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把后颈的地方剪短是吧?了解!”
“还有……你的鞋子。”纺“啊”地一叫。光是注意西装,竟然完全忽略了鞋子的事。
不愧是父亲,不愧是客人也另眼相看的一流裁缝师。
“我有高中时穿的黑色皮鞋啦……不行吗?”
“不行。不是说高中时代的黑皮鞋不行,而是没有照顾的皮鞋不行。你的SIZE是多少?”“二十七。”
纺又再次感觉到,两人果然是父子。
父亲也燃起斗志了。并非只为了赌注的胜负,而是为了在众多的观众面前,展示出自己坚持的道路——使男人们完美演出自己的道路。
漂白的颜色依旧,但觉把头发修剪得相当短。前发虽然还是稍嫌长了些,但后面就象锦贯吩咐的,剪得清清爽爽。
外表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但觉还是个匹配不上[MAXIM]的客人。因为太过紧张,觉平常的饶舌也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
锦贯一面说明刀叉的使用方法,一面要觉若无其事地观察男性客人的穿着打扮,最后甚至叫他注意黑西装服务生的动作举止。
紧张的晚餐结束,纺离座去洗手间,就和简直象埋伏似的等在那里的伊织碰面了。
“真卑鄙。”伊织一开口就这么说。他今晚的外出服,还是一样完美无暇。深蓝色的三件式西装,配上白衬衫,颈子上打着绣有小巧花
纹的明亮蓝色领带,胸袋里的饰巾也是亮蓝色,鞋子则是正统的黑色绅士鞋。
“真巧呢!伊织先生和家人一起来用餐吗?”纺环视店内,伊织的家人好象正准备离开,除了砧和妻子之外,还有女儿及另一个人。
纺低下头来。确实就象伊织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和伊织在一起,就会变得如此紧张?以前他还能够率直地表现出自己的爱情
的。
“能不能跟我和解?”
“赌注……就是赌注。我不打算撤回。”
“是吗……?你那么想和我分手吗?……真是遗憾。”
纺并非想要分手,他只是想要自由。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成为伊织的爱人。但是就算他说他想当一个立场对等的恋人,伊织也不会了解。
伊织永远都立于主导的地位,纺只是个言听计从、予取予求的好爱人而已。
就算纺说他想结束这种关系,伊织也听不进去。
“就算和他变得亲密,也不保证你会赢。你就努力重新改造他,把他变成你喜欢的好男人吧!”伊织说完后,就这么离开了。
“你在干什么呀?竟然让女士等,真是失礼。”伊织母亲美艳的声音传来。纺等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才回到座位上。
“纺,怎么了?喝醉了吗?你这阵子好象都没好好睡过……”父亲喝着饭后咖啡,担心地问。
“不是,我刚才在那里遇见伊织先生……”
“咦~!被他看到我和你这么要好,那不是很糟糕吗?”觉似乎也了解这种状况并不公平。
“没关系的,我已经跟他说明了。我对他说,便服就算是门外汉也能穿得很好,但是西装有特定的规则,所以想让你好好学习。”
事实上,穿衣服根本没什么规则可循。规则是后来在权威底下创造出来的。而服装永远只是服装而已。
男人赤裸裸的时候是最美的。坚实的骨骼、锻炼出来的肌肉。就象从前希腊和罗马的艺术家们争相留下男性美的作品一样。年轻完美的
肉体,是世上最美的事物。
然而,纺却固执了起来。为了证明自己做的衣服,能够让男人们表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我知道了!”觉突然大叫。“就是那个!”
“哪个?”“
那个人,叫砧的董事。只要变得象他一样就可以了!”
纺的内心激烈地动摇。自己心中的理想就是伊织。就连觉也看穿了这一点。
“觉,这样是不对的。你无法成为伊织先生,也没有那个必要。”锦贯静静地断言道。
“可是那个人穿西装的样子不是很完美吗?”
“他是含着银汤匙出生、天生的菁英分子。想成功地模仿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应该学习让自己更象自己、更适合年轻人的风流品味
才是。”
“是!”
