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你要我追捕你的啊!这不是你说的吗?况且,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嘛!」御楠偏过头,他不想看见魁这麽具有侵略性的眸子,好像要把他看穿,连心底最不想要被人看见的心事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我想我应该不是一个尽职的刑警吧!犯人明明就在身边,竟然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
「……」魁无言,御楠说的是事实啊!的确是他要御楠追着他跑的,他这个笨蛋,怎麽会想要藉由这个问题来探究他的内心呢?御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对他的感觉,或许他会选择从日本一路追到纽约,完全是因为他必须这麽做的关系。
苦笑蔓延到嘴角,魁躺回原来的位置,心底下不知道是什麽样子的酸涩味道逐渐侵蚀他的味觉神经,似乎连喉咙也酸涩的起来。他不期望御楠会爱他,但是慾望却背叛的想要知道御楠究竟是麽想。
狩猎飨宴(BL)……(32)
「御楠……御楠?」魁轻声呼唤,身边却没有一点回应的声响。他翻过头,不意外的发现御楠早就已经被今天一整天的折腾弄得躲到梦乡里去了。他睡的很沉,好像连天崩地裂也摇不醒他。
这个家伙真是一点身为刑警的自觉都没有,他现在可是跟杀人凶手在一起哪!这样子还可以睡的这麽安稳!
「这家伙!」魁忍不住用指尖敲敲那颗熟睡的脑袋,嘴角有种怜惜的轻笑。「让你一直追着我跑,真是辛苦你了。我已经满足了,不管最终你有没有因而爱上我,我都觉得够了。一切就将要结束,我会选择……让你不必为难的方式……」
魁静静地看着他的睡脸,就要结束了吧!这个荒唐的闹剧。不过,他的心中充斥着有史以来满溢的满足感,以後……还能够看见御楠这样的脸吗?
他温暖的手掌滑过御楠稍微冰凉的脸,拨弄着御楠浅褐色的发,然後停留在柔软的、微启的唇上,「晚安。」他低下头,轻轻的用他的唇触碰御楠的。他没有吻深,怕把御楠给吵醒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尚嫌太过凉快的空气,然後站起身……
「魁?」身边没有人!御楠模糊的意识在夜半意外发现到了这一点,连忙跳起身,在空旷的草地上左顾右盼。但是是线索所及都找不到魁的身影。
他该不会走了吧?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怎麽可以不经自己同意就走了呢?他难道不知道他是他的猎物吗?
「魁!出来啊!」御楠开始寻找,草地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让他可以掌握到更远更暗的地方。「不准躲起来!听到没有!」
就这样子吼叫了将近十分钟,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魁真的走了,趁他熟睡的时候布告而别。好不容易掌握到他的行踪,现在他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重新搜寻、重新追踪……
「柏木魁!你这个大笨蛋──」一股气就是咽不下去,他忍不住扯开嗓子大骂。「王八乌龟!说走就走、没种的懦夫!该死、杀千刀……」就这样断断续续骂的好几分钟,直到他终於在也想不到词汇为止。
他坐在草坪上喘着气,可能是愤恨不平的关系,抑或是刚才骂得太尽兴的关系。
「我倒没想过你这麽恨我哪!」魁的声音从御楠的背後扬起,听起来一派轻松,好像刚才的失踪记都是假的。相对的,坐在草地上的御楠看起来就像是肥皂剧的男主角,耍着看似赚人热泪,其实没什麽意义和内容的演出。
御楠的心思没有放在刚才的肥皂剧上面,「你刚刚为什麽不见?跑去哪里?」他才不要再重新搜寻他呢!魁是他已经到手的猎物,他不要这麽轻易的就失去他。「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我不准你随便离开我!」他转身,拉住魁的衣角。
「我只是去查看一下周遭,你别紧张嘛!」魁拍拍御楠的头,替他扫去了沾粘在头发上的枯草。
「你叫我怎麽能不紧张?你自己说好的!你的命是我的,不会交给第二个人。你这样随便乱跑,要是被别人抓去了怎麽办?」
「我不会被人抓去的!」魁笑道。「好啦!我们要想想怎麽离开这鬼地方,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就是昭告天下说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来发现我们。走吧!我刚刚去晃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好东西。」
他拉着御楠的手,先是东张西望的确定了一下方向,然後决定似的拉着他向漫无边际的某个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五分钟的路程,终於看见了除了草地以外的东西。
那是一间为在於草地边陲的房子,占地很广,看起来相当宽敞。房子前面停着一辆亮蓝色汽车,有点历史的感觉,孤零零的停在房子门口。
「就是他!御楠,快点打开车门。」魁指指那辆车,他们现在就得靠那辆车离开这里了!
