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truth——水夙

“羽野！门口有人找你！”
刚刚下课的羽野正在收拾东西，就听到同伴的西崎尖声叫著自己的名字。匆匆忙忙“哦”了一声，心想著究竟是谁来找自己的
羽野，冲出门去看到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高跳身影。
浅褐色的发丝，高姚的身材，浅到几乎透明的瞳孔正饶有兴味的看著三年后的自己，神无月司微笑著举起手来，“好久不见。
”
羽野感觉到自己仿佛突然被拖上岸的鱼一样，因为缺乏氧气而痛苦的挣扎著。面前俊美的让周围男女频频回头的男人，对自己
而言却是打开禁忌大门的钥匙。羽野第一个反应就是拔腿就跑，但是八成已经猜到他想法的神无月微笑著伸出手来，将他的胳
膊一把拽了过来。
“真是无情啊！羽野君。”
这男人用著清朗的却充满惋惜的声音博取他人同情，一只手却像钳子一样说什么也不放开，“亏我还特地跑那么远过来接你，
你居然这么忘恩负义的打算将你的老师丢到一边？”
“不！你才不是我的……”
他才不是自己的老师呢！说起来那三个人中，就只有那个懦弱无能的白鸟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师，其他两个人都是别的高中的老
师。一想起这一点，就下意识的想起先前冷淡的恋人，羽野脸色一沈，心情更是恶劣。
想著说什么也不要和神无月待在一起，羽野开始挣扎，但是男人却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惹的周围的同情心泛滥。
“羽野，好无情哦~~~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的老师啊？”
“就是就是，人家特地从高中那边过来看你，你居然这么冷淡？”
“好可怜哦—～这么帅的老师……”
“羽野……”
周围谴责的声音陆续传来，而周围人看自己的眼光也开始由崇敬、钦佩变成了鄙视、不屑。对面男人虽然满脸笑容，但是眼睛
中跳动的却是威胁的光芒，好像在说“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我就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虽然以前没有打过太多的交道，但
是也大概明白神无月隐藏在温柔面具下的真面目，但是却想不到是如此的卑鄙。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著得逞的男人上了车，再怎么笨羽野心中也清楚神无月邀请自己的意图。一想到可能会再与那个男人见面，
羽野就忍不住抓紧自己的手腕。心中翻滚的不知道是厌恶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羽野坚持自己心中已经没有男人存在了。
高挑的身躯，漆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足以引诱别人犯罪的男人，不知道享受了多少次他的肉体，到了最后也只有肉体和自
己交合而已。两个人的心，就好像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交合。
他的心就好像紧闭的门，不让任何人进人。到了最后，甚至和女人结婚、背叛自己之后，还理所当然的要求自己维持这样的情
人关系。这是多大的讽刺！
哭泣著扬了男人一耳光，自己下定决心断绝这场畸形的爱恋，那时候就应该有了觉悟不是吗？
尽管这么想著，但是羽野的手还是不停颤抖，说什么也抑制不下来。一想著不知道自己逃避了那么久的男人即将出现在自己面
前，他就说不出的害怕。
好不容易车子停了下来，“吱呀”一声的刹车声让羽野浑身一震，那种难受的感觉更是让全身都动弹不了。神无月将车子驶人
了停车场，随后拉开他这边的车门，示意羽野下来。羽野深吸一口气，想要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踩到地面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
摔倒。
随著神无月走人餐厅，到了预定的座位上坐下，却看不见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淡淡的失望，羽野厌恶的想著自己
的心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将他的表情全部看在眼中的神无月轻轻笑了一下，说不出的狡猾。
“怎么了？你还以为有别人来吗？”
羽野浑身一震，快速的整理自己的情绪，微笑著回答著言不由衷的话，“怎么会？
我……并没有期待什么啊！”
“哦，那就好。”神无月也笑了起来，随后就要过菜单，熟练的点菜。从传者走后，神无月就一直说著有的没有的话，从日本
的泡沫经济到政界的种种新闻，从学生的升学就业到明星的娱乐八卦，侃侃而谈，就是没有说到任何重点。羽野在那边心不在
焉的听著，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搞什么鬼。
看起来愉快但实际上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上菜之后，神无月优雅的用餐，羽野也一声不吭的吃著饭。感觉上好像是神无月设计
了陷阱让自己往下跳，但是究竟是什么陷阱却一点都不知道。
眼看著饭已经吃了一大半，心想著赶快吃完就可以赶快离开的羽野，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和自己意识相反的，潜意识中的
希望拉扯著身体，磨赠著就等著男人开口说些什么。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与其这样战战兢兢的等下去，还不如给个爽快算
了。
“嗯……神无月先生……”
“嗯？什么事？”
