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中午之前要送到码头。」摩菲说。
「明天?」
「是呀,安德鲁说明天。」
不会吧?!这些东西让奥格来拿,他当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摩菲这瘦弱的身子,扛个一、两头猪没问题,可是三十头?……
奥格揉揉眉心,碍于身上的诸多契约,他无法违反人类的法律,海盗的事务他不愿意也不能插手太多,摩菲也没有硬要自己帮忙的意思,所以奥格原先是打算在一旁看着摩菲忙碌就好。
可现在好像也由不得他了,奥格怎会忍心让摩菲一个人扛那些食材。「真实的……我帮你拿,你负责买就好,钱总有吧?」
「有。」摩菲拍拍系在腰带上的钱包。「但好像不太够,安德鲁要我学着怎么杀价钱。」
「麻烦!」奥格冷哼。人类真是无聊的生物。
摩菲知道奥格的顾虑,龙族虽然拥有令人敬仰的力量,可相对的也受到许多限制,奥格不能触犯人类的法令,不能随意杀人——除非人类攻击他——还有许多细不胜数的契约条款重重缠绕在他身上。
「不然这样,你别跟我上船好了,我也不想害你违背那些契约。」摩菲说。
奥格只当摩菲又想甩下他,毫不领情,冷冷地道:「不随你上船,难道要我跟在你们后头飞?!」
「你喜欢这样也行。」摩菲耸肩,表现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奥格要被摩菲气死,热腾腾的一颗龙心总让对方这样随意地糟蹋,他可是至高无上的金龙,哪堪被如此对待!
「你又想甩下我吗?!」他低吼,怒目瞪着摩菲。
摩菲抓抓脖子,被吼得莫名其妙。这头龙那么大一只,没想到心眼却很小,爱记恨又老钻牛角尖,小肠小肚子的,动不动就以为自己嫌弃他。
他们相处的愈久,彼此性格上的差异就愈加明显,也不是讨厌了,只是有时觉得很无奈。
「我们怎么又来了……你总是误会我的意思,我也不明白你想要什么,这样怎么行呢?」他看向奥格,望着对方灼热的金眸,难得的认真。
「你别发脾气,我没要赶你走,你能跟我上船当然最好啦,就是不想勉强你。」
奥格垂下眼,对上摩菲亮晶晶的蔚蓝眸子,「我……我怎么会勉强……」先前的怒气又被化得温驯。
「唉,你要知道,我是很希望能跟你一起的。」摩菲抓抓一头乱发,叹口气。「说实话,我也常会气你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在乎?……老是把我想得那么坏……奥格,我真的那么坏吗?」
奥格被摩菲问的无话可说,很多时候只是他自己丢不开,摩菲的身段已经比初见时放低许多,他们应该学着各让一步。
「没错,你可恶透了!」奥格这么说,嘴角却是上扬。
「是是是,全都我的错行了吧。」总算又哄得这头大金龙高兴,摩菲决定别再杵在街上当路障,推推奥格,要他继续走。
「真是的,你几岁啦,还要人太好……」摩菲埋怨着。
奥格冷冷地应:「三百四十七岁。」
「对嘛,都三百多岁了,又那么大一只,不能成熟点吗?别老是耍少爷脾气,龙都是这样吗?」
「摩菲!」奥格气恼低吼。
「好啦好啦,就不给人说喔……买东西买东西!我们到底要买啥?」
奥格拉开购物清单,「一样一样来吧,先买青豆!我们到底要买啥?」
「青豆嘛……你有笔吗?」
奥格手一翻,凭空拿出一枝吸饱墨汁的鹅毛笔给他。
摩菲在清单的第一项物品旁边,画上几个小圆圈,奥格看不明白,只当摩菲是在做记号,没特别在意,带着摩菲在市场里采买清单内指定的食材。
青豆、马铃薯、辣椒、洋葱……他们每买一样,摩菲就在清单旁边画上图案,都是一些扭曲的线条或圆圈,看不出意思。
奥格终于忍不住问:「你画这些是什么?」
摩菲在火腿那项的旁边画上一小块长方形,还加上两道直条纹,画好了后,他说:「我想认一下这些字是什么意思,所以用图案标注。」
奥格这才明白原来摩菲画的长方形是火腿……一点也不像。「你想认字的话,我可以教你。」
「哎?!那得花多久时间?」
「是不好教,但你可以慢慢学,有的是机会学。」
摩菲咧嘴一笑。「也是……也是。」他们有的是时间。
带着奥格,摩菲完全无须担心该怎么杀价钱,那些菜商肉贩一见奥格俊美好看的脸庞,早就把价钱自动降低了,加上摩菲天生散发的亲和力,整趟采买下来,他们竟然还剩下不少喝酒钱。
起先摩菲还在怀疑,对方要怎么把清单上的食材全带到码头,虽然奥格力大无穷,可也不能背着十几头猪走路吧?他疑惑,在他们买完第一项清单的十袋青豆时,立刻获得解答。
奥格带着摩菲走到暗巷里,手掌往青豆袋上一放,堆在地上的青豆瞬间消失无踪,他就是用这方法将马铃薯、辣椒、洋葱……等等的食材们全都收进不知位在哪处的空间中——这点简单的小法术奥格还能使用。
魔法可真是神奇的好玩意呀!
