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男孩子,和我当初刚到店里时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瘦弱,连眼角那行擦不干的泪痕都差不多。他正要做我要做的事。
喂!!我大声喊叫,招来无数人围观,桥上桥下,足足上百的路人一起驻足,竟在男孩将要飞身跳下的落点用手臂网织了一张网,骇的
男孩一时没了主意。他犹豫的工夫,警察迅速赶到,消防车,救护车,媒体新闻车……我从来不知道一条生命值得这么多人齐心协力的
救助,之前我一直以为命是自己的,只有自己会把自己的命当回事。难道我一直都错了?
停在原地呆呆的看,直到主角男孩被毫发无伤的送去医院检查,我才想起挪动身体,才想起好久没有哭过了。
自贡在的时候,我是天天都要抹把泪的,他总喜欢拿了我喜欢的东西来哄我,我一直疑心他放了胡椒粉或者别的什么怪东西在礼物里面
,让我乍一看就忍不住泪落。那个人,则会微笑满足的看着我哭,好像从来没见过别人哭似的。情人节的早上也不送鲜花,他说一个大
男人拿着玫瑰会有人问,有十里八乡的老太太老爷子钻出来追踪,他还没那个能力早起之后对付了瞌睡虫,再对付一路的盘问,然后还
有力气敲我的门。
借口!我一向讨厌他不敢直面爱情的事实,可是我无法指责他,因为对于这个社会我同样不敢轻易袒露和接受,能让我觉得毫无疑问的
就是真金白银,白花花的钱。后来,才有了自贡。
见我不开口,他变魔术一样的变出一套煎饼果子,递给我,然后温柔的揉我的发,问我饿不饿,上次就听见你说想吃来着。
可恶!上次要的礼物,居然今天才送来,还妄想充当情人节的礼物,做梦!我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却砸的他很欢喜,他说我在奖励
他,在抛媚眼,在早晨勾引一位身体健康的男士。我一脚踢过去,夺了煎饼拔腿就逃,房间太小,我很快就被速度更快的自贡圈进怀里
,狠狠的吻。
那是唯一的一次,在我的小领地里的排山倒海。
想想,真是讨厌的家伙。这么久还赖皮在我的记忆里不肯走。
而我,更讨厌,因为我居然今天还放纵这段记忆停留在脑海。
他说双方在一起就不要再计较彼此的过去,我信了;他说每一个人都不是完美无缺包括他自己,我信了;他说爱情不仅可以朝朝暮暮,
还能天长地久,我信了;他说所谓爱情,一生只能有一次,其余的都是心动,不再是心爱,我信了……我信了他太多次,没有奢求过什
么,但为什么连唯一的一次,唯一的一次,他都不肯信我?!
深呼吸,既然有人替我做了我要做的事,我就该转身去做点别的,老板的店里需要个端盘子的配角吗?或者,可以试试。
又或者,我可以攒点积蓄,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
《小人物》
站在车水马龙的边缘,我是自己的中流砥柱,
柴米油盐的协奏,每日每夜繁琐的重复。
没有海枯石烂的爱情,没有惊天动地的奢求,
偶尔调出的音符,空气和水算不算财富?
