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远帆仰着脸,看着费劲脸上有些迷 幻的色彩,竟有些呆了,伸着脖子张开嘴,舔上了费劲的嘴唇。费劲微微笑了一下,将詹
远帆搂紧,吻变得炽热起来。
詹远帆微微有些喘息,低语:“真的可以想那麽久吗?那麽长远?感觉,有点像做梦似的……也许有别的人也会爱你,对你好
,比我对你要好得多……能够长远吗?”
“怎麽跟个少男似的?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做什麽梦……我是这麽期望的吧。也许会有人爱我,要死要活的,对我好得不得了
,可是再怎麽好,都不像你对我那样……还记得大闹酒吧那一次吗?你拉着我的手跑,大声地提醒我注意楼梯,注意人群……
远帆,我从来没有那麽畅快地跑过,那种飞跑的感觉,他妈的那麽的爽……”
詹远帆攀住费劲的脖子:“可是你也……好些次撞到东西……我没能……”
费劲将这个大男人抱得更紧,轻轻地笑:“这样好啊……我又不是豆腐,碰不得的,又不是水晶,没那麽娇贵的。远帆,你知
道认识你之前,我有多久没有上街?你知道我都跟什麽人打交道……我不信别人,并非别人不可信,而是怕万一信错了人,万
劫不复……欧鹏,我始终都没有信过他。我信你……远帆,你也信我的,是不是?你在担心什麽?怕我碰到诱惑吗?远帆,你
面临的诱惑比我的多多了……嗯,说到做梦,我从来都不做那些梦呢。我的梦想中,有的只是安稳和得过且过。我从来没有指
望我能够得到幸福,那种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有得吃有得睡就可以的幸福。远帆,我很幸福,现在,不仅仅是你对我好,照顾
我,而是跟你在一起,我是真正的,怎麽说呢,真正的我。不是那种可怜的人,温和的人,彬彬有礼的人。我有些暴躁,有些
无赖,有些坏,有些自私。我被你照顾,又觉得我也在照顾着你……”
詹远帆的声音变得沙哑,说出的话,几乎听不见:“阿劲,求你……嗯……别……”
“爱着你呀……”费劲呢喃着。
詹远帆在温柔乡里挣扎着,扭动着,最後奋力把费劲推开:“你摸就摸好了,别把手指头伸到那里去!老子警告你,这个星期
不准你碰老子的屁股!我已经痛了一天多了,再搞,搞烂了,以後就没得搞了!”
心眼(10)
过了几日,詹远帆就把他的班子召集起来讨论费劲提出的建议。其实这段时间挺忙的,头两个星期詹远帆就招了新人来充实他
的管理阶层,期望对公司做一个大的改革。
詹远帆的店子挺多,却杂乱无章。说是家族企业都抬举了,不过家庭作坊而已,从头到尾,并没有什麽明确的规划。只是詹远
帆拿准一条,废品公司是大头,绝对不能丢,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多半是应亲戚们的要求开的,算是帮忙,当然不是纯帮忙
。投资,总归是想要获得收益的。
詹远帆给公司起了个名字,叫做远帆集团公司,名头挺大,吓死人,实际上,乱七八糟,花了新请的总经理、财务经理以及人
事经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把这公司的关系理顺。这不,又请了个律师搞合同,对外合同和对内合同弄了好几种,准备先拿
管理层开刀,然後再搞员工。
管理层,也就那麽几个。詹玲的三家超市还是由她打理,不过债权债务什麽的,一次搞清,以後的利润分成还有人员配备也好
好地策了一番。也许是詹远帆出柜那事的後遗症,詹玲没有多说,很爽快就答应了。詹远帆对此很满意。他并没有亏待姐姐,
不过按照他詹家的传统和习惯,没有被亏待的人并不一定就会感恩戴德,这个大头这麽容易拿下,为以後的改组和配股奠定了
坚实的基础。
詹远帆把詹玲拉到一边悄声地说:“二姐,我是这麽拿主意的。这样分配你不会吃亏,经营有了什麽问题,公司还可以给你做
後盾。再说了,我反正又不生孩子。你一儿一女,加上大姐的儿子,他们仨,也都是我的孩子,你说是不是?”
