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想象的那样淘气那样热情,卡卡说过海一定是个热情过了头,所以好客,所以才留爸爸和爷爷住了那么久。
卡卡也说过,他相信爸爸和爷爷在那里过的一定很好,否则他们早就回家来陪卡卡和妈妈了。
我曾经试图,穿越海洋找到卡卡的家人,告诉他们卡卡很好,很想他们。可惜我没能成功,虽然我游的够远,甚至于累晕在海面上,但
我始终没能有幸见到他们,只有一艘过路的渔船将我当作落水者送回岸上。
那天回到家,爸妈告诉我,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客人从家乡来这里做客,还说是我的发小。
大眼睛、白脸庞、纤瘦体形,但是俊朗的耀眼,我想了半天想不起,又见不得他眼中渐渐褪去的兴奋色彩,只好胡诌:“小……东?”
接替那片兴奋色彩的是一闪而过的失望和紧接而来的微笑:“杜哥好久不见,难得你还记得我。”
因为家里地方有限,小东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是客,在床上,我是主,打地铺。他不和我谦让,反而静静的瞅着我铺床:“杜哥,
看不出,你还挺贤惠。”
我丢了被子过来揪他的耳朵:“小心我趁你睡着了,偷走了你的铺盖。”
他嘿嘿坏笑着回敬:“小心我半夜从床上掉下来,砸中你的老腰!”
什么?!敢笑我老!!凶巴巴推他在床上:“怎么着?!客大欺主了是不是?!”
他还是笑,得意洋洋,一付认定我不忍下手的自信模样。我也是没用,扬了扬手,做了做样子,怎么也落不下。“睡觉!”我没好气的
从他身子下面拽出我的被压的变了形的枕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却蹦起来,趁我不备,从我臂弯里抢走了枕头,一丢丢到床上,理所
当然的枕上。我几乎气结,张开大手做妖魔鬼怪状:“还——给——我!!!”
他瞥了我一眼,干脆闭上,当做我不存在。哼!敢小瞧我!混小子你等着!被子一撩,伸手进去,我挠我挠我挠挠挠,哈哈,你惊讶也
没用,我就是了解你,连你的痒穴在哪里都一清二楚。他红着脸喘息着完全缩进被子里,居然还不怕死的抛媚眼给我,显然不知足,显
然还想继续玩闹。我拉下脸,唬他:“你要是再不乖乖睡,我明天就不带你去逛书店。”
他撅了撅嘴,终于放弃了,任我帮他掖好被角,道了声晚安就昏昏睡去。
我却睡不着了,关了灯之后,屋里被磨砂般的月光铺满,床上的少年近在咫尺。他梦呓:“大杜哥哥……”
我背过身去,面朝墙角——许多年来,只有一个人曾这样叫我……
天亮的很早,小东起的更早,用冷水洗了手脸,然后塞进我被窝里暖。一下就把我冰醒了。我怒目以对,他竟还笑嘻嘻:“哥,我好容
易才出趟远门,你带我看看海吧。”
“海有什么好看的,一大片水而已。这里也不是旅游景点,连沙滩都没有,通通是石头滩。水质也被污染了,你要是想看赤潮,倒是找
对地方了……”我絮絮叨叨如数家珍似的数落着无辜的大海,小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亮的光芒就在我罗利啰嗦的胡说八道里逐渐黯淡
,反倒先把我看的伤感起来,只好尴尬赔笑:“呵呵,哥逗你呢。要是海真有那么恐怖,我家还不早搬了。”
小东立即转悲为喜,灿烂着好像窗外那轮旭日一样的笑脸,不停说感谢,不吝词汇的赞美我,好像我眨眼间就从逗弄别人的魔头净化成
了天使。我听的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回被子里,最好永远都不必出来见人。
小东却不了解我的苦衷,扒着被子,不许我躲,继续一脸崇拜的送上溢美之词,我终于羞赧到爆发:“说够了没有?!还让我起床不?
!打算天黑再去看你亲爱的海吗?!”
小东吓了一大跳,乖乖的再不说一句话,一直到吃完早饭才悻悻开口:“哥,要是为难的话,今儿就别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本来就万分懊悔着早上的暴君行为,此时更是惭愧:“怎么能不去?你明天不就回家了吗?”
小东笑的很勉强:“是。可是……”
“什么是啊不是的,来我家吃我的,就全听我安排!”见这孩子准备钻牛角尖,我只好又当回暴君。结果又吓了小东一跳:“哥……你
脾气好大,小时候……”
坏人做到底,我恶狠狠的开口:“小时候?我都记不得我指挥过多少场孩子战役,砸坏多少邻居家的玻璃了,莫非你还记得?”
