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花儿没奈何,只好坐下简要地说了一下昨晚事发的经过,只是下意识地隐去了有关亦袅的情节。
阿鸾恨窘地紧咬着下唇,眼睫一片湿润,他的双拳猛地举起又狠狠下落,痛击在榻上,那坚硬的檀木大床也不禁吱地叹息一声
,“当初在苍渊时,就是明浩对你下的毒手,他,他真是无可救药!”
小花儿了然地点点头,痛惜地凝视着阿鸾,——阿鸾一生孤苦,如今唯一的亲兄弟竟也变得禽兽一般了。
“你……你刚才说醉流和恒春……那个情药榜的第一和第二……都……都让我中了……”明霄满额冷汗,眼中却凝起一丝丝迷
蒙,他虽身处深宫,但也知道这两位情药的鼎鼎大名,一想起昨晚醉梦中那无边无尽的癫狂情动,也不禁身上酥软。
“……嗯……殿下当真是百年不遇第一人……真不知怎么疼你才好……”小花儿眼眸一暗,手指伸进阿鸾的寝袍中细细摩挲起
来,阿鸾暗叫声糟糕,却实在庸倦,根本无力抗拒。
就在这时,殿门再次被轻轻叩响,“晚膳已经准备停当,殿下和杜承徽何时用膳呢?”双福在门外小心地问着。
——阿弥陀佛!阿鸾轻哼着,抬手抹把汗,双福来的可真是……不巧!他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恼?张张嘴,刚要回绝,却被
小花儿温和的眼神制止了,“公公辛苦了,殿下比较疲倦,吃点籼米粥即可。”说着,小花儿便走过去打开了殿门。
站在寝殿外的双福一抬头,便如五雷轰顶般惊怔在原地,动弹不得,明明灭灭的灯烛之光从内殿倾斜而出,杜华就站在柔和的
光晕之中,他的脸上未戴面具,那张脸……那张脸……如谪仙般俊美……令人不敢逼视,只想深深俯首,礼赞敬拜,——原来
,杜华便是殿下苦思痛念了三年的那个少年!现在面对真人,双福才发现,任何一支画笔都不足以描绘如此生动美好的面容!
“……杜……杜承徽……您……”双福窘迫地垂下眼帘,心跳如雷,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言,
“公公,殿下已经睡下了,还是由我来服侍殿下用膳吧。”小花儿说得恳切,虽是请求,语义却不容置疑,
“……呃……那……那真是太有劳了……,杜承徽,您日常用的物事我已经派人取来一些,就怕乱了您的章法,您看……”双
福越说越惶恐,几十年的深宫修为变得岌岌可危,——这杜华的凛凛气势竟堪比武王!
“麻烦公公费心了,就先用着那些吧。除了我平时看的书,这翔鸾殿里应有尽有,也不需特别再准备什么了。”小花儿谦和地
笑着说。
“杜承徽真是随和,反正如有不足就使人回去取便是了,老奴告退,有劳杜承徽了。”双福说着就指挥小内侍们将折叠膳桌安
置在内殿,然后深深一揖,“殿下,杜承徽请用晚膳,奴婢们先退下了,有什么吩咐便摇铃唤我。”
双福领着内侍们退出了寝殿,笑呵呵地阖拢殿门,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楠木雕花大门并不厚重,这深幽的宫室殿阁也不
再窒闷,在这薰热的夏夜里,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清甜。
“双喜呀,陪师傅喝一盅!”
“——师傅!还,还要值夜呢。”
“殿下今儿晚上不会叫人了,放心吧,咱爷俩也痛痛快快去喝杯喜酒!”
第七十九章
“景生,他们肯定都躲起来喝酒了,你却罚我喝粥,还是这种清汤寡水的籼米粥。”明霄坐在榻边,叮铃当啷地用勺子搅动着
雪瓷碗里的清粥,微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小花儿,“我顶不爱喝籼米粥,没点粘性,要不,让他们去换糯米粥吧?”充满希望
地问着,明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小花儿,早把他当成糯米粥吞下了肚子。
小花儿好笑地摇摇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随手拿起雪瓷碗,“傻瓜鸾儿,这籼米性甘温,无毒,可止血养胃利肠,你这两天
还是多喝点籼米粥吧。糯米不好消化,吃不得。”说着小花儿就舀起一勺送到明霄的嘴边,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坤忘草庐之
中。
冰雪聪明的阿鸾一听就明白了,脸上又绯绯艳艳地红了起来,乖乖地吞下勺子里的粥,却皱了眉头,“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天天
都喝这清粥了?”样子又馋又委屈。
小花儿嗬嗬地乐了,腾出一只手揉着他稠密的乌发,“嗯,殿下天天都要侍寝,也就只好天天都喝清水粥咯。”边说边就着阿
鸾惊怔微张的嘴又送进去一勺子粥。
“……你……你……我……我……咳咳……”明霄吓得轻咳起来,心里却快乐得疼痛,“景生,我一直都记得在山上时你喂我
喝的那碗藜米粥,这些年,我再也没有尝到过那种甘美的滋味儿。”
小花儿轻扯着他的长发将他按进怀里,“阿鸾,我们未来的年年岁岁定能填补这三年的空白!”接着,小花儿深情的话音儿一
转,嘻然而笑道:“臣一定努力让殿下天天喝清粥,一直喝到厌!乖,再喝一口!”
