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部分完全磨破的牛仔裤,两边两种款式的休闲鞋,手里还抓着一副滑板,怎么样也看不出有半点‘书卷气’。
一张口更是惊天地泣鬼神:“混蛋,我不吃别人剩的!你没长脑子记不住啊?”
欧阳先生赶紧赔笑:“好好好,咱们再重新点重新点。服务生——”
“我今天想吃西餐!”
“好好好,咱们去吃西餐,”拎了外套拔腿走出去两步的欧阳先生似乎才想起有朋友在,回过头来诚恳道歉,“额,对不起啊对不起,
我有点家事要处理,你们几位继续、继续,吃好喝好,改天咱们再聚……”
“嘿,欧阳小子,快点!”
“噢,来了来了……”欧阳先生一溜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丁文赋对此很是不屑:“切,当初体育达标测试跑一百米都没见你跑这么溜。”
英海还是疑惑重重:“这人……好个性。文赋,你的眼光转变真大。”
丁文赋长叹一声:“唉,还不是你的拒绝刺激了我,害我现在一直在转变一直在转变,结果……你看看,你没个性不要我,他有个性照
样不要我。难道我注定孤家寡人了吗?”
英海有些尴尬:“额,对不起,那件事是我不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邓迪捞过去亲了一下:“英海,早上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忘记了么?”
“额……你说有人擅用哀兵策略,你还说要兵不厌诈……”英海又被奖励的亲了一下。
“这就对了,有些事情看起来好像是你在做什么,但事实上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数,给了安排,不是你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就能改变的。
你所要做的,是把握,把握命运已经赋予你的,好像这一桌子菜,喜怒哀乐,每一样都得细细品味,每一样都不能轻易错过,更不能等
到错过之后再去痛苦惋惜,比如说……我。”邓迪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落在了自己鼻尖上,被丁文赋又一通鄙视:哼,还当你多
大方,要提起我,然后给英海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呢。
英海轻轻点了点头:“邓迪,我没有错过你,多好。”
丁文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唉,幸好我错过你了,英海,不然我每天得掉多少吨鸡皮疙瘩呀?”
邓迪迅速扔了个鸡腿到丁文赋嘴里:“吃你的,少废话!电灯泡要遵守电灯泡的职业道德,该说话就说话,不该说话赶紧闭嘴。”
丁文赋恶狠狠的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大嚼嘴里的肉:哼,我且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猛抬头,一个侍者站在跟前,眉清目秀,身材修
长,正含笑望着贪吃的自己,那眼波就是一通交流电,电的丁文赋脑袋里一片空白,瞬间丧失了反应能力,连最起码的把嘴闭上都忘记
了。
——似乎幸福也并非遥不可及。
(完)
【五十五】友
一个玻璃瓶生的稀松平常,偏偏是幸运儿家中传家宝物,倒霉蛋极想一睹芳容,于是撺掇幸运儿将瓶子偷了出来,两个人躲到树下,翻
来覆去的看。正看着,倒霉蛋手一滑,瓶子摔到了地上,碎成无数片。唯独两个厚瓶底还是完整的。倒霉蛋马上就被吓哭了,幸运儿则
捡起两块完整的圆形厚玻璃,拿到阳光底下去照,光线随即被汇拢一处,燃着了地上的枯树叶。
幸运儿哈哈笑:“原来这是面凸透镜。亏的你摔坏了,不然怎么知道它的真实用途。”
倒霉蛋这时才有胆量凑过来看,瞧明白之后破涕为笑。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只要倒霉蛋倒霉的时候,幸运儿总会在他身边,帮他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厌其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关于这
个问题两个人是有分歧的,倒霉蛋说是从某一次他过生日时,自己许了个不要再倒霉的愿。而幸运儿非说是更早,早到他很小时候搬到
倒霉蛋他家隔壁那年起。
倒霉蛋努着嘴:“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好的悟性,那时候就看出我倒霉。”
幸运儿微笑:“你自己说说,你有哪一刻不倒霉?”
