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你走后嘛,又老是扯住我讲你以前怎么优秀,我听了这么多年耳朵都快生老茧了。
老教授咳嗽一声说周维你别听你师娘夸大其实,现在的确是做得不错,但不能骄傲还得继续努力啊。转过头他暗地里对着师娘
嘀咕了一声说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得意门生了,可别在外面丢我面子了。
周维站起身来,端着小杯子:“今日这杯酒我得好好敬敬师公师娘。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周维能有今天全托师公师娘
当年的照顾与教导,祝您老两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仰头一口饮尽,倾了空被子亮给两老人看,“我先干了。”
师娘乐滋滋地戳了戳孙时进的手肘,周维见师公也喝完了杯中的酒,再度笑着起身替其斟酒。
上年纪的一般都睡得早,一顿晚饭吃下来周维见已近七点半,帮师娘将饭桌整理干净后便说不打扰两位休息了。师娘拉着他擦
净手腕处的痕迹说若是没事明后天也过来吃晚饭吧,孙时进也点头说外面饭店菜没什么好吃的,倒还不如过来一起尝尝你师娘
的手艺。
犹豫了半响,周维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呃……明天和朋友订了饭局要帮他接风,应该是来不了恐怕会让师公师娘失望。
”
“朋友?是同事还是以前那个班的人?”
“……白默明天从X市出差回来。”
“……”
在这种长久沉默的气氛中片刻也呆不下去了,周维也不敢看孙时进的脸色,低着头轻声告辞,同时谢绝了师娘的送别,独自一
人回了玄关穿鞋。
手刚摸上前门的铁锁,忽听内屋有砸东西的声响以及师娘刻意压低了嗓音的劝慰声,周维眉头紧了紧,最后还是推开门跨出一
脚,就此离开了孙时进的家。
开车市区里转了转,周维最终将车停在一边。靠在车门边他点了一根烟抽,看殷红的烟头在黑夜中燃烧着,漫延开来的烟雾纠
缠翻滚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其实今日又去上门拜访孙师公还有另一层目的,只是实在找不到把话说出口的时机。
周维翻出手机看,短信收件箱排列着的第一条消息是徐白默发来的,简单地告知了明日回程火车的班次及到达时间。第二条消
息则是由罗惠转发来的。
如果有空的话,请务必来参加下月初第一个周六晚六点在翔昀大酒店1F举办的F大学57届心理专业同学聚会。
大学聚会啊……周维将烟换至左手,右手手指则不停拨弄着手机的翻盖,“咔咔”的噪音惹来路过的人好奇的目光。
不知惠惠转发给白默了没,按理说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白默一定会去参加,毕竟当初大家关系都这么好,徐白默在学校里也算
一知名人物。我那时和白默走得极近,虽然比他们都大一届,很多事倒还是知道的,这次聚会肯定也为我留了位子……然后,
通知孙师公这活动的任务多半会推到我身上,但是想到前几天刚和他因为白默的事发生口角,而他又明摆着对当年的事仍念念
不忘且对白默抱有极大的偏见……若是,若是在这当口让事件中的那几个人一齐聚在同学会上碰了面,到时白默再一现身,后
果……已经可以预见了。
“啪”地合上手机翻盖放回口袋,周维对不远处带袖章的大妈歉意地点点头,将烟头湮灭扔进垃圾箱,继而钻回车厢的驾驶座
。
好烦,还是等白默回来后再一同讨论吧。现在……?周维望了一眼路牌,启动了发动机。
既然时间还早,离铭色又近不如去那边晃一圈吧。
铭色的老板费洋年纪不大,这家酒吧倒是开了好几年了,位于一条不怎么热闹的小路上。话说周维还是一次偶尔路经发现以前
经常去的那家酒吧被人盘下重新装修,一时兴起他下车与站在店门口督工的年轻人攀谈,发现即便有些年龄差两人却很意外地
谈得来。年轻人介绍说自己是这家即将开业的酒吧老板,欢迎周维以后过来玩并慷慨地拍胸脯作保证,说是只要是周维抑或是
周维带来的人一致打八五折。
记得当时周维笑着递了根烟给对方:“我都比你年长这么多,怎么好意思贪你便宜。小伙子,作生意没怎么简单的,你可不能
见到随便哪个人一高兴了就给折扣,会亏本的。”
年轻人穿着休闲装头带安全帽,满脸不服气,推手把烟挡了回去:
“我把你当兄弟才这么大方,换做是其他人我才不这么做。喏,拿好,这是我名片。若是日后来了没找着我人,把名片给服务
生看了就可以了。”
收回烟周维也不恼,接过名片看了看收好:“好,既然这样那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喝上一杯吧。”
“叫上那边的人,嘿,兄弟,作了一天的装修工程肯定累垮了,跟着你们老板一起去放松一下吧,我请客!”