男人轻松愉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扎耳。
羽野的嘴巴张张合合的，想要问那个人的情况，却始终开不了口。自从那一次之后，自己下意识的逃避著男人的消息，到了现
在就算想知道也无法知道。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里，就算知道想来自己也不会跑去拜访，就连偷看都
需要很大的勇气。
心中想著说什么也要和他断绝关系，但是实际上思念男人的心却没有停止过。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个薄情的人，羽野曾经不止一次骂过自己差劲，但是却还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沉沦下去。
握著刀叉的手开始颤抖，对面的神无月自然看在眼里，轻轻一笑，知道他问不出口来。
“我和白鸟都很好啊！虽然说新学期开始的时候都让我们两个著实忙了好一阵子，但是现在就清闲下来了。这么说起来，距离
你从高中毕业，已经过了将近三年了哦～”
“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考上东大，实在是太厉害了。其实按照你模拟考的成绩，上一般的大学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上东大就差的多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拼啊—～如果我教的高中有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还真是省心不少啊！”
“……”用力掐著自己的手指，实在受不了对面男人的这种酷刑，羽野狠下心来，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伊藤先生他…
…”
“啊啊—～伊藤啊！”神无月特意挑高的语气说不出的了然，“伊藤……深露吗？”
压根不敢看对方的表情，羽野低下头沈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问伊藤的事情呢？他又不是你的老师，应该和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清楚的明白那是神无月在戏弄自己。和那男人是好朋友的这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事情？又
同是喜欢男人的类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和伊藤之间的纠葛？
好在神无月也没有多刁难自己，而是用著轻松的态度告诉他一些伊藤的近况，也算是满足了自己。
“伊藤他啊…有个那么能干漂亮的老婆，加上可爱的女儿，现在可真是幸福的不得了啊！”
听到神无月这么说，羽野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无法置信的看著对方，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女儿？”
“嗯！叫铃奈，小小的好可爱啊——～粉扑扑的脸蛋，和深露还有香长的十分像，将来一定是个万中挑一的美人。”
羽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事实上虽然当初的分手原因是结婚，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是个虚幻的概念。妻子可以理解，但是孩子…
…这种好像外星生物一样的东西，让自己一点都没有办法想像。
是了，他都忘记了，那个人毕竟也是男人，也是可以让女人怀孕生子的。感觉到大脑昏晕得更厉害，羽野说不出的难受。看到
他这副样子，知道他对伊藤还是念念不忘，男人笑了笑，接著公布当初的内幕。
“……你知道我和白鸟之间的事情吧？”
冷不防的问题让羽野一个哆嗦，慌忙抬头为自己辩解，“那是意外，我也不想的！只是当时不小心看到而已……我……我……
”
回想起当初的事情，羽野涨的满脸通红，越是说到后来声音就越小，到了最后才想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了当初那一幕，进而
被伊藤纠缠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神无月笑了起来，抓抓淡色的头发，“怎么？你还没有发现啊—～真是迟钝……”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羽野一惊，抬起头来，‘神无月先生？”
‘啊啊——你以为那是偶然吗？”
神无月以“你真是单纯得可爱”
的眼光看他，笑得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似乎他要说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实，羽野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格外害怕的感觉涌现
出来，甚至放在餐桌上的手也不停颤抖著。
“你以为我是随便到哪里都发情的野兽吗？我要是想做的话，将绢人拖回家里就可以了，为什么却偏偏选在随时都会被人发现
的美术教室？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啊……”
唉？
难道说……
羽野回想起当初的情形，照他这么一说，确实有很多地方很可疑。而看看面前这个典型的攻于心计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犯这么
低级的错误？
这么想想，无论是从事情的凑巧性还是发展的顺序，看起来都有著出乎意料的巧合。自己好像被什么牵引著，一步一步按照早