明霄刚刚感动得鼻子发酸,继而听到后话便又哭笑不得地嘴角抽搐,杏眼儿微睐斜睨着小花儿,“你这么油腔滑调的,当真像
个无赖!是不是和你那些个表姐学的?”话一出口,明霄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你哪里跑出来这么多表姐呢?还有,
你父亲现在何处?我去坤忘山找过你们,草庐已被付之一炬,什么都没剩下。”一说起那个心冷如冰的寒冬之日,明霄春意盎
然的脸上便浮起一丝萧索。
小花儿放下粥碗,紧拥着明霄,宁定地说:“阿鸾,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掉下苍渊后幸被行船至此的杜氏族人救护,她们带我
回到大华岛,后来也将我父亲接过去了,今天你父王也曾问起过我父亲,我只回说他已死于山火了,你也知道他最不喜抛头露
面。”小花儿拥着明霄轻摇,侃侃而谈:“后来,杜氏长老请我继任岛主,因为南岳与你们南楚的特殊过往,所以杜氏遗民对
南楚一向比较回避。”
“……嗯,”明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还真捡了个大便宜,原来那个小岛寂寂无名,远离内陆,生蛮荒僻,如今却富可
敌国,欣欣向荣,景生,我总觉得你很不简单呢。”明霄侧眸望着小花儿,眸光灼灼。
小花儿一笑,屈指刮了一下明霄挺秀的鼻梁,学着他的声音说道:“——那杜华再有本事,毕竟人孤势单,一旦进入大兴宫,
便由不得他了……”
“——啊!你竟然偷听!”明霄怪叫,心虚地将脸埋进小花儿的怀中,一边悄悄深吸口气,——唔,真香!
“我那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忘恩负义的小鸾儿!”小花儿不客气地伸指弹他脑门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和那许君翔独处一
室,孤男寡男的,实在可疑!”
明霄本欲反驳,可转念一想就记起来说完那句话后便被君翔偷吻,不禁汗颜,又往小花儿的怀里拱了拱,“你这个臣妃倒管起
殿下的闲事来了,大……大胆……”
“——嗯?看来殿下精力还很旺盛嘛,还有心思想闲事儿?不如让臣伺候着殿下再做点喝粥的好事儿吧。”小花儿手臂一使劲
就将明霄扯倒在床上,“你的小毒舌还没求饶过吧,我可都等不及了。”
“……嗯嗯……求饶过了……再不敢了……”明霄躲闪着小花儿上下其手的乱 摸,低喘着求饶,一边悄悄地将两人的寝袍衣带
系在一起,当他忙碌的手指停顿片刻之时被小花儿一把攥住,“阿鸾,你在做什么?”
“我——”明霄的声音嗫嚅着,没来由地心里轻颤,“我们结缡而眠,好吗?”说着便满足地倚着小花儿,闭上了双眼。
——结缡?小花儿低头看看紧紧相系的衣结,忽然想起在溶洞中避难的那些夜晚,心里恍然大悟,不禁鼻子酸涩,自己真是太
迟钝了,早在那个时候,阿鸾就明确了对自己的心意,但却完全被自己忽视了。
小花儿长臂一伸将倚在身边的阿鸾拥进怀里,轻轻地贴在胸前,下巴抵着他莹白的额角,“阿鸾,我……让你等得太久了……
倒底辜负了你……”
明霄依然紧闭着双眼,唇角却弯出一抹温存的笑,伸出食指封住小花儿道歉的嘴唇,“说什么傻话呢?景生,你……明早不会
离开吧?我醒来时……你还会在我身边吗?这宫殿……太空落……太冷……”
听着阿鸾轻声细气,小心翼翼的问话,小花儿猛地红了眼圈,他珍爱地轻拍着明霄秀致的肩膀,将他更深地收进怀里:“阿鸾
……对不起……对不起……”
“……景生……明早能和你一起看日出呢……真好……”明霄牵肠挂肚,恋恋不舍地沉入了梦乡,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疲倦,他
绝对不敢,也不舍得就此睡去,从此之后,他都不会再留恋梦乡了,因为……他的景生……就好好地活在他的身边,地久天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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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夜,大夏东安宫城中万籁俱寂,偶尔传来阵阵蝉虫轻鸣,使暗夜中的宫宇殿阁更显空阔巍峨。内宫翎坤殿的寝殿中还亮着
两盏碧纱灯,灯光幽幽,明灭不定地照着灯下批阅奏折的纤秀身影,
“娘娘,这都四更天了,眼瞅着就快天亮了,您赶紧歇下吧,还能在早朝前睡一会儿。”端午站在一旁轻声劝着,眼神忧愁地
望着卫无暇,一边摇动着手中的团扇,“您每天又要上朝听政,又要与群臣议事,还要批阅奏折,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呀。
