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也不能说柳锦多虑,但事实证明他的确还未摸透徐白默的性子。
徐白默并不是个会将个人与工作联系起来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昨晚柳锦单刀直入的问题可以说是恰恰触到了
徐白默的神经,因而他选择了私下里绕道走的方式,表面上还是顾全大局,将工作摆在第一位。
作为在此学术领域呆了几十年的徐白默在一定程度已可算得上是元老人物了,在聚集了大大小小心理学著名学者参与的会议上
,徐白默的名字多次被提及,应声而起的徐白默也就就事先准备好的讲稿介绍了一些近期做的研究。柳锦与陈飞坐徐白默身旁
的位子,时不时收到周围人包含探究的目光洗礼,其中柳锦更是因为长相比较出众的缘故,传来的视线中有时会比给陈飞的更
多一层喜爱的意味。因为这件事暗地里柳锦不知被嫉妒的同事陈飞顶了几次大腿,估计都能出乌青了。
早上的会议结束后,大家都去楼下大厅吃午饭。主办方包了间很大的客厅,摆满了自助餐色以供来者自由选择,看上去气派很
大。柳锦与陈飞原本跟着徐白默走,但半途中徐白默被熟人叫住聊,另两人就自己端了碟子去装菜。
柳锦挨着桌子一个个看去,不一会儿碟子上就被摆得高高的,想着先把手头的这些吃完再拿新的,柳锦小心端着碟子往回走,
在人群中寻找徐白默及陈飞身影。不料寻了半日无果,最后他只得将碟子放在一张空桌上,自己先吃了起来。
正吃着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女人坐了下来。柳锦扫了一眼,放下手中餐具,礼貌地点了点头:“你也是参
加这次罗氏心理学会议的麽?你好,我是心馨心理诊所的柳锦。”
女人也笑了笑递出名片:“原来你是心馨的,我是此次会议的组织者罗惠。柳医生你这次是跟着白默一同来参加会议的是吧?
”
听见徐白默的名号初时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柳锦释然了,他笑着伸出酒杯与罗惠碰杯:“徐医生为人稳重敬业,想必在业界
一定是很有风评的吧,能有幸跟着如此前辈一起工作是我柳某的福份啊。罗医生与徐医生很熟吗?”
罗惠听见柳锦话中稳重敬业这几字已经维持不住先前的优雅大方的风度,吃吃笑着差点呛着咳嗽起来:“咳咳,柳医生,咳咳
,我跟白默是很熟,如果让我们几个老朋友听见有人这么形容白默的话,咳,所有人都会掉下巴的。”
柳锦一愣,下意识还是挥手叫招待送来了一杯白水递于罗惠,女人接过喝了,终于平复了呼吸。
“我猜,柳医生你和白默不是很熟吧……在心馨呆了几年了?”
“唔,快一年半了吧,但徐医生在我们这儿一贯是被这么说着的。”
罗惠来了好奇:“嗯?怎么说的?一般都怎么说白默的?”
四处环顾了一下,柳锦凑上前压低嗓音道:“徐医生一直是被叫做办公室里的小姑娘称为古板大叔的,主要是因为他对工作异
常认真,平时对其他人也管得厉害,在群众中引起了些小不满……啊,这话可不能跟徐医生讲啊。”
“扑哧!”女人还是忍不住大笑,双肩不住地耸动,“白默竟然被人叫做古板大叔,这叫法还真是,呵呵。白默他性格是稍稍
冷了些,不怎么擅长主动与人搭话什么的,但也不至于到古板、乖僻之类吧。哈哈,想当年在大学里他还是话剧社社长呢,屁
股后面跟着的人可不少……啧啧,真想不到啊……对了,那柳医生你自己怎么看呢?”
话剧社社长?屁股后面跟着的人不少?柳锦偷偷咂舌怎么也想象不出,于是只得诚实地回声不知道。
罗惠抿了口酒,红色指甲敲敲玻璃杯,声响清脆入耳。她转了转杯口,唇印赫然显现于柳锦面前,配着闪着丝绸般光泽的红酒
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透着股魅惑:“也是,想想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是该被叫做大叔了,更何况白默还没结婚想不被人嚼舌根
都不可能。呵,我也算是半老徐娘一个了,幸好前几年嫁了人要不现在准没人要了。”
“不不,罗医生看上去一点都不显老,风韵犹存宛如三十五岁,皮肤什么的都保养得很好……”
“呵,被二十几岁的小帅哥夸一把,我这老女人心里可是乐得慌。这点上白默就比不上柳医生你,阿维都比他会讨女人欢心。
”
柳锦正心想那是,自己这番本事又岂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徐白默那就更别提了,忽听见熟悉的名字忙停了思绪问:
“阿维是指周维先生麽?”
女人像是很意外柳锦知道周维这件事,柳锦于是简单讲述了一下在火车站经由徐白默介绍见过周维一次的经历,罗惠听着微微
点头:“他们的确关系一直不错……”
“周维先生是徐医生的好朋友吧?我听周先生说貌似以前也在心馨呆过,不知为什么后来离职了呢?”
