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推进了贫民窟里。就算生意兴隆,但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商人的韩不争过得生活仍然是简朴几近于穷酸,三尺席地,一介布衣,
清粥小菜,堂堂正正,惟独正派端正的样貌和精神照样引来络绎不绝的媒婆说客。
韩不争正给菏叶切着丝,邻居大妈又乐陶陶招呼他喜事要到了,他给大妈沏了茶,刚要继续手里家伙,大妈不依了,开始教训他这么
大个人了还不成家立室,怎么对得起祖宗!韩不争勉强坐下来,听那一百零一遍他都会背的说媒大咒--她怎么怎么好,你怎么怎么与
她般配,你俩若在一起,天生一对!......如果不是糊里胡涂被韩霆玩到翻不了身,自己一定已经有了娘子和小儿--韩不争苦笑,笑
自己这时候还不清醒,还想祸害其它好女子,算了也别说后悔话,不摆脱把自己当过街老鼠玩得正起劲的韩霆他哪里成得了亲!
大妈跟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走了,被气走了,说了老半天,韩不争这个大块头就像死人不支一句声,揣了一肚子气,有好闺女也不
说给他!韩不争就又使劲捣起了药,整个小屋子就慢慢都是药的苦香,虽苦弥香,这是韩不争的世界,与世无争,从亲娘放开他手的
那刻,什么爵位啊、什么万人之上啊、什么富贵堂皇啊,过眼就是云烟,早已不想争。
捧着草药罐,韩不争溜达出院子,夕阳火红,韩不争心满意足地望着自己亲手搭起的花架,把青瓦迭起来凌空搭在院子两边墙上,青
瓦上再种上一盆盆红花,满山遍野都是,但他却爱看她的层层红色,耀眼,灿烂,给人十足十的希望,这很像江南。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韩大夫......"怯怯地唤他,小女儿羞态表露无疑,就连额头裹着的白纱也遮不住秀丽面容。"我来换药了。"
"小琴。"他看到是她,赶紧放下手中对象,扶娇弱的小姑娘坐在花架下,"已经不疼了吧?"明明是长着老茧的粗硬手指,却在擦过她
花一样的面颊时显出无比的精巧和细心,几乎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这在他而言是医者天职,这在她而言却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意味
,于是红着脸点头,急着想说些什么反而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里想着:大夫,要是我这伤永远不好该有多好!就能天天相见。
他这木头呆子哪里知道!一看她脸色转白,还以为自己涂药的手重了,连忙跑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小方盒,她打开来一看
,竟是八宝蜜饯,"韩大哥--"她脸又红了,眼波已是醇如水,他当她爱吃,心想原来哄小孩乖乖看病的东西,小姑娘也喜欢!"我屋里
还有一盒,走的时候你带走。"怜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丞相府为婢,主子刁蛮生生被砸破了头,想起那个瑞芳,简直无法无天!"别怕
,脸上留不下一点疤,再换一次药,你就跟原来没分别了。"
他安慰她,怕天黑了路难走,又一路点了灯笼送她回去,才转身,小琴忍不住拉住他袖子,娇羞紧张:"韩大哥,那盒蜜饯,我一辈子
也舍不得吃的。""为什么?""若是、若是韩大哥不嫌弃......"