詹玲白了他一眼,并不说话,昂头挺胸地走了。
其他的店,服装店,鞋店,俩饭店还有俩洗衣店就很好搞定了。虽然是亲戚,不过面子上,詹远帆对亲戚也从来都是毫不客气
的。詹远帆的爸妈还在跟他冷战,此时也没有人敢找他们说情,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这事情进行得挺顺利。詹远帆也乐。费劲还说他不会做人。哼,不会做人是对的,会做人的话,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唧
唧歪歪的要策不清呢。
总经理摇着头叹着气地对董事长詹远帆说:“开美容美发按摩店……詹董,我怎麽觉得咱们的投资就那麽乱啊……这个整合…
…还需要招聘经理人员去跟那个店的老板娘合作,你不出手,费先生也不出手……还有店名,需不需要更改?既然是一个公司
里头的……”
詹远帆摆摆手:“就他们那名吧,人家做了那麽久,已经有名声了,改名,反而,呃,要给员工和顾客一个适应的时间。还有
,那个店是秘密的,做账上,但是是两笔账,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跟外头,就说是费劲的投资。人爱信不信,盘面上的话,
真要有人撕开来讲,老子摁死他……”
正说着话呢,手机响了,詹远帆拿出手机看了看,愣了,欧鹏的电话。他咬了咬嘴唇,接听,欧鹏说好久没见了,最近如何怎
麽样等等,又问晚上有没有空,他请詹远帆吃饭。
这个是稀罕事。说实话,这麽多年,从同学到後来的朋友,欧鹏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当然,同学的时候,詹远帆也没有找过
欧鹏。欧鹏读大学後,两人更是毫无来往。直到欧鹏毕业工作了,同学聚会的时候,两人才再碰到面。再之後,除了同学聚会
上碰到之外,两人的会面,基本上都是詹远帆联络他的。
詹远帆挠了挠头,苦笑了两声。总经理刚才还问他为什麽开店可以开到这麽乱。这话就说来话长了。当年重逢之後,詹远帆看
欧鹏,那个英俊潇洒,那个风流倜傥,口水就这麽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虽然仍然没有抱什麽希望,而且当时詹远帆也有正在
交往的人,可是心里那头邪兽怂恿着詹远帆去接近欧鹏。并不是想要跟欧鹏怎麽样,只是多见两次都是好的。心中的暗恋并没
有消失,可是也没能复活。就是想,多见见他,就是,见见而已。
可是见面是需要借口的。虽然同学的时间那麽长,可是两个人之间,还真的没有什麽交情,也没有什麽共同语言。欧鹏多半同
人家高谈阔论大学时的事情,或者工作上的见闻,詹远帆没有一样能够插得上嘴的。当然纯听欧鹏说话,也有小小的喜悦,只
是怎麽样才能单独见面,怎麽样能够让欧鹏多看他两眼,这个,就是个难题了。
詹远帆也想过,自己的这麽个心思,到底是不是想要追欧鹏呢?切,他自己都嗤之以鼻。在社会上混了那麽久,政府、国企和
事业单位的人也见过不少。那些人,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别说欧鹏不是同类,就算是同类,多半也是缩头乌龟,最终都要走到
正道上去的。你看那些出柜半出柜铁了心做gay的,多半都是些自己当老板或是自由职业者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詹远帆想要多看看那个人。只是机会太少。同学聚会,一年也不过一两次。玩得好的同学的聚会当然多一些,
可是詹远帆跟欧鹏,并不算玩得好的。
詹远帆在家里闷闷不乐,做什麽事情都打不起精神。然後又碰到一件事,二姐夫志愿兵退伍了,什麽都没有捞着。跟二姐结婚
,连个婚礼都没有办,租了小区一店面,跟二姐两个开了个小店卖香烟槟榔水什麽的。二姐跟大姐抱怨,说二姐夫心情很不好
,想回乡下去种田。二姐是不肯的。而去废品收购店做事,他们也不想。那还不如回乡下种田呢。
詹远帆气恼。二姐读过大学,虽然没毕业就退学了,可是知识分子或者说是伪知识分子那股清高自傲的劲儿,可一点都没有少
。二姐夫本来是有好前程的,可惜无权无势,好好的工作机会被别人给顶了,正颓废着呢。他们的孩子正是三岁四岁狗都嫌的
时候,每天鸡飞狗跳的,那个家,刚组好,眼看着又要散了。
詹爸詹妈就跟詹远帆说,家里有没有余钱,不如让他们开个大的店子。詹玲聪明,她老公老实肯干,一定能够弄好的。詹远帆
撇撇嘴,这钱好办,但是要执照,要店面,要工商税务……工商,欧鹏不是工商的吗?