他真的被我吓坏了,吞了吞口水,怯懦的眼神瞥向别处,再不敢应答。
带了这只受内伤的小动物一路无语到了海边,忽然,我发现海变了颜色。以前它都是灰蒙蒙的,无论是阳光普照还是风雨交加,无论多
少只白色海鸥和轮船映衬,它一直都维持着灰暗到睡不醒的色调,就像,就像现在跟在我身后垂头丧气的那个少年的眼神。而今天,它
变了,一改往日阴霾,变成了朝气蓬勃的蔚蓝色,记得之前我只在童话里见到过的蔚蓝色。连云都洗回了纯白颜色,连海鸥也尖叫的悦
耳,连轮船的嘈杂的嗡鸣声都第一次接近天籁。我扭头看小东,果然见他惊讶不已,喜形于色,就差手舞足蹈了。
见我看他,他便以询问的目光回望我,我点点头,他才箭一样飞冲出去,奔向海边。我刚想叫他小心,这孩子居然就哎呦一声蹲在了地
上,我急忙过去查看,发现他的脚被石头缝卡住了。冥思苦想了半天,我让他慢慢的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亏得他鞋大,被卡住了还能
保护脚不受损伤。细心的检查过他的脚,发现确实没有受伤,我长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却发现小东的眼睛一直贪恋着近在咫尺的海水
,目不转睛。
无奈,只好蹲下来背上他,委屈了我的新皮鞋,一步一步搁着石头沿着海岸艰难前进。小东在我背上笑的爽朗:“哥,你看,你看海鸥
……哎呀,好大的船……海风,好香……”我禁不住翻翻白眼,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腥臭的海风香的。
“哥,你累吗?”小东忽然扶住我肩膀,小声的问,要不是贴近我耳朵,说不定这难得的问候就被肆虐的海风卷跑了。我摇头:“不累
,我身体好着呢。”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脸色一直不好……”
“小东啊,哥我今天陪你玩个高兴。”故意放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甚至有点恼恨他的好记性,怎么可以?这么多年,还记挂的这么清
楚?他很聪明,立刻不再继续回忆,而是把注意力再次转向了海面:“哥你看你看,那边有楼,海那边有好多楼!!”
海市蜃楼,我在这临海的城市居住了那么久也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这里出现过。可是,今天,他来了,海市蜃楼也来了,我不禁在心
底暗暗感激,感激眼前这片博大的海洋,代我送给了他如此厚重的礼物。
“小东,那是海市蜃楼。”
“那里有人住吗?那些迷失在海上的人们是不是就住在那儿?”
“……是啊,那里是他们的新家。”小东听了我的话,好长时间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伏在我背上。
“哥,谢谢你。”准备回家的时候,小东忽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赠给他一个大大的海螺壳,里面装着海风。
手机响起,我拿过来,故意凑小东凑的很近,好让他听清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杜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我爸妈又在催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喔,下个周末吧,伯父伯母喜欢什么,我总不好头回登门就空着手。”我一直留意着小东的脸色,看到原本的红润一下变得惨白,我
知道他听懂了。
“随便你吧,就是别再伯父伯母的叫了,咱们的关系……你该改口了。”
“那该叫什么呢?”我故意和电话里的女子玩笑调情,眼睛则盯着几乎要把头垂到座位低下的少年,也许我做的过分了。
随便道了声再见我挂了电话,小东没精打采的向我道贺:“恭喜了,哥,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快了,不出半年。”我胡说八道着,自己都奇怪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一个恶魔,心狠手辣,杀人无形。
“那时我也许在考试……”他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一个不必出席的理由,还好,不算太牵强。
“无所谓,等将来有了小孩,你再来看也不晚。”我扭过头去,实在不忍再看他落寞的神情。但嘴上还是不饶。
“我,我累了。”他顶不住了,终于顶不住了,言语里都带了哭腔。我知道我达到目的了。
第二天一早,小东便上了火车。爸妈劝他多留一日,好买上坐票回家,不然路途遥远,还是慢车,他非得站到虚脱。小东一口回绝,笑
着说他年轻,身体好,不怕。我也不劝,送他到车站,看着他逃难一样飞奔上火车,却在拥挤的人海中踮脚回首,企图找到我。我假装
没看见,故作潇洒的离开了。
指间滑落的流年,臂弯盛不了的幸福,在我还有勇气时说再见。是天下了雾,还是地起了烟,反正不会是我朦胧了眼。
次日中午,一封信插着特快专递的翅膀飞进了我的故乡,卡卡的家。是写给卡卡妈妈的。
“卡卡妈妈亲启:
您好,在您收到这封快件时,卡卡已经安全上火车了,因为他坐的慢车,所以要迟半天才会到。请勿挂心。
我是卡卡的大杜哥哥,也是他不远千里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是海,他已经见到了,他很开心。
但我却伤害了他,没有能扩大他的开心,因为我把他认成了别的孩子。请不要原谅我。这是我故意的。