嗫嚅半天,终于还是说不出口,这傻子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小琴已进了相府,韩不争才有所悟,这秀气文雅的姑娘......只是个小妹
妹啊。
他走到半路,雨点子落到身上,风骤起,把灯笼里烛火刮得飘零,韩不争抬起头,看满天繁星都被遮了眼,团团乌云似要笼盖天地,
街旁家家户户有忙着收衣服的,招呼小娃娃天黑快回家的,紧着关窗闭户的,不消一刻,街上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韩不争倒也不急,淋雨吹风病了他自己治,挂风下雨衣潮了他自己晾,就连回到家也是自己一人烧菜做饭,并没有一人等着他回去,
有什么好急呢?他反倒在渐紧渐猛的风里雨里走得豪迈不羁。
远远,鼎鼎有名的天香阁依旧兴隆,姑娘们的帕子朝楼下舞得依旧翠绿嫣红,韩不争在"哗啦哗啦"大雨把自己淋得七零八落时,从天
香阁底下走过,"韩大夫!"那上面,天这么黑,竟还有眼尖的姑娘看到是他,"快来避避,我这有伞。""韩大夫在哪?""怎么淋成这样
?快进来避避雨吧!"不喊还好,一喊竟引来楼上楼下一大片软香侬玉纷纷惊讶招呼,不是韩不争有多风流潇洒砸金赔银,在这些出身
卑微只有卖身养活自己的苦命女人心里,京城所有大夫里只有韩大夫是真心实意为她们好,在害了脏病被所有名医赶出药房时,只有
韩不争堂堂正正地接受了她们,在他眼中,她们和其它病人是一样的,有多少次她们的首饰珠宝被他一一退回,又有多少次他为她们
几天几夜不合眼采药熬药,而这些,在世人眼里,全都是他的不入流,一个给妓女看病的医生怎会是个好医生?
韩不争一看她们撑了伞就要迎过来,才急了,他平生最不要的就是成为人群焦点,只要默默做自己份内事就好,虽然平时看病是见多
识广,但现在一看这么多姑娘家冲着他嚷嚷,更是万般不自在,拔起腿就连跑是跑,好象后面追着的不是入花似玉的姑娘而是拆人入
腹的毒蛇。
天香阁上的纨绔子弟们突然看姑娘们一下子都围到门窗边上,开始还好奇是来了哪个有钱大爷,现在一看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胆小男
人,全都哈哈笑话他没种!他们全不知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自爱自重的人,才会出于心的尊重和体谅别人。而这种人,无论
在哪个时代,都已经非常少了。
第三章
天香阁的红牌是倚香姑娘,产自江南水乡的纤纤佳人,红牌不一定要美得出神入化,有时候,男人也看重你迥异于北方粗犷的如水风
情。红牌住的地方是听不到底下嘈杂的。
就算听得到,她也绝不会分心去留神那什么大夫,此时,她正用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荡漾着真好像秋水一样的缕缕风情,轻轻瞟着
她的爷,怨他好不容易做了她的入幕之宾,怎么还不好好看他的她?而他呢,这奇俊又奇冷的男子,正慢慢喝下一口她哺的女儿红,
却拎起她如雪皓腕,摆弄着,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气--
"江南,这么好吗?"
倚香抿起丁香小口,用自由的那只手托起香腮,也学起爷的捉摸不透:"爷,尝过江南的哪个好姑娘?"一定是吧,才有这样入迷的神
情,是翠玉楼的楚楚还是雅秀坊的曼如?更或者是哪个路过深巷的小家碧玉?究竟是哪个绝色佳丽才能让这样的不凡人物露出这样的
怅然和玩味?
他当然知道她所想,于是邪邪一讪:"他的手指很长,可惜见到我时总是握成拳头。"他摆弄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着,玩着,似真
非假,他生就是一置千金的浪荡豪客,很难想象他能专情于一人。"他皮肤很黑,摸起来滚烫,亲上去甜得像蜜糖。"她有些嫉妒,他
在一个她这样对自己全然自信的美丽女人面前细细述说对另外女子的沉迷--而她,竟无法反驳,不能回嘴,见过太多世面,她知道哪
些人得罪的起哪些人你开他玩笑就是掉自己脑袋,而面前这个,让她甘心沉迷。
"当他笑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嘴边上就有细细纹路。"素来张狂的高贵凤眼里全然已是想起那傻瓜时才有的动情,他摸过她嘴唇,
留下一个濡湿的纪念,在她细细呻吟时,却堪堪放过她的手,不理美人衣衫半褪动人之致,拔身打开门,一身白衣出类拔萃,一口饮
尽杯中芳醇,来自江南的女子,费了一番工夫俘获的美人,还是手指不够长,还是皮肤不够黑,还是笑起来不够让自己失态,那怎么
行?还没到手就失了兴趣,都怪那人--
那人,那人,他才看清,底下如此喧腾,看那人!一眼就看到那人,站在大雨里,湿透了狼狈透了,这个傻子,竟被这么多女人注目
。
韩霆,被当今圣上视为股肱的三王爷,年少成名天下无人不知的英雄,面无表情慢慢把手里青瓷杯捏成了碎末。
韩不争跑啊跑,丢了灯笼跑回了自家,衣服脱了,擦洗过,换了件白衫子,把头发散开,拿布使劲擦着,盼它早早干自己好洗衣服煮
饭,他一边看着火上烧的水,一边也想假如有个女人帮自己擦擦头发,洗洗衣服,煮顿可口的饭该有多好。
他想着那美好画面,有点自得其乐的眉眼带笑,最好还有个小娃娃在身边绕啊绕。
"没想到,想女人也能想成疯。"
他愕然地听到自己内心深处这样的回音!二十五的年纪却没碰过女人,难道自己是真想疯了?