男人们欢呼着放下手中工具,费洋也摘了安全帽一拳抵在周维胸口:
“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荣幸。”周维给了费洋名片,“几日开门营业?我带人一同来捧场祝贺。”
“老婆?”
“……朋友,我还没结婚。”
“噢?关系很好的朋友?”眼神玩味地将周维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费洋懒洋洋地手一挥,“兄弟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尽管带人
来吧,你的人全免。”
“这么大方?”
“谁叫我认你这个兄弟呢,”费洋笑嘻嘻勾住周维肩,两人边聊边沿路边走,煞是投缘。正听着对方讲装修时发生的趣事,周
维偶然眼角一瞟却发现在对方脸上完全找不到愉悦的笑容,相反替代的则是眯眼淡然,略带些惆怅的神情。
很快他就发现周维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拍拍手扯出个笑敷衍道:
“啊?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到开业那天我朋友会不会来……哈哈,如果那天他来了,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全场免单怎样?
他这人很有趣的,肯定跟你合得来。”
周维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费洋一眼,接着自己又点着一根烟吐出个烟圈来:“如果他没来,我代他多和你喝上几
杯。”
第十五章
本来所处的位置就离铭色不远,再加上今晚路况尚佳,不出半小时周维就驾车到了酒吧门口。
酒吧不大,周围都是居民小区的关系,并不似寻常那种开在马路沿边那般放了个大喇叭在店门口嘈杂,店名彩灯装在那屋檐下
垂着的木牌上,常见的淡紫色的光晕一闪一闪,“铭色”两字看起来文静且秀气。
周维拉开那道沉重的木门,迎面扑来一阵用钢琴弹奏的曲子,有个浓妆艳抹的盛装女子在舞台一遍遍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歌。
领班见老板的熟客到了,忙上前殷勤地将周维指引至角落一处略显僻静被盆景环绕着的区域。
挥手表示不用去叫费洋过来打招呼,周维指指菜单要了一杯特调鸡尾酒,接着人就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准备闭目小憩了一会儿。
“I kind of liked it your way
How you shyly placed your eyes on me……”
音乐与人声一阵阵传过来,不时还有四周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周维揉了揉太阳穴最终还是放弃了休息的打算,刚睁眼便见到一
青年人笑语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的托盘正中正是先前周维点单的那杯鸡尾酒。
“结果还是把你叫来了啊?”
周维接过酒杯,笑着让了个位子给费洋:“今日一来,生意还是这么好啊。”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哦,你朋友没来?”
“他在X市呢,明天回来。”周维抿了一口酒,在昏暗灯光下轻轻晃着酒杯,暗红色的液体流溢出一种五光十色的官能效果。
“我寂寞呦……”
“算了吧你。”费洋好笑地推开靠过来的男人,“才这点酒装什么装!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呀!话说第一天认识那次,你还真
是手下不留情,一杯一杯直把我们几个儿都喝趴下了才松口说自己不行了。”
周维笑笑又喝了口酒:“那是和你一起时能喝个痛快嘛……在外应酬我可不敢露这一手,要不然非得给灌个半死。啊,对,在
白默面前也不行,他老是叫我少喝脸,每次那脸,呵,凶得像你这儿的保安大哥一样。”
两人一同望向站门口的两尊“石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待笑过后又聊了一会儿天,费洋被前来找自己的服务生叫走了,周维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决定喝完手中的这杯酒
就走。
周维并不贪杯,但是正如他先前同费洋说的那样,他只有在朋友面前才会展示其天生的好酒量,不喝个痛快不尽心不归。相反
徐白默则完全不是这一类型的人。他不怎么喝酒,即便喝也只是浅浅一杯,且只喝红酒从不碰白酒,啤酒实在推脱不了有时也
会喝点。问起原因来,他总是板着脸说“烟酒伤身”。
那次带着徐白默来铭色帮费洋庆祝开业,全场气氛都被炒至最高点了,他也无动于衷继续用手中的冰水碰杯。费洋他朋友没来
,周维见他情绪低落开了瓶香槟,一杯接一杯地满上,喝着喝着店长先生也变得高兴起来。
“再来再来!”
“阿维,够了。”
徐白默站在圈子外严肃地提醒周维别再喝下去。
“啊?”