终于采买完毕,看天色也晚了,于是他们决定拿剩下的钱到港口边吃烤鱼,安德鲁说这些钱若是能剩,就全给他们随意花用。
「谢哩。」摩菲把鹅毛笔递还给奥格,奥格的指尖刚触上笔杆,整枝鹅毛笔立即消失不见。
摩菲搓搓突然空了的手指,奥格凭空变物这招看过很多次,每次都觉得神奇。「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些东西究竟收在哪里?」
奥格说:「法师们似乎会另辟个亚空间收放物品,但我们不喜欢把东西放那么远,所以通常是收在肚子里。」
「肚、肚子里?」摩菲傻住,他听错了吧?「你说,」指着奥格结实的小腹,「刚刚的洋葱、马铃薯,都收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我们龙族的体型那么大,都装着些什么?」
……至少不是鹅毛笔。
「所以我们要吃你吐出来的东西?!太恶心了吧!」
奥格皱眉,不怎么高兴。「有什么不好吗?我可是龙!」
「是什么都一样啦!」
更正,魔法真是个好恶心的玩意……
隔天中午,摩菲跟奥格很准时的在约好的港口等安德鲁。这群海盗收到海军可能会派人追捕他们的消息,决定别在岸上停留太久,才会要摩菲一天内把粮食补给完毕。
安德鲁很信任摩菲的能力,但没想到他们能把任务完成的如此彻底,简直太过彻底了……
各种食材小山似的堆着,宰好的猪羊、西红柿、腌肉、马铃薯……安德鲁大老远就能看见这堆食物山。若非他们相约在较为偏远人少的码头区,这些东西肯定因为妨碍交通,而被管制的人赶走。
这时的安德鲁脸色还是生气的,快步走到摩菲他们面前,劈头就骂:「他们那些人在搞什么?怎么可以把东西堆在这里?!」
「他们哪些人?」摩菲不解。
安德鲁忿忿的说:「那些商贩啊!我要他们把我们订的食材运到船上,怎么可以都丢在码头边!」
「咦?!你不是要我们把东西搬到码头吗?」
「哪可能?!当然是请商贩送到船上,东西这么多,你们怎么搬得动……」安德鲁一顿,「你们该不会,是自己搬来的吧?」
摩菲点头,虽然不是他自己搬的就是。
安德鲁傻眼,这么多的食材,才两个人哪可能在一天内从市场运来……可摩菲的神情又不像在开玩笑。
「你是要我让商贩送来?可你没说呀。」摩菲耸耸肩,难怪会剩那么多钱,原来是省了运费。
「我以为……谁都知道……」安德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摩菲看向奥格,他拿出清单仔细看了一遍,说:「上头没写。」对龙而言,运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完全没想到还能请人送去。
其他的海盗也都傻住了,没想到他们竟能以两「人」之力,在一天内将小山似的食材运来,而且谈笑自若,脸上全无一点疲倦感。瞬间众人看摩菲他们的眼神都变得不同,少了轻视嘻笑的感觉,多了几分佩服。
因为这个误会,让摩菲轻易的在这群海盗间立足。
第五章
从安德鲁这艘船的设计上看来,可以发现他是打出心里崇拜摩菲的父亲跟爷爷,船上处处可见过往的痕迹。
典型的多桅帆船,船体漆成深灰色的,如此才能藏在大雾跟礁岩之中跟踪「猎物」不被发觉,船帆画上一枚大大的骷髅,两尾剑鱼从骷髅的双眼跃出,尖唱的双刺在下方交叉。这艘船船艉的雕像也是一尾剑鱼。
两栖人相信,剑鱼是大海的战士,它们是海中速度最快的生物,吻部的长刺能凿礁石,击败阻挡在身前的任何障碍。历代两栖人海盗,都以剑鱼的形象作为海盗旗,望见主桅顶端随风飘扬的剑鱼骷髅旗,摩菲不禁感到热血沸腾。
剑鱼雕像不只是守护的象征,突出船艏的长刺能威吓并且撞击敌舰,使之倾覆。
