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天下醉 下——靡靡之音

作者:靡靡之音  录入:04-09


第十一章
自盘古开天地起,世间始分阴阳两极、清浊两气。
清为天,浊为地。
阳为正,阴为邪。
天地从此正邪两分,黑白分立天下;清浊调和,阴阳相克。
若彼时清浊势均,则天下太平。
若一方力强,则衡平失、灾祸起--称曰“阴阳破”。
那么阴阳曾有过失衡否?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所谓阴阳破,最厉害的一次,却是世人已当作神话的故事“ 女娲补天”。
传说两万七千年前,也就是天地刚刚有了人类不久后,世界就经历了从创古以来最可怕的一次阴阳破。
“地”之阴气笼罩了天地,不断集聚上升,居然渐渐接近了作为“天”的清气,而且把天空一角的清气弱化,慢慢稀薄,竟在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天破了。
洪大的水流从天的破洞中涌了出来,刚刚出生的人们白骨露野,千里饿殍,女娲痛心疾首,却苦于不知道补救之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巨大的火鸟从漏了的天空中飞到凡间。女娲乍见此鸟,见它神色绝非凡品,便一路寻其足迹而去。谁知那鸟却从未落下,几天几夜直往北飞过去。
终于在第九天的子时,它降落了,可落脚的地方却是一块黑色巨石。
随后赶来的女娲一接近这块巨石,立时觉得周身阴冷,细细观察,竟发现自从降落其上,那只火鸟身上的七彩火焰也弱了许多。
女娲心知这石头一定有古怪,再仔细算过方位时间,这才惊觉--这石头竟然生在“地”之至阴至寒处,且从天地将分时便生于此地,可算是天下浊气精华所在。
想到这里,女娲明白了火鸟引她来的隐因--火鸟是要她用此石补天啊!
若天是至清,那么这黑石就是至浊。
月盈则缺,否极泰来。
天下事物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绝对,那么至浊至阴,是不是也可以化为至清至阳呢?
女娲显然信了。
也正是她信了,这才有了后来众人皆知的“女娲采石补天”。
女娲不眠不休,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练成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补天的五彩石,在火鸟的帮助下,终于把缺漏的天补回了原位。
可也从此留下了永久的隐患。
因为那黑石仍然留下了一块,并且,已经有了灵性,魂魄脱出石体,进入了人道轮回。
而那些补天的黑石,虽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浊根,可仍容易引起魔邪之气,从此天下再没有了以前的太平,而是杀戮不断,战祸连连。可那么远的事情,女娲已经没有办法顾及了,她为补天耗去了所有的元气,在天空完整的那一刻,她也倒下了,永远失去了知觉。
却不知道,那只火鸟的魂魄也堕入了轮回,随黑石而去。
当然了,我讲的只是一个传说,信不信大可以由你。
不过我要说的是,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因为我至少知道一个人,他是知道的,这个人就是--空鉴大师。
对了对了,就是你,你不要躲,我说的就是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又没有说过空鉴大师已经圆寂,只不过是我一直没来得及讲到他而已。
叹口气,其实也不怪你,就连慕容涤尘原来也以为这位大师已经仙去好久了。
直到,他亲眼见到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其实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终于得到父亲允许昏过去的慕容涤尘,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不断的呕血。因为不久前极端的做法,慕容涤尘险些经脉尽断,阴阳逆流,若是平常人,非得在床上修养上半年,再图循序渐进。
可短短的三天,慕容涤尘硬是站了起来,虽不说完全恢复,可体力竟然也已经转好了七八成,看得众人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竟能使得人如此呢?
无奈之下,慕容兴德只得遵循承诺,交给慕容二公子“立神之法”。
可,却不是由他自己来教。
这个到是自然,因为就连慕容兴德自己也是只学了“立身之法”。不过他教给慕容涤尘的,却是一个慕容家当家人之间世代相传的秘密--风雪不动,天上长白。
白雪皑皑,万树银花,霰雪纷纷,浩浩荡荡自天宇落下。
一匹毛色如霜的骏马自千丈坡疾冲往下,却猛然间被勒住马首,骤然间前蹄蹬起,马踏原地,高声嘶鸣,激起千堆白雪。
马上的骑者大约十七八年纪,着一身藏青长衫黑色披风,腰悬长剑,盼顾间神采飞扬,一张玉面如堆霜雪,却是半点情绪也无。此地本已是无人绝境,北方深山地区又是酷寒,就是专猎熊豹的猎户也不常到。可他在这深山中却好似自若非常,放马奔驰,打马狠疾,到像是有什么急事。
在这浓白密林中奔了半日有余,他忽然勒马在一处巨石前停了下来。
抬头望去,这却不是平成普通的石块,竟是一方圆柱型的通天石柱。这石柱高似顶天,从下望去只觉得它直插入云霄,方圆近三里。石壁陡峭,接近垂直,其上光滑平整,不肖一般岩壁的粗糙,却似有人打磨过。不过也只是似乎罢了,又有谁能有通天的法术,去磨这通天柱。
而且最奇怪的是,在这山的半腰处,却有题词,每个字宽方九丈,龙飞凤舞,笔力苍劲,写的赫然是--





骑者,也就是慕容涤尘仰头望向看来遥不可及的山顶。
看来就是这里。
慕容涤尘微微舒口气--“白发三千丈”,正应了“长白”二字,那么“天上”又是什么呢?