“我说阿维,够了。”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说周大哥你朋友怎么这么不上路啊,今天这么令人高兴的日子不喝得爽怎么够本?费洋喝得有些迷糊,也帮
徐白默拿了个杯子倒满:“我说周大哥的朋友就是我费洋的朋友,来,一起喝,别扭扭捏捏的。”
“周维,”徐白默的眸子在黑暗中看来异常清亮,像是在淬白如雪的脸上镶嵌着两颗黑玛瑙似的,却隐隐散着寒气,“我去外
面等你。”说罢,面无表情接过费洋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以示尊重。
人群里又哗然一片,费洋有些尴尬拿着还剩余大半杯的酒杯望向周维,周维那声“白默”的喊声随着人影消失在门外一同被掩
盖在外面的寒风中。他抓了抓鼻子有些无奈地笑,放下了杯子:
“小费,扫你兴了吧?白默他只是……咳,不喜欢看到我喝这么多,老说喝多伤身子。”
“扑哧,你朋友还真是……徐白默是吧,没事,没事。嘿,要是小平也这么关心我要我关了这店都没问题……呵呵,没人关心
我我只好继续伤身了咯。”
“小费,我这……”
“呐,给我根烟作弥补。”
边说你不是不抽烟的麽,周维还是掏出根烟给费洋,后者就着周维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烟头,看那烟雾袅袅升起又说道:“不会
的东西还是得学,出门在外作生意谁由得了你会不会……话说,你不去追不要紧麽?”
周维大窘。费洋被烟呛着说不出话来,拍拍周维表示自己看出来了,猛烈咳嗽了几声转身招呼其他宾客了。于是便不再有迟疑
,周维追着徐白默的足迹出门,见其围着件深棕色针织围脖站在店门的栅栏处正望着车来车往发呆,听见声响回过神来定定盯
在周维脸上,鼻部呼出的气凝成团白雾徐徐旋绕着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有烟味……嗯……”抗议被堵回口中,跟着一同进入的还有那柔软的触感。手臂向内紧了紧完全圈住怀里的人,低沉的嗓音
再加上吞吐在耳垂附近的暧昧气息总是会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效果:“今晚回我那儿?”
“嘿,叫你喝就喝,歪歪唧唧地烦不烦!”
邻桌的一声怒吼将意识拉回现实,回忆被打断的周维有些不满,他探头往那处座位看了一眼。
嗯?除了中间的那位怎么其他人看上去还是学生模样?
桌上开了大约七八瓶冰啤,正中的那人最年长貌似正在教训其余四人:“你是不给俺胡哥面子还是什么?来,你,小一,你先
喝给他们看看!”
被叫做小一的男孩畏畏缩缩地上前拿了酒,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被自称是胡哥的人怒叱了一句于是越发抖索,抖着抖着还是
把酒灌下了肚子。
周维有些不快,挥手叫服务生过来询问情况,说是那个“胡哥”说今日大寿带了些人过来庆祝的,听他的说法那几个孩子据说
都成年了。
成年了?看着都不像,最多高二高三吧。
周维本不愿掺和这事,看服务生的态度也是惹不起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再度看了看时间发现是差不多该离开的时候了
,周维起身拿着酒水单子去柜台,路经时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个桌子,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漂亮的孩子一脸平静全然不同身边的其
他人。
黑发中隐隐透着些金黄色的发根,鼻梁高耸,眉眼深刻,像是混血儿。
“胡哥”猛地将酒杯推至“混血儿”面前:“你怎么不说话?嫌弃俺胡哥粗人一个?嗯?痛快些,这杯酒喝下去,再说句胡哥
生日快乐……咯,俺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哼哼,要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混血儿”也不看“胡哥”脸色,更无视已经被递到自己鼻子底下的酒瓶,反而扭头催促一旁的好友回家,神态自若,语气倨
傲。
只见“胡哥”脸色一变。
遭了!
周维脚步顿了顿,突然改变了方向走向那桌人:“我说这位先生,这些都还是未成年,喝酒这事还是算了吧。还是……要不我
替他们全喝了?”
“你是哪个?你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胡哥”被人打扰了兴致自然不爽,只是站起来的身子早已因醉酒而不稳,跟着嘴角两撮小胡子不住地晃。周维叹了口气,向
侧跨了一步站在“混血儿”身旁:“闹大了不单是这些孩子,你自己也会受牵连的吧……好好一个生日你也不想搞到公安局去
吧,依我说……啊,店长先生来了。”
听见喧闹声匆匆赶来的费洋扫了一眼,皱眉问了周维一声:“怎么了?”
“你自己看,进来了些未成年孩子。”
“诶?怎么回事?”显然毫不知情的店长招手找来接待的服务生问话,问着问着,眉头越发扭作一团,“他说成年就成年了麽
?没看身份证?”
服务生见老板发火,不敢再争辩连连说下次会注意。
“你几岁?”周维低头问“混血儿”。
“高二。”
“你倒是一直冷静得很。”周维惊讶道,本想安抚男孩的手缩了回去。
“混血儿”抬头看了一眼周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等着店长先生的裁决发布。
那一边费洋已经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对着“胡哥”正色道:“胡先生,听说你来过本店多次应该足够了解本店的规定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