一句话就把倒霉蛋说到大头朝下,无言以对。
他确实是倒霉到家了。
小时候想吃糖,总被爸妈管,奶奶疼他,便替他要过来,一粒或者两粒。倒霉蛋拿在手里总舍不得真吃,总想着攒下来,结果连舔都没
舔到,糖就已经化为一片粘糊糊。
稍长大些,幼儿园查体,被医生阿姨单独拎出去补牙——谁叫全班六十多个孩子,只有他一个人有蛀牙?——补着补着,倒霉蛋眼一黑
,就栽到在治疗椅上,啥也不记得了。等醒来,医生阿姨告诉他,他这是低血糖。倒霉蛋冤的想哭,他从小到大都被爸妈严格控制进糖
量,控制到低血糖,另一方面,却不自觉有了蛀牙,真真天大的笑话。
初中时,很努力学习,虽然成绩只在中上等,但倒霉蛋问心无愧,他尽了最大心力。偏偏幸运儿这时跳级转学而来,一来就毫不费力夺
了他痴心妄想的第一名宝座,将有史以来考的最好的倒霉蛋从前十名里硬生生挤了出去,和一大票人并列中游,充当绿叶配红花。
高中时,心仪的学校离自己的水平那么遥远,活像海尽头的幻景,虽然有幸运儿在不辞辛苦替他补课,可到底底子差了一截,紧赶慢赶
一分之憾名落孙山。下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是倒霉蛋最倒霉蛋的一日,不止要远离家乡独自投奔另一个方向的破学校;而且和幸运儿
真正要隔着千山万水,长年分别。这可是他唯一的朋友,确切的说明知他倒霉到家还是肯陪他到底的义气兄弟。
不过还好,逢过年时,他还能回家去,见见越来越俊秀的幸运儿,还可以和他一起放鞭炮,一起看娱乐节目,一起搓麻,一起海阔天空
胡说八道。没有女朋友,幸运儿一直说自己
没有女朋友,这点让倒霉蛋很是奇怪,他一向以为只有他这样的长相太过平常、EQ、IQ都非常一般的人才找不到女朋友。幸运儿那样的
,按理说应该走到哪里都是女士们的抢手货,即使不打折也会排队争着抢着来倒贴的主儿。
继续百折不挠的问,问着问着幸运儿就会恼,恼羞成怒,一个接一个的暴栗弹到倒霉蛋头上,好像弹乒乓球:“看电视的时候不要多说
话!这不是你常说的,会影响别人好心情的最大恶劣行为之一吗?”“吃饭时不要说话,避免呛到嗓子里,你不是说你过世的奶奶常这
样教育你吗?”“看看看看,都让你说,把我的好牌都说到别家去了,你赔!”
唉,算了,倒霉蛋心想,你不说我还不问了,等你有天来求我知道的时候我也给你脸色看。
大学毕业那年,倒霉蛋进了一家小公司实习,实习没两天,幸运儿来看他,之后就有好几个美少女主动凑上来要和他交朋友,他起初还
当是自己时来运转,可每每请美女吃饭交流感情时,人家总是追问:“那天来找你的帅哥是谁?姓名几笔几画,年龄几十几岁,家住哪
里哪里……”他不说,人家就冷脸,斥责他这人无趣;他一说,人家就过分,连电话号码都追着讨要,甚至有香吻一枚频频放在餐巾纸
上作诱惑。
倒霉蛋叹息再叹息,美艳当前,他却无福消受。也不是他小气不愿给,实在是幸运儿脾气古怪,如果电话号码是从他这边流失到别处的
,他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之前上大学时就出过这么一个例子,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了倒霉蛋整一天,就为求一个
幸运儿的联系方式,他好心告诉了人家幸运儿的宿舍电话,仅仅是宿舍电话而已,他就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差点被幸运儿划分成不受
欢迎的人,驱逐出境。
他不想失去幸运儿,不为什么,事实上自己也说不清这感觉,反正就是不想失去,看见幸运儿生气的样子不理他的样子,倒霉蛋会觉得
天都要塌下来了,之前的种种不幸回忆和幸运儿不信任的眼神比起来,就都可以扔进高炉铁水里化一股青烟缥缈而去了。所以,对不起
了美女,无论你生的如何天香国色,我都不敢也不该出卖朋友。倒霉蛋心想,不过倒是可以劝劝幸运儿,赶紧把自己找个归宿定下来才
