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只觉得这只是郭牧音另一个作弄他的把戏。
“咳、咳。”尴尬的沉默后,西门烨吐出数声假咳,说道,“好了,我们大伙儿还是先到外面去,姚律师还要跟阿预拿一下关于这次诉
讼的资料。”
“呀、是的、好。”干部和同侪们纷纷和应著离开,东方燎朝杜预心笑了笑,拉著杨澄风一同关上了门,一瞬间,偌大的看护房里就只
余下很久不见的二人。
杜预心避无可避地抬头,这才发现姚晋风一直也在凝视著自己。
“烨哥刚才说的……是甚么意思?”为了去除不自在的气氛,杜预心先从无关紧要的开口,同时也想要厘清心里的疑惑,“你…不是要
当医生的吗?怎么会变成了律师?……诉讼又是怎么回事?”
“我放弃了。”姚晋风叹一口气,倒是很悠然地拉来小椅坐到床沿,好像在跟老朋友说话般沈静的口气,“因为担心你将来可能走上犯
罪的路,所以我改变志愿当律师,想说在紧要关头也能帮上你的忙。”
“甚……?”杜预心吓然地睁大眼,对方毫不讳言的直接攻势令他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内心也有点沉重,好像自己操控了他的人生
似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关我甚么事……明明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要说得好像为我牺牲的样子。”
“你说得对。”姚晋风耸耸肩,对这种像要撇清关系的说法不以置评,“我没要你负责,那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没料到对方的回应是这样的冷淡,杜预心又沉默不作回应,一瞬间,尴尬的静寂又再次弥漫于他俩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禁不住往对方瞅去,“那你为甚么会在这里?”律师和黑道……好像也不太扯得上关系。
“我是少主聘请回来专属处理帮派官司的律师。”姚晋风对上了杜预心的视线,“不然你认为是谁每次不厌其烦地把你从牢里保送出来
?”
杜预心顿了顿,脑子里混淆的部分好像清晰了一点,同时胸腔也好像有甚么想要涌出来,每次他跟烨哥说要向律师道谢,对方都支吾以
对,说甚么只要不再犯事便是对对方最好的感谢。原来……那个人就是……
“我也真服了你,感化院的少年都没你那么爱捣乱。”姚晋风抿著唇,回忆,“每隔一个月总要上警局保释一次,案底也已经累积得乱
七八糟,你可知道要替你答辩是越来越困难?明明已经不是闹事的年纪,为甚么就不能在行动前先思考一下?”
“我又不在乎这些……”莫名奇妙被教训,但杜预心却没有太大的反弹,也许,这是因为对象是姚晋风的缘故,“况且我只是帮烨哥的
忙……”
“帮忙的方法有很多,但不一定得每次和条子过不去。”姚晋风叹口气,注视著那张不自觉添了点委屈的脸,蹙眉,“身体还好吗?有
没有地方痛?”
杜预心摇头,他现在哪里都不痛,只想快点解开这些钳制,“绳子快解下来。”
“不行,直至你的断骨完全接合之前,都必须好好待在这养伤。”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晓得这好强的家伙的心理?还不忘刻意附加一句:
“这是烨哥的命令。”
杜预心抿著唇默然不语,他真的已不再是小孩,但为何身边的人总是把他像不定性的孩子一样对待?
二人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但这次的气氛显然融和了不少,姚晋风倏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前发。
“干嘛?”姚晋风瞅著他问。
“看看你是不是老了。”严肃的脸意外地勾起一点微笑,温柔的眼神透著怀缅,“这次还要从我身边逃去吗?”
“谁逃了……”杜预心转头甩开那只厚实的大掌,喃喃般道,“是分手……我甩你的。”
“是哦?”姚晋风挑起眉,当时的他,曾经为了那张如闪电般劈痛了他的便条沮丧不已,也痛心为何自己好不容易认定的爱情会就这样
结束,但后来他就了解,杜预心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进行著可有可无的爱情游戏,而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都看得太沉重,在
面前前途、面对现实的时候不得不取舍放手,只是——“我不打算被你甩掉。”
杜预心讶然地看著那一本正经的脸,“甚么?”
“我说,你甩不掉我的。”薄唇微笑,俯首印上了对方的唇,久违了的淡淡的甘草气味,是他爱了十年的男人,“你的分手宣言可没得
到我的允许。”
“哪有这回事的?”杜预心反抗似地大嚷,离婚确实要征求双方同意,但分手他倒没听说过要得到对方允许啊?“分了就是分了,难道
你不同意我就非得和你在一起不可?”
