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朝花昔拾

半时不见动静，流溪抬起头来。杨天彧背着手站着，从上而下的冷冷看着自己，一幅君临天下之势，浓黑的剑眉下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精光四射，尚显幼稚但却刚毅的嘴角一边向上挑起，流溪怔了怔，张了嘴想说话，却被杨天彧捏了下颚，生生扯了入怀里，“你胆子大着！”被堵住了双唇，流溪心下一惊，手里就用上力来，只被杨天彧抓了手反扣到后面，直痛的流溪嘴上一咬。

“……”见了血了，杨天彧眉头一耸，这个表情流溪最熟悉不过了，知是要发火，果然脸上正正的挨了一掌，立刻浮出红色的血印。

博雨堂一个哆嗦，只看见叶相雨和刘水说笑着走来。
“啊？博大人，怎个今儿来我们书院打转啊？”叶相雨打着哈哈。

“你们御书院可是个风水宝地啊，我来沾沾福气！”博雨堂苦笑道。

“？风水宝地可是！书中自是有风水，难得博大人有闲来，不如我们……”刘水说着，一个小太监急急行了过来，行个礼道：“刘大人，叶大人,皇上在御书院里！”

“这……”两人面觑难言。

这，这这，这雪可只管下的真是大啊。博雨堂一脸黑线。

西厢  11

“这人，可是皇兄……”南王只停了住，没往下说。

流溪心头一紧，想皇上尚未和南王直面交兵，这次虽然来前皇上说了没有指示不得上前说话，却不知皇上要如何对付南王。
“需要朕，大张旗鼓吗？”
流溪见着杨天彧只边说边慢慢的闭上眼睛，那双眼睛在挑高的剑眉下安静的闭着，连一点振动都没有的安静。

南王到是有些别扭的坐直了身子，“皇兄，本王的礼使躺在益阂殿外的阂离湖里，这个如果没有个说法，本王也是不好和东侯大将军交代，莫不是皇兄觉的这门婚事不妥？”

“这个老狐狸！” 流溪心底下骂了一句，想着偷偷的抬头瞅着杨天彧。

杨天彧撑着下颚的左手慢慢由握伸而展，修长的食指沿着颚骨的边符合着，然后是那双眼睛，在没有预示的情况下，张开。

这个表情……流溪心下一冷，不知为何忍不住的手心冒出虚汗。
“那日，是谁在益阂殿？”冰冷的话合着冰冷的眼神。

“是卑职守夜，只天晚的时候李公公来替了卑职。”说话的是殿前御侍卫宋清源，一个面无表情的小鬼。
“那你先下去吧！”

“是！”宋清源应了声就转身出去了。
凡花皱了皱眉，宋清源是杨天彧登基前才被带进宫来的，博雨堂送人来时说这个十七岁的小鬼是地墓堂的前堂主之子。

江湖四大堂流，火灵堂、瑞雪堂、木破堂、地墓堂。

自御先皇开创浩日王朝建立之时，这四大堂就已存在，当时火灵堂堂主薛无暗是御先皇的朋友，自是追随御先皇开辟江山，自后便入的宫中坐镇后宫辅佐御先皇，火灵堂从此也就成为皇族最犀利的暗杀部队，现堂主薛无夜也就是当今的亲阂火夜大皇妃直接领导火灵堂追从杨天彧；木破堂是瑞雪堂归顺之后被御先皇一举攻下的，直入其堂心腹之地，把个堂主林纹西活捉回来置于后宫偏殿之中，虽然从未顺过御先皇的意，可御先皇好像很是钟意，后封为翠木宜兰大妃子，一直在偏殿中好生供养着，不问世事，木破堂也就回归江湖，不涉官事。而瑞雪堂堂主百墨悔则将堂事交于子孙门，自己隐居去了。只有这个地墓堂当时只是由堂主宋阐立誓永不和皇族做对，从此回流江湖，便未再有任何消息。这博雨堂送人来时被流溪给拦下。

“这么个人，弄来放在皇上身边？”

“皇上吩咐过了，找个人来放在身边也是安全。”博雨堂有些头痛，轻抚了额头说，“如今皇上刚登大业，四方王侯、四旗将军，有几个没有安它心？随便找几个来闹，这皇宫再大也不得安宁。”

未再多问，不是相信宋清源，是相信博雨堂。

一个月下来，才知道这宋清源也是厉害，地墓堂的地晟剑和幕絮指用的是如火纯青，魑魅迹虽然比不上自己的，但也差不到哪去了，而且这个小鬼整天没有表情，除了保护皇上什么也不做，没事的时候就比划他的剑法，流溪也就放下心来了。

“李公公。”
“卑职在。”
“昨夜里，南王府的礼使过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微臣差人去领了路，自己就一直在益阂殿外守着。”
“哦？去领路的人呢？”

“刚才来报了，说才在阂离湖里捞出来，怕是和南王府的礼使一起落的难。”
“……你可听见什么动静？”
“未曾。”