好,省的祸害这么多无辜女青年,连我也要享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优越待遇。
一天碰到个聪明的,见他为难,便不强求,只央求倒霉蛋把自己带到幸运儿面前去,她要自我介绍,自己动手讨要电话。倒霉蛋想了想
,觉得并不违背幸运儿的原则,就答应了。次日,约出幸运儿,美女顿时变色女,苦苦哀求交往,幸运儿生硬的把头别到一边去,不理
睬她。倒霉蛋旁边看着,认为他应该帮助弱势群体,于是撮合,于是替美女说尽好话。在倒霉蛋的鼓励和声援下,美女大着胆子伸出小
手去握幸运儿的,被幸运儿好大的力气甩开,美女吓哭了,倒霉蛋懵了,只觉得幸运儿拂袖而去时最后看自己的一眼太具深意,他绞尽
脑汁思索很久也未能明白,很久之后变成了宁愿不明白。
没过多久,幸运儿去了外地,一去就是一年多。临走倒霉蛋收了个奇奇怪怪的礼物——那两块原来是瓶子底的凸透镜。倒霉蛋把它们重
新放在太阳底下聚焦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摔破瓶子的那一天,幸运儿透过它们看自己的时候说过什么视线也可以像阳光一样汇聚在某
一点上,想一直凝望的自己选择的焦点上。倒霉蛋摸了摸下巴,他这个好朋友总有些奇谈怪论,不想也罢。
一年多后,幸运儿如期归来,他赶上了倒霉蛋的订婚仪式,女方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师,书香门第出身,颇识礼仪。倒霉蛋笑的嘴巴好像
个黑洞,总也合不拢。那样子,好像一辈子只撞过这一次大运捡了稀罕宝贝。幸运儿留了礼金,远远的望了倒霉蛋一眼,转身离去。接
下来,他还可以躲出国门去,永远不回来。
倒霉蛋却追了出来,一脸困惑的追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他可以像以前一样义不容辞的帮忙,什么忙都可以。幸运儿看了
看他,扯起嘴角浅浅笑,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倒退回从前,更不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回的去的,幸运儿有些庆幸,庆幸倒霉蛋一直糊里糊
涂,不明白自己在他身边逗留多年的用意:“我要出国去,很快就走。”
倒霉蛋几乎是立即皱起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极度不满:“怎么才回来又要走?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幸运儿看着近在咫尺的倒霉蛋,心中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和永别,嘴巴上却言不由衷的还在安慰:“很快,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
回来喝你的喜酒。”
倒霉蛋一听喜酒又不好意思的傻笑开:“你觉得她怎么样?你觉不觉得她的眼睛有点像你?”后一句仿佛惊雷,炸开了幸运儿深不见底
的别愁:“倒霉蛋?”长久以来压抑隐藏的心意仿佛火山,沉睡多年还是一样会热情喷发,只要有一丝希望点燃。而倒霉蛋却不知道,
他还在回忆当初和未婚妻邂逅时的甜蜜:“就是因为这点,我才多看了她好多眼,她才真正注意到我的,呵呵,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月
老呢,幸运儿,谢谢。”
倒霉蛋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瞬间僵硬了的幸运儿:“月老啊一定要记得来喝喜酒哦。”
幸运儿被抽干了血一样周身冰凉,他知道唯一的希望已经弃他而去,他的感情注定是个死结:“好。”机械的回抱倒霉蛋,幸运儿那颗
