

最终章 逃离

尼格罗检查着手中的枪支，在按照吉菲斯的要求对着报警系统的位置开了一枪后，他们立刻听到了警报声。吉菲斯站在警界线之外，感受着从里面传来的电波，以确定可以潜入的位置。电波的强度时强时弱，但是吉菲斯站在有效位置之外，在监控仪上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的。虽然中心系统的监控技术非常尖端，但是不会超过中心系统太远。整个城市里到处都是监控的电波，互相间的干扰会影响到中心系统的运行，所以监控电波几乎紧贴着中心系统运行，再远一点就很难检测了。
"那里。"吉菲斯抬起手臂，透过已经破坏的中心系统的外墙警报系统，他判断出了控制系统的电源。尼格罗抬起了手臂，按着吉菲斯的要求开枪，激光束穿透警报系统电缆，准确地击中了外墙循环电源，只听到啪的一声，中心系统外墙的侧门开了。
"别急着进去，听我说，"吉菲斯看了尼格罗一眼，"我们闯进去的时候，一定会受到中心系统自身防卫系统的攻击，所以我们必须在防卫系统启动之前把控制的部分击毁。但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会被滞留，而且会被控制系统的人隔离。我们不了解整个中心系统的运作，冲进去既救不了奇巴，也只能送死。"
尼格罗深吸了口气。吉菲斯对情况已经非常了解，那他一定有他的办法。虽然救奇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吉菲斯却似乎胸有成竹。
"我们兵分两路，"吉菲斯说，"你只要击倒一个人员，配备上他的确认证，应该就可以暂时不受中心系统的盘查。"
"那你呢？"尼格罗着急起来，这样说来，没有他的保护，吉菲斯怎么可能救得出奇巴？他们现在绝对不能分散！
"我会让整个中心系统完全混乱，不过你不要管我是怎么做的。"吉菲斯咬了咬唇，"只要能够救出奇巴，我不在乎变成恶魔。"
"不行！"尼格罗大吼。吉菲斯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推到一边，尼格罗看到少年的脸上露出的神情，感觉到一股寒气。他第一次看到吉菲斯脸上的杀意和决心，他无法阻止他！
"在中心系统混乱的时候，你想办法救出奇巴，用什么办法都行。"吉菲斯抓紧尼格罗的衣领，"只要奇巴和你能够逃出费尔城，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你呢？"尼格罗问，他冷静下来，从吉菲斯的话里，他听出了端倪，即使他和奇巴逃离，吉菲斯也未必能够活下来！那样有什么意义？他怎么向奇巴解释？在奇巴的心里，他一定以为吉菲斯死了，好容易吉菲斯还活着，他们却连面都见不到！
"答应我。"吉菲斯阴冷地低吼，"说Yes！"尼格罗正想拒绝，吉菲斯的枪口对准了他，这把尼格罗吓了一大跳。
"说，Yes！"吉菲斯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尼格罗被吉菲斯征服了。吉菲斯的气势，他的语言，还有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救奇巴的决心如此坚定，不惜一切，这是尼格罗永远也做不到的。吉菲斯和阿诺一样，为了奇巴，什么都可以不顾，那样的感情，可以造就他，同样也可以毁了他。
尼格罗闯进了中心系统里，正如他自己想的那样，很快他就被防卫系统锁定，但是他撞上了一个科学家，他毫不犹豫地干掉对方，穿上了科学家的服装，戴上证件，然后在整个系统里潜伏下来，等待着吉菲斯的联络。
中心系统里的警报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尼格罗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警报声，而最后的一声最为惊人，他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头猛地撞在坚硬的钢壁上，差点昏了过去，然后，所有的警报声都终止了，中心系统里安静得可怕极了。尼格罗的确认证突然亮起了红光，那本来应该是塔特尔成员集合的信号，但是尼格罗猜到，这一次的光芒，是吉菲斯为了告诉他奇巴在什么地方。跟着红光的指示，他来到了特别控制室，那扇门敞开着，奇巴就躺在控制室里。
他活着，而且神志清醒，只是全身无力。尼格罗架着他，带他离开了中心控制系统，他没有勇气进入内部去寻找吉菲斯，他必须带奇巴回去，而且是活着带他回去。费尔城的中心控制系统是异常复杂而深奥的，以一个科学家的力量根本无法控制他，吉菲斯就算懂得再多，他也不可能控制得了中心系统。他一定是使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才给尼格罗争取到这样的机会。
吉菲斯很厉害--尼格罗反复地告诉自己--他比任何人都厉害，厉害得像神一样，他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能够控制世界，能够永生......尼格罗反复地告诉自己一些绝对没道理的、神话般的事情，让自己相信吉菲斯还活着，而且活在世界的某处。
奇巴什么都没有问。尼格罗出现在他的面前时，看到他脸上遍布泪痕，他一定是想起了阿诺，那样的悲伤使他想不起吉菲斯，也不知道吉菲斯为了救他奉献了自己。如果吉菲斯死了，奇巴将会失去对吉菲斯的一切记忆，这就是塔特尔的规则，塔特尔的暗示，他们的生命是连结在一起的，一方死去，另一方的记忆也会随之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