就决定好的剧本进行表演。发现神无月和白鸟的同性情事，后来被伊藤丢钱过来塞口，把钱丢失，最后为了钱和他发生关系。
到了后来的巧遇，自己的日思夜想，伊藤的情人，以及他喜欢神无月的醉酒，都仿佛预先设计好的一般。
这么说的话……
“还不是因为深露看中了你？所以才要求我演那些戏—一因为我当初喜欢上绢人，他帮了不少忙，所以我才答应了配合他。你
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到了后来果然还是顺利发展了啊……”
叹息著说出这种话的男人，丝毫没有罪恶感。羽野浑身颤抖著，无法相信。伊藤居然是这样的人？他居然为了得到自己而去刻
意的设下陷阱？这样对自己好玩吗？觉得他人的人格就是可以践踏的东西吗？为什么……
“他就只是为了哄我玩吗？他也是用这种手段欺骗了他所有的情人吗？”
咬著牙将这几个字说出来，羽野浑身颤抖。
“唉呀唉呀—～怎么可能？深露他可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哦！但是只是因为他太想得到你了，所以才不惜花费这么大的精
力去演戏。为了让你相信，甚至都把我拖下水—～你不知道吗？我和深露一辈子都是不会爱上对方的。而让他的性格扭曲到这
种程度，我也是主要原因啊……”
“……什么？” 就连对神无月的苦恋也是假的？
“啊啊，毕竟当初我和他初相遇的时候，实在是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啊！”
男人微笑著，阐述著当初的情形，“嗯，怎么说呢？我当初是把所有的恶劣情绪都表现在外面了。学校暴力事件。欺负的事情
你都清楚吧？当时深露是我联合全班欺负的对象，事后虽然和好了，但是当初讨厌的情绪还是留下来了哦—～”
手指颤抖著，羽野咬著牙，绝不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那个感情一向缺乏的深露会喜欢上别人啊—～当初他提出让我帮忙的时候我还吓了好大一跳呢—～”
“他……喜欢我？”沙哑著声音问出那个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事实的事情，羽野无法对那种扭曲的想法做出任何反应。
“嗯，喜欢你。他不是完全的同性恋，当然，我也不是，但是却喜欢上了同性的你，这点让我很是疑惑。为了让小十三岁又不
喜欢男人的你成为他的情人，他可真是费尽苦心。甚至将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展开的身体都用上了……唉呀唉呀～
这么说……难道自己是他第一个男人？
羽野瞪大了眼睛，实在无法相信。看他的动作那么熟练，当时又有男友，怎么可能“如果他吃了你的话，你想必会跑的远远的
—～所以为了让你留在他身边，一向和人交往做攻方的他才会放下身段去取悦你—～他如此的喜欢你，你却那么狠心的将他抛
弃啊……”
“……那他为什么要结婚？”
羽野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完全不理解他们的想法。无论是神无月也好，那个把自己要得团团转的男人也好，他一点也不知道！
这就是相差十三岁人的想法吗？为什么那么复杂呢？
为什么就是不肯明白的告诉自己那一点呢？为什么明明喜欢著自己却还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男人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确实不明白这种事情，“深露他的思考逻辑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喜欢你这种
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凭我对他的了解，大概也知道他究竟对你有多认真。至于结婚，好像也是见到那个女人后立刻决定的，
对于深露那种做事都深思熟虑的人来说，实在是很奇怪啊—～”
一想起那个男人在新婚后居然还厚颜无耻的提出和自己继续交往、维持肉体关系，羽野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为什么会如此
？他越来越搞不明白对方的想法了。
“嗯，详细的情形你去问他就好了—～这是他家的地址，找个机会去看他的话，想必他也会很高兴吧？”神无月从记事本上撕
下来一页纸，快速的写下地址，随后递给了羽野。看他不接，男人微笑了起来，站起身一把将那纸塞人他的口袋。
“好了—～要撕还是要留下来，你自己作决定好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明明相互喜欢的人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吧
？”
说完，一男人就起身走出了餐厅。
羽野抓住衬衫的口袋，紧紧的紧紧的，仿佛想将那纸条连同心脏一起抓碎一样的用力。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男人实际上是喜欢自己的吗？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丢下自己去和女人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重重的谜团在脑海中打转，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羽野清楚的感觉到三年前就碎裂的心变得更碎，但是想见男人的心情却一
点都没有减淡，反而强烈的鼓动著，无法忽视。
那一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一直想著应该当面向男人问清楚，还是就当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羽野难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