除了梦想我一无所有,除了努力我没有赌注,
天性不包括坚强,后来才学会自强立足。
朋友不多相互有搀扶,遍体鳞伤我敢去饶恕。
乌云满载的暴雨,是场洗礼我不怕踯躅。
细水长流是特种成熟,青春却教我百舸争流,哪怕碰头破血流。
闻鸡起舞热血去奋斗,萤火虫也能流光飞舞,独一份欢欣鼓舞。
此处不留必有我留处,随时随地人重逢何处,孑然一身无长处。
全力以赴绝不去应付,和自己一再决一胜负,大丈夫义无反顾。
哭哭笑笑听我做主,阳光雨露任我享受。
自由自在握于掌心,无拘无束是我幸福。
是是非非没有纯度,分分合合随我模糊。
彷徨悱恻并非放手,不折不扣我是小人物。
赊赊欠欠辨不清楚,花开花谢大路左右。
起起落落总是仓促,岁月酿下一杯好酒。
平平淡淡别样守护,磕磕绊绊不肯认输。
一双手也富可敌国,顶天立地我是小人物。
……
我就是这样的小人物,如上面这首歌中所唱。
我是出没在城市角落里的小人物,是别人故事里常年的配角,敬业的龙套演员。
但我更是自己剧情里的主角,有自己的一套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一串故事,那些,与别人都无关。
现在我要晋升自己当编剧导演观众,没有人爱,我就编一段自爱的片段,
七月天的季节恰恰好。
至少现在我有两块钱可以去买注彩票试一把小钱奴的运气。
(完)
【五十一】我的左耳(独一章)
我给自己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叫youer,这个词外国人看不懂,中国人不明白。大家都以为是我有一天没睡醒,冷水激脸,激出的标新立
异的词汇。
我躺在床上掐算,这个NP里的N究竟大于等于几呢?我完全不知道答案,自从孤独的‘穿越’到这个异国他乡,我就变得魅力十足,光
彩照人,‘桃花运’更十足。
可是为什么我想哭?
Tony又不请自来了:“亲爱的,我带了pizza,你最喜欢的海鲜口味,还有卡布奇诺……”他一向鄙视男人喝卡布奇诺,但我喜欢,也
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放弃了偏见,开始尝试接受奶油和咖啡的混合出的柔软的口感。摆了一张大脸在我面前,我却连眼都懒得完全睁开
:“滚一边去,我要睡觉!”
“好,那我先上网看股票。听说涨了……”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蹦起来了:“涨了吗?涨了吗?”
那人贼笑着:“怎么?你不睡了?”pizza姣好的大脸庞再次摆在我面前,香味扑鼻。我恶狠狠的抓起一块放进嘴里嚼!
我嚼、我嚼……咦?还挺好吃的。我贪婪的看向下一块。Tony其实并没有开动,他只专心的看着我吃,一见我眼冒馋虫,立即又取了一
块,谄媚的放在我面前,示意要亲手喂我。我一把夺过来,大吃特吃,嗯,味道很淡,看来Tony真的用心了。
我的职业是品酒师,大概因为天生左耳是聋的,我的味觉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所以有做这个职业的先天资本。跟何况这个职业要求高
,薪水更高,在别人眼里更是具有不同凡响的兼具优雅与温存气质的行业。人们常说,我们是绅士,而好酒就是我们的情人,伴侣,朋
友,知己……更有人说,酒是因为品酒师的技艺超群的评价和理解才有了超出食物本身的意义。我不否认以上两点,不过不完全赞同。
在我看来,做这一行就是给自己的味觉过不去,因为无论在什么场合,为了保护味觉的敏锐,我都不能大吃特吃,更不能碰那些味道强
烈的食物。Tony连pizza都做的这么淡,就是在帮我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职业规则。
我抹抹嘴,把最后一块放进嘴里,冲他满意的一笑:“很不错。”
Tony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听见我表扬看到我的笑脸一蹦三尺高,像孩子似的的雀跃,反而可怜兮兮的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夸张的咽口水
:“你、你都吃了??你怎么能都吃了呢?我要怎么办呢?”
我抱肘斜睨他:“喂,还有没有力气送我上班去?没有的话,我就叫S先生顺道来接我一趟,反正他说他住的离这儿不远……”
“有、有、有,我有的是力气,我就是力大无穷的阿喀琉斯——除了没浸透冥河水的脚踵以外,哪里都是刀枪不入,我的帕特罗克洛斯
,等着,我这就为你把车开过来。”挺大个子的人了,着急跑起来的时候却一窜一跳,根本就不像什么阿喀琉斯,倒更像只森林里的兔
子。呵,帕特罗克洛斯,居然送这样的称谓给我,我盯着他的背影无力的笑了,忘记提醒他了,坐在驾驶室里隔着底盘怎么和大地母亲
保持亲密接触?
