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板——泛音

祈求他记住自己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过分奢侈罢了。

中川还是没有记住他，一直努力地做到最好，但还是得到同样的结果，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奇迹，就算有，也不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慢慢地否定着每一种希望的端倪，他只有紧紧地抱紧男人的身体，希望汲取到更多的温暖。

24

即使被紧紧地拥抱在怀中，中川还是因为害怕被责骂而低着头，他单薄的肩膀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细小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发了出来——稍微清醒一点的他终于注意到了拥抱在一起的身体和粘稠的下身。他曲了脖子缩着头部，似乎想想起什么。他看了上杉一眼，又移开视线，皱皱眉，瞳孔小幅度地转动，表情越来越痛苦。几秒钟之后，中川突然抱住头：“我想不出来……”沙哑的声音牵动上杉的耳膜。中川把头夹在手臂间，轻微摇晃。接着，他缓缓地抬起头，敲打着自己的大脑：“这里……完全是空白的……难道不是夏天吗？我明明记得是夏天……”他重新抬起头看着上杉的眼睛，“你是谁……”眼神交汇上之后，又胆怯地移开视线，“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叫上杉郁。”上杉做着自我介绍。

“上杉郁……”中川重复了一遍，他把手伸到口袋中找到纸和笔，慢慢地翻开便条本。这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右手。

便条掉在他和上杉之间，他捧起自己的右手，“上杉君……恋人……”他念着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之后，将头重新靠在上杉的肩膀上，“是恋人……就好了……”

“不用担心。”上杉帮他整理好上衣。

“这里，怎么办？”中川指指两人的下身。

“对不起，现在没有办法清理，只能回去再说，擅自射在里面真的非常对不起。”

“……现在不是夏天？”

“已经过了四年了，从你失去记忆开始，这是第四年的秋天。我们是今年春天认识的，夏天开始成为了朋友。”

“成为恋人呢？”

“今天。”

“今天……”

“擅自决定是我不对。”

上杉帮中川整理好衣物，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小块阳光从林间照下来。

“可以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我可以走。”

“我家比较近，先去我家清洗一下吧，时间长了可能会不舒服。”

中川没有发出声音地点了点头，侧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和上杉保持住微妙的距离往前走去。

就算理解了恋人的意思，还是像陌生人一般的相处模式。

上杉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种拍摄手法——将一般常见的每秒拍24帧变为每小时拍摄1帧，拍完后连起来放的时候，街道上，便一个人也没有了。

在玄关认真地脱下鞋，还说了“打扰了”，这两件事看起来还比较成熟，但马上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进去先坐一下，我帮你放洗澡水。”

“淋浴就可以了。”

“那我拿毛巾给你。”

还是站在那里的中川看起来有些警惕，上杉把毛巾和上次留在这里的衣服递给他，中川接过衣服往浴室走去。

“里面……记得清理干净。”

中川回过头看看上杉，他没有回答，转身进了浴室。

过了很长时间，才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谢谢你的浴室。”

“没关系。”

穿上干净衣服的中川在上杉身边坐下。

“我叫上杉郁。”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了，上杉介绍着自己。

“上杉郁。”中川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

看到他抬起的右手，上杉才发现油性笔痕迹已经被完全清洗掉了。

细微的尖锐痛感又溢了出来，上杉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绿色植物。

“上杉君，我平时都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例外，一般都在家里弹琴。”

“那就好。”环视着上杉的房间，中川的眼睛在一件事物上停下来，他站起身，向电视架前走去。

拿起电视架上的白纸，他停在那里：“这个，是我写的吧？”

上杉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中川手上拿的正是当时在上杉家里写下来的乐谱。这张乐谱，上杉一直都放在电视架上，因为看不懂也没有多看过。

“这是我写的吗？”中川看着纸继续问，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盯着乐谱。

“是的，当时这里没有乐谱，只好用了普通的白纸。”

中川的视线没有从那张纸上移开，他背着上杉面向窗户的方向读着乐谱。

渐渐地，那纤细的肩膀开始微微抽动。

“你怎么了？”