“‘我的肉体是如此美丽、年轻而健康,脸也长得很棒。可是也请看看我穿的衣服吧!今晚穿的是灰底点缀茶色的西装,和我明亮的发
色很相称吧?要不要和这样的我一起去约会?虽然没办法招待你去[MAXIM],但是我知道时髦的咖啡厅和有美味蛋糕的店。或者我们两
人一起去有些高级的酒吧?选择我,一定能让你度过愉快欢乐的夜晚。’……就是这么回事。”纺和觉茫然张大了嘴,直盯着锦贯。
纺从来没看过如此多话的父亲。觉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呈现自己的大人。
“呃……锦贯先生……那是……”
“以这种心情去穿西装吧!这是最合适你的风格。到了三十岁还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愚昧,但是很适合二十岁的你。审查员全都是女性
。你只要成为对女性而言最具魅力的男人,就能够得到票数。”锦贯表情不变,若无其事地说道。
“没有必要象公关一样谄媚女人。只要你是年轻而帅气的男人,就足以让女性神魂颠倒了。重要的是,让自己的美变得洗练。没有必要
突然装成一个菁英份子。只要将自我再提升就行了。你的优点,就是健康与明朗。只要姿势正确、笑容不绝,你的魅力就能够增添好几
倍。”
“好厉害~!锦贯先生真是我的心灵导师!就象欧比旺和尤达大师一样耶!锦贯大师!”遗憾的是,锦贯连欧比旺和尤达是哪一国都不
知道。
“我……可以有自信一点吗?”觉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书读得不好,就算去工作,也马上就厌倦了,没办法持久。我一直觉得自己实
在差劲透了。可是,听到锦贯先生刚才的话,我真的很想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就算只有外表也好,只要看起来是个好男人,我觉得内
心也一定会跟着变成好男人。”
“你真是个好孩子。年轻不懂事,并非什么可耻的事。能够老实倾听长辈的话,就是非常值得称赞的美德。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吧!”
“锦贯先生……”令人吃惊的是,觉竟然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这次轮到纺和锦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外表与伊织相较也毫不逊色的帅气年轻人,竟象个孩子般哭个不停。
“……觉,别哭了。我父亲是个爱炫耀知识和说教的老爹,不要在意他说的话。”
“我不是在生气啦!总觉得,才认识没多久,锦贯先生就肯教我这么多,我真的……真的好感动!”看见觉用[MAXIM]的纯白餐巾擦起
眼泪,纺慌忙递出手帕。“我、我会加油的!我一定会在舞台上,表现出最有魅力的样子!我不会违背你们的期待!我和你们约定……
”觉用纺烫得平整无比的手帕擦拭涌出的泪水。
纺觉得觉好可爱。虽然比自己高、比自己更有男人味、有这样一个弟弟,一定会很快乐吧!锦贯一定也这么想。他望着觉的眼神,就象
看着纺的眼神一样温柔。
两周过去了,距离约定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纺虽然因为连日的睡眠不足而脚步蹒跚,但还是做好店里的工作,晚上继续缝制西装。
就在这种时候,伊织再次把他找了出来。不是东银座的大厦,而是砧的办公室。他要纺把觉也带来。这是最终确认。
觉穿着全新的米黄色西装。这是锦贯为觉缝制的。咖啡色的衬衫,大胆地打着黄色领带,但是觉分明的五官,非常适合黄色。
“好紧张喔~!”砧的办公室位于银座五丁目。除了银座和新桥一带的土地外,并同时拥有多栋出租大楼、公寓及店铺的砧的总公司大
楼,是栋追求机能性的雅致大厦。
穿过入口大厅,在等待前往办公室楼层的电梯时,觉紧张得身体直发抖。配合觉的米黄色西装,纺选了深咖啡色的西装。他刻意选了奶
油色的衬衫,配上咖啡色领带。纺自己都觉得两人的衣服象征了他们心灵的联系,但是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觉,或许你差不多该回令兄那里了。”
“为什么?我太碍事了?”
“不是的,如果正式签下服装秀的契约,你就必须保持中立才行。这样一来,就不能继续住在我家了。”
“咦~!是这样没错啦……可是总觉得好寂寞喔……。要和我的心灵导师分开了……”
“服装秀结束后,再来玩怎么样?银座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下次再好好带你去玩。”
“不用了啦!你们已经带我去很多地方了,还送我西装和鞋子……”电梯门打开了。
从电梯出来的女人,回头望了觉一眼。惊鸿一瞥的视线里,说明了她“哎呀,好帅的男人”的内心反应。
觉似乎也已经习惯那种视线了,抬头挺胸地站着。
看见出现在办公室的两人,坐在办公桌前的伊织抬起头来,不快地皱起眉头。“情人装?真时髦哪!”