“琥珀玉液玫瑰呢？”
“也未曾见到。”
“李公公觉得这事该怎么办？”挑起了眉毛看向下面。

“李公公，你可是要看好啊！”南王挪了挪肥硕的身子，语露威胁，要其斟酌。流溪秀眉紧蹙。
“卑职有失职守，请皇上降罪。”李公公简单的说了句请罪。

“皇上，难道李公公守夜寝也有罪吗？” 流溪忍不住。杨天彧没说话，只摸着手上的玉扳指。

“但是琥珀玉液玫瑰可是不见了！”南王用臃肿的手指捻着山羊胡说。
“个破劳什子……”

“流溪！”杨天彧停下了动作，不让流溪说话，“不然皇兄出个主意吧？想到我这益阂殿里要些个什么？”

“哈哈哈哈，还是皇兄直爽！本王就想要这个户部的文书流大人！”

流溪瞪大了眼睛，胃里一阵翻腾，真想吐。南王这是来试探了，用个礼使加个狗屁琥珀玉液玫瑰来试探皇上这个位子坐稳了没有。

“……皇兄你还是回去吧。”杨天彧站了起来。
感觉到一丝杀气重重袭来，流溪看向殿门外，什么都没有。南王臃肿的身子业已挪到了殿中。

“皇上！”运了气在食指，这南王敢动动看，定叫他洒血殿前。
“皇上！”一声轻声燕语，门口缓缓来了个修长的人儿。

“亲阂火夜大皇妃！”看到这个人,凡花的心就放下来了。

来者面若桃色，润如荷珠，色透清泽而香自溢，笑不露齿眉似青黛，眼如丝，但那高高不可攀的气质贵如天人，正是亲阂火夜大皇妃薛无夜！

“南王，莫不是心痛你的琥珀玉液玫瑰？”薛无夜笑言，挪步向杨天彧走去，逼进南王杨畅。

“哪里哪里，只是东侯大将军托付给我的事，怎么也不好让人家失望的。”周遭的气氛明显的紧张起来。

“那么南王是宁愿让皇上为难也不能让东侯大将军失望了？”
“大皇妃，这犯上之话可是说不得！” 薛无夜和杨畅已经面面相对了。

流溪就觉的指风凌厉而出，秀眉一拧，出手拦截。只见薛无夜一个大大的转身，丝绣蓝海白浪袖一收，所有东西尽化风烟，回首直视南王杨畅，“南王！您还是请回吧！”

南王略微犹豫之后，伸手一揖，“微臣先行告退！”转身狠狠的盯了流溪一眼，拂袖而去。

西厢  12

“大皇妃！”只觉的薛无夜身子一歪，想上前接着，却已被杨天彧稳稳抱在手中。
“无夜！”
“我，没事！”

杨天彧剑眉微蹙，“清源。”

宋清源即刻从殿外跃然而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不用看流溪就明白那是琥珀玉液玫瑰，一股妖娆的香气直扑而来，“清源！”伸手拉了宋清源，果然就见他右手淌着细细的血流。

“左易，带清源去裹伤。”边吩咐边利索的接过薛无夜，把上脉象，接过清源手里的琥珀玉液玫瑰，看着分量让右像端了茶水来，调好后喂薛无夜喝下。

药效生的快，薛无夜片刻脸色就回复了。杨天彧只放了握紧的手，轻叹一声。
“皇上！这次可是给他们一个正面回答吧？”
薛无夜还是笑的温柔，就只声音虚了些。
“……朕莫不是付出了代价。”背过手去，转身上了銮金大龙椅。

“皇上看来是要花上更多时间来铲除南王和东侯大将军的联盟了。” 流溪心下一阵愁苦，“方才怎的让清源出去？”

“琥珀玉液玫瑰是一种疗伤圣药，向来只有佳木南地带的泣南族使用，因为泣南族不与外族通婚，他们的医药，语言，文化，武术流派都是不对外的，而这种琥珀玉液玫瑰是唯一一种采自中土玉顶山周边的雪白玫瑰酿造而成的，其珍贵度自是不可言喻。”薛无夜朗朗叙来。

“他敢来这一趟必是有备而来，人手布局自是安排的好，不怕他会在这殿内弑君，动手却是敢。礼使什么的，不过挑个借口罢了，只是这琥珀玉液玫瑰南王怕是舍不得便没有扔了，留在侍卫身上。我恰才让清源出去便是取这琥珀玉液玫瑰了。”

“你怎的知道这琥珀玉液玫瑰他是放在侍卫身边？”

“呵，琥珀玉液玫瑰味道奇浓，南王必是知道，他也定当知道这味道在极小范围内便没有了，所以放心的让人带在身上。只是，他怕是不知道琥珀玉液玫瑰的另一种药效会引起反应，我在这看的清楚。”
杨天彧面带笑颜。
“另外一种药效？是什么？”
“……”杨天彧笑而不语。
“流大人，这药效南王只怕是留与你用的。” 薛无夜笑接道。