从背影就可以判断出他拿着纸张的手指在颤抖。

“没事吧？”上杉站起来，又一次问道。

乐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白色衬衫的男人就这么跪到了地上，他以缓慢的动作，蜷缩成一团，像实验室的老鼠一样颤抖。

上杉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体。

“是不是哪里很痛？”他拍打着男人的背，但男人没有回答。上杉又试图捧起男人的脸，他刚刚伸出手去，就有泪水滴落到掌心。

“我有，多么……喜欢这个人呢……我完全，不记得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记不得……”中川自虐般拍打着头部。

上杉拉开他的手。

男人紧紧地抱住了上杉，把头按在他的颈窝间不发出声音地哭了出来。

细微啜泣着的身体缩在上杉的怀中。

“那个人……是上杉君，没错……是上杉君……我记了名字……上杉郁……但是……我一点不记得……为什么……”

上杉轻轻拍打他的身体。

“我也有过……这种心情吗……上杉君……不要喜欢……我，我会忘记……但现在……喜欢我……拜托……”

抱紧那个在自己怀中啜泣的男人，上杉回答：“我喜欢你，就算被忘掉也会这么等着，不论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我每个时刻都可以回应你的心情。”

这样的告白没有缓解男人的情绪，他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上杉君……”中川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从上杉的颈项开始向动物觅食一般寻找到他的嘴唇，把自己的双唇笨拙地覆盖上去。吻了就分开，分开之后又继续吻，清浅的吻魔怔地模糊了上杉的所有情绪，只剩下每天都在听的、中川一直弹的那首曲子。

“上杉君……”中川继续念着他的名字，“上杉郁……上杉郁……”他缩起身体抱住上杉，“对不起……如果能记住……我现在会太喜欢上杉君……而死掉吧。”

因为哭泣导致的咳嗽中川顿了顿。

“我有多么，喜欢上杉君呢？告诉我……”如此嚅嗫着，中川抬起头，跪在上杉的膝盖上，闭起眼睛又一次贴上自己因为泪水而湿润的嘴唇。

25（情敌君偶尔出现还是有必要的）

“我什么也记不住……”

轻轻地拍打着蜷缩在他身体中的瘦弱男人，上杉说道：“就算你记不住，这些事情也发生过。”

“但是我记不住……”

“没关系，让我来做吧，把要记住的事情都交给我。”

“上杉君……”

“其他的事我做不了，但这一件可以做好，所以全部交给我吧。”

“上杉君……”

身体中的男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哭完之后止不住的抽泣鼻息触到上杉的锁骨，上杉伸出手抚摸男人的脊背，慢慢得，男人的身体安静下来。

略微有些阳光透过玻璃流窜进来，贴在一起的身体温暖了彼此。和每次一样，阵痛之后总迎来这种温暖。

浅薄的温暖会带来创痛的愈合，当愈合速度抵不上创痛频率的时候，就会被称为“习惯”。

“上杉君，我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就不要去想它了。”

在客厅的地上拥抱，任凭地板将寒冷传入体内。

“呆到什么时候呢？”

“呆到你厌倦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在体会创痛的同时，也包含异常的温暖。

97天，他没有抛弃中川，中川也没有抛弃他，男人一遍一遍地重新认识他、记住他的名字，现在还遭遇了这种认知不协调的状况，他的内心必定比自己的更加糟糕，上杉吻着男人的头发。

中川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上，“我喜欢上杉君。”

有泪水在锁骨旁边划开，上杉听到中川轻微的吐气，“上杉君很温柔，没有得病之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我每天都必须写曲子，只有一个朋友，非常寂寞。”

上杉低声说道，“所以……”

轻微的话语在喉腔中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所以……有的事情还是忘了比较好。’

他顿了一下，“所以……就像这样，我会永远在这里。”

“直到厌倦的那一天？”

“是的。”

“上杉君厌倦的那天到来，就快点离开。”