罗惠定眼深深瞧着柳锦没有回答这问题,长时间的注视就连身经百战的柳锦都有些支架不住,率先败下阵来讪笑:“毕竟是心
馨的前辈,又是徐医生的好朋友,作为新人我还想多向这两位请教请教……”
人来人往的,不时有人走近同罗惠问好,寒暄了几句她便快速打发了来者。见柳锦那样,她也不再为难他,放下手中的酒杯,
双手手指交叉撑在桌上,眼中现出怀念的迷茫眼神,嘴角带着笑将往事徐徐道来:“阿维比我和白默高一届,在我们心理学院
里可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同学眼中的风云人物。我们刚进学校就听说过这人事迹了,却也没料到他为人一点都没架子,待人真
诚随和,更没想到之后竟能和这等人物结为好友关系,不能不说是缘分啊……”
“那时,周先生同徐医生已经是要好的朋友了吗?”
“阿维他对白默极好,各方面都挺照顾他的,我那时还挺嫉妒他呢,老是当着他们两人面开玩笑说不能让白默把阿维抢走什么
的、自己要嫁给阿维作新娘什么的。哈哈。若要说真正令大家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那还得……啊,白默,这里!”
正说着罗惠眼神倏得精精发亮,站起身举手指引徐白默前往此处。柳锦也跟着回头望,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敢直接对上徐白默
的眼睛,眼神飘去一边。徐白默站定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这对临时组合,罗惠伸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白默,我差点忘了你
有洁癖,那就不握手了。这些年可好?”
“还好,”徐白默见着好友也有些激动,眼角瞥了一眼悄悄挪了个位的柳锦,噤声不语,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柳锦识相,说了
声徐医生罗医生你们好好叙旧吧我就不打扰了就起身端了剩菜盘子走开了另寻座位了。于是徐白默坐下,拿过罗惠帮自己要的
橙汁喝了几口:“刚才你和他在聊些什么?”
“那孩子很有趣啊,我们聊得还蛮开心的。他问了很多白默你的事哦,特别是阿维和你的。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认识阿维,还是
你介绍的,难不成你想和他做忘年交?哈哈。”
徐白默本来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却不免动怒,叫了一声:“惠惠,别胡闹。我和柳医生还没熟到这程度。”
对面的好友却不在意,相反微微眯眼显得有些狡诈:“我看这孩子对你倒是热忱得很,再说,你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阿维的,
后来还不是好成那样?所以话不能说死,你说是吧白默。”
徐白默只觉嘴角有些抽,怎能把柳锦和阿维并称作比较,这未免也太歪曲事实了。但他也明白这话题再下去自己也说不过罗惠
,于是适时找准时机把话扯到了此次会议上的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聊开了。
再说独身一人的柳锦在人群里找陈飞影子,好不容易寻见他站角落里被几位年轻人调笑,一副马上就支架不住的模样,嘴里啊
呀啊呀抱怨着自己还是立马上前替他解了围,陈飞感激地拉住柳锦说多谢兄弟你,你早上拜托我的事也一定会好好地帮你办好
的,却被柳锦一个白眼顶回去说我会拜托你这个楞木头还真是我笨,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陈飞委屈地看着柳锦左右逢源,与围过来的同僚们打得火热,当真仔细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块楞木头,怎么就不能像柳锦一
样有着一套高明的交际手段。或许,自己长得没人家好才是主要原因,这又是上天给的后天怎么都求不来的,于是这下愈加郁
闷起来。
柳锦不停与人交换名片,混在生人圈中丝毫不见紧张,开启话题、讲讲笑话时不时爆发出一两次大笑,如鱼得水。有人见名片
上心馨诊所几字问认不认识周维医生,柳锦与陈飞对看一眼,还是柳锦代表发言说见过真人但他不是早辞职不干了嘛。那人便
惋惜地说自己是周维的学弟,只不过小了很多届,听着周维、徐白默很多事毕业的,对他们甚是向往于是也加入了心理医生这
个行当想要亲身接触,却没想到自己进了倾慕的学长却退出了很是遗憾。
柳锦眼前一亮,抛下陈飞一人应付,自己揪住那人的手出了圈子问:“你那时听了哪些传闻,说来听听罢。”
当夜,柳锦早早上了床等徐白默,一见他收拾妥当准备回床睡觉,柳锦扒住被子边缘一掀而起:“徐医生,我们大家都认识这
么长时间了,老是叫X医生X医生的多伤和气。我看,为了体现我们心馨诊所人团结一致,再加上为昨晚我的莽撞行为的道歉作
和好的表示,不如今后开始就直接叫对方名字吧……恩,你叫我柳锦,我叫你白默,听上去多亲切啊。”
第十一章
见着老同学,两人坐着聊上了大半天直至她接到通知说大巴已经等在楼下了,徐白默才与罗惠分了手跑去寻着了柳锦、陈飞两
人一同上了车。
大巴载着满满二十来人,徐白默本想同罗惠坐一处却因其周围围着的人过多而作罢,再往里走,柳锦与陈飞两人一排已坐好,
徐白默颔首走到他们后一排靠窗位坐下。不一会儿又有不认识的年轻女子走近坐了过来,似与柳锦在先前的自助餐时结识挺投
