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光亮刺激着祁放哭后仍感觉酸涩的眼睛,眯着眼张开一看,已是日上三竿。转头一瞧,宗灵正甜甜地睡着,脸上红扑扑地,带着满足的笑容,显得特别的灵动和娇憨。
祁放坐起腰部僵硬的身子,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宗灵的模样。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慢慢的起身,换了衣裳,为床上的人儿点了一柱辰梦烛,轻轻地掩门而去。
下得大厅来,那鸨母仍在为那些失血休克的人看顾着。祁放看了不禁心中好笑,但脸上还是副冷酷的样子,叫住鸨母过来,冷冷地说道:“我儿子现在在上面睡觉,别打扰他,如果他醒了,问起我,就说我去干信里的事情了,懂不懂?!”
“懂!懂!”鸨母的头点的如磕头虫般。
祁放这才翩翩转身,离开了求凤楼。
一路上,不断有人回头用诧异的眼光盯着他,好象在看怪物般。
祁放知道,如果没有发生昨天晚上那件事,他们只会用钦佩的眼光盯着他。但是,恐怕他们都知道了吧?祁放心里嘲笑地想着,想不到自己也有万人注目的一天,虽然原因是这么的好笑。
陶府
祁放心不在焉地走着,完全没有发现眼前闪出的人影。
“妹夫!”来人叫住了他。
“妹夫?”祁放不明所以地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风度翩翩,飒然飘逸的端木篁。这才想起端木篁和自己一起赢得了比赛。陶老板因为各种好笑的原因,选了自己做女婿,那端木篁就自然而然地当了陶家的义子。
端木篁挽着他的手,亲密的把他拉进了陶家。
“这小子还不知道陶家那个漂亮的娃儿不是女的吗?”祁放讶异的想着。随着他拉进了屋子。
“祁大哥!…………”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伴着匆匆的脚步声冲了过来。接着一具稍显柔软的身躯闯到了他的怀里。原来是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的陶荏苒。
荏苒仍做着女儿家的打扮,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般地道:“祁大哥,我知道你的秘密喽!你昨天去了求凤楼,对不对???我也好想去哦,带我去好不好??”荏苒满怀着期盼的眼神崇拜地盯着他。
“求凤楼?妹夫你去那儿干什么?那里不都是女人去的地方吗?”端木篁讶异地说道。
祁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回道:“去找人”,接着对怀里的荏苒说:“那怎么行,你是个千金小姐,而且还危机重重,我不能带你去,还有你去干什么?”
荏苒一脸陶醉地说道:“我听说那里有个好漂亮的人哦,好象叫温泉什么的,我好想去见识一下哦!!”
他充满“感情”的声音,让祁放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知道他要去找的是宗灵,更是坚定了不让他去的决心。
他推开了缠在他怀里的荏苒,举步向里屋走去。
“陶老板,那批调查大食国奸贼的人回来了没有?”祁放低声问道。
陶老板满脸忧心的说道:“回来是回来了,可是只剩了一个,其余的都死了……”
祁放心中一震,忙道:“对方这么厉害?那个逃脱的