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会在札幌车站的工地现场贩卖禁药,还有在不知道哪个流氓组织里进进出出,总之会在八卦志上出现的 少年犯罪种类他都参了
一脚。 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善是因为视力的关系吧?眉往上吊,眼角却无力地下垂。看到从他半开的嘴唇里露出的小虎牙,让晓心痛了一
下。
“……你在干……”
看到晓接近的他像野兽般站了起来。不!应该说是趴在地上才对。
“你在干什么……?”
他那滑稽的模样,却让晓不由自主手指颤抖地慢慢走近。
看到他的泪还滴落在夕阳照射下的石头上,晓知道他还在哭。
同时还有别的液体也滴落在石头上。
“……那是……什么……?”
晓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之后缩回来,看着自己的指腹他不禁颤抖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他说着,伸手去触摸趴在地上的同学肩膀。
“……”
他那类似兽鸣的呻吟声几乎勾起晓的情欲。
他本来吃惊地想缩手,但是从手上感受到的重量,知道对方的体力正在消耗中,他无法坐视不管。
“……你……在干什么啊……!”
“……放手……”
他微弱地挣扎。那抗拒的细腕纤瘦得令晓吃惊。
“……你怎么会这么瘦……?”
晓用力拉起理看着他的脸,那张在夕阳映照下的小脸,有一半被打得红肿。 ?“……怎么会这样……?”
“……放手……”
说不出其他话的理颤抖地不断重复。
不管听几次,他的声音里总是有一种甜腻而酸涩的感觉。他那瘦削的尖背戳得贴着他的晓膝盖和腹部都很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管……放手……咳咳……”
理咳得弯下身体,血液从唇边溢了出来。
“啊啊……!”
看到他那比夕阳红得还要鲜艳的血,晓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要是不这样做的话,吐出来的血就太浪费了。
“喂……喂……?你振作一点……!”
“…干嘛……”
理原想调侃的口气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颤抖着想拉开晓的手却徒劳无功。
“……我不是在吐血……”
“……”
“是嘴……破了……我只是把血吐出来而已……”
断断续续的说明完后,理好不容易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好痛……”
从沙地上撑起上半身的他,又用着那嘶哑的声音呻吟。
“别哭了……!”
看到他不断落下的泪水,晓不由得出声斥喝。
“我也不想哭啊……”
边呻吟边起身的理好不容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同学。
“……为什么……?”
听着他甜哑的声音,晓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
晓模糊的视线一直追逐着那骨瘦如柴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脸颊。
理的手触摸到他的面颊,带着温暖拭掉他脸上的湿润。
这时晓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哭了。
* * *
听到哔哔声,入神地听着理说话的五月肩膀震了一下。
“衣服洗好了。”
不知遥望何方诉说着的理笑着站了起来。
“剩下的到院子里去说吧!”
“……嗯。”
看到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听得多么专心的五月,不禁红了脸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理小心地把衣服从洗衣机移到篮子里,然后用双手抱在胸前走向庭院。
都已经抱到院子了,五月才想到自己应该帮忙才对,更是面红耳赤。
因为在理来之前,狩野家从不晒衣服,每次都用烘干机烘干就解决了。没看别人洗还真不知道洗衣服的辛苦呢!
“当时……你为什么会受伤?”
“因为挨揍又被踢。我跟晓相遇时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
“时期?什么时期?”
“我母亲中毒的时期。”
“中毒……?”
虽然不满自己像傻瓜般只会跟着理问,五月还是帮着把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来递给他。
“像……酒精中毒那种吗?”
“对,就是酒精中毒。她除了中毒还加虐待,总面言之糟得不得了。”
说得毫不在乎的理用力把白色衬衫抖开。
午后的秋日阳光温暖而眩目。
他微眯起来的眼睛跟头发一样闪耀着金茶色的光芒。
* * *
——女人的酒精中毒似乎比找男人更快。
所以真的没多久我妈就酒精中毒了。
她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喝酒,连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时间都没有。
我妈是个开朗的女人,也努力工作。所以,她那天第一次打我的时候车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为完全没有预兆啊!其他的女人不是也会喝酒吗?