安德鲁跟他的水手们都是人类,可他不但以剑鱼做它们海盗团的图腾,船舷左右的围栏上,还各做了一处凹槽,其作用安德鲁从不解释,只有也在耶索船上待过的塞维,跟现在登上这艘船的摩菲明白。
那两处凹槽,是给两栖人登船跳船的「跳台」,两栖人可不会安分的待在甲板上,它们时常跳进海里抓捕鱼获,偷袭「猎物」,或单纯心血来潮的想泡个水。
安德鲁监工的这艘「剑鱼号」,像是为摩菲或者其他两栖人所设计的,安德鲁也不讳言,他一直等待能再度看见两栖人的海上盛世。
海上盛世啊……摩菲不相信命运,但遇见奥格、遇见安德鲁,让他觉得,似乎真有命中注定这一回事。
但在成为像他祖先那样威名显赫的海盗船长之前,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将食材全都运上船后,剑鱼号立即拔锚启航,当天晚上水手们热热闹闹的帮他——还有奥格,举办了欢迎会,他们大口喝酒大声唱歌,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活。
欢迎会结束后,第二天一大早,摩菲给克雷从睡梦中叫醒,脑子犹在浑噩间,就被人往手里塞进一把削皮小刀,要他进厨房帮忙。
于是摩菲的海盗生涯,就像其他人一样,从杂役工开始当起。
洗碗、切菜、削果皮,还有补帆布跟刷洗甲板,这些杂物,摩菲做起来一点怨言也无,给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奴隶,这些活从没少干过,至少在安德鲁的船上,不需担心饿肚子或挨鞭子,而且还有头大金龙陪他。
虽然那家伙总是坏脾气的臭着一张脸。
夜深人静,海面平静无涛,大部分的海盗们早已回到各自的卧铺呼呼大睡,仅留少数几人负责轮班巡逻跟掌舵。偌大的海盗船上,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浅浅声响。
摩菲也还没睡,他正在拖甲板,要做的工作实在不少,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能休息。
将拖把头拧去多余的水分,「啪!」的甩到地面,摩菲抹去额间的汗液,握着拖把杆子,使劲跟木头甲板上一块顽固的污渍奋斗。
海贼虽然率性豪爽,但对船只的清洁保养丝毫不马虎,任何的脏污都可能成为损坏船体的元凶,轻率不得。
摩菲专心的拖着甲板,奥格靠在船舷边,身子靠着栏杆,也很专心的看着摩菲忙碌。
奥格在这艘船上的定位十分微妙,他从未说过半句要或不要加入海盗这类的话——基本上,他也不屑跟其它人说话——虽是待在船上,却跟摩菲以外的其它人没有任何互动,完全不搭理别人。
奥格那身倔傲的气势让人难以逼近,加上利落的身手历历在目,海贼们不敢主动找他说话,当然更没胆开口吩咐他做事。
成天跟在摩菲身后当他的「尾巴」,奥格好像不属于海盗一伙,又令人无法忽视,久而久之,大伙们也就逐渐习惯他这影子般的存在。
奥格虽不说话,但他的存在感太过强大,摩菲被一双火热的眸子看得背脊发毛,只得停下工作,回头笑骂:「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才不好看!」奥格冷哼,把目光转开,但夜晚黑漆漆的海面更加无聊,最后还是把眼睛看向摩菲。
奥格随他出海约莫过了半个多月,他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理会对方。奥格常会为此不知道躲哪去暗自呕气,等气消了后又会默不作声的回来,像这样继续盯着他。
奥格专注的视线,常让摩菲也看得分神,心里隐约明白奥格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怨怼:「有了我还不够?!」
