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朝花昔拾

“江郡城……”博雨堂眯起了细长的单凤眼，看着殿外的滂沱大雨，陷入沉思。

“皇上，兵部刑法堂的博大人求见。”
“哦？”
杨天彧放下手上的奏折，“宣他进来。”
“是！”小六公公正是转身要走，却又被杨天彧叫住，“那日毓日宫里可送来了雪莲花？”
“正是。”

“吩咐熬些羹来。”
“是。”小六公公答应了，赶紧下去，亲自到殿外请了博雨堂进来，自己又让下人吩咐下人去御厨房给博雨堂熬雪莲花羹。

“这……”想到自己刚刚的想法，这羹，是熬给博大人的吧，“哎哟，真该死，真该死。”小六公公直往自己脸上呼巴掌。

“微臣叩见皇上。”

“免了免了，” 杨天彧没等博雨堂跪下就挥了手，从案前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去托博雨堂，“朕的御堂大人要是又晕了，朕可要背上虐臣的罪名。”

“谢皇上。”听杨天彧的戏说，博雨堂脸上一阵微红,手却被握在了杨天彧的手里。

杨天彧看着手里握着的博雨堂的手，这手和流溪的有几分相似，指尖尖细，指甲打磨过，上了油香草的汁水，看上去亮亮光光的还有股青草香味，杨天彧捏了捏指关节的地方，软软的，一捏下去就泛白，杨天彧笑了细细的看那手指，还忍不住去摸那指甲盖儿。

“皇上？”博雨堂看杨天彧捏了半天，忍不住叫了声。
“哦？”
杨天彧抬起头来看博雨堂疑惑的看着自己，自觉有些失态，松了手道，“恩，博卿的手有些凉啊，多注意身体。”
“谢皇上关爱。”
“博卿，这趟来有何事？”
杨天彧让小六公公赐了座，自己也踏上台阶，回案前坐了。
“皇上，我收到流晴的飞鸽传书，说逆风教与江郡城城主刘启勾结，买卖官盐货运之事。”
“哦？”

“因为江郡城的城主是从皇都直接委派的，所以微臣又查了下这个刘启。”
“恩。” 杨天彧示意继续。

“他是户部户礼官上大人刘水的外戚，虽然血缘不重，但是同宗。”
“哦？你可是想到什么？”
“微臣确实有觉的……不过有待查实。”

“……” 杨天彧暗垂了眉眼思忖。
博雨堂也低头不语。

“博卿，去查下御先皇之时遗留在江郡城的皇族。”

“哦？莫非皇上怀疑……”
“对，另外，我要把薛无夜送去毓日宫，在这之前，你去趟他那里。”
“是！微臣遵旨。”博雨堂低下头去。

杨天彧在案前坐着，看台阶下的博雨堂，心里一种奇怪的思绪萦绕。
“博卿……”
“恩？”博雨堂似乎也有些迷糊，缓缓抬了头应道。

“博卿，浩日左毗有异族，现业已结国，分九支，轮番骚扰我西境，西境民众苦不聊生，朝前敏相国几番进柬，请兵进取，对此博卿意下如何？”

“西境却奴族，原支派纷繁，后由其一强支首领清台温布统一，下分九支，其九子各领其一，清台温布病亡，九支内争不已，其中以莫和达尔两支最强，现在侵扰我西境即为莫和达尔。”

“为何而争？”
“为统一九支和进朝贡品之路，微臣认为不宜在此时进兵取却奴。”
“恩？”

“皇上登基未多时，朝内纷乱，应先稳内政，攘外必先安内，且浩日多年平安稳定，不闻战事，兵书有言‘国之大事在戎，兵之驰骋在马，"以浩日现在的兵力，要与却奴这种善驰猎，长骑射之族交战，虽然胜多输少，但却耗人财物力。实不是上上之举。”

“恩，博卿与朕之想法略同。”
“皇上英明。”
“哦？博卿可是拐着弯夸自己？” 杨天彧提起嘴角，戏言道。

“啊？微臣不敢……”博雨堂急忙站起一揖，心下却想，“怎生皇上和那西侯王杨幕雪一般会捉狭人。”
“莫可是莫寇清宗族？”
“正是。”

“博卿……莫将军一事会否记恨朕。”
“皇上，微臣心下里自是会记恨。”
“哦？”
“却不会防碍微臣忠心。”

杨天彧低眉一笑，“朕到认为……是时候借取却奴之机。”
“皇上？”
西厢  36

杨天彧一笑道：“却奴族的朝贡是却奴与我浩日最亲近的关系，九支中互相打压争夺的朝贡之路，为的是和我浩日建立亲密的关系，”
杨天彧起了身，步下台阶，“朕要起兵西境。”
“皇，皇上？”博雨堂当真不明白了。
“来人。”
“皇上。”小六公公听的声音赶紧上前。