我妈也没有喝得比别人多。
后来我才知道,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瞒着我变成酒鬼了。
她好像在去打工之前、回来的时候,去买东西时,或者 到便利商店去一下,都会在自动贩卖机买酒喝。
在家里喝的话,有太多酒瓶不是会让家人起疑吗?所 以她酒精中毒后,因为罪恶感就改在外面偷喝。
谁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居然会酒精中毒兼使用暴力吧?所以,我吓得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从我国中一年级开始……。
她只要一打工回来就开始不对劲。
她在工作的时候当然不会喝,但并不表示她没有醉。
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酒量很好,所以才会在工作前一定要喝一杯。
大白天就喝酒的她还以为自己很正常。
但是,在工作的地方,大家已经在议论纷纷说品川身上总是充满酒味。
白天开朗的喝酒大家还可以接受,但是下了班之后跟她一起去喝酒的人可就辛苦了。谁会喜欢一个发牢骚又哭闹的酒鬼?
最糟的是她本人没有自觉。
她第一次打我的时候也一样。她先打了我的头一下,看我吓得没反应就越打越顺手。后来早上起来看到我红肿的脸,还会生气地问是被
谁打的。
叫我怎么说呢?我只能笑着跟她说别喝到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懂什么叫中毒,还以为醉到忘了昨晚的记忆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那已经是中毒的初期症状了。像是失去记忆,一早、中午、睡前,甚至连吃饭都要喝酒等等。
平常看惯了她这些举动的我完全没有发觉。
后来她的暴力倾向变得越来越严重,加上工作上的评价也不好,她的酒瘾就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像滚雪球一样。
我害怕了起来。自己的妈变成只要喝醉就会打人也就算了,后来还什么都不记得,那不是太恐怖了吗?
我也不敢告诉爸爸。其实,我应该告诉他的,但是一直说不出口……。
我爸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后来有了外遇,外遇对象还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酒吧老板娘。
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才知道的我又被吓到了。
我妈应该也知道吧?因为她好像知道一点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知道这件事的她无法去责备爸爸,又找不到人商量,而我还小,所以才会藉酒浇愁吧!
我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到了我国中三年级的时候爸爸终于离家了。整个家里就剩下我跟妈妈两个人。
有没有好好读书?当然有,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因为我胆小,所以也不敢谎报年龄打工,或者离家出走。
而且,丢下我妈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照心理医生的说法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应该在我妈清醒的时候好好跟她沟通才对。
如果不找回临阵脱逃的父亲好好解决现实问题的话,我妈的病永远不会好。
我还是个孩子啊,当然要温柔一点的母亲比较好。
我妈微醺的时候对我很好,她知道自己打了儿子,在酒意稍褪的时候还会哭着向我道歉。
你不要抛下妈不管、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你、真想死掉算了。听到自己的妈哭着这样对你说,你还逃得出去吗?
我做不到。
我现在才明白。那时候应该先逃出来,然后找个专门医师商量,把我妈送进医院戒酒,顺便把爸爸的问题解决掉才对。
但是,现实生活里,当时的我既逃不出去,又找不到商量的对象。只能想着考上高中之后就能打工,等毕业之后就打算独立这些事。
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打工薪水都付给医院了。
不,我不是带我妈去看病。
当时我还相信我妈的酒精中毒,不是什么太特殊的毛病,她一定是因为我爸的外遇而烦恼,才会把气发在我身上。
我把父亲的偷情跟母亲的暴力划上等号后,强迫自己去相信。
付给医生的是我自己的治疗费。
喝醉酒的女人下手可没有分寸。她是我妈,又是女人,而且她已经不年轻了,这三重枷锁让我根本无法抵抗。
我曾试着抵抗过一次。但是,看到她那么激动,我没有办法持续下去,只能任由她打了。
有一次,我的眼睛被弄伤,红着一只眼睛去学校的时候说不出被母亲打伤,只好谎称是在街上跟别人打架。
就这样,我的不良形象越来越强,以后也不用找太多藉口去说明受伤的理由。
我跟他相遇的时候头发可是染成金色的哩!我觉得满适合自己的,他也这么认为。
我不能让别人看轻,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情。我是个男人,我们家的问题我们自己来解决。
所以,不管人家说我是不良少年,还是整天混街上的流氓,我都不在乎,因为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
然而,自从遇见他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得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还打算等稳定下来之后去把头发染黑。
在学校的我们装做互不认识。
理由?不知道耶。
可能是……我和他都不想让别人干涉太多,不想听到太多无谓的批评。
我不想把他看到我的伤后为我流的泪给任何人,那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好。
他的眼泪和我承受的暴力,都只有我们知道就好。
不管在学校还是外面,没有一个地方是理所当然属于我们的。
所以,我们会不约而同地在桥下相遇。
我很珍惜可以触摸到他泪水的感觉,他也很重视轻抚我伤口的触感。
就是因为如此,我们触摸彼此的时间也长了起来。
在桥下遇见的时候我从不说明什么。
好像过了很久吧?我们才像第一次在桥下遇见般地彼此抚摸。
是啊,就是第一次做爱啦!