伊织立刻就看穿纺的意图了。他的双手撑在桌面,下巴抵在交握的手上,凝视着两人。
“西装已经穿得很棒了嘛!看来纺的教育非常成功。”伊织站起来,请两人坐到能够进行小型会议的桌子。
伊织今天穿的是深蓝色的双排扣西装,一看就知道是工作上的样式。但是,伊织穿在身上,就有一种完全不同于普通上班族的风味。就
算直接印刷在时装杂志上也不奇怪。
两人在位子上坐下,门再度打开,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两人以熟悉的态度向在场的人打招呼,各自从皮包里取出[UNITED]宣传企划
部的名片。
年轻男人穿着纽约客西装。那是年轻人喜好的办公西装。
纺疑惑他们的公司品牌里难道没有西装,但是[UNITED]以全面便服号召,贩卖的商品似乎还未扩及到西装。
开始讨论之后,纺意外地发现,女性的地位似乎在男性之上。主要都是由女性说明,男方只是应和及记录而已。
“我们已经向总公司取得许可了,但是敝公司也有所谓的品牌形象,这个活动,以企划而言非常有趣,但是我们尽可能希望能够避免损
及敝公司的品牌形象。”女方的视线几乎只对着伊织,热心地说着。
“企划就原封不动地采用原来的提案,结果则由敝公司事先设定如何?”
“什么意思?”纺正读着印在名片上的“须藤尚美”这个名字,闻言忍不住抬头。
“这样一来,可能会影响到贵店今后的生意,所以我们准备了折中方案。同票这样的结果设定,您觉得如何?”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须藤的表情好象在说“你真的很苯呢”!她也穿着西装,却有种便宜货的印象。搞不好是他们公司自家
品牌的西装。
“也就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结果,然后再进行企划。这次[UNITED]会赞同这个企划,是因为要在银座这个高级商圈开设一般取向的便服
成衣店,这个企划能够发挥宣传……”
“说明就不必了。你的意思是,一开始就决定好得票结果对吧?”
“是的,就是这样。至于具体的做法……”
“我拒绝。”
“这样一来,这个企划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须藤露出生气的表情,求救似的望向伊织。
“同票的话,就不会损及任何一方的形象。之后,[UNITED]和[锦贯西服]都能够进驻新大楼。锦贯先生的店铺在一楼的占有面积虽然小
了,但是将作业场移到二楼部分,这个提案如何?”伊织以游刃有余的态度说道。“便服与高级西服,我想应该能够和谐共存。当然,
两家店铺的入口会设在不同方向,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伊织先生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是吗?不是要我们迁移到东银座……”纺想冷静地进行讨论,伊织职业性的笑容也没有改变。不管两人
曾经共度多么浓烈的时光,旁人也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关系。
“[UNITED]表示这样也没关系。大楼改建期间的临时店铺,全部由我们准备。至于租金,看在我们长久交情的分上,也可以重新讨论。
”
“一个没没无名的裁缝师而已。[UNITED]的商品,平凡到甚至无法和这样一个裁缝较量,说老实话,我真的很失望。”伊织目不转睛地
凝视着纺。
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纺竟然认真到这种地步,这是伊织完全没有计算到的吧!
“何谓服饰产业?”纺向须藤问道。
“……什么意思?”
“低成本地做出任何人都能够穿着的衣服,是商业重要的一环,但是将并非生存绝对必要的事物,以附加价值的方式贩售给顾客,这就
是服饰产业,对吧?”
“嗯……”
“我们是在它的附加价值中找出意义,并加以贩售。卖的是衣服,但又不只是衣服而已。男人的生活方式,男人的罗曼蒂克等等,没有
具体形态、看似有价值又并非如此的东西。我认为这个企划一开始是以这个为着眼点,只为了坚持服饰买卖中,并非只有商品贩售。”
纺站起身来,同时催促觉也起身。
“砧先生无法理解我真正的心意,真的非常遗憾。添了你许多麻烦,十分抱歉。这个企划就请回归原点吧!”纺慎重地低头鞠躬。
这样一来,就全部结束了。
纺爱着伊织。所以他想藉由这次企划,重新筑起两人的新关系。但是,不管怎么做,他都无法和伊织对等地走向新道路。
纺痛感这一点。身份的差距,不同的立场。这种东西,实际上是存在的。
伊织有着维持从父母那里继承的产业,并将之发展扩大的使命。即使在银座老店楷比鳞次的地区,只要拥有资金的企业希望开店,不管
它的性质与当地的差距多么大,也只有接纳才能够生存下去。
“觉……走吧!”
“等一下!我们重头再检讨看看嘛!”伊织慌忙留住两人。
“的确,就象锦贯先生说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就是这类企划的魅力所在。[UNITED]也趁这个机会,考虑看看不同的企划方案如何?
”
“没什么好考虑的……[锦贯西服]只是执着于胜负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答应我们起用艺人做为模特儿……”一开始就有这种备
案了吧?须藤故作不情愿的取出文件,放到伊织面前。
“城堡里有数十个裁缝女,但是女孩缝制的衣裳受到好评。不知不觉中,重要的工作都交到她手上。当然,制作婚宴的礼服,也成了女
孩的工作。
某一天,女孩被叫到城堡的大厅。对裁缝女而言,被叫到大厅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