「打开车门?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是偷窃!偷窃欸!」御楠忍不住大声了起来。
「非常情况的非常处理。况且我连杀人都不怕了,还会怕偷车吗?你只要帮我开门就好了。」魁点燃香烟,一贯的悠闲作风,让御楠真想把他掐死。
「我真的被你带坏了!」咕哝着,御楠从鞋底抽出金属棒,对准车门的钥匙孔。不到一下子,就听见「答」的一声,车门门锁已经解除防卫。
魁一刻也不停留,他坐上驾驶座,从方向盘底下拉出两条由不同颜色塑胶壳包裹的电线,他在副座的置物箱里翻找了一下,然後从像是垃圾堆里的不明物体中找到一把钳子。他剪开两条电线,把包裹在塑胶壳里的铜丝捻散。
御楠就这样看着他,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随着两条电线擦出火花,车子的引擎随之发动。
「要走罗!」魁扭转车头,将车子驶离这片折煞人的翠绿青草地。
後面传来的狗叫声越来越远,最後终於听不见了。
狩猎飨宴(BL)……(33)
他们在天刚亮的时分抵达纽约港。
纽约港是美国的第一大港,往来的船只相当频繁。从码头上看去,远近船只像是光点一般散落在水面上。天才刚亮,四周还是灰蒙蒙的,靠近的油轮是居住在水里的怪兽,庞大的身躯将视线吞噬。
清晨的温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车窗紧闭,车内的暖空气和车外的冷空气让玻璃产生了浓浓的雾气,几乎看不着车内的情景。
魁索性继续让引擎转动,暖气让两人暂时忘却了车外清晨的寒冷。但是由於昨晚躺在草地上睡觉的结果,御楠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吗?」魁望着御楠,可能是因为冷空气的关系,御楠的鼻头有点红红的。
「现在不会,一定是昨天晚上睡觉着凉了。」御楠捏捏鼻子,又再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港口很漂亮。」魁忽然没来由的接了这句话,他的视线投射到窗外,透过蒙蒙的雾气,想要把窗外的景色看的真切。他很喜欢这种雾里看花的美感,有时候,事情太过於清晰了,反而丧失了他应有的美感。
「呃……是啊!」与楠虽然跟着魁将视线移至窗外,但目光总是没来由的又放回魁身上。上天给他开了一个这麽恶劣的玩笑,但是,他却恨不得天!
他和魁都是男儿身,却让他不自觉的爱上了他!还要将他缉捕归案……真整人!
如果他有足够的勇气,他能够像魁一样毫不忌讳地说出他爱他的话语吗?他能够不必再把对魁的好感全都藏在心中无处发泄吗?他多希望能够,但是他就是没有勇气。所以他选择将对他的爱妥善收藏,因为他不能爱他!他是个杀人犯,是他一生最大的宿敌!
或许摆脱掉这些束缚,事情会简单许多吧!
「御楠,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要你追捕我,全都是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够追逐我、想着我!」魁将视线焦距拉回,重新放置在御楠身上。
「你是说过。」御楠将方才脱缰的思绪全数收回。
魁望着御楠的脸,眼睛好深邃,几乎无法从里面读取到任何思想和情绪:「我觉得够了!我满足了。听到这样的话你开心吧?因为你在也不必老跟在我後面。御楠,我爱你,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未来不论遇到什麽事情,还是不会改变的!」他定定的看着御楠有点错愕的脸,续道:「我以为我这麽做会引起你的注意,甚至天真的希望你也能够爱上我。我很笨,对不对?」
「御楠,我想要跟你说,在船侨酒吧碰到你是我最棒的一件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在我的生命里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现。从你那一天生气的像我挥拳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早就遗落了,落在你身上怎麽也收不回来。你问过我为什麽要当法医……说真的,我对法医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我想要更接近你,我想要待在你的身边。我好羡慕秀树,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待在你身边的人,他有待在你身边再正当不过的好理由,而我没有!」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气息中是嘲笑。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你自由了!」魁说罢,耳边忽然传来警笛的声音,慢慢靠近他们的座车,不消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亮蓝色汽车已经被旋转的红色蓝色闪灯包围,刺耳的警笛从四面八方刺进两人的耳朵里。
「他们来了!快走啊!」御楠一听见警笛声,就催促着魁离开,但魁就是杵在驾驶座上不为所动。直到最後,不用往窗外看,御楠都明白已经逃不掉了!
「你为什麽不走?难道你真的想被他们抓去吗?」御楠生气的质问魁,而魁就像是蜡像般恍若未闻。「你这家伙!我告诉你,你不能被抓走,至少现在不能!因为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他离开副座,直接在车子里面和魁换了位置。
「坐稳了!」御楠右手一个打档,油门猛力一踩,整台车就像是飞也似的往四周的车阵冲去,速度之快让那些警员无不吓了一大跳。他们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一着。
御楠巧妙的操控着方向盘,在不撞击任何一台车辆的蛇行方式突围。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在车子的两侧与另外两辆警车擦撞出两条长长的刮伤。那些警员呆愣了没几秒钟,便赶紧上车追去。
车子不断高速的向前行驶,而那些片刻也不愿意安静的警车则如影随形的尾随在後。
长达七十公里的码头,除了直线行驶之外根本别无选择,他只能不断的猛催油门,提高速度。油门采到底,仪表板的时速都快要破表了,这虽然是老旧的汽车,但是总替他们争取到不少时间。
「你想要说什麽?你说吧!」这回换魁坐在副座,他托着腮,兜风似的望着窗外那些熙来攘往的船只。
狩猎飨宴(BL)……(34)完结
「你刚刚是真的想要被他们抓的,对吧?你忘记了你只能被我一个人……」御楠不仅仅要专心维持车速,还要分神跟魁说话,彻底的将他在日本的绝技发挥的淋漓尽致。
方向盘开始颤抖起来,车速太快就要控制不住方向,御楠只能奋力抓紧方向盘。
「我记得。」魁点头,还是望着窗外。
「那你还……」他真不懂魁在想什麽!
