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
“嘉……嘉铭!”
莱昂抬眸望着快步走来的傅嘉铭,唇边哗地漾开浅笑,皎洁而魅惑,“我以为你不来了,不会再来了。”他朝嘉铭举举杯,仰头欲饮,
却被嘉铭一把夺过酒杯,
“你喝了多少了?”
“没多少,刚刚好。”莱昂也不与他争执,笑眯眯地扯着嘉铭坐在身边,“你尝尝,老东尼的手艺越来越好。”
莱昂边说边朝吧台里的白发酒保颌首致意,那老头儿困惑地看看莱昂,轻声嘀咕:“你倒是越长越年少,比三年前看着还小,真是稀奇
。”
“稀奇?哈哈哈……”莱昂大笑,眼角蹦出泪花,“你想不想知道这个永葆青春的秘密?”
老东尼摇摇头,见怪不怪地转身去忙了,傅嘉铭若有所思地转动着酒杯,清晰地说:“我想知道。”
“呃……咳咳咳咳……”莱昂一凛,猛咳起来,“……我保证你听了会觉得很枯燥……咳咳……”
“东尼,纸袋!”傅嘉铭焦虑地招手叫着酒保,老头儿随手递上清洁袋,表情更加困惑:“他真的没喝多少,怎么会醉?”
傅嘉铭不理会老酒杯的疑问,伸臂扶住摇摇欲坠的莱昂,拍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将清洁袋放在他嘴边,“不会喝酒还喝,真是自找难受
。”
莱昂呼地推开纸袋,气恼地斜睨着嘉铭,“谁说我不会喝酒,以前我是不醉体质,自从……咳咳……”
莱昂说不下去了,眼角的水雾越来越浓,嘉铭心底抽紧,试探着问:“自从什么?”
“自从那场意外。”莱昂下意识地抬手摸摸颈上银环,傅嘉铭不由自主地跟着抬手摸过去,
“不——别——!”莱昂惊悸地躲闪,“别碰那东西。”他一把握住嘉铭的手,倏地皱眉,抬手抚上嘉铭的脸颊,“你和人动手了,是
谁?齐天?”莱昂醉意朦胧的眼中忽然闪出锐光,锋利无比。
“没……没有……”傅嘉铭的心随着脸上摩挲的手指悠来荡去,钟摆似的,他很想偏头躲开,却怎么都舍不得,那种久违的抚触,温暖
轻柔,太熟悉了。
“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南墙?”莱昂手指一收,倏地扣住嘉铭的下巴,轻轻抚摸。
傅嘉铭悸动地一颤,听到‘南墙’二字再联想到母亲,不禁失笑,“我还真的撞上了南墙。”
“嗯?”莱昂挑挑眉梢,拇指滑向嘉铭的唇角,疼惜地轻抚,“已经破了,哪面墙这么硬?拆了它。”
‘它’字出口,莱昂猛然松开嘉铭,他重又垂眸靠在吧台上,浓睫下暗藏决绝。
“呃……”嘉铭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我刚才去见了傅氏家长。”
“什么?”莱昂惊异地抬头,一手支颌,“你和她冲突了?你妈打了你,还是保镖?”
“没有,我们早已不屑于冲突了。”傅嘉铭死死咬着牙,“我们彼此憎恨。她恨我,没关系,很多年前我就不期待母爱了,但她……她
不该迁怒于肖潇,我绝不原谅!”