“传近卫督军赵金化。” 杨天彧负手而立。
“是！”小六公公急忙退下。
“博卿。”
“微臣在。”
“朕想让你坐镇朝堂。”

“皇上？难道……你要！”
杨天彧微微一笑，止住博雨堂的话。

博雨堂初听杨天彧的话，心下里狂跳，只有一个想法，万万不能，心中的思绪恰恰都表露在了脸上，嘴里却不能说，博雨堂看杨天彧笑若自然，眼中光彩华丽，不禁又低下头思忖，心里翻腾了半天才落了石头下来，一锁眉嘴角却轻提了起来，抬了头回望杨天彧。

“皇上。”小六公公轻声请道，“皇上，羹熬好了。“
“恩。” 杨天彧笑着一指博雨堂。

小六公公回头吩咐跟着的丫鬟，递上羹，放在博雨堂身边的案几上，复又放下一盅汤，“这是虫草枸杞炖的鹿肉汤，去了什物，清汤桂肉，最是顺气养血。”

“呃？”博雨堂有些愕然。
“你们下去吧。” 杨天彧挥了挥手。
“是。”小六公公带着丫鬟退去。

“怎么？”看着博雨堂一脸茫然，杨天彧笑道，“可是公公的好意，博卿不想领？”
“啊？不……臣……”博雨堂有些慌乱的摇手。
“博卿？”

“臣，臣食……食不得鹿肉。”
“哦？”看博雨堂的样子颇有兴趣的杨天彧忍不住追问，“这又是为何？”

“那，那鹿肉……”博雨堂开始脸红，鼻头几乎透出晶莹的细珠，细眼含光，完全失了往日里泰然自若的感觉，轻咬着下唇。
“博卿？”

“臣，臣讨厌鹿肉。”博雨堂说完别过头去，低下眼眉。
“哦？……呵呵，博卿，你可是择食？”
“……”博雨堂未答话，算是默认。

“呵呵……” 杨天彧忍不住又笑两声，脑子里是眼前这位堂堂兵部刑法堂御堂大人因为自己不喜爱的食物而闹别扭的样子。

博雨堂脸红的鲜艳欲滴，忍不住伸手挠了下耳后，看在杨天彧眼里却正是“抓耳挠腮”的样子，实在忍将不住大声笑起来。

“怪不得幕雪如此钟爱于你，博卿，朕也未想到你是这般有趣。”
“又是那个无赖。”博雨堂气的咬牙，却不敢回嘴。

“那不尝下这雪莲花羹？可是博卿喜爱的甜食。”
“哦？”博雨堂忍不住抬眼望几上金边龙纹瓷碗。

“流卿说你偏爱甜食，他宫里的白玉桃丝羹都给你骗去了黑炎府。”
“啊？没……没有。”博雨堂一听又摆起手来。

“呵呵……无妨，你若喜欢，朕再赐些与你。” 杨天彧笑了又笑。
“……是，谢皇上赏赐。”博雨堂无奈的应答。

待到话说的差不多，羹也喝去大半的是时候，小六公公来报说赵金化候宣。杨天彧点了头。

“微臣叩见皇上。”
“免礼。”

“谢皇上。”
“赵督军，朕想问朝中大将军司职守位。”

“是，四侯大将军，分在四方边境，除东侯大将军莫寇清外，其它三位将军均在职。西侯大将军李空尘，驻守西境，无战事；南侯大将军张子玉，驻守南境，现正下南端大岩国扩张领土征程中；北侯大将军风仰柔，驻守北境，无战事。”

“东境谁驻守？”
“副将夏烟文。”
“恩，随后递一份文书样给我，朕要看到全部详内。”
“是。”

“另外，将皇都中兵力部署也附文给朕。”
“是。”
“朕还要，全部私府侍卫。”
“是。”
西厢  37

赵金化退下后，杨天彧吩咐博雨堂，“博卿，朕要你接管火灵堂。”
“是。”
杨天彧又吩咐了笔墨，拟了旨给博雨堂，“带去火宵殿。”

“微臣遵旨。”博雨堂领旨退下，带着圣旨，夜雨蒙蒙中行向火宵殿。

巫马少穹伸手摸了摸王宏的脸，雨水交融指间和脸颊处，只是所触一片冰冷。

“他死了。”流晴说。
丁一尘倒吸了一口气。
巫马少穹皱了眉，没有说话。他认真的看着王宏，许久才起身，转身看了流晴。

“杨清风，他真的死了。”
“你别后悔。”
“后悔？” 巫马少穹低下头去。
“我说过你别后悔。”