我家门口,是一望无垠的薰衣草,现在已经快到了开花的季节,而空气里更是已经融进了淡淡的香味。我凝望的出神,连Tony什么时候
回到我身边都没察觉,他没有像第一次看我失神时那样不管不顾冲上来抱我,所以他也不必像那次一样因为肋骨骨折在医院里痛苦好几
天,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我,仿佛遥望着薰衣草的我真如他所说是一幅看不穿的画。
“再不走要迟到了。”我微笑着转过头来,用一个简单的拥抱表扬他刚刚学会的对别人的尊重,谁料,他立刻反抱回来,显然会错意:
“今天不要上班了好不好?请假一天吧,你从来都没有请过假,S先生不会介意的……”
“Tony,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管家婆了?”我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这只胡搅蛮缠的无尾熊从身上剥下来,看起来刚刚是表扬错了,“我不
是你,自己当老板,什么时候去上班都可以,我是给人家打工,哪能随随便便就请假?再说,今天发薪水你知道吗?我的股票已经套的
很牢了,再没点现金在手里,我就该喝西北风了。”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我毅然决然打断他,给了他一个我能自力更生的坚定眼神。但其实,内里,我是心虚的,我刚才扯得都是借口,虽
然都是实话,但都不绝对。S先生和Tony一样对我用心思,这一点我有切身体会,所以要假一天并不难。至于薪水,想必他会亲自送上
门来,说不定还会顺便帮我请个医生过来。股票也是一样,虽然是被套的很牢,但当初的投资仅仅占了我资产的十分之一,就算全赔进
去,也不会真的沦落到喝西北风的程度。我之所以没有答应Tony,是因为他看我的眼神,一个拥有十几家连锁超市,也算是商场里摸爬
滚打勾心斗角很多年的一号人物,居然会用狼看羊一样纯粹的眼神看我,连半点遮掩也没有,实在让我头大。
我不能给他机会。
傍晚,是我的正常上班时间。S先生果然在等我,他的眼睛不知是看到每个人都会发亮,还是只有我有这个荣幸,总之,是窃取了厨房
那只窥伺活鱼的猫的眼神专利。我冲他礼貌的笑笑,他立刻就变成了雕像一尊,盯着我傻愣愣的。这时候要是我不转过身去,他说不定
会呆站在原地一直捱到下班,于是为了他多年辛苦塑造的严肃的老板形象,我只有拧过身去,对每位客人抱以同样的笑容。我知道这样
会让他难过,但是别无他法。
那边角落里一个假装规矩老老实实坐着的黑西装的高个子是个德国人,据说他本来是来英吉利海峡旅行的,临走那天来喝酒,无意中看
到了我,他就央求我给他挑一瓶上好的葡萄酒。职责所在,我义不容辞,可当我把酒费尽心思的选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连酒带我一把抓
住,说什么都要一起带回老家去。S先生上前阻止,当时就挨了一拳头,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德国人当时太激动,激动的都忘记强龙不
压地头蛇的道理,S先生才是这个店的老板。况且,我一直都是他渴望保护的人。
于是,那天,我看了整场的全武行。嘿嘿,真的比在国内大戏院里看名家出演还过瘾。S先生身材微胖,却是个击剑的好手,一根鱼竿
就刺的德国人东躲西藏、狼狈不已,德国人最后真急了,扔了我和酒瓶,啊呜一声扑过去,企图用自己擅长的摔跤或散打来解决问题。
S先生则灵敏的闪到我面前,吩咐我赶快离开,明天可以休假。我清楚,他是想掩护我。
刚要走,德国人已经闪电一般冲过来,咆哮着:“你、我的。”用的中文,呵,他眼光还蛮毒的,居然能认出我是中国人。好,看在汉
语的面子上,我给他个痛快:“你,伤我可以,伤酒是不可以的的,我讨厌不珍惜酒的人。”
他一下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地,一双本来海蓝色的美丽眸子变成了鱼眼:“对不起,我忘记你是品酒师……”