魁转头望着御楠:「你自由了!我的奏鸣曲已经结束,该是谢幕的时候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累。是该结束了,到最终,他心爱的御楠还是不爱他!那为何不谢幕了呢?
够了吧!御楠终究还是要违背自己的意志将自己逮捕不是吗?游戏已经结束,他要用他觉得最好的方式离开,他不想为此将御楠推向痛苦的抉择之中。在这些日子以来的追捕与逃亡的过程中,他明白要御楠追他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但是要他逮捕他、将他送进死牢却是御楠万万做不到的事情。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又何必在为难他呢?
「你想离开我了是吗?你玩腻了就想把我丢掉了是吗?我才不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御楠大吼,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有某种咸味的液体滑过面颊,他不知道这究竟是额间冒出的惊险与紧张,还是从眼瞳中泌出的不平与悲伤。
车速到达了极限,开始慢了下来。「可恶!争气一点哪!」御楠情绪有点不稳,这个状况让他开始烦躁起来。
「御楠,你爱我吗?」魁注视着御楠,最终他还是想得到这个答案。
「啊?」御楠顾不得前方迅速靠近的任何景象,他睁着讶异的眸子望着魁,碧绿色里面是令人不解的情绪。
车速更慢了,在地平线的那端,成群的警车又出现了。
「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魁很镇定,彷佛车速变慢和警车的出现一点都不会撼动他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决心。
御楠抽出短暂的十分之一秒望向後方的情况,「他们追来了!」无奈油门虽然已经催到底,车速还是越来越慢。
「御楠!」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要知道这个答案,为他所做的一切划上句点。
御楠慌乱的眼神碰上魁的,心底所有被埋葬的感觉在也藏不住破土而出。「我爱你!一直都是!」他的表情是透明的,没有一点伪装。
魁笑了,是那一种很满足的笑。他的头靠向御楠,深深的,给他一个为了证明彼此心意的吻。他的舌入侵御楠的口,造访他每一处值得依恋的所在。
只有魁,会让他忘记十年前不愉快的回忆,那个男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在魁持着手术刀,站在男人颈间飞散的血液中消失殆尽。是魁救了他!把他从梦魇中救出来了。他在也不会为了不堪的回忆痛苦了吧!他想。
御楠放掉方向盘,回应着魁狂野销魂的吻。
魁的手从御楠的脸上往下移,越过肩膀和胸膛,来到了身侧,车门的把手。
他猛力一拉,车门应声而开。逐渐开始温暖起来的风狂妄的占据车内的每一寸空间。御楠还在激情的效力下,困惑的看着他。浅褐色的发被风吹乱了,盘据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
「御楠,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再为难了……我寄放在你那里的命,就先还给我吧!」他在御楠还上尚未反应过来的同时,伸手将他推出车外,然後搭上方向盘用力一扭,车子紧急改变方向,往海面冲去。
御楠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意识到发生什麽事,赶紧转头望向那台魁仍在上面的车,仍算高速的车子在码头上留下一道九十度紧急转弯的车胎印子,亮蓝色的汽车用优美的弧线冲到空中,好像要跟天空溶为一体了。
「魁──!」水面激起了无限银白色的水花,然後跟他们对彼此的暧昧、爱恋、一切的一切……沉到水底。
一个星期後·日本
「御楠,你可以不必辞职的,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也为了追捕犯人追到了美国吗?这次的事情我们已经向美国的警署那里取得共识,不是你的问题了啊!警署里面有你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我希望你好好考虑!」办公室里,署长正对着直挺挺站立的御楠做无力的慰留。
「署长,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刑警,我不仅不能将犯人缉捕归案,还让他用私自的方式自我了断,我不配成为一名刑警。对不起,我心意已决,恳请署长您见谅。」御楠的神情看起来很坚决。
署长摇摇头,「我真的不想签你的辞呈,你一点都不想再考虑一下吗?」他始终抱持着一丝希望,御楠比任何人都来的热爱这份工作,他实在不想相信他会为了这次的失败而退缩。
事实,就只是因为那个放在他心中十年的仇恨已经消除了,况且,他只希望让魁的影子永远留在这里。他害怕在他接到任何一份验屍报告的时候,都会浮现魁的身影。
「很抱歉。」御楠低下头,但是语气还是一样很坚持。
「好吧!」署长也了解御楠的个性,他决定的事情,谁也管不动。
离开署长室,御楠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面,桌面上的东西已经收掉大半,用个大纸箱装着。他将剩下的东西全部一古脑儿全丢进箱子里。原本乱糟糟堆满文件的桌子,如今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孤零零的被忘记在办公室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