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第二部 绝尘江北——南州

作者:南州  录入:03-27

死一次。为什么他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我半侧着身子,衣衫不整,散落的发丝垂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我听到江原的脚步声在向我靠近,若他叫我回头,我又如何能面对他

脚步声消失了,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我能感到他在注视我,却不知他脸上的表情是嘲弄还是不屑。这一个

转身,竟有千钧之重,隔在我与他只间,咫尺天涯。

然而江原在我身后站着,一样没有动,就这样僵持着,不知道等了多久。

直到我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觉得多撑一刻就要倒下。

江原仿佛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那块墙皮就那样好看,让你看这么久,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

我心中一颤,慢慢回头,看到他袍袖的一角消失在门外。

第二十五章 早有预谋

我被重新带回牢里,一进门就忍不住扶在地上干呕起来,想起刚才那肮脏一幕,只觉得心里突突乱跳,五脏被绞得难受。不经意抬眼

,却见那小狼崽子躺在地下盯着我看。目光落在我luo露的肩头上,居然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我又呕一阵,慢慢整好衣襟,蹒跚走到他面前,突然挥臂甩了他两个耳光,怒喝道:“你笑什么!”

那小畜生只愣了一下,接着恶犬一样向我扑来。

我此刻手足无力,又失了银簪,只有向旁边躲开。哪知他不罢休,又转头扑在我身上,连抓带咬与我扭打在一起,我们一起从墙边的

草中滚到地上。

小畜生虽然凶狠,其实也病得没什么力气,只是韧姓大得很,我几次试图撞他穴道都没有成功。再缠斗一阵,我终于仗着重量将他牢

牢压住,却见那小畜生露出轻蔑的目光。

我十分恼,狠狠掐住他脖子:“小畜生!你敢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小畜生本来还在拼力反抗,听见这话,忽然全身一震,惊恐地张大了眼,手脚渐渐停止了挣扎。我看着他面色由红转紫,终于不动

,哼哼笑道:“小畜生,叫你恩将仇报!”

身后角落里,那中年犯人带了恐惧的声音小心传来:“杀......杀人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中年犯人瑟缩着站起,朝过道里喊:“来,来人哪,杀人了!”

我哼一声,不耐烦道:“闭嘴!”刚想站起身阻止他,一仰头却重重跌在地上。

不知那中年犯人怎样告的状,我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墙边的草席上。那小畜生还微微发热,在我身边睡得正沉,中年犯人不见了。

喉咙干得难受,我勉强坐起身,立刻觉得头昏眼花,又向后倒去。想起白天喝剩的半碗清水还放在一边,我咬牙翻了个身,四肢并用

,用力向牢门口爬。

地上又潮又冷,脏了我的衣袖,发髻早已散开,长发缠缠绕绕拖在地上,加上此刻狼狈不堪的姿势,我几乎忍不住要唾弃自己。但若

死在这种污秽的地方,将来捐尸野外,我岂不会受到千万人的唾弃?

爬到一半,突然再也爬不动了。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我看见一双菁致华贵的锦靴。

我僵在那里,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那双靴子的主人也只是站着,又是雕像般凝固了很久。

我听见头顶上方一声低低的叹息,接着身子悬了空。他将我抱起来,轻轻放回草席上。

我仍是没看他,闭了眼将脸向里。

他又不动了,我感觉他一直在凝视我。心里又突突跳得难受,我侧身面向墙壁,按住胸口轻轻咳了两声。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躺到后来我又睡着了。天亮睁眼,只看见手边放了一碗满满的清水。

那小狼崽子似乎早醒了,正目光闪闪地看我。我见他脸上已无发热的迹象,便问:“什么时候醒的?”他哼了一声。

我端起那碗水在他面前一晃:“昨日没受伤罢?喝水么?”

他斜睨着我,终于道:“你才真像只狼,差一点就被你掐死了。”

我笑道:“你醒的早,怎么不趁我睡觉时杀了我?”

他皱起脸道:“你以为我不想?我知道根本杀不了你。”

小畜生明显是在找借口,我嘿嘿笑着拍他几下:“算我错行了吧,我们握手言和怎样?你看,我们两个本来没什么恩怨,何必要像仇

家一样?不如留着力气对付你的仇人。”

他警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扯了扯他几乎要遮不住下身的破碎衣摆,轻声道:“那叫孙膺的狱吏折磨你不止一次吧?难道不想报仇么?”

他身子突然瑟缩了一下,冷冷哼道:“我的仇人?难道你就没有被......”

我淡淡道:“做我的仇人,他还不配。如果我也被这般折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已经死了。”

小畜生有些吃惊,终于垂头叹道:“我不如你。”

我笑道:“不想死是好事,有什么好比的。”突然脑中一动,“你有没有想过出狱以后做什么?”