”
大夏太后卫无暇略略侧首,继而又将双眼紧盯着那一册册硬皮本子,不敢叹息,只温和地笑了,笑里藏着丝苦,因为太深沉,
反而不易觉察,“我多做一些,阿璃就能省点心,也许……他的身子就能……就能慢慢好起来……”卫无暇将‘好起来’三字
说得格外清晰,仿佛将所有的盼望都灌注其中了,“端午,你说陛下他这些日子是不是精神好了许多?昨儿还去湖上泛舟了呢
,这个月上朝十次,比上个月多了两次,是不是?”卫无暇扭头望着端午,依然美丽的星眸中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嗯,没错,没错,陛下这些日子胃口也好了很多——”端午热切地随声附和,心里却浮起阵阵冰寒,盛夏时节,身上没来由
地起了寒战,“昨儿我听愁眉说陛下一直在问南楚太子青鸾的事儿,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根子的在朝上说了青鸾即将冠礼之事
,搅得陛下闷闷不乐呢。”端午的话刚说出口,还热乎地冒气儿,她就后悔得胃里抽痛,——真是越说越乱,哪壶不开提哪壶
。
“——哦?那天阿璃并未上朝,倒是哪个不晓事的传给他听的?”卫无暇啪地放下朱笔,拧眉望着端午,——真是怕什么来什
么,最近这一年来常有好事之徒明示暗示成帝亲政之事,于是,何时为阿璃举行冠礼就成了关键。
“呃,是……是礼部郑侍郎家的小公子……就是特别会做风筝的那个……前两天又给陛下做了个会摆尾的金鱼……”端午紧攥
着团扇,却忘了摇动,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滑下额角,“陛下见他配了玉冠,很……羡慕,便……打听起冠礼的详情了……”
无暇一下子皱紧秀长的眉,眼光锐利,“那怎么又说起明青鸾了?他也还未行冠礼呀,而且他比咱们陛下年长一岁。”她的话
音清淡,仿佛不甚在意,心里却沉甸甸地摇摆起来,这偌大的朝堂真如波诡云秘的汪洋,一不小心就会遭灭顶之灾,“礼部尚
书刚和瑞王结了亲吧?他们礼部倒一下子就变成瑞王的口舌了。”
端午的心里抽痛着,为无暇也为阿璃,——无暇本为国破家亡的没落郡主,若不是先帝华宁倾心相爱,倾力相护,若不是无暇
神慧坚强,善于使大夏各派势力互相制衡,又有清平阁暗中帮助,恐怕他们母子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大夏几代都是一脉单传
,但却也有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枝蔓,喜欢将一个祖宗挂在嘴边,生怕别人忘记他们和华家几百年前是一家。这瑞王便是这么
妙趣横生的一个人,原本也挺安生儿的,直到五年前他的第十三房小妾终于为他诞下麟儿,忽然就开始了奇思妙想。
“别管他是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还是妄想累倒阿璃图谋不轨,这个瑞王都不得不防,叫清平阁盯紧了他。”卫无暇不咸不淡
地说着,重又拿起朱笔,手指微一发力,噗地一声,那铁竹紫毫笔已折为两段。
“听说那明家青鸾新添了后宫,是个什么岛主……”端午兴冲冲地开口,本欲转移话题,却不料又说错了话,心里已将自己骂
了个狗血淋头,“……娘娘……我……我没别的意思……”端午说着便垂下了头。
“我自然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可旁人怎么想?阿璃……他会怎么想?他……”无暇的声音嘎然而止,再也无力为继,——阿璃
已经快十七岁了,虽然年前给他配了几位选侍,但却从未被他招幸过,那几位少男少女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也不知他
是有心无力,还是根本就没有开窍。
“青鸾的那位内宫你师兄立春跟我报告过,是东南外海大华岛的岛主,老杜王爷的远亲,据说满面红斑,貌丑不堪,武王勉强
把他塞给青鸾还不是图谋人家的大华岛,为了抗击海寇,巩固海防,他和青鸾也算是处心积虑,各出奇谋了,连自己的姻缘都
搭进去了。”卫无暇干脆推开面前的奏折,以手支着下颌,脸上带着点疲惫厌倦的神气。
“呵呵……也不能算是把姻缘搭进去了……”端午忽地笑开了,又往碧桃香鼎里加了枚玉簪香片,“娘娘怎么忘了,一位太子
可有十位承徽,那个什么岛主不过就是其中之一,青鸾恐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就把他丢在脑后了,唉,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