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本来就容易模糊,美化一些形象,更何况某人向来的能够把小猫儿的“讨厌”当“喜欢”,此刻这痛恨的眼神到了他眼里就
成了哀怨忧伤缠绵悱恻。某人顿时觉得很心疼也很受宠若惊,他家小猫这么直接的表达对他的爱意的时候真是不多啊。(其实是没有。
)
于是,沈大少很不要脸地凑到了小猫儿身边,不顾猫儿的挣扎抗议把人牢牢抱在了怀里:“这么看着我?嗯?怪我没早点回来?”声音
低沉语调柔和深情款款。
挣扎不开,索性就范的猫儿在他怀里翻白眼,这家伙的眼神很有问题。虽然,虽然也许可能他是会有那么一点点一咪咪这个意思啦,可
是怎么也不能承认不是?否则实在有损杜二少向来对抗沈某人恶势力的正义形象。
“我是在想你怎么不在那什么山上再多呆个十几年?最好不要回来了。”小猫儿努力在实践中领悟冷嘲热讽的诀窍。
沈少微微一笑,见招拆招:“那怎么行?我可舍不得娘子你守活寡。”
怀里安静了片刻,小猫儿猛地要转身抬头瞪他,却忘了自己受制于人,行动不便,而且距离某人过近,小脑袋一下子撞上了沈大少的下
巴。
眼泪汪汪,好痛。
“呵呵。真是的,这么毛躁。”没等他抱脑袋,一只大手先抚上了他的头顶,缓缓揉搓着。
毛被揉得很舒服的猫儿感觉很舒服,决定宽大为怀,原谅此人出言不逊:“算了,小爷累了,不和你计较。”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权
力,又理所当然地指示:“就这样揉着,不要停。”
“嗯。好。”被指示的人脸上笑意柔和,显然对此任务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小猫儿,你知道你中的毒的名字吗?”低声问他。
惬意享受着的人哼哼两声:“不知道,不想知道,反正你,还有大哥一定会帮我解毒的。”
摇摇头,真是糊涂的可以,这么得过且过的性子,唉~
不过,又笑,小猫儿对他的这份信心却让他很是喜欢。沈少自动忽略了杜二少还有提到另一个人。
“这种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也是一种很奇特的毒。”放下诱饵,不为钓鱼,为钓猫。
小猫儿摆摆脑袋,有了丁点兴趣:“什么名字?”
卖关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放下长线。
有点困了的猫儿无力追究:“哼。不说拉倒。没兴趣。”打个哈欠,“我一定不会喜欢。”
闭上眼昏昏欲睡。
沈行归仍然温存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半晌,杜暮雨几乎睡着了,却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说给他听的,又似乎是说给他自
己听的。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会让你喜欢的。”
轻如柳絮的话随着吹入房内的凉风里飘散,可却是谁铭刻心底的意念。
小猫儿没有注意,他只是兀自蠕动着挪挪屁股,动动身体,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窝着的时候,便不动了。
沈行归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不停,看向已经在怀中舒服得半闭上眼睛的人,眸色逐渐暗沈,深邃,在那暗色的尽处欲望呼之欲出。
慢慢地低下头去,接近,再接近,想要以唇去感受那细腻的皮肤,温暖的体温,更想要汲取一些甜蜜的汁液,来滋润他的干渴,因他而
生,绵延至今的干渴。
钟 情 08
“嗯……”怀里的人细细的呢喃了一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小脸在他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嘴角无意识弯起的弧度是一个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是全心的信赖完全的安心。
离家之后,十年的时间里他常常怀念的表情。
无声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在小猫儿细致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亲吻,随即轻柔地把人抱起,轻轻地放置在了床上。
为他盖好薄被之后,沈行归重又在桌边坐下,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床上已是好梦正酣的人儿身上,浓浓的宠溺和眷念。
夜色如水,烛光朦胧,四下一片静谧,只有偶尔的蝉鸣,却更显得静谧。在这样的恍惚中,视野里少年的容颜似乎逐渐变得稚嫩,依稀
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十年前
沈行归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树荫挡住了太阳,凉风习习,让原本就看书看得不是很入心的他更是昏昏欲睡。
“唉,真是暖风催人睡啊。”随意感慨一声,手一翻,把书盖在了脸上,就打算好好补个眠。
可他合上眼还没一会儿,盖在脸上的书就被人掀了起来:“少爷,老爷找你,让你去前厅见客呢。”
无奈地睁开眼:“好娟儿,你就不能和我爹说找不着我嘛!”