小畜生扭过头:“我从没想过出去,我杀了人。”

“我也杀过人,那又怎么样?我还是要出去。”

“骗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从没见过一个杀人犯像你这样嬉皮笑脸的。”

我在他头顶使劲揉一下:“你这个笨蛋!谁说我是杀人犯了?”

他厌烦地躲开我:“难道你是侩子手?”

我哑然失笑:“这个以后告诉你。如果有机会出去,你走不走?”

小畜生睫毛一颤,低声道:“走了也无处可去。”

“如果有处可去呢?” 我总觉得这小畜生杀人另有隐情。

他开始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等出去以后,你跟着我。”

小畜生鼻子一哼:“说的好像你马上能出去似的。”

我笑道:“你总算说对了,这里的看守其实不严,要出去很容易。”

他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你病得东倒西歪,还有本事出去?我不信!”

我一笑,这表情让我想起初遇到江麟的情形,如今的小鬼们都这样多疑么?

“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出不去,我就一辈子听你的,反过来,你听我的。”

小畜生微微动容,他看着我迟疑。

我挑眉道:“不敢?”

他怒道:“谁说的!就这么定了。”说着迫不及待伸出手。

击掌为誓后,我笑吟吟地看他:“不管谁听谁,以后我们是一路人了,报一下姓名总是应该的。我姓凌,名悦。你呢?”

“姓裴......”

我感兴趣地追问:“名字呢?”

他犹豫道:“......没什么名字,小时候我娘唤我......小波。”

我笑喷了一口水。小畜生虽然脾气坏,名字倒是挺温顺。

他红着半张脸:“不许笑!”

我立刻一本正经:“恩,裴小波,好名字。”

小畜生脸更红,哼道:“好什么?一点气势也没有。”

我笑着凑到他跟前,别有用心地问:“你觉得不好,要不要我帮你取个?”

小畜生果然上当:“你取个试试。”

我故作沉吟:“水面起纹为波,随风而起,随风而灭,的确失之肤浅。既然你要气势些,我为你改为潜字如何?”

他一脸半信半疑:“有什么出处?”

我严肃道:“大有出处!易经有云,潜龙勿用,或跃在渊。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取了这个名,命运自己掌握,前途不可限量。”

小畜生听了沉思:“裴潜,裴潜,似乎听起来还成。”

我不高兴道:“这话我不爱听,搜尽平生所学为你取名,只换来个还成?”

“恩,”小畜生看看我,“那就先用着,等遇到更好的我再换。”

我赶紧笑道:“依你依你。小潜,你取了个有气势的名字,可有什么远大抱负?比如将来要成个什么样的人?”

小畜生想了想,咬牙切齿道:“我要练最强的武功,让人人见了都怕我。”

我伸手砸他脑袋:“没出息!让人家怕你,那是个疯狗都能办到。你拿这个当目标?”

他不服:“我受人欺负,被人看不起,就是因为武功不强!”

我冷笑:“那个中年犯人倒是怕你,他服你么?你昏睡不醒的时候,他照样骂你,却不肯救你。要不是遇到我爱管闲事,你还能活到

现在么?”

小畜生泄了气:“你说要怎样才能不被欺负?”

我润润嗓子,正准备好好教导他一番,却听到狱卒在过道里大声吼人的名字。我忙向那小畜生道:“救我的人来了,出去以后我再教

你。”

小畜生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居然有人救你?原来你根本不是凭自己本事出去!这赌我不打了!”

我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我没说要自己越狱啊,你怎么想的?”

小畜生脸涨得通红:“你!”

有个狱卒过来打开牢门,喊道:“凌九,出来!”

我回头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怎可反悔?乖乖等我来救你。”

出了牢门,看见前面屈涛也被提了出来,我叫他一声,他回头看见我,立刻瞪起眼:“他娘的!才一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笑道:“屈七哥没受罪罢?”

“不过吃了两顿黑饭,娘的,吃得老子直想吐!你呢?”不等我回答,他又直盯着我,“簪子呢?外衣呢?本来就病着,你想死啊!

我轻描淡写道:“被人抢了。”

“我说呢,披头散发跟个鬼似的!”屈涛点着头,不由嚷嚷起来,“他娘的,这是谁干的!让老子查出来非扒了他祖宗的皮不可!”

被带出牢狱的霎那,所有人都有一瞬间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随之长长吐一口气,除了我。

公孙叔达亲自等在外面,迎上来道:“七弟,九弟,让你们受苦了!”

屈涛道:“大哥,这到底是哪个王ba蛋干的?是不是殷实?”