我把酒安全交回柜台里,才有心情再搭理他:“我没关系,只是,这瓶酒受到了你的侮辱,它不会再跟你走了。”
这样无情的结论却没有让这个营养过剩精力过剩的德国人知难而退,或者他根本就在借机寻找我在乎的东西,好突破我的心理防线。狡
猾的家伙厚着脸皮站起来,无视S先生站在中间,直勾勾的不怕死的还是盯着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做不好,你可以为你的
酒出气。”
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最后一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酒是我的命根子,谁也不能让它们受委屈,别说德国人,外星人也是一样。“欢迎你
常来品酒。”我略一躬身,礼貌的替还端着鱼竿的气势汹汹的S先生招揽了这位不速之客。不过我可不稀罕他的钱包,我要的是他日后
再次出现的纰漏,哪怕一句对酒不敬的话,我都可以享受一脚踢他出门的快感。反正,他皮糙肉厚的很,十脚都经受的住。
德国客人于是从旅行变成了旅居。而这家酒吧,也成了他每个星期必来报到的地方。至于我,他戏称我是这家店的诱饵,专门诱惑对东
方美男感兴趣的人,无论男女,统统一网打尽。我笑,没有应答。我叫youer,不是他说的诱饵,而是右耳,一只缺失了左边的耳朵。
另半边耳朵是我在国内遇见的,我当时刚交了女朋友,就被一个高大英俊金发碧眼的可恶家伙冲撞的形象全无。再加上,我漂亮的女友
对英国绅士,尤其是帅哥,情有独钟,得了人家的电话号码立刻就回家准备护照去了,随时预备着去外国当少奶奶。而我则立马变成了
馊掉的隔夜小菜,被无情的踹进了垃圾桶。那时候,连午夜的月亮都清冷的寒人心。
只有酒陪伴我,在狭小的房间里,我翻出珍藏了七年的宝贝,一瓶一瓶的启开,一杯一杯的下肚,酒在我空空的胃里用翻江倒海的化学
作用告诉我,它到底有多爱我;而我则用反复下咽反复呕吐的物理过程热烈的回应它,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喝到最后还剩余了一
腔苦水。第二天我自然上不成班了,那个外国帅哥来看我,也不管我身上呕吐物是多么的内容丰富五彩缤纷,一把就抱住我,用胡子茬
摩挲着我光滑的前额,在认定我体温比他高,可能是宿醉着凉发热才神志不清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扛着我去了最近的医院。
在那里,他连挂个号也要和人家比划半天。
所以当医生跟他解释我只是醉酒,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他抓耳挠腮,急的火上房一样,那点可怜的交际汉语在慌张之际被他丢到了爪
哇国。直到我这个酒精中毒的半夜醒来,他还在转悠着追捕大夫,想要再问问究竟。可怜的大夫,被他折磨的一夜没睡,第二天,华丽
丽的变身国宝级。
我醒来时,他正伏在我的右耳边低喃,他说他愿意做我的左耳,我需要他多久他就做多久。
或许那个时候,酒精灌进我脑袋里去了,我竟然觉得他焦急万分的由衷的神情很动人,甚至超过了电视里无数靓丽养眼的偶像明星。
也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成为了他的右耳。我们甚至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乡准备浪漫的未来。
然而,仅仅有一次,外面下着暴雨,积水很快漫进了葡萄酒厂,我那时刚从地下酒窖里工作完出来,找不到出租车可以打,一时间只能
和别的同事一起,躲进葡萄酒厂的二楼顶层一个工作间里,从窗户呆呆的望着外面,心里无比怀念家乡开冲锋舟的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