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会儿,被我压倒的温玥突然转头,望着我的后领处,然后干脆利落的缓缓从里面拿出一朵橘黄色的小花,脸色微凝。
他猛地推开我,双手握着我的肩膀,喊道:“子文,冷静点,你中毒了!”
待他将那朵小花扔远,我亦觉得身上那阵燥热顿消,精神冷静许多,能够清晰望见温玥袒露的胸口,以及脖子上,身上到处被我留下的
点点红印……
慢慢靠近我的温玥,蹲在我身边,他毫无反应地继续敞开的衣襟,令我对眼而上就是两点媚惑的嫣红,我猛地退后几步,重重跌坐在地
上,死命捂着脸,喊道:“你离我远点!”
霍然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还有那种急色的模样,我便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埋进泥土里。
天啊,想我今后都无脸见人了!
“子文,”缓缓拉开我捂着脸的手,温玥温和地说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
你难道就没自觉么?
正苦恼着,却听见树上传来阵阵银铃似的笑声,温玥亦抬头,冷声怒道:“不知阁下对子文投下思情花,意欲何为?!”
思情花,是在宫中妃子们为了夺取父皇的欢心,都会暗暗使用的催情药。
问题是,我身上什么时候沾了思情花?
不解地望望温玥,这时,树上倏地飘下一男子,淡黄色衣袂随着飘落而起的风,犹如仙人,不过那双狭长微翘的眼睛,以及微微行步时
举手投足间的妖态,让人不禁想起狐仙之类的妖怪。
“我们与阁下素未相识,为何要对子文下药?”温玥警惕地盯着他。
“下药?”男子掩嘴,声音媚得很,他说:“小小一朵思情花,怎么让你说得我好像要毒害你们似的……”
随即,男子望向我,略带笑意说:“只不过见你们孤男寡男在一起,就想帮你们一把嘛……”
原来你就是害我做出这种事的罪魁祸首!
心中怒火逐渐蔓延至脸上,而且,那个罪魁祸首脸上无害的笑容更令我火大,在我就要爆发的时候,温玥却挡在我面前,认真说道:“
子文,他武功不弱,你现在内力尽失,千万不要冲动,躲在我身后便好。”
“为什么我要躲在你身后!”明明一个小孩子,干什么装成大人的模样跟我说话!告诉你,我尚子文从来不会躲于人后,特别是你的身
后!
“子文……”温玥想抓住我的手,却被我发狠甩开。
那边,妖媚男子居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见我们都不高兴地望着他,他才稍稍收敛一点,不过嘴角依然挂着笑容,他对
着温玥说:“你家这个脾气太倔,看来平常一定有你受的。”
听他这么说,温玥不禁抓了抓头,想想,说道:“还好,子文平常虽然对我很凶,又经常骗我,可是我并不觉得难受。”
小坏蛋,你说这些做什么!
男子望向我:“看他刚才一个劲儿的往你身上扑,我想他应该很喜欢你吧……”不理我瞪大的眼睛,男子倒是玩味地望向温玥,好奇地
问:“按理说思情花对你也有影响,可你却似乎完全没事?”
关于这个,我也好奇地盯着温玥,温玥毫不忌讳地回答道:“这是因为小时候被师父试药试多了,结果给弄得对任何药物都没有反应了
……”
从小……被试药?
那是个什么悲惨的童年?
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坏蛋,你的意思是,你不仅对毒药没有反应,甚至连一般的药物都没有反应了?”
“不一般的药物也没反应。”温玥纠正道。
怪不得那夜温玥受伤,他不让我去叫大夫,原来是因为……
心里泛起丝丝不安,便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让小坏蛋受伤!一点都不可以。
因为小坏蛋的伤口,根本无药可救,若是大伤大病,我不敢想象温玥会变成什么样子……
妖媚男子也略微惊讶,稍后,嘴角微微翘起,出乎意料的,他冲我们点点头,说道:“有趣有趣,与其待在这里吹着冷风,不如到我家
去聊聊吧!”