“是直到你厌倦的那一天。”上杉小声重复了一遍，他用双手拥抱住那个羸弱的身体。

乐谱被中川小心地在便条本上抄写了一遍，接着两人收拾了东西往中川家里面走去，时间慢慢地过了一个小时，中川还是握着上杉的手。

“优！”后面有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上杉立马回过头——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的大学生模样男人正向他们走过来，他拥有一张看上去就很温暖的脸。

“优，好久不见了。”男人走到中川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

“你好，智一君。”中川也笑了起来，看起来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对着上杉指指那个被称为智一的和上杉一样高的男人，“这是池户智一。”

中川又看看上杉，试图介绍，“这位是……”

“上杉郁。”上杉主动介绍自己。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池户智一，优的高中同学。”

“初次见面。”虽然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亲切，但上杉依旧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中川明显非常积极地说着话，“智一君，现在读大学？”

“是的，离我们认识也过了很久吧。优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一定是得到这位上杉君的很多帮助吧。”

“是的。”

“那要好好感谢他才行。”池户对上杉笑了笑。

“要感谢，上杉君。”中川握紧了上杉的手，上杉也回应似的握紧他的手，他转向池户问道，“智一君在读那个大学呢？”

“东邦大学。”

对学校没有什么了解的上杉也知道这是所医学名校。

“大学有趣吗？”

“还可以，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没有进脑科，但也读了很多脑科的书，如果找到治疗优的病的方法就好了。”

“不要紧。”

“啊，我待会还有打工，先这样吧，过几天再联系怎么样？”

“好的，过几天联系。”

“再见。”

“再见。”

道别之后，池户还在远处和中川招着手。上杉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向前延伸的道路。

“上杉君，”中川突然叫他，“我没有忘记你的名字，我一直在心里念，不会忘记。”

突然觉得自己的嫉妒非常可笑的上杉紧紧地握住了中川的手。

“我高中的时候，没有人理我，只有智一君一个人，他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中川停下脚步，看着上杉的脸，“我以前，喜欢过，智一君，但是现在，上杉君更重要，我喜欢上杉君。”

眼前的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里面带着坚定的情绪，“睡一觉，感情就延续不了，但是，我可以一次一次喜欢上杉君。上杉君，比任何人都温柔。”

“不用勉强自己的。”

“我希望我只能喜欢上杉君。智一，是好朋友，上杉君不一样，上杉君，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直白而激烈的表白。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喜欢的人。”上杉这么回答。

“所以是不一样的吗？”

“中川是非常特别的。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去关心别人，现在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像老师和学生一样？”

“可以这么说。”上杉亲吻了中川的脸颊，“忘记了也不要紧，会有记起来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当时的心情也是客观存在的，总之有一天会记起来。”

“那我一定非常喜欢上杉君。”

“在喜欢这方面，我会站在你的前面。”

“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是说，我不需要害怕吗？”

风将路边的树叶吹起，秋季的温度传进身体中，上杉拉起中川的另外一只有些凉的手。

“是说，我不需要害怕吗？”中川继续问。

“是说，如果你向前走一步的话，我就往前走两步。”

“那不是会越来越远吗？”

“会越来越近。”

中川疑惑地摇摇头，他看着两人的脚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越来越近？上杉君，走两步，我走一步，会慢慢变远的，为什么会越来越近？”

“因为我在你身后。”上杉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身体。被风吹落的叶子落在他的头上。

他们保持着那种姿势接了吻。

26（甜蜜的H有益身体健康）

剥落的墙皮间隙露出小虫的身影，上杉拨弄着脱落的部分，小虫钻入墙壁里面不见了。

远处传来栏杆上新油漆的味道，路被新的栅栏桎梏了起来。

“换一条路回家吧。”上杉说道，他领着中川走到路边的公园里面。

长青树木的的绿色、沙地的暗黄色，加之风中残留的浅灰，构成一幅被抹脏了的画面。

脚踩在沙土上，干燥的沙粒发出“嘶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