詹远帆乐了,这下子有借口去找欧鹏了。於是马上跟欧鹏联系。那人倒是挺爽快,很乐意帮这个忙。於是两个人单独见了面,
欧鹏跟他介绍相关的手续,亲自带他去办理,甚至还陪着一起去看铺面,去跟别的超市老板讨教。
詹玲的店子开了起来,詹远帆又请欧鹏吃饭喝酒唱歌,詹玲和二姐夫陪着,闹得挺乐呵。欧鹏喝酒喝多了,詹远帆还架着他送
他回家。那麽近距离地靠着,闻着欧鹏身上的气味,詹远帆心都醉了。
机会接踵而来。詹远帆做得越好,亲戚朋友乡亲来投靠的也越多,有那麽些家夥,好高骛远的,见詹玲做得风生水起,自己也
动了心思,找詹远帆借钱开店。詹远帆一方面恼怒,另一方面窃喜,终於有机会又可以麻烦欧鹏了,见面,吃饭,聊天,喝酒
……
詹远帆是不承认自己对欧鹏存有歪心的,就算是揩油,那也是非常非常有限。他仍然经营着自己的感情,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只要能够经常看到欧鹏,那种失败和伤痛,就能淡一些了。
不知道是哪一次的酒後吐真言,詹远帆透露了自己的性向。欧鹏稍微有些吃惊,但是一如既往的,那种惊讶拿捏得很好。他仍
然会跟詹远帆见面,会开玩笑,会一起喝酒,喝得高了,也不介意詹远帆扶他,甚至还跟詹远帆一起去gay吧玩,不小心,还交
了个男朋友,维持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毕竟似乎好像也朝着gay的道路迈进了。
詹远帆却没有忘乎所以。他抱着谨慎地态度接近欧鹏。每当希望的种子萌芽,他就果断地掐断它。不可能的。他知道,欧鹏不
可能喜欢上他,欧鹏只是把他当做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那种朋友。欧鹏也不可能真正地成为gay。詹远帆看了他那麽多
年,对他的了解,都多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这样维持着友谊,如果能有这一辈子的友谊,就行了,就满足了。
直到因为欧鹏,他认识了费劲的那一天。
对於欧鹏的风流艳史,詹远帆从来就不认为是欧鹏的错。那个人条件那麽好。人长得好,性格又好,工作又好,为人处事又那
麽得体,甚至知道他是一个gay之後,也从来没有侧眼相看,没有把他当做变态,或是洪水猛兽之类的,仍然是同学,是朋友。
就算没有把他当做知己,那个,也足够詹远帆高兴的了。就算他因为好奇或好玩而跟男性交往,詹远帆也没有觉得什麽。他不
认为欧鹏是在玩弄别人,也没有因为他交男朋友而蠢蠢欲动。
很奇怪。詹远帆归结於自己的自尊和自卑,还有他对於稳定的恋人关系的向往。他总觉得,将欧鹏那样的直男或者双性恋的男
人拖向这条不归路是不道德的,最重要的是,是非常不现实的,是自讨苦吃的,是两败俱伤的。
第一次见到费劲,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心中责备起欧鹏来。太不厚道。在他的第一印象中,费劲是个可怜的瞎子,一个对生活
无法掌控的单纯的不了解世事险恶的人。欧鹏带他去之前说了,那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他很喜欢他。可是欧鹏没有说,费劲
是个瞎子。
第一次的盲人按摩不是费劲给他做的。另一位盲人师傅。詹远帆吃尽了苦头。痛得要死不说,感冒还更加严重,严重到他睡觉
都几乎因为鼻子不通而窒息。他并不想去找麻烦的。并不想给费劲添麻烦。可是天性倔强而别扭的他,吃下这个暗亏也是不可
能的,所以最终他还是去了,并不是给费劲找麻烦,是给那个店子找麻烦。