——我刚才不是说过,曾经试着抵抗我妈的暴力?
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两次,第二次就发生在我跟他第一次做爱的那天。
那天,我一大早就发现我妈偷偷在厨房里喝酒,照例又挨打了。
正当我打算不理又哭又叫的妈妈去上学的时候,她拿出了菜刀——。
干嘛那么吃惊?醉鬼还有什么理性?
那是最恐怖的一个早晨。
我活到现在头一次在生死边缘挣扎。
以前就算是被踢被打,因为我妈是女人,所以我也不是那么在意。然而,这次看到凶器出现的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事情已经严重到我
无法想像的地步。
怕死的我开始抵抗。
我用力挥出一拳,我妈就被我打昏了过去。
我确定她还有呼吸后大哭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有一天一定会失手杀了母亲。
那一天迟早会来临。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做爱。
* * *
班会开始了,但是在教室里仍看不到理的身影。
晓从自己的座位上看不到理的位子。虽然不需要确认就知道他还没来,但晓还是藉着翻书包的动作,不停往理座位的方向窥探。
不安在他胸口翻腾。
他应该不会缺席才对,他从来没缺席过啊!
反而是那些在背后骂他不良少年的家伙旷课率比较高。
晓知道理是个勤劳的学生。
看到老师点名时那讶异的表情,晓知道理没有请假就没来上课。
导师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理父母的事,或者他的遭遇,甚至对他所做的事都一无所知,而且也不想知道的样子。
在第一堂课开始之前晓打了电话给理。他不知道理的电话,不过向查号台问出来。
打过去的电话没有人接,不安而混乱的感觉驱使着晓直接跷课。
在出校门的时候被老师逮到还盘问了一下,不过随便掰着理由就朦混过去。看老师那么轻易放行,看来自己平常的优等生形象还经营得
真好。
晓突然有点想哭。自从认识理之后,他总是三不五时就想掉泪。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跷课。
他想起理的脸,最近他脑海里经常会浮现理的脸。
看到本人,心中就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感情而无法稳定。但是,见不到他却更焦躁不安,他受不了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没来学校又不在家里,晓唯一知道的还有一个地方。
从学校到A川骑脚踏车需要十五分钟,晓用尽全力奔跑。
“品川。”
他不想因突然太大声而吓到理。而且,仅存的一点自尊心也让晓尽量用平常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晓花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
“品川。”
就像平常一样,却在不同的时间,理趴伏在A桥之下。
“品川。”
晓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动摇。因为理不抬起脸来的模样更令他着急。
“品川、品川……”
怎么办?怎么办?晓不知所措地走近理,听到他那比平常要快了好几个节奏的急促呼吸,忍不住伸出手。
这是晓在两人第一次相遇后头一次触摸他。
“品川。”
“我好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那微弱又低哑的甜腻声音。理把脸埋在膝盖间低吟。
“品川、把脸抬起来……”
唾液卡在喉间的晓隐藏不住自己的心慌,试着想用力把理的脸抬起来。
“不要啦……不要……”
抗拒的理想要转向,他的声音混杂着呜咽。
晓知道理很爱哭。虽然他的笑脸比哭脸看起来更像傻瓜,不过晓还是喜欢他露出小虎牙的笑容。
他不想让他哭泣,他不想看到他的泪水。
只要看到理一哭,晓就觉得世界快要崩溃了。
“你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害怕。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脸。”
两人都开始呜咽。
“我会杀了我妈,我怕我可能会杀了她啊!”
“你被打了吗?你又被你妈打了?”
晓摇着头,被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愤怒所支配。
“哪里?她打你哪里?可恶……!我要看你的脸!给我看……!品川、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