莱昂身子一晃,胳膊肘砰地撞在吧台上,“她……她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我……”傅嘉铭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像个濒临窒息的绝症患者,“我没有保护好肖潇,在关键时刻,我没有守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你为什么离开了?”莱昂沉声问,不知怎的,他那乌密微卷的发似无风自动,“这个人你认识吗?”他唰地扯过吧台角上的
一张华文报纸,林浅的大幅彩照跃然纸上,
“林浅——!”嘉铭低叫,猛地趋身向前攥住报纸。
“是,林浅,你好像和他十分有缘。”
莱昂的声音渐渐去远,倏忽间好像已在万里之外,傅嘉铭的耳中充溢着飞机着陆时的巨大轰鸣声: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十六日九点左右,全日空航空公司6352号航班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平安降落于东京成田机场,傅嘉铭拉着行李走入
机场地下一层JR(新干线)票务办公室。肖潇跟在他的身后嗬嗬笑道:“你可真是别出心裁,日方安排了全套行程及接待人马,你却偏
偏要坐JR,不过和他们玩捉迷藏还是挺有趣的。”
“谁说要和日方捉迷藏?我可不想被雅克炒鱿鱼。”嘉铭故作严厉地侧眸看看肖潇,“我在网上订了两个星期的JR pass,是用于工作
之余,在东京坐火车可比坐的士有趣,就怕你的粉丝认出你,日本小姑娘十分狂热。”
肖潇拉低棒球帽,翘起一边嘴角,“不会的,我又不是影视明星。”
就在这时,“嘉铭!”一道低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票务处内传来,肖潇和傅嘉铭抬头望去,不觉愣住,
“林浅?”嘉铭惊异地打量着坐在柜台前的青年男子,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依然纤秀俊丽,眉眼间隐含忧郁。
林浅并未起身,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肖潇,最后落在嘉铭脸上,蓦地笑了,“谢谢你的生日祝福,那是我收到的最感人的短信。”
“呃……”嘉铭尴尬地攥紧行李箱拉杆,实际情况是七月某天他忽然收到林浅的短信,感谢他去年在纽约的救命之恩,于是嘉铭回了一
个短信祝他生日快乐,
“那……实在算不了什么。”
不过是‘happy birthday’两个英文单词,傅嘉铭不明白为何林浅如此小题大做?除非他再没收到任何别的生日祝福。
“不算什么吗?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林浅慢慢起身,仍站在原地,眸光如雨后薄雾,环绕着嘉铭,说不出的动人。
肖潇身子微晃,不禁退后半步,就听林浅继续笑道:“知道你要来东京,我特别推掉了圣诞通告。”
“你……你知道我要来东京?”傅嘉铭不置信地望着林浅,胸中浮起怪异的感觉,冰冷粘腻,好像心上盘着一条蛇。
林浅不答,视线再次扫向肖潇,抿唇笑了,“我知道你要工作,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聚,不打扰了。”林浅说着就拉起旅行箱走出票务处
,经过嘉铭身边时,他略垂眸,看似不经意,有心人却能觉察出他眼睫间的光芒,如丝如漆,牵系在嘉铭身上。
“他怎么知道你要去东京?”莱昂砰地拍击吧台,傅嘉铭一惊,陡地从回忆中惊醒,“我不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嘉铭咆哮,崩溃般地盯视着莱昂,此时才发觉他的表现十分古怪,嘉铭呼地抓住莱昂的双臂,“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些往事?你怎么好
像了解很多?”
“我……因为我……”莱昂低头看着嘉铭紧攥着他胳膊的双手,胸腔里烧起剧痛,疼得他无法呼吸,“我的回答和你一样,呵呵呵……
我不知道……靠……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莱昂嗬嗬嗬地笑,泪水唰地滑落脸颊,“也许,你信吗?也许我爱上你了,早就爱上你
了,你信吗?”
“你……”嘉铭惊叹,不可思议地望着莱昂。
“莱昂你疯了!”随着低吼,一股大力从后方袭来猛地揪住傅嘉铭的肩膀,嘉铭抖肩旋身轻易避开。
“是你!”
“是你!”
两人照面同时叫起来,亚历山大·艾威尔眸光似冰,凛凛瞪视着傅嘉铭;嘉铭怔住,眼角余光扫到莱昂漆黑的眼睛,不禁侧身挡住他,
亚力倏地眯起双眼,
“请你让开,我和莱昂有话说。”亚力的声音咄咄逼人,视线绕过嘉铭死死纠绕着莱昂。
“艾威尔,这里唯一的疯子是你!”莱昂毫不客气,声音冷硬如铁,他好像一下子从醉酒不适中恢复过来,“对不起,我和你没话说。
”莱昂踏前一步与嘉铭并肩而站,“你应该很清楚,咱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莱昂,你听我说……”亚力顾不上傅嘉铭了,莱昂淡漠的眼神简直令他疯狂,“关于那张武器订单,那完全是个误会,是我祖父生前
直接策划安排的,我事先并不知道”
“哦?”莱昂不怒反笑,点漆长眉斜飞入鬓,“那你的美满婚姻呢?自然也是你祖父策划安排的,啧啧啧,亚力,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
窝囊!”
“呃——”亚历山大像被人扼住喉咙,嗓子里发出可怕的嘶嘶吸气声,他迅速看了傅嘉铭一眼,极力挺起胸膛,“一人做事一人当,那
和我祖父无关。”
——啪啪!掌声响起,莱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亚历山大,“你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好好,有担待,只是千万别让我看到咱俩的名字同
时出现在八卦娱乐新闻中。”
亚力痛苦地拧紧眉头,“莱昂,我和娜塔莉只是一个协议婚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
“住口!”莱昂怒吼,寒星似的眼中冰火熊熊,“别在我面前提起你们肮脏的协议,那和我无关。”
“呃……”
“……”
亚历山大和傅嘉铭同时怔住,莱昂此时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暴烈。傅嘉铭攥紧双拳,混乱动荡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摇摇曳曳,
就在嘉铭试图抓住那个线索之时,亚历山大忽然探身抓向莱昂,嘉铭想也没想,霍地挥臂格开亚力,
“艾威尔先生,请你控制自己。”
“你让开,你算老几?”亚力也急了,他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拒绝过。
“你先别管我是谁,莱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和你无话可说。”傅嘉铭凝然而立,声音不高,却格外有力。
“你凭什么替莱昂代言?你有什么立场?”