有一种疾病,自小纠缠我,也是因了这个原因,爸妈才举家来到这个“现代”一点的城市,希望有所改善。可惜,命运,命运很倔强,
从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转移。感谢病魔,它让我懂得了珍惜和爱,让我学会了坚强和坚持,每次病重,我都要念那个人的名,只是念就有
奇妙药效。即使还是会疼,也不会在心里。我即将要随病远行,走一条迟早都要走的路。走,我从不怕,但很遗憾不能让卡卡继续惦念
依赖,且连一丝希望都不要留给他。
我知道这个伤害的理由很牵强,因此请您一定不要原谅我,请您也不要告诉卡卡我记得他,甚至我过分的想请您隐瞒这封信的存在。
我给您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请您照顾好卡卡,这次重逢使他太伤心,可以说是悲痛欲绝。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我宁愿相信
错觉而来恳求您安慰他。这是我造成的错误,我却厚颜无耻的求您补救,很是不该,但我别无选择,您是卡卡最亲的人。
如果卡卡恨我到遗忘的话,再好不过;如果他哭,像小时候一样愿意倾诉,请一定安慰他,您可以骂我可以贬低我可以要我写信道歉,
怎么样都行,只要卡卡好过,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卡卡信赖您,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运气和他一样依靠您,但我会用残余的时间来感激您,除此以外,我一无所有。
——卡卡的大杜哥哥 敬上”
卡卡果然一进门就抱着妈妈哭泣,几乎要把几天以来忍的眼泪一并挥洒:“妈,他没认出我来,大杜哥哥忘记我了。”
妈妈回抱他,轻轻的:“不,卡卡……他爱你。”
【十七】失眠
其实这不能怪他,他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夏天热,他穿了一件大肥T恤和一条瘦小CK。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
样想着。但他完全忘记考虑那个人的感受。那个人可是从他一走出浴室就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象狼看见肉!象贼看见钱!象土看见水
!象火看见纸!象……很多很多……
他却没意识到什么特别,他专心的坐在电脑旁打字,准备工作。那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安静的等待着,因为领导说过不能打扰他工作,
尤其是更博的时候。老公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招呼自己的只能是拳头和……拖鞋!还有满屏幕打错的“老公、老公、老公……”
老公只能忍!忍无可忍……一样要忍。
忽然听到天籁一声呼唤:“老公,你过来。”叫他!他叫他!!他在叫老公!!!老公一不小心高兴过头了,原地开始发呆——自行想
像着那层温暖那层柔软,美仑美奂,美不胜收——冷不防一个不明物体击中头部,正要恼却发现来的是许久不见的拖鞋兄弟。赶快抬眼
望去,正对上一双怒目!
“叫你呢,没听到吗?”
“呃……听到了,听到了。”乐颠颠的跑来,伸开双臂抱个满怀,老公这个欢笑啊,嘴角都裂到南太平洋去了。他却拍拍他的胳膊,来
了很平静的一句:“你先睡吧。”
什么?!老公诧异的望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很快变成一脸沮丧:“不要。”
他轻轻在他大腿上一拧,满意的看着那张俊脸扭曲了本来的形状,身体也退避三舍:“叫你先睡你就睡去!不然今晚你就睡沙发!”
刚刚还很惬意的某人,现如今却失落的横倒在大床上唉声叹气。今夜,这漫漫长夜他该如何度过?
数羊?老土的办法,小时候也许有效,现在肯定不行。
数他?越数越想近在咫尺的他,怎么可能睡的着?换!
数美女?自从遇见他以后,哪个美女还能入自己的眼。无效。
听邻居的,数一饼、二饼……幺鸡?自己又不会打牌,数也白数。
数桌球?白球,红球,黑球……可恨,数的自己眼前五颜六色的,好像进了迪士高舞厅。不要!
最关键的是自己这一身热度如何宣泄?!就算咬牙睡迷糊了,估计梦见的还是他!
老公懊恼的半坐在床上,心里装的都是那个少年。“让我怎么睡呀?!”
索性开展命令式:“脚趾,睡吧;手指,睡吧;头发,睡吧;小腿,睡吧……”正要说到脑袋,他忽然钻进卧室,告诉他:“今天老板
找你,你没接电话,结果他打给我了。明天记得打回去吧。”说完,又嗤溜一下闪人了。
剩下可怜的正叫嚷着“大家起床!”的老公,独自止着鼻血……
夜,为什么这么长?
一个亮光忽然闪过老公脑海,那原本淡定的人哪,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暧昧的月光下显的如此诡异。
半个小时以后,他终于受不了了,牙齿微颤的喊屋里的人:“老公,你帮我拿件衣服来,顺便把空调关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听到动静伸手要衣服,却够到一只温暖的手,大手一张,把他狠狠抱在怀里:“冷了就上屋里去吧,博客什么时候更不是更啊。”
“也对……”某人说完这一句就被早有预谋的人拐进了卧室……运动。俗话说的好,生命在于运动,尤其是可以传递热量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