“好啊。”温玥倒是答得快。
不过,尽管这个人看上去有些轻浮,可我却感觉不到他话语中有半点恶意。反正在林子里也迷路了,倒不如跟他一起走,免得露宿野外
。于是点头答应。
“我叫柳苏。”那人媚眼迷离,笑靥生花。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毫无心机的爽朗笑容,仿佛被感染般,我也微微点着头,回望他,笑着答道:“你好,柳苏,我叫尚子文,他是温玥
。”
倒是温玥暗了脸色,一路上,他硬是揽着我的腰,插在我与柳苏只见,时不时警惕地望过柳苏,让他理我远点。
柳苏微微一笑,玩味地盯着温玥。
而我则无奈的耸耸肩。
越过一层层密林,夜幕已经慢慢降临,而柳苏的家,也近在眼前了。
09.梦莱
柳苏的家在森林深处,一座隐蔽得很深的小院。
小院处于一些高大葱郁的树木从中,难得的是,那些高大的树荫却为这小院让出了一片天,夜色清澈,月光如洗,恰好把柳苏的家照得
很清楚。座落其中的,是一座精致的竹制阁楼,走进,借着月色,竹制阁楼隐约发出墨绿的光芒,更赏心悦目。
“姐夫!”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小孩远远看见柳苏,连忙跑了过来,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满是焦急的颜色,他拉扯着柳苏的衣袖,说道:“
我姐姐说要是你再敢回来,她就打断你的腿……”
闻言,柳苏脸色大变,惊道:“阳阳,那蓬莱没激动吧?我出去几日,她身体有没有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姐姐还好……”小孩看见我与温玥,探了个头,问:“姐夫,他们是谁?”
柳苏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望过这边,笑道:“他们是迷途的路人,我在回来的途中见到他们,就带回来了。”
小孩听闻,便乖巧的冲我们点头,童声稚气:“你们好,我叫朝阳。”
朝阳,真是有生气的名字。
步行过去,我浅浅低首,微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好,我叫尚子文……”觉得身后有人紧紧跟着,先是回头微瞪摆了张臭脸的温玥一眼
,然后继续转头向朝阳,说:“这个臭脸哥哥叫做温玥。”
“我才不臭!”温玥生气地叫到。
难道你还香?
见我毫无反应,温玥便扣着我,不让我走动。
欺负我现在不能使用武功么!你这小坏蛋,待我恢复武功的时候,我一定……一定要你好看!
还未等我想完,从小阁楼里突然冒出一女子,一个箭步冲到我们几人面前,伸出手,狠狠扇了她前面的柳苏一巴掌,怒吼道:“你还有
脸回来?滚!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被狠扇了一巴掌的流苏却没有生气,反而顶着一个五指印笑脸相迎,拉过女子的手,半撒娇地说:“蓬莱蓬莱,你别生气嘛……生气对
你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你也会关心宝宝?!”那名叫蓬莱的女子杏眼一瞪,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不是连自己宝宝都想杀么!柳苏,怎么有你这种披着人皮
的妖孽!”
妖孽?倒是适合柳苏。
不过我最关心的是,女子口中,那句杀掉宝宝的话,些许震惊地盯过柳苏,而那厢却不紧不慢,安慰着生气的女人:“蓬莱,我都是为
了你,你别生气了……”
女子根本毫不理会他,怒意更甚。
仔细看看眼前的女人,樱桃小口鹅蛋脸,杏眼巧鼻柳叶眉,尽管脸色略显苍白,可那娇小身体中似乎处处充满着力量,特别的,我注意
到,她非三寸金莲。
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不经意间,我瞥到一直站在一边乖巧的朝阳,他从女子出来之后便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微微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不理柳苏的解释,女子终于望见了我们,原本怒气横生的脸上立即殆去戾气,猛地甩开柳苏,笑容满面对我们说:“啊,你看我……居
然没注意到有客人……”
“姐姐,他们迷路了。”朝阳话不多。
“迷路?”闻言,然后用怪罪的眼神瞪了柳苏一下,女子才不好意思地说:“方才怠慢,让你们见笑了,若不嫌弃的话,就到小屋内坐
坐吧……”
听口气,倒似乎是个难得的豪爽女子。
我欣然点头。
“蓬莱,听我一回吧……”柳苏靠过来,抓住女子一只手臂,硬塞给她一个药瓶,那女人的神色随即又黯然下来,冷道:“柳苏,我不
想见到你,给我滚!”
随即,她将柳苏塞给她的东西直直扔掉,毫不犹豫。
进屋,女子二话不说就将柳苏扔在门外,并且用力关上门,而温玥似乎是被这样的气势惊住了,抿嘴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朝阳听见柳苏离去的声音,便开门追了出去。
我注意到,女子褪尽刚才的盛气凌人,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憔悴,微微靠墙,胸口大力起伏,重重的喘气。
“你……”
我想靠近,女子伸手挡住了我,说:“没关系……”
外面很黑,我刚想叫住朝阳,女子却拦住了我,低声说道:“没关系,让他去找苏儿吧。”
温玥盯着渐渐平息喘气的女子,不知是什么表情。
她的神情变得很柔和,嘴角微翘,替我与温玥倒茶之后,微微叹气着说:“刚才我火气大了点儿,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对了,我叫朝
蓬莱,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我叫温玥,他是我家子文!”一直沉默着的温玥突然接过话,大声地回道。
女子微微睁眼,然后又恢复了平静,淡然的一笑,腮边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翩若桃花。
而我,则是苦恼地拉过小坏蛋,半带笑容半带苦涩地对坐在窗台附近的女子说道:“我叫尚子文……嗯,叫你蓬莱,可好?”