少女甜美的笑着,但是语气坚定绝不妥协:“不行,老爷说了,你一定要去!”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沈行归败了。
“好啦,好啦,为了娟儿,我去就是了。”边说边从躺椅上起来。
娟儿站在一边笑嘻嘻看着他家少爷:“少爷就是嘴甜,画姐姐说少爷以后一定是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风流公子。”
略微整理了下衣冠,回头给娟儿一个笑脸:“什么呀,我是喜欢娟儿才这么说的哦。”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笑容显得格外耀眼,少年还未成形却已经可见日后定是俊逸不凡的脸庞看得娟儿一楞。
回过神,沈行归已经向前厅走去。
娟儿摇了摇头,赶忙跟了上去。看着他家少爷的背影,心里嘀咕:“不得了,画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少爷以后一定会迷倒很多女孩子。
”
前面走着的沈行归的声音传来:“娟儿,你知道爹爹要我去见的是什么人吗?”
“啊。是一位杜公子,好像叫作杜朝云。”娟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杜朝云啊。”
这人他知道。虽然他不过十三的年级,但是聪慧早熟,而且天性颇为亲和洒脱,和府里的下人关系很不错,又交流广泛,所以各种小道
消息知道的也多。这杜朝云是这两年来新近在京城商场上崛起的人物,经商手段据说不错,人面也广,但是他发家的行当却不是一些正
派人家看得上的。他一开始开得是花楼,据说现在京城里四大花楼基本都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本来这样的人物不会让他有什么兴趣,但他爹居然会把他请到家里来,还特意要他去作陪。看来不是传闻里听来的那么简单。
有意思。
少年的唇角上扬,原本懒洋洋向前厅走去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只是他不会想到这一见,留在心里的却是另一个小人儿。
“爹。”一边走进厅中,一边朗声唤道。
沈老爷看见他,连忙招呼到身边来:“来了啊。来,爹给你介绍下,这是杜朝云杜公子。”
少年清明的目光看向一旁侧位上站起来的青年,一袭青衣,肤色白皙,眉眼没有出众的地方,但是却有一种柔和清爽的气质,让人看了
很舒服,和他想象中开花楼的人应该有的形象实在是天差地别。
“杜公子,这是小犬沈行归。”沈老爷把他介绍给杜朝云,虽然没有什么夸饰之词,但眉眼间的骄傲就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这个独子的
喜爱了。
“杜公子,幸会。”沈行归微微行礼,已是架势十足。
杜朝云浅浅一笑,舒展开的眉眼,让沈行归想到了如沐春风四个字,这个人果然很有意思:“幸会。沈公子果然气宇轩昂,坊间所传果
然不假。”
“哦?坊间有何关于小犬的传言?”沈老爷很有兴趣地问道。
但沈行归的兴趣却不在谈话上了,他的目光完全被刚从椅子后面跑出来,此刻正怯生生地躲在杜朝云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娃娃吸
引了。
是啊,娃娃,而且是好漂亮的娃娃。
虽然没有看见整张脸,但就这一双眼睛就足够沈行归断定这一定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娃娃。那双圆亮的猫儿眼,浅褐色的眼瞳带着水润
的光泽,此刻带着一点好奇一点打量一点胆怯,忽闪忽闪着看着他。就在这忽闪忽闪之间,沈行归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吸引了。
他的失神自然很快就被沈老爷和杜朝云发觉了,待发现他的注意力所在都不禁笑出声。
沈老爷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着:“来来,是我不对,没介绍另一位杜公子。这是杜二少爷杜暮雨。真是漂亮吧,你老爹我刚看见时也
和你一个傻样。”
杜朝云显然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弟弟的,没有谦虚,只是把躲在他身后的杜暮雨拉了出来:“来,暮雨,和沈公子打个招呼。”
这一看见全貌,沈行归又呆了,真是太可爱了,白玉一般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真是灵动。
他蹲下身子,冲娃娃招手:“过来,到哥哥这里来。”还刻意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了人。只是后来才知道,这娃娃啊,其实胆大的很
,哪那么容易吓的坏。可那时就觉得那是一个瓷娃娃,一定要捧着,否则就坏了。
小杜少爷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抬头看了他哥,见他哥点了点头,马上开开心心地跑到了沈行归面前,笑容灿烂,脆生生地叫了声:
“沈哥哥。”又一脸期盼地问:“哥哥,你能陪我玩吗?”