“就是这个意思。”不客气地追逐著胡乱嚷叫的唇,一轻一重的烙下吻,“如果你不喜欢这说法,我们就换另一个角度,从今天起我们
要重新开始。”
“姚、晋……唔……风……”咬咬牙,抵御对方若有似无入侵的舌,“十年的时间令你变无赖了。”
“是呀,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趁著对方张大嘴又打算反驳的时候,男人就著与生俱来狡黠的本能,终于让舌头钻进他的
口腔,大肆地掠夺起来。
“唔……唔、……”虽然推却,但四肢却全被床沿的粗绳制住,杜预心摇头想要摆脱,却被姚晋风捧起了脸。
直至男人充分品尝过每一颗贝齿的味道,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口。杜预心疲惫地喘著气,虽说体力恢复了一点点,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病
人呀,怎么要对他这么粗暴……
“你就好好在这休息…”怎样也吻不够,姚晋风反覆亲著他的额,“这次的事我和少主会好好处理。”
“别把我当废人,我有报复的能力。”
“不,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姚晋风轻轻抚著那张五官有如贵公子般秀美的脸,“我是找机会弥补自己的失责,作为暗处的保护者
竟然让你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杜预心被那双柔得几乎盛满了水的黑眸给震慑住了,一时间也反驳不出半句话来。
“睡一下,晚些我再来看你。”最后在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下,姚晋风为他拉上被子,转身离开了病房。
x x x x
在流泻著抒情蓝调的宽阔地下酒廊里,响起了酒杯碰撞的铿锵声,三名长相、体格各有吸引力的男子正坐在吧台旁有说有笑地畅谈著。
“恭喜姚大律师又谈妥一件案了,这次听说是有名的大角,不但雇来的律师被你辩得哑口无言,还因为你揭发了他事前的伤害罪及纵火
等事使得罪名加重,真有你的。”
穿著笔挺的西装,却慵懒地解开数颗衣领的恶友齐子昂举杯就饮,滔滔不绝地述说好友的威风。
“恭喜你,学长。”坐在姚晋风另一旁的是乍看起来腼腆羞涩,长著娃娃脸的斐俊,但八年以后的他已经不再是无知懵懵的小鬼头,而
是两个孩子的爸。
“斐俊,很久不见了,最近都在忙甚么?”姚晋风笑著和他碰杯。
“没,都是老样子。”斐俊笑著耸肩,假装不在意从姚晋风身后不忌讳的探视目光,“为了奶粉和尿布努力赚钱。”
“之前不是听说你的妻子换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应该没那么吃紧了吧?”齐子昂插口问。
可爱的脸庞牵起有点尴尬的笑,低下头,“我在办离婚。”
“哦?是怎么回事?”姚晋风略带愕然,大学毕业后斐俊马上便和同届的富家女结婚,还生了两个孩子,感情一向都不错,怎么这当儿
却……
身后,齐子昂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其实也没甚么啦,你们别想太多。”斐俊挥挥手,不希望这次的庆祝酒会被个人私事坏了气氛,“我现在的收入也不算少,养两个孩
子还足够。”
“若是有甚么需要可以和我们说。”姚晋风启口,中学时代保留下来的友情并不因为步入社会而褪色,斐俊不单是他的学弟,也是他视
为弟弟般关照的对象。
“谢谢你,学长。”斐俊扯出一抹笑,双颊好像有那么一点红,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对姚晋风的魅力没辄,或许,正是这种不经意的温
柔令他到现在还是凝绕在心头不去吧?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不醉无归。”齐子昂向酒保再要了数杯,放在姚晋风的跟前轻碰,“希望大家能更幸福。”
“干杯。”三人一边吃著莫子翱端来的小食,边畅所欲言地喝酒,直至斐俊和齐子昂先后说要上洗手间才稍缓下来。
姚晋风一人坐在吧台前,正打算偷偷为好友们结帐,却被身旁跑来的身影撞倒,皮包掉到地上。
“哇!对不起。”因为这天太热闹而必须帮忙服务生工作的易凝灰连忙捧著数瓶酒,正打算道歉,却在看到大开的皮包里的照片时大叫
了一声。
姚晋风说著没关系,把皮包捡起,对上了易凝灰讶异的神情,“怎么了吗?”他疑问。
“难怪…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易凝灰放下酒瓶,仔细端详著姚晋风皮包里头的相片,还招来了在玄关处守著的同事,“宪行你
来看看,这是不是……”
顾宪行走了过来,也都露出讶然的神情,“这不是小预吗?”
“你们认识他?”姚晋风挑起眉,他从不知道杜预心会出入同性恋酒吧……而且还是黑孔雀?
“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小红帽。”易凝炭说著把皮包还给了对方,姆指比了比身旁的野人“差点就被这头狼给吃了。”
“他是常客?”姚晋风的语气一沉,听二人的口气,好像和杜预心非常熟稔似的,难不成他们都是这里的客人,却总是碰不上面?