“当然可以。”女子点头,却不时望着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去看看柳苏。尽管,她表现得很厌恶柳苏,可是由心流露出的关心眼神,却是装不出来的。
口不对心的女人。
知道她在想柳苏,便开口问道:“蓬莱,请恕我多管闲事,方才见你如此恼恨柳苏,不知究竟为何?”
听我问话,蓬莱回头,半衬着脸,仿佛叹息似的,若有所思地说:“我恼恨他?或许……也是在恼恨自己吧。”
“此话怎样?”我不解。
温玥倒是累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倒在我身边的宽桌上,睡了。望着睡去的温玥,随即为他披上一层衣裳,心中暗暗埋怨:小坏蛋
,也不怕冻着!
发现蓬莱在看我,所以我点点头,与她相视一笑。
许久,蓬莱才回话。
“怎么说呢,”蓬莱再次望着窗外,声音小了许多,她慢慢地说:“其实苏儿与我已经有一个三岁的女儿,那时生完孩子之后,大夫就
告诉我,说我的体质易受寒,贫血,产子不易,亦不宜再次产子,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我望了望她渐渐隆起的肚子。
无奈的笑了笑,她说:“其实,我朝家女子皆有贫血之疾,尽数短命,很多人都活不过二十,父母双亡之后,我便与弟弟相依为命。而
带着朝阳嫁给苏儿那年,我已十九,我怕自己随时会死,所以女儿一生下来我就托付给了江南的姨妈,当然还有朝阳,因为我不能让他
们跟着我受苦……可朝阳自小跟着我,不愿意离我而去。”
“虽然天命如此,可我却活得很满足……想当年苏儿为了我抛弃了一切,带着我们来到这里,相守已是三年……”说到这里,女子淡淡
地冲我一笑,苍白的脸上露出少许幸福的光芒,十分美丽。
随后,她摸着小腹,爱怜不已:“当我一个月前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了孩子的时候,我就倍加珍惜。现在身体越来越虚弱,我知道自己会
死,可我舍不得苏儿,想再为他留下一个孩子……所以孩子的事,我一直偷偷瞒着苏儿……”
蓬莱重重叹了口气,稍稍带着一脸怒容说:“这期间由于怀有身孕,所以晕倒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他铁了心
不让我生,我便与他吵了起来。然后他不知道去哪里认识一个胡说八道的糟老头,说他身上有一颗丹药能保我怀子时候平平安安,要给
我吃,结果幸好我多了个心眼,才发现那个竟是红花丹!”
红花丹,药效最强的堕胎药。
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满脸轻浮的男人,居然会用这么毒辣的手段,想要让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胎死腹中……
说到这,蓬莱突然握拳,气急败坏地说:“他不是人!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我气急,可那该死的柳苏居然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
有,他说是只要让我活着,其他人他一律不管……其他人,这可是他的孩子啊!这是为人父所说的话么!所以我一怒之下把他赶了出去
,谁知他今天回来,依然死性不改,拿着那些奇怪的药……”
怪不得你会马上丢掉。
想不到,原来柳苏竟是这么果断的男子,果断而决绝。决绝到为一个人放弃一切,决绝到只为保住心爱之人的性命,能够毫无后悔的去
杀死自己的孩子。
若换了我,是否也会牺牲掉能牺牲的一切东西,只为换来他活着的笑?
我不知道。
望了望身边睡颜懵懂的少年,苦笑,真的能懂这种感觉么?
或许我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为了我的那个玩笑而背负的责任而已,若是他知道这只是我跟他开的一个恶意玩笑,他是会生气的离开,还
是选择留下来,真的对我留恋?
自己也说不清。
这些矫情的想法最近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我一面嗤笑自己的想法,一面又为此辗转不已。
夜半,我失眠,再无法入睡。
鸟静山空,偶有几阵风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突然,我发现树下站了一个人,衣袂飘飘,不是别人,正是柳苏。
“你也睡不着?”我靠过去。
柳苏自然也发现了我,转过身,借着月光,我可以看见他脸上淡淡的微笑,以及侧身躺在他身边树下的朝阳。方才他眼望的地方,是蓬
莱的房间。
“她跟你们说了吧。”他幽幽开口,却不是看着我的方向。
“嗯。”毫不回避地答。
“我是个自私的人,”柳苏忽然转身望我,“我自私得连自己的孩子都想杀……可我不后悔。”
你也不像会后悔的人。
略带着笑容再次看着所爱的门房,他轻声说道:“只要是为她,我愿意做任何事……”倏地回头,眼神坚定:“因为从第一眼看见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