公孙叔达道:“你们先回去休息,这事慢慢再说。”转身向旁边穿便服的一人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某感激不尽。”

那人微微点头,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屈涛忽然指着那人道:“这小子我认识!当日在海上,他用箭射杀我帮内不少兄弟。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你害我们坐牢,如今却来卖

人情?”

公孙叔达急忙道:“七弟休得无礼,这位是刑部郎中李大人。”

落烟冷冷道:“诸位既然出得牢狱,就请自便罢,下官还要回去复命。”

我突然出声道:“李大人,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落烟向我走近几步,低声道:“凌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将养罢,有何请求不如当面跟殿下提。下官权利就这么几分,怕是当不起。”

我愣了一下,落烟早向着公孙叔达潇洒一揖,告辞离去。

我和屈涛与公孙叔达乘一辆马车,屈涛忍不住问道:“大哥,到底是不是殷实暗里下绊?”

公孙叔达道:“说起来殷实没有这个能力,但要不是殷实暗中挑拨,你们不会被关进这座牢中。”

屈涛道:“这混蛋老儿,我饶不了他!”

我道:“主使的是他上面的人罢?”

公孙叔达点头:“黑蛟帮不知怎么得到我与天风帮主会面的消息,想利用手握的官府力量将留守的兄弟一网打尽,然后威胁我继续为

他们卖命。”

我哼道:“若是大哥没有别的办法,也只有受他们胁迫了。”

公孙叔达道:“这事还多仗陈帮主襄助。那日我与陈帮主会面,没想到颇为投缘,陈帮主虽然年纪轻轻,见识却不一般。后来聊到帮

内各位当家,陈帮主得知七弟九弟留在家中,执意要来拜访。”

我皱眉道:“按道理,他堂堂天风帮帮主,不会专为看我们两个小角色屈尊拜访,定然有其他重要目的。”

公孙叔达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揣摩了一路始终却不得要领,到得家中才知道出了大事。陈帮主见我们着急,似乎也十分关心,

他说天风帮与官府中人也有些来往,主动承诺要打探你们下落。总算在今天一大早捎来消息,我立刻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我听了更是疑惑,放我们出来的明明是落烟,出力打探消息的是陈帮主,江原却是第一个找到我的,这是个什么关系?

只听公孙叔达又关切地问我:“九弟,你没吃亏么?听说那所狱中有一个出名的狱吏,他没有折辱你罢?”

我淡淡笑道:“没有得逞。”

“那就好,黑蛟帮针对海门帮,殷实却是针对你。你说得对,这人的确不可结交,他日大哥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我笑道:“多谢大哥。小弟想问问,那位天风帮陈帮主叫什么,相貌怎样?”

公孙叔达想了想道:“这也是我比较意外的地方,这位陈帮主十分年轻,看起来年龄比你还小,今天见到的李大人也像未满二十岁,

难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名字我却不知,似乎带个风字罢。”

我长叹一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江原的心思果然无处不在,连暗处的帮会有他的势力插手,难怪能那么快找到我了。只是不知他

的思虑究竟有多深呢?我不由看一眼公孙叔达。

马车飞快穿过街市,直奔海门帮的驻所。不知道那小畜生会不会等得急了。想起落烟临别的话,那意思好像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见到

他似的,他燕王殿下在高墙环绕的王府中,难道我要登门去求他?

马车直驶入后院,我跟在屈涛身后下了车,立刻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抱住。

“凌九哥!”小鱼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呜呜哭个不停。

我微笑着拍她后背:“傻丫头,都回来了,还哭什么?”

抬眼却见一个帮众匆匆跑到公孙叔达跟前:“禀报大哥,有位姓燕的公子登门拜访,说要求见各位当家。”

“姓燕的公子?”公孙叔达疑惑道,“我并不认识姓燕的人。”

我也有些意外,却没有插话。屈涛认出了落烟,公孙叔达虽没多说,心里未必不起疑,等到见了江原本人,肯定就明白了八九分。江

原这次来,明显是要海门帮承他的恩情。昔日敌人变成恩人,这关系倒是颇耐人寻味。

小鱼拉拉我小声道:“凌九哥,去洗洗换件干净衣服吧。”

我道:“好。”

公孙叔达也道:“七弟九弟,你们去歇息,有我接待客人便是了。”

我道:“有劳大哥。”心里却想,江原来得这样急,怕不是你一人招待得了的。

屈涛似乎从下了车就在发呆,直到被小鱼扯了一把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复杂地看我一眼,不声不响往自己房间走去。

小鱼气嘟嘟道:“七哥怎么都不理人的?”

我笑道:“谁叫你抱着我哭,却不抱着他哭?”

小鱼红着脸争辩道:“那是因为......七哥身子好,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没事。凌九哥看起来不好,我一见就难过得掉眼泪。你们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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