“就凭这个……”莱昂忽然侧身抱住嘉铭的脖子吻上来,柔软的唇瓣紧贴他的嘴唇辗转舔 吮,趁着嘉铭愣怔,那滚烫的小舌已攻入他
的口腔翻搅,亲昵而缠绵,仿佛……仿佛这并非他们的初吻。
一刹那,偌大的酒吧落针可闻,不知何时萨克斯已停止吹奏,人们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越来越急促。
终于,莱昂喘息着松开傅嘉铭,皎洁的脸上现出一种罕见的容光,令人不敢逼视,嘉铭不置信地凝望着莱昂,胸膛剧烈起伏着,口不能
言。
“他……他是你新的情人?”亚历山大激怒地瞪着莱昂,双眼血红,伸手指着嘉铭,“你和他上床了?”
“新情人?”莱昂不退反进,强悍地迎视着亚力烧灼的视线,“他一直是我深爱的人!”
三十 大话西游
“啊——”傅嘉铭猛吸口气,却丝毫不能缓解窒息的感觉,侧眸望去,身旁的莱昂姿态决绝,勇悍无畏,那双与肖潇酷似的明眸中闪烁
着罕见的明光。
“呃……你……”亚力粗重地喘息,像只困兽,“你胡说!你有性洁癖,你不可能和他……”
“我不可能和他上床?”莱昂毅然打断亚力,蔑视地扬起下颌,“这就是你唯一关心的问题?你到现在也没搞清爱与占有是两回事!”
不知何时酒吧中已再无他人,连白发酒保也消失无踪,空旷幽暗的空间中回荡着莱昂坚定的声音:——爱与占有是两回事是两回事是两
回事——
亚力像被声浪击溃,他趔趄着倒退半步,“因为爱才想要占有,永久地占有,这有什么错?”
“哈哈哈……那不是爱那是欲望……”莱昂忽然大笑,殊丽的眉目显得异常生动,嘉铭骤然看到,不禁屏息,就听莱昂清晰地说:“我
渴望的是永生的爱,不是永生的占有!因为……”莱昂顿住,转头望着嘉铭,眼中蓦地升起眷恋的神色,“……因为很多时候,爱意味
着放弃,我们深爱着一些人,却选择与孤寂为伴。”
“莱昂!”傅嘉铭终于打破沉寂,一声呼唤道不尽心中复杂纠结的情绪。
“那是懦夫的行径,最虚伪无稽。”亚历山大嗤之以鼻,“你想要就去争取,结果无非是得到或是失去,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若是只
知逃避,那就只有失去,连一半的机会也没有。”
“你永远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愧是艾威尔家族的传人。”莱昂嘲讽地回击,“你只知道争取那一半的机会,从不考虑你的行为
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你的争取也许就是置对方于死地的利器!”
“啊,我——”亚力山大用力撑住吧台,倨傲的表情像严重风化的泥塑面具,纷纷碎裂,“对不起莱昂,我……我是想最终能和你在一
起才出此下策……我必须给艾威尔家族一个交代……一个传人……不然我就将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如何扞卫他的感情又如
何保护他的爱人?”
原本默然静听的嘉铭浑身一震,似被流弹击中,亚历山大之前的话都是狗屁,这最后一句话却切中要害,感情太脆弱也太娇嫩,确实需
要坚实的基础来支持。
“你如今倒是大权在握了,试问你的感情在哪里?你的爱人又在哪里?亚力,”莱昂忽然抬手按着胸口,“在我心里,你是个陌生人,
一个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本心,自然不了解我。”亚历山大脱口而出,他急红了眼,早已忘记避忌。
“?”傅嘉铭倏地皱眉。
“什么?你再说一遍!”莱昂横指戳向亚历山大的眉心,满眼伤痛。
“啊,对……对不起莱昂,对不起!”亚历山大一下子放软了声音,歉疚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又隐隐地生出希望:——对呀,现在这个
身体这颗心脏是肖潇的,肯定对自己很排斥,若是能通过某种手段……
“莱昂,你今天喝酒了,心情波动,咱们改日再谈吧。”
“艾威尔,以后除了涉及华霸的公事,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私人交谈。”莱昂不为所动,冷峻地盯着他。
“嗯,公事……”亚力眼珠一转猛地看到吧台上那张华文报纸,忽然咧嘴乐了,“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公事要和你谈。”说着亚力就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