缘的模样,与徐白默说了声你好就伸着个头凑上前一个劲与前排柳锦、陈飞说笑。
女孩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车上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变作难忍的异味,徐白默将窗开了条缝,呼着窗外的空气稍稍好受了些,他闭
上眼准备打盹,耳边听见女孩貌似嘀咕了几句空调冷气都跑窗外了,热死了,徐白默心里有些愧疚却又不愿说明是因为自己忍
受不了她身上的味道,正觉得尴尬时只见前排两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柳锦推着陈飞要他同女孩换个位子,说是反正大飞你也
不怕热你让人家小姑娘坐过来吹吹空调。本来明显不愿意的陈飞被女孩一请求脸红了起来,扶着把手换了位子。
徐白默还是觉得有些歉意,准备把车窗关小些,柳锦忙说没关系大飞皮厚最不怕热,徐医生你不用照顾他。苦着脸的陈飞也跟
着说徐医生你随意吧,随后掏出PSP戴上耳机又开始玩游戏。话尽于此,徐白默便不再说什么,头转向一侧,透过车窗眺望着X
市街景。
被这么一闹,睡意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人倒也还好不觉得累。这两天X市的天气都还不错,已经入夏了的关系,街上人大多已经
穿得很凉快,短袖、吊带外加热裤、拖鞋,一眼望去女孩们都白白嫩嫩很是青春。
徐白默知道自己皮肤晒不黑这点被同一办公室的人议论了很久,这点其实在大学时就经常被周遭的同学说他早就习惯了,周维
还有时取笑他是不是投错胎了,男人就应该黑一些呀,那样才有男子气慨啊,这样说着他就会比划几下小麦色手臂拼命憋出一
块肌肉让徐白默摸。
软趴趴的,徐白默臭着脸狠狠一捏点评道,然后就会被周维推着推着压倒在地上挠痒痒,求饶了半天也没用。
罗惠和自己作了高中三年的同桌,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对徐白默几乎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特别是轻微洁癖不喜欢被人触碰这点
,在人前人后她都帮了他不少忙。徐白默虽然心里挺感激她,却还是跨不过这道坎,遇见周维却意外地能忍受这点经常被她揪
出来当作反面教材猛批:
“喂,白默你以后怎么办?如果一辈子都克服不了这毛病你就只能嫁给阿维了。”
有次被阿维听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眯眯扑到徐白默身上,怎么甩都甩不下来就像一只八爪鱼:“惠惠你放心,白默交
给我一定没问题。”
提出这建议的始作俑者于是就会不爽地尖叫说不公平啊,阿维你这么优秀白浪费给白默这小子了啊!我也要嫁给你啊!背着一
米八几的周维,徐白默弯着腰脚步蹒跚大吼着凭什么你们俩替我决定啊,阿维你这个大个子快给我下来,腰快断了之类的抱怨
,只可惜被掩盖在吵闹中被人无视了。
嘿,阿维你这家伙还真是从那时起就老占我便宜,徐白默回忆起学生时代的点点滴滴小事,嘴角带着笑意,不自觉中随着车子
的颠簸摇晃沉沉睡去。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徐白默确是睡了个好觉直到车子快抵达目的地Y楼隔了一条街左右的路程方才醒过来
。车厢里人也大多在打瞌睡,身旁的陈飞耳机都落到肩头了,徐白默见其PSP屏幕还闪着想必是玩着玩着睡着了,有些好笑探手
帮他关机。刚动了动,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滑溜溜,徐白默捡起一件白大褂。左胸处印着心馨的图标应该就是柳锦、陈飞其中
一人的,自己的那件没带来正挂在宾馆衣橱里,徐白默往柳锦那块望了望,他虽自己没用着,身旁的女孩身上却盖了一件。
恩,那估计就是陈飞的了。徐白默将白大褂轻轻盖在陈飞身上。想必是他见我睡着了怕着凉所以替我披上的吧,真没想到陈飞
也是个细心的人,还以为他同柳锦一样大大咧咧随便惯了。
提到柳锦,徐白默又想起了中午时罗惠的那番话。
“难不成你想和他做忘年交?哈哈。”
“我看这孩子对你倒是热忱得很,再说,你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阿维的,后来还不是好成那样?所以话不能说死,你说是吧白
默。”
话的确不能说死,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明白,尤其自己的性向问题,日后无论会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但是……一个与自己
个性完全相反的人与之友好相处已是难事,若要再将其类比于阿维,难度实在是太高了。徐白默站起身唤醒陈飞他们,准备随
着人流下车。
更何况还被柳锦瞧见自己在办公室里……他怀疑我是同性恋者,还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我与阿维的关系,之前更是借罗惠与自
己相熟的这层渠道探听消息……柳锦你究竟在好奇我些什么?
总之不管怎么说,二十多岁的柳锦相较于自己实在是太过幼稚了,自己是不可能与这么容易冲动的人有更亲近一步的关系的。
徐白默摇了摇头,再次否定了好友提出建议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