肩膀一下子就被拐了去,韩不争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好像看着食人猛兽一般瞪着面前人,嘴巴张张合合,更是显示心虚和惊吓。他刚才
确实是想女人了,却被死敌逮个正着!
"滚出去。"韩不争脸上滴滴答答淌着头发上留下的雨水,滴到那人手背上,却被煽情地一舔,吸到肚里,并说:"真骚。"
韩不争愣了愣,明显没回过味,但马上就怒了,眼睛发亮,嘴唇发抖,月白的薄衫子沾水更黏身,明明是阳刚味十足的男人味却完全
被曲解成出水芙蓉的魅惑勾人--"韩霆,你简直没一点男人样,我要不是为了娘,怎会忍你做这种不要脸丑事!"
"你说这是丑事?"原来抚弄韩不争肩头的手一滞,小屋子原来还春情荡漾的气氛完全变了,当老虎被拔了胡须,韩霆的眼睛里刹那褪
去所有挑逗戏谑,他一手掐起韩不争脖子,向自己抬高了,并且摇晃,绝不留对手一点活路的冷酷刀锋终于出鞘,他一个字一个字问
:"你说仔细,我们做的到底是什么丑事?"
"你乱伦,你变态,你上男人。"韩霆一点也不怕,他是男人干嘛怕个比自己小的弱冠少年!"你做的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可我--"韩霆作出原来是这个的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手底下的掐劲使得更厉害,继续嚣张狂妄:"可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丑事
。我就是想上你,你哭着求我轻点的时候我更想上你,我从看你的第一眼就想掐死你。"
韩不争简直无法分清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被摇着的脑袋却憋不过气到底撑不住了,用起双手想拔开韩霆别掐了!但对手到底
练过武看上去再飘逸光华,下手的力道却强悍到一介布衣绝难曲折!韩不争火也噌地蹿上来了,抬脚要踹面前这整天折磨他取乐的死
人。
韩霆就势抬起他腿,猛力一拉,害他完全失了准头,就背部着地咚地摔到地上,韩不争一个大块头可想而知摔得有多疼。
"你不说了?我还等着呢。"韩霆高高站在他面前冷冷笑话,好像一脚能踩死这个轻易放倒的小蚂蚁,韩不争看着自己的弟弟,小牛皮
靴子特别干净一点没溅着泥水,哪像自己家徒四壁,一路跑来还扑通摔进了泥坑,真是云泥之别,怎么不争也这么难呢?大雨瓢泼,
雨把窗棱打得呼啦呼啦,雷电闪过,韩不争机灵灵打个抖,疼和冷让他咬住嘴再也不跟这种禽兽说话。
韩霆本来没想摔他,再碍眼,要是真摔成傻子那就真没玩的了,但还是忍不住,谁让他尽拣糟蹋自己的话说!这边又恨恨踢了韩霆两
脚,做做样子,没放力气,才蹲下来,拨开遮住韩不争眼睛的湿头发,啐他:"要是真让你上了女人你还得了!"眼一瞥,想他是何等
心细如发之人,早闻出屋里有点血味,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韩不争膝盖头剜了一个大口,血还没止住,顺着膝盖流的小腿都是。
更有了笑话的理由。"看女人看得腿都打软,真要你上你这边--"还恶劣捏了把已经躺着不动的人的下身,"怕也得流血。"
韩不争张口,准备呸他!韩霆此时却伏上他身体,口唇相缠,吻得有点歇斯底里。
"坏蛋。"分不清谁骂了谁。对彼此而言,对方都是自己生命中最大最可恶的坏蛋。
亲了半天后,被抱到床上,大块头的男人被虽瘦但更强的男人制服,韩不争眼睁睁看这完全不知道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的人好象逛自
己王府一样随意,不知道从哪个瓶瓶罐罐里摸出把什么,木杵捣捣,就随便按在了自己膝盖上,要不是鼻子里闻出来熟悉清香,他肯
定以为这止血的草药根是韩霆恶整他的怪玩意!一边,还更细心地拿了毛巾把他身上血迹擦擦,把被子给他盖了,面无表情做出这种
服侍别人的事情,堂堂王爷也不怕在对手面前失了威风,顺手到一塌糊涂。
"你到底在想什么?"韩不争讷讷问,背还在一抽一抽疼,这个高深莫测的弟弟,从小就高傲到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弟弟,到底打算把自
己怎么样?