没想到费劲把麻烦抗下了,而且还承诺免费按摩,直到詹远帆满意为止。
这个瞎子还挺实诚。詹远帆心想。而且手艺真的不错,他的痛苦减轻了很多,而且感冒也很快就好了。
这个时候,詹远帆才发现,费劲长得很好看,比欧鹏还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皮肤好得惊人,嘴唇不厚不薄正好,
红嘟嘟的。说话也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就算自己说话不中听,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
这个人很有职业道德。而且,手艺真的很不错。那双手,看上去就没有受过什麽苦,大却很匀称,指甲修理得很漂亮,总是很
温暖的,很有力的。
詹远帆再次为费劲感到委屈。欧鹏不是认真的,就算是认真的,他最终也会离开费劲,去走那条容易走的路。
费劲旁敲侧击地向詹远帆打听欧鹏的事。这让詹远帆感到心酸。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在欧鹏面前,他是那麽的卑微。费
劲并不显得卑微。可是詹远帆一眼就可以看出,费劲是真的喜欢欧鹏,却不知道,就算欧鹏同样喜欢他,最终,他们也是没有
出路的。而且欧鹏跟他同龄,老大不小了,他们的分手,就在不久的将来。
欧鹏甚至都不知道费劲姓什麽。
果然,欧鹏来找他,说他跟费劲分手了。欧鹏很伤心,很自责,但是也很果断。他把贵宾卡交给詹远帆,语气很沈重地说,他
不能面对那个男孩子。如果詹远帆有空,希望他能帮助他安慰一下那个男孩。如果不愿意,就算了。现在再说什麽,全部都是
假猩猩。
詹远帆原谅了欧鹏,虽然他完全没有资格说什麽原谅的话。可是他原谅了他。他觉得欧鹏也是迫不得已。这条路太难走,他比
任何人都清楚。虽然不够厚道,可是欧鹏此时收手,还不算太晚。费劲喜欢他,可也没有到离不了的地步。伤心痛苦肯定是有
的,但是总归能够爬起来吧。
只是费劲的苦楚,恐怕也是无人可说的。那种苦,詹远帆经历了那麽多年,深有体会。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自讨苦吃,去安慰费劲。欧鹏帮了他那麽多,他就算是回礼好了。
直到詹远帆跟费劲真正好了,他才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做的好事,原来是一生中最好的投资。他不仅爱上了那个瞎子,而且在
心中,真正地把欧鹏放开了。
那,跟欧鹏的这次约会,到底要不要去呢?
心眼(11)
还是去吧。不管怎麽说,欧鹏帮过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尽管欧鹏跟费劲的交往与分手,欧鹏毫不在理,但是不
管怎麽说,圈子里这样的人多了,那家夥及时收手,总算不算是太糟。更何况,詹远帆跟费劲好上,似乎还有欧鹏的功劳。
而且,以後做生意,少不了要跟欧鹏打交道。
回想一下,跟费劲好了之後,詹远帆就没有再跟欧鹏打过交道了。同学聚会有过一两次,别人喊了詹远帆,他没去。不知道该
怎麽跟欧鹏说话。这种关系,太复杂了。詹远帆不知道该不该跟欧鹏提他跟费劲之间的事。无从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就这麽
着,也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没有跟那人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