脆弱的心,正从希望巅峰倏地掉落万丈深渊,落至尽头,粉身碎骨,再不复生。
“这个要还你。”倒霉蛋递过来一对瓶子底,“你们家的传家之宝,我拿着不合适。虽然我们是好朋友。”
幸运儿木然的接过来,头重脚轻的游魂一样就要飘去。偏又被倒霉蛋拉住,随手招来出租车,把他塞进去,又再三交代司机目的地,递
上了车费才关上门。
看着载着幸运儿远去的车辆终于消失在视野尽头时,倒霉蛋才收了那张假面笑脸,他终于过了这关,终于没有将一年多来翻箱倒柜的思
念一并倒出,也没有将思念引发的冲动,和冲动带来的恶果一并告诉幸运儿。他怎么能说呢?当听说幸运儿马上要回来的消息,他顿时
兴奋的手舞足蹈,以至于冲到马路上撞到了疾驰的汽车……但愿幸运儿能够如自己所愿再不复返,否则还真对不起这一场他精心布置的
订婚宴,这一天他苦心导演的送别局。呵呵,时间刚刚好呢。倒霉蛋失了最后支撑的信念,慢慢的瘫倒在地,肚子好疼,疼的好像刀割
,早上从医院里签字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严正警告过他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时,他还坚持说医生在危言耸听,骗他父母赶快把他弄出去,避免未婚妻等急,他父母信了他,帮他办了出院手续。他未婚妻信了他
,以为爱情到来,所以欣然而来参加高朋满座的订婚宴。
午后阳光炙烤着平躺在柏油路面的倒霉蛋,他十个指甲都已经变成白色,他的血在看不见的地方汩汩流出,没有去别的地方,仍旧徘徊
在自己体内。倒霉蛋庆幸着,这样的他至少表面不会太难看。即便幸运儿此时发现异常突然折返,也不会看到浑身血红的恐怖的自己。
哈,他已经死心了,怎么会回来?他的死心还是你一手操控的呢。倒霉蛋想拍一下自己的笨脑袋,可终究没有气力。
幸运儿正坐在车里,翻看倒霉蛋发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有些哀怨的意味:“喂,你不是说要帮我打扫房间吗?我等着你呢,我的屋子连
同我自己等你等的都臭了。”
“太好了,我恰巧有鼻炎。”幸运儿的回复也完整保留着,他不知道倒霉蛋看懂了没有,又看懂了几分,无论怎样,幸运儿都已经没有
勇气回去问个明白。
于是,幸运儿不知道,他,是倒霉蛋这辈子唯一邂逅的幸运。
(完)
【五十六】仇
小时候贪吃,喜欢跟着父母到处蹭吃蹭喝,有一天,去很远的一个亲戚家,不想赶上了风暴,不得已,我们一家借宿在了偶遇的一个好
像财主一样的人的家里。印象中还记得那是个和蔼可亲眼睛常常眯成一条缝的胖墩,只有在谈到两样东西时眼睛会睁大:一是钱,二是
棋。我父亲和他一样,都是下棋成瘾,见棋不要命的人,两个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结果风暴刚显形在天际,
就被胖财主迫不及待拿来当借口,把我们一家拉进了他家做客。
他家绝对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名号,光是从大门走到房子的距离就足足有一百步之多。我捂着空肚子,勤快的跟着大人走,生怕一个不留
神被独自逗留在这空荡荡的被黑暗逐渐笼罩的阴森的前院里,我不怕黑,我怕他们高高兴兴去吃饭把我忘记了。
正厅的门早已敞开,里面金碧辉煌,约莫有十来个仆人在门口恭恭敬敬等候主人的回归。见有客人来,便整齐划一的鞠躬问好,我父母
慌忙答礼,却被胖财主拦阻,说我们是贵客,跟主人也就是他自己是一个待遇的,不可以还礼回去。还说了一堆贵贱之分的理论,我听
不懂,我只闻到空气里一股饭香味。大约我耸鼻子耸的太高,被一个白发苍苍好像是管家的人发现,只见他走到财主面前附耳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