韩霆"啪"地就把毛巾准准扔进两丈开外的盆里,脱了靴子和外褂,一点点露出昂藏剽悍的体魄,经历过沙场更锻炼了他的意志,每一
寸体魄都是充满力和美,和面孔的俊美贵气相谐相称,简直是绝对完美。这样的韩霆似乎有意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一个个解开了身上
扣子,全然赤裸如威风战神,以极低的声音命令不争,"看着我。"
韩不争连耳朵都唰地红了,非常不安:"你什么时候娶长公主?你总说快娶了快娶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娶?"韩霆爬上了他床,贴着他耳
朵吹热气。
"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当真?"
"废话!"
"要是你答应老家伙当王爷,公主就是你的了,再也吃不到最谗的天山莲果、再也睡不上羊羔毛的床榻、再也抱不了女人、再也不能跟
我比,后悔吗?"
"......你还在记恨天山莲果的事!百年结一树,圣上也就赐了一盘,爹爹先给你尝,你自己嫌甜不要,我才吃。"
"你以为我真不要吗?"突然把哥哥的脸扳正,面对自己,这傻气的人啊,看在眼里,端正的眼、鼻、口、耳,竟无一不情色!"只有傻
子才不吃解百毒的圣果,你就知道吃、你懂不懂?"
"不懂。"极快响应,完全不懂。一点大的小孩,什么解百毒真是不懂,就知道味道真的好好,好的东西都要紧着弟弟先的,但这次弟
弟不要,留给自己整整一盘,太美味了,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什么意思啊?"
狠狠捏了他腰一把,就甩都不甩背开身,韩霆和韩不争首次如正常兄弟分享一张木板窗一条被,和彼此体温。
雨哗啦地在下,韩不争的膝盖已经不疼,累了一天,很快就放下心中提防安详睡着,当他睡着,韩霆翻过身,静静看这张面孔,江南
的滋味,从尝他而来,比天山莲果还要谗的滋味,他不懂他懂就够。
抱住他,摸着他硬邦邦头发,韩霆眼里有超出年龄的计量。
第四章
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韩霆是对十岁的韩不争充满算计和玩笑的,韩霆从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爵位会落到这傻子头上,其实从看韩不争
的第一眼,他就掂量出他有多轻多重,这绝不是一个值得自己算计和玩笑的对手。
所以,把他小心呵护捧在手里养的红花全都命人踩光,所以,当他伏在小羔羊的皮子上安睡,自会有人将他周围一圈白绒绒的整皮一
刀刀割碎,所以,他吃完了最爱吃的红烧肉,才愕然发现那肉块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小马驹;有时候,伤害是一辈子的事,越小越没办
法忘记。
韩霆曾被自己的父亲所伤害,每个男娃在幼时总会不由自主崇拜起自己英雄的父亲,但父亲完全忽略了他。这是韩霆永远无法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