稍微摔摔头,慕容涤尘双手松开缰绳,一脚轻点马背,凌空飞起来五丈,正当力尽之时,又重新在石壁上借力一点,向上飞身上去。
以慕容涤尘现在的武功而论,已经是当代武林少有的高手,虽然目前还比不得那时凤若兮的绝世武功,可也是罕逢敌手,加之他近日来不眠不休的苦练,内力更是增进不少。可在这巨大的石柱上攀登,却是半点也分不得心。
要知道,上面所谓的“三千丈”就是虽然不是实指的高度,可一千丈却也不止。而且这山上没有半点可以着力的地方。平常人,若是稍稍望向自己脚下,看这凌空的高低恐怕心下就怯了,或者气力不济,都有可能掉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可幸好慕容涤尘心思坚定,纪悟言又不在他身边,没什么可分心的东西,他反倒顺利得紧,不出三个时辰,竟已来到了顶端。慕容涤尘一跃而上,却呆住了……
此时他已经身在云端,周围氤氲袅绕,脚下仍是晶莹凝雪,可眼前却是一片梅林。
白雪红梅,丝丝红瓣坠在雪地上; 而鼻端又有暗香,风声小小,到真有所谓“听香”的妙处。
慕容涤尘抑住惊讶朝梅林深处走去,不久便发觉这山顶原来是圆形的平地,而梅林在其最外围,再朝里便是平广如镜的圆湖。最为神奇的是,虽然地上白雪覆盖,可湖中却没有结上冰,映着蓝天碧云,仿佛和天连成一体。
“天池……”慕容涤尘喃喃自语着,却听湖中心传来一个苍老却宏亮的声音。
“圆陀陀地,活泼泼地。”
声音乍起,慕容涤尘只觉得有人在耳边颂念着。可聚神细听,再凝目看去--原来这湖的中央,有一块大小形状如同莲花座的石头,而有一个身着白色的僧衣盘坐其上,却没有剃度,长长的如霜须发垂如湖中,眼睛却是闭合的,仿佛看不见东西。
虽还看不清眉目,可慕容涤尘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就是那个老者。
慕容涤尘也明白老者刚刚说的是禅机。
所谓“圆陀陀地”,是谓圆融无碍而言;
所谓“活泼泼地”,是谓活泼律动的生命而言。
看来是禅宗。
慕容涤尘心下明白怕是要打禅机了,也就只等老者出题。
果然老者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慕容涤尘想也不想道,“厅前柏树子。”
老者微微一愕,又道,“如何是凤凰境?”
慕容涤尘道,“雪夜观明月。”
闻言老者沉吟片刻,道,“如何是定山境?”
慕容涤尘挑眉道,“清风满院。”
这时老者越问越快,“如何是重云境?”
慕容涤尘也答得更快,“四时花簇簇,三冬异草青。”
“如何是佛意大法?
“蒲花柳絮。”
“如何是佛意大法?
“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出百花香。”
“如何是佛意大法?
“不得不知。”
“向上更有转处也无?”
“长空不碍白云飞。”
老者终于笑起来,他知道这个少年正是自己等的人。
佛意大法自然不可能在蒲花柳絮中,而是说应该回到平常世界本身,不着一念,不挂一丝,这才是“大悟”
这才是“赎”所要的--我心无一物,我心怀天下。
于是老者轻轻开口,“孩子,上来吧。我便是空鉴,老衲已经等了你将近十八年。
慕容涤尘飞身越过水面,其间因为已经耗去了大部分的气力,轻踩几次水波才到了老者面前,立在那黑色的莲花座上。
他落地的片刻,却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再看空鉴时,这才发觉他并不是坐在莲花座上,而是凌空浮起,大约与莲座间大约有三寸的距离。
空鉴也在用看着慕容涤尘--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可以用心眼视物--在瞧见他没有任何阻碍的落在这石上,不由得眉头轻皱,却还是轻轻道,“孩子,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慕容涤尘垂下眼睑,却不说话了。
见他如此,空鉴反倒笑起来,道,“如果你是要来学那所谓的‘慕容功法’,那老衲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慕容功法’。”
慕容涤尘猛然抬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过他还是没动,只静待他的下文。
空鉴看他沉着,又付一笑,道,“有件事物的确可以大大增长你的功力,不过……要看你是否是那个有缘人。”
稍稍停顿片刻,空鉴又问,“你可知道那个只有一人练成功法的故事?”问完他却不等慕容涤尘回答,只自己说下去,“如果知道,你可又清楚那些练功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
燃着一枝香,梅灵砂一个人闭目坐在静室中。
轻轻的扣门声响起令他猛的睁眼道,“进来吧。”
纪悟言推门进来,微欠身道,“师父叫悟言过来有何吩咐?