流溪一听，面色沉了下来，“想这琥珀玉液玫瑰定就是些下三滥的春药！”气的咬牙。

“哈哈，泣南族是现在和四大堂流并称的另族之一，他们较之其它几个族最过神秘，琥珀玉液玫瑰也称的上泣南族的密药，那泣血苓蝉听见你这么说怕是真的要泣血了！”还忍不住笑话两声，杨天彧看着流溪，心里一阵涟漪。

“皇上，是否还要拿李公公问罪？”
听言，杨天彧也确不再笑话，只用手抚了额头。
“南王都已经退了，李公公还不能保全吗？”

“皇上！微臣愿领罪！”李公公直直跪下。
“李公公！” 流溪实在不愿，“皇上！”

“皇上！微臣身老年迈，实对浩日王朝无甚作为，愿为皇上再做微献！”
“皇上！”
沉默半响。
“李公公，可记的那辉山清流？”

“微臣实难忘却。”
“……，朕，也不会……”
“……谢，皇上。”李公公哽咽谢礼，自行退出殿去。
“皇上！”

“朕有些累了，无夜，你先回去火宵殿吧，好生休息，流溪，你留下。”

看着这人七七八八的退去了，丫鬟们也知道这气氛不对，急忙去到红日暖阁里把香炉点上了，汤池里的水也配好了，只管照平常的习性放了香料在里面，就退下了，左易右像也拉着宋清源退去。

“今夜让清源守夜吧！” 杨天彧转身从飞檐挑梁的细廊里走去汤池。

这廊不长，行上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可到了红日阁，平日里都是拥簇着走，甚是热闹，只皇上有心思的时候，便会一个人，带着流溪慢慢行去。
今日也是如此。

“李公公从朕六岁起便一直伺候周身。”
“……”

“朕小的时候，李公公告诉过朕，清廉治天下，威武以平四方……”慢慢的转过身，看向花庭，“像这辉山清流，日月明鉴，方可流传万世，以蚀民心。”

杨天彧的背影欣长，流溪从后面远远的看去就只觉的带上了那么一些孤独和决绝。
杨天彧转回身来，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的黑暗。

“流溪，如若有一天，朕变了，你还会跟在朕身边吗？”

“……”低下头看向别的地方，心里却念起了流晴面无表情的表情，手是习惯的塞在暖和的里袖里，一张俏白脸，冻的脸颊有点点嫣红，越发的惹人爱的样子。

杨天彧笑了，“过来！”
流溪犹豫了一下行了过去，被大大的明黄龙袍裹了一身，一股温暖慢慢袭来。
“朕想要的可不只你的人。”

“冷，去暖阁里吧！”
杨天彧笑笑没说话。
“现在动手？” 流溪有点惊讶，李公公怕是现在才去了南王府，这么快就跟过去？

“对，东侯将军昨夜里就已回京城，今晚这暖阁怕是顾不上了，清源已经去了。”

原来让清源守夜就是暗语啊。不禁楞了楞，杨天彧在流溪的嘴上轻吻了一下，笑的灿烂，“你也去帮清源吧，东侯将军的人在南城外四十里的地方驻了一队，我也去看看他们。”

“是！”转身走了，忽又回头问道，“谁去对付南王杨畅？”
“博雨堂！”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日何夕，君已陌路。

西厢  13

流溪扭头踏步，腰拧直了直奔去红日暖阁里。
有博雨堂在，就不用太多担心了。

看着流溪的身影，杨天彧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转身传了左易来，朝着益阂殿去了。

流溪到了南王玉南府时，府里早就亮起了大红的灯笼，一片灯火通明。飞身进了去果然丫鬟侍卫乱成一团，匆匆忙忙的奔来奔去，就知道博雨堂是先来了一步了，却看见那厢南王的寝阁里甚是嘈杂，忙行过去了。

“流大人！”一个侍卫识得流溪，连忙上前作礼，“大人，这会里面乱得很，您还是留步吧！”

“出了什么事？怎的皇上也惊动了？”凡花还是懒懒的样子，两手放在里袖里，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的流晴，侍卫一听大是吃惊，心下里明白流溪在皇上面前是红人，他今日要进来看，莫不就是皇上让他来看看的，虽然没个什么旨啊的，但凭这张脸就是足够，连忙赔了不是，小心的说：“大人请，卑职这边给您领路！”
流溪心下一笑，嘴上问道：“兵部刑法堂御堂大人博大人可是在里面？”
“这个……正是。”
听的明白里面的犹豫，流溪皱了皱眉，“可是有什么事？”

“这个……”
“但凡说就是了。”

“是！恰才博大人说奉皇上的旨意，押了益阂殿的李公公过来，府里收了李公公后请博大人进去喝茶，也不过半响工夫，就听见了声音，卑职们进去的时候，看见……看，”侍卫一脸红了，满头的汗也见着晶莹的冒出来了。

“可是看见你们爷非礼博大人？”
“这……。”
“东侯大将军，莫冠清也在？”
“卑职未曾见过！”

心下大概明白了怎么会事，“寻个笔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