龙族对情感的态度比人类执着太多,一旦认定了便死咬着不放。
那么的固执、那么的小心眼,那么的可爱。
「那你就别看啦!没人要你一直盯着我。」摩菲总忍不住跟奥格斗嘴,或许他是故意想惹对方生气。
奥格果然被激怒,鼻翼喷出一小簇火焰。「亚人类,我看不看都与你无关!」
「你看的是我,当然与我有关。」摩菲望向奥格,浅浅地扬起嘴角,湛蓝双眸在月光的照射下,水光流转,晶亮的好比最纯净的蓝宝石。「怎么……你不想站近点看吗?」
他缓缓地说,声线又软又暖,带着一丝蛊惑味道。
龙心突突乱跳,奥格被摩菲明媚的双眸引诱,浑身绵软,顿时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晕晕然的走向摩菲。「摩菲,你这可恶的摩菲。」奥格轻声呢喃,手一日捞用力将他揽进怀里,头颅往他的颈边磨蹭。
摩菲咯咯地笑,圈住奥格的背,手里还握着拖把杆子。「唉呀,你靠太近了,我还没打扫完呢!」
「你可以要我帮你做的……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龙族不像人类,老爱把恶心的情话挂在嘴边,奥格不是说情话,是实话,他的确可以、也愿意为摩菲做任何事情。
他的「实话」,比任何情话更为动人。
「在海盗船上干活,你不就也成了海盗?」摩菲这么说。
摩菲宁愿自己忙得汗流浃背,怎么都不肯让奥格插手帮忙,甚至还下了命令,要奥格只准待在旁边。
别看摩菲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他的心思却很戏迷,清楚奥格的顾虑,所以不愿强迫奥格加入海盗一伙,要他随自己的意思行动。
「别担心,我可是龙,除了你这可恶的家伙,谁能强迫我?!」只有这两栖人,让傲气自负的龙族,甘愿低垂下头颅,做尽一切能讨好对方的事情。
「是唷……」摩菲不怀好意的拉长尾音,双眸亮晶晶的。「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会愿意?」
奥格瞪了他一眼,「你说,我可曾拒绝过你?」
「那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帮我摘来吗?」摩菲开玩笑地指着天空。
闻言,奥格望天上看去,还当真思考其办法。「是可以……但星子们很难掌控,它们太烫了,你拿不住,得找个地方收藏。」
「噗!」摩菲失笑,「你还当真呀?我要星星做什么。」
「谁知道,你想拿来做什么都与我无关。」若能让摩菲高兴,他弄来便是,天上少颗星星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开玩笑的,星星嘛……我已经有了。」莫非拉开不住蹭着自己的奥格,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你也知道,我的话,没几分认真的。」
「我知道,你就爱跟我耍嘴皮子。」这点的身体接触,奥格哪会满足,他压住摩菲的后劲,嘴唇再次贴上摩菲的,与他气息交缠。
深吻过后,摩菲呼吸微乱,抹去嘴角不知谁留下的唾液,抬手将奥格推开,对方的爪子正不安分的往他腿间探去。「先让我……把事情做完。」
奥格的欲望已经被撩拨起来,不理会他,环住摩菲的腰肢将他打横抱起,他憋得够久了,再也无法忍耐半刻,不就拖拖地板,多的是魔法把整艘船打扫干净,保准明天海盗们起来,以为他们误登上一艘新买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