梅灵砂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在这静室中,纪悟言原本就雪白的肤色更加透明,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灵动非常。
师兄,师兄,究竟是不是他呢?
他究竟是不是师兄的转世?什么人竟然能招来凤凰?
这事情其实真是荒谬得很,那只凤凰也太过突兀奇怪,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那么,还要不要做自己原先已经打算好的事情?要不要?要不要?!
梅灵砂心思散乱,却听纪悟言道,“师父是在为传我武功的事情烦心么?”
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他,梅灵砂却也不否认,“不错,你还知道些什么?”
纪悟言解下悬于腰间的赤玉箫,对梅灵砂冉冉一笑,“师父其实太多虑了,我究竟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孽’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像师伯的人罢了。转世与否都不再重要,就算是转世,他也不会是原来那个凤若兮,师父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在天绝崖去了。所谓的‘孽’不过是对武林中人意义非常,其实对于师父来说,他甚至比不上师伯的一个幻影……不是吗?”
梅灵砂静默了一阵,半晌终于带出一丝苦笑,“悟言啊,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仿佛看透世情,看透人心;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把天下人心玩弄在你的掌中。就连我,也受不了你几句话的挑拨。如果不是知道也相信你那样爱着慕容涤尘那个小子,我真不知道这武林会被你弄成什么样子。”
“你实在太可怕,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赎’呢?的确是我太多心了。”
纪悟言听了他这话也不恼,反而越发泰然,笑容也逐渐温柔,“是啊,就因为我喜欢他爱他,所以好像在他面前什么都不会了,除了温柔除了体贴,什么都敢做了。我也会怕啊,怕他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的我,怕他会讨厌现在的我,所以只有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只安心的守着他,我本以为这样就成了,这样就能永远在他身边,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可是不行、不行……”
永远温柔似水的眼眸中逐渐染上悲哀,动人的笑靥中有说不尽不苦涩,“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为了救我劳累奔波,我明明知道却不能做些什么,涤尘他那么勇敢,而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是不相信他,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这样的我,也许不配他喜欢。他那么美,可我,却如此虚伪……”
说这些话的时候,纪悟言脸上是淡淡无奈哀伤的笑容,梅灵砂却知道他心底的苦--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爱情,这般的小心,这般的失措,只怕走错一步,他就不再爱自己。
只是没想到,聪慧自信如纪悟言,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心思。
其实谁又能摆脱得了呢?
是要是那样深深的、深深的爱上了,无论谁也会担心,无论谁也会害怕:怕他不够爱自己,怕自己的不好让他看见,怕时间会冲淡一切,怕他会遇见比自己更好的人……
这样想下去,梅灵砂释然了--其实武林的一切又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要给,就给师兄的一个幻影又如何?不过是因为自己爱着凤若兮,“孽”“赎”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悟言,坐到我前面来,为师传功法给你。”梅灵砂轻轻道。
一千八百年前,一个残暴的君主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伴随他出现的是无尽的灾祸和黎民的哭声--炮烙之刑、剜心食肉、酒林肉池……民不聊生。
这时一个名叫姬昌的青年出现了,他得知商朝内部分崩离析,重臣比干被杀,莫子被困,微子出走,商军主力远征东夷,朝歌空虚,于是决定先发制人,立即率兵车三百乘,近卫军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东出伐商。纣王见大势已去,逃回朝歌自焚而死。周军占领商都,建立西周王朝。
一千年前,秦朝无道,天下群雄四起,西楚霸王项羽直勇而忠义。楚、汉订盟后,刘邦本想退兵,在张良、陈平提醒下,下令全力追击楚军。后两军战于固陵,项羽小胜。刘邦以封赏笼络韩信、彭越、英布等,垓下一战重创楚军,逼项羽自刎于乌江,终于结束了为期四年的楚汉战争。二月,刘邦称帝,建立汉朝。
一百年前,原本英明睿智的君主身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只要回眸浅笑,六宫粉黛全全失尽颜色;为了她的笑颜,帝王痴迷昏庸,又哪里听得见渔阳鼙鼓惊天动地?也正是从此,一个兴盛的王朝开始衰落,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讲完后,空鉴道,“孩子,你可知道这里面哪个是‘孽’?”
稍稍沉吟,慕容涤尘沉声道,“商纣、汉祖、玉环。”
空鉴点头却又摇头,“错了一个,项羽实为‘孽’。你看这千年的史书,‘孽’与‘赎’无尽纠缠,可‘赎’却只赢了一场,汉祖和玄宗终没有逃过魔道。汉祖埋下吕雉祸事,玄宗免不了一场安史之乱。”

推书 20234-04-10 :再见,纽约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