“不,也只来过一次而已。”易凝灰回想当天的相遇,“不过倒是在这坐了一整夜,他很好相处,一聊就投契得忘了时间。”
“你和他又是甚么样的关系?”虽然都猜到了八九分,但顾宪行还是想确定一下,毕竟杜预心也是他狩猎范围内的对象,“情侣?”
“不算是,我们很久以前交往过,却被他甩了,现在只是我的单恋而已。”姚晋风抿唇一笑,随即看向顾宪行,“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我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哦哦。”顾宪行也客气地努努下巴,姚大律师的战书也满有趣哩,“拍谢,不过,我也很喜欢夺人所好。”
“宪行,反正你不过是闲来玩玩,就不要破坏别人的感情,`另外找个对象就好。”易凝灰皱起了眉,大手拍上了对方的背,“和晋风
拼……你就只有输的份儿。”
“甚么?你的意思是我不比他好?”顾宪行故作惊讶的怪叫,虽像是有意挑衅,但敌意并不浓,反正所有人都晓得他是这副吊儿郎当,
活像对甚么也有兴趣的态度。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易凝炭刻意调笑,“毕竟你唯一引以为荣的外表已经被姚律师比下去了,加之人家可是数一数二的知识分子、
事业有成,又专一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你拿甚么跟人拼?”
“啧啧,你就是爱损我。”顾宪行佯怒交叉起手臂,“你们慢聊好了,我去送酒。”说著拿起吧台的酒瓶递给客人。
“你不要当真,宪行就是那种调调。”易凝灰朝姚晋风笑说,“小预也有一阵子没来了,他最近怎样?”
“帮里出了点意外,所以忙著。”红帮的事务不方便和外人说太多,所以姚晋风这么解释了,“上回你们有聊些甚么吗?”虽然这样探
听爱人的隐私好像不太好,但只要是任何有关杜预心的事,他都想要知道,分别了太久,他希望从不同人处拿到更多有关对方的消息,
好让他知道从今以后,他该怎样保护这段感情。
“没,都是大家的兴趣……喝酒、飙车、桌球甚么的……”易凝灰想了想,“呵,我终于明白为何小预说严格来说…他也是同志。”
“哦?为甚么?”
“他说他没有和任何人交往,所以他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的性向。但是……”易凝灰那双雪亮的眸子直看进姚晋风眼底,“他的心里有你
,不是友情,而是一份超越了性别的爱,所以他说他也算是。”
“是吗?”姚晋风也笑了,“但愿是真的如此。”
第六章
护著已经半醉无法自行站稳的斐俊,姚晋风与齐子昂走在归家的路途上,徐徐的晚风吹走了他们的酒意,瞬间好像清醒了许多,又好像
不过是作著一个自以为清醒的梦罢了。
二名成年男子护著一名以为人父,却看似男孩的娃娃脸,画面实在好笑,但是二人却非常有默契地沉默著,是各有所思,也是各为对方
所思而介怀。
走到了要分别的街头,齐子昂两手挽过斐俊的肩,让他整个纳入自己的怀里,“我送他回去,我们住得比较近。”
“唔。”姚晋风看看手表,我去看预心,既然已经打破了那个长腿叔叔的游戏,他就得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填补回这失落的八年,特别是
在这样的夜里,独自一人躺在病房里的预心一定十分地寂寞,即使他表面看起来是如何的强韧独立。
齐子昂和恶友一样若有所思,但他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回事,他支撑著斐俊的身体,观察他细微呼吸的动作,问道,“晋风,你觉得
斐俊怎样?”
“啊?”愣了愣,不解好友为何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姚晋风还是照实回答,“不就是一个好学弟,两个孩子的爸,我们的好朋友。”
齐子昂忽地深深地凝视著姚晋风,好像要从他眼里找出一丝的真相或是隐瞒,然而好一会儿他发现恶友依然逞现著不解与疑惑的模样,
他放弃似地笑了,“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对自己诚实了。”
“怎么了吗?”姚晋风挑眉,对于这位知识、地位、才能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恶友,他从没有担心过,甚至好些时候自己还需要他的开解
,才能走出工作压力,然而现在…是他看错吗?他觉得齐子昂好像在向他寻求某些东西的答案?
“不。”齐子昂摇摇头,拉起斐俊的手,让他搭著自己的肩,另一手则环过他的腰,用以支撑,“我走了。”随手招了部计程车,轻松
地把体格实在不算高的学弟送进了车厢内。
“唔。”姚晋风挥手道别,却觉得好友好像有甚么不同了,毕业后他一反在学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因为成为了实业家而显得稳重而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