沈行归小少爷一听他叫哥哥,顿觉心花怒放,再看一脸期盼的样子,一颗心就化了水,哪有不从?马上答应:“好。哥哥带你去玩。”
牵起娃娃小小的手,再站起身,堂而皇之地对他爹和杜大少说:“爹,杜公子,你们慢聊。我带娃娃去我院里玩一会儿。”
然后,都没看有没获得人家大哥同意和他爹的批准,弯下腰,把小娃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就向外走去。
沈老爷看他这样,都有些傻了眼。他这儿子虽然一惯看着平和随性,但毕竟还是少年人,年少聪颖,向来都被捧着宠着,再怎么随和,
实际上骨子里都有一股自傲的劲。哪曾见他这样小心地对一个人,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娃娃。
到沈行归都快走没影了,才回过神,对上杜朝云淡笑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儿子真是,真是太自作主张。可谁叫是自己儿子呢
,也只好哈哈笑着为他打圆场,杜朝云清楚自己小弟的魅力,自然也没说什么。
这就是沈行归和杜暮雨的初见,他13岁,已是青涩少年,他5岁,还是懵懂孩童。
从那一刻起就被牵动了心,到现在,满满的心里都是他。
钟 情 09
那天后来带他玩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他小时候都玩腻了的游戏,可和他一起玩就是特别有意思,看小娃娃笑得灿烂的脸就很开心。
啊,心高气傲的沈少爷还生平第一次地趴下当马让娃娃骑,在屋子里爬了一圈又一圈,听娃娃清脆的笑声,让他的嘴角也始终挂着笑,
心里满满的幸福。后来被娟儿看见,把她吓得把手上的东西都扔了。
那天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去杜家,带着杜暮雨到处玩。
他教他读书写字,看他撒娇耍赖不肯好好学,也扳着脸训他,更多的时候却是心软,杜朝云每每摇头由你这么教,这小鬼一年都学不了
什么。他也知道,每每下了决心,但只要看到他憋着小嘴,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就是狠不下心。
更多的时候,他带他出去玩,也和其他伙伴们一起,但更经常地是带他到野外去郊游,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春天去踏青,抱着他骑马,看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听他在马儿飞速抛弃时又惊又喜的声音,他紧紧揪住他的衣服,那种感觉让他
觉得很满足。
夏天带他去水里捉鱼,看他手忙脚乱,鱼没捉到,却弄得一身湿,情不自禁就大笑出声,再看他委屈地要掉眼泪,和他生气,又慌张地
去哄,可还是忍不住笑,把人哄的越来越气。
秋天为他爬树摘果子,爬到树上,看他在下面仰着小脑袋,一脸崇拜期待地样子,满心都是欢喜。把果子往下扔,有时故意扔偏了,看
他急急忙忙捡拾的样子,那么可爱。又教他爬树,结果他倒是高兴了,可怜他从那以后就一直担惊受怕。
冬天的时候不能出门,就带他在院子里堆雪人,也去找其他人打雪战,当然他总是和他一队,总是护着他的。看着他的笑脸,就觉得冬
天一点都不冷,很温暖。也抱着他在屋里坐着看雪景,回忆冬天之前,在郊外的时候,他们累了就会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时
光悠闲而过,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便会抱着睡着了他回家,然后期盼春天快点到来。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那么快乐,曾以为那种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是变数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到来,让人措手不及。
那一天,沈行归一早去找杜暮雨,傍晚时分才回了家,刚进了家门就被他父亲叫去了会客厅。
在那里等着他的除了他的父亲还有他后来的师父和大师兄,以及一场小小的试练。
试练的结果很正常,他输了。
即使他自幼就由家里的武师带着练武,但学的不过是一些平常的武艺。即便他资质再好,再能举一反三,随机应变,也不可能敌得过当
时在江湖就已经颇具名望的大师兄,即使大师兄只用了单手,甚至都还没使全一成的实力。
不过虽是如此简单就在三四招之内就已败下了阵,他还是成功获得了他的师傅──在江湖中颇具名望,被敬称为“云老先生”的云忘尘
的赏识。而他的大师兄,虽然是一惯的面无表情,眼底也还是可以看出一点欣赏的。
接着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德高望重,从不轻易收徒的云老先生问他是否愿意拜他为师,随他上山习武。
虽然是询问,但其实他们,包括他的父亲都觉得他应该立刻就欣喜地答应的。而他也的确是兴奋的,毕竟这种机会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
获得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犹豫了。
云忘尘是睿智通透的,知他心有牵挂,便告诉他自己还会在当地多呆两天,若是他愿意可在两天内前去找他。
云老先生走后,借口不舒服摆脱父亲的追问之后就回了房的他心里真是乱得很。
为什么犹豫?
什么理由都是虚的,他自己知道原因只有一个,在想到要离开的时候,他心里只想到一个人,杜暮雨。他放不下。如果这次跟了上山,
怎么也不可能在三五年内就回来,十年之内能回来大概就算不错的了。可是,一想到一去十年,回来之后,他的暮雨有可能已经不认得
他了,或是看了他也和对别人一样生疏的态度他就受不了,更别提到时候可能看见暮雨亲近别人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甚至有可能和谁
有更亲近的关系,毕竟十年之后,他的暮雨也要十七了,是个大人了。
如果,回来的时候,暮雨已经有了心上人,定了亲……
想想就让他觉得心里被针扎了,被刀割了似的疼。他放在心上的宝贝,不想让人夺了去。
可是,不去?又舍不下这难得的机会,又要怎么和父母解释原因?
当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的少年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杜暮雨,他在口中低低念着这个名字,仰望明月,眼前看见的却是他那双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猫儿眼,那么灵动,看了就移不开了。
在院子里坐到大半夜,心烦意乱,突然就想去看看杜暮雨,也许见了他,自己就有了答案……
沈家和杜家离得不远,沈行归又是熟门熟路,从后院出了家门后,他很快就到了杜家,翻墙进了门,顺着墙一路走到杜暮雨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