“……丁一尘，你吩咐下去，操办后事。” 巫马少穹转身离开了。

“少穹……”丁一尘只觉的满目苍凉，巫马少穹离开的背影，在黑夜里伴着雨声透露不出任何一点讯息，没有悲伤没有后悔，连痛都没有。
“末吉风呢？”

“你想做什么？”丁一尘看着流晴，“想报仇？”
“……”
“王宏的死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指问他。”

“我知道，我问他人去哪了？”
“在舵中客栈里。”
“丁一尘，我去看下，这里交给你了。”

“杨清风，你不要乱来。”丁一尘一把扯住了流晴。
流晴停住脚步，转头看丁一尘，忽然伸手抱住了丁一尘。

空气凝结在这一刻。

“杨……清风。”丁一尘眼泪终于流下来。
“不要放弃，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流晴冷冷的说。
“我……我知道。”

流晴回头无声滑入雨夜里。

丁一尘一直在堂前坐着，看者冰冷地板上冰冷的王宏。
“你赢了。”一句话，也冷冷的扔到地板上。

没有回声。

流晴没有敲门，但听见了末吉风的说话：“你不进来吗？”
流晴推门而入，末吉风正坐在桌前看书，桌上灯火摇曳，恍如隔世。

“杨清风。”末吉风笑的依然像春日般温暖。
“你拿到了名册？”
“没错，多亏了王宏。”
“他死了。”

“哦？死了？”末吉风的笑未有任何改变，“可惜可惜，要给他记个大功啊。”
流晴辟手就上去，末吉风却如鬼魅般的闪开。
“你想给他报仇？”

“不，我要名册。”
“哦？”
“拿去给王宏陪葬。”
“哈哈，多谢你一番好意了，有戚广门陪着他。”说话间，末吉风已接下流晴四招。

“你什么意思？”流晴停下手。

“哼哼，你觉的我会放任你们？”末吉风终于不笑了，“残害自己同门中人，难道觉的我会放过你们？”

西厢  38

“把名册拿来！”流晴出手又快又狠。
末吉风没有还手，只是躲过流晴的攻击。
“戚广门的死，总归有个人负责吧。”

“……”流晴什么都不说，抽了剑直袭过去。

“果真英雄出少年。”末吉风放了名册到自己怀袖里，出手接了流晴一招，一招就让流晴明白，眼前的人不简单，更加的小心手中的剑挽了万朵雪白剑花。

“你这里，”末吉风一指破了流晴的剑锋，“有个破绽。”这一指直直的点向流晴的左肩。

流晴想回肩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好把右手收回，带剑返风，末吉风的另一只手也向着这边过来，很快挡下流晴的右手腕，左手却没有点上流晴肩膀的穴道，而是向上一把抓住了流晴的下巴，流晴大惊，却来不及躲避。

“很像，果真像。”末吉风的笑脸印在眼里。
流晴起脚踢向末吉风下盘。
末吉风松了手，一个转身反手反击，被流晴档下。

“把名册拿来。”流晴的下把有两个指印，红色的耀人眼。
“哼哼，这个得来不容易，不可以给你。”末吉风又笑。

“咚”的一声，流晴跪在地上，面色泛青，“你……下毒。”

“这个叫火印。我做了些小手脚，对你没什么大碍，不会死也不会痛，呵呵，我要调教一下你，随便对副教主出手礼数上真是说不过去。”

“你……”流晴觉的下鄂开始麻痹，完全动不了的感觉，慢慢向全身蔓延而去。

“这个分舵非常重要，戚广门没有做副舵主的肚量，王宏太过小家子气，巫马少穹是个人选，只是经验太少，他所缺少的东西正好丁一尘可以弥补他，但是他还要有个得力的助手才可以，我觉的，你不错。”

“恩……”流晴摊到在地上。

“听我说完吧，然后就睡觉？”末吉风笑说“逆风有他存在的道理，我要让逆风做的好不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流晴朦胧中看见末吉风模糊的轮廓，仿佛抬头看向窗外遥远的夜空，听见喃喃话语：“逆风有逆风的……宿命。”

“少穹！你！”丁一尘没来的及说完，巫马少穹已经跨上了马。

“舵中事，你且掌握，三日后回。”说完一鞭挥下去，马儿仰起前蹄，飞弛而去，流晴紧随其后。

那日醒来后，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不对末吉风已经不知去向了，再回巫马少穹处，才知道丁一尘发现王宏把名册一部分人的名字用血书在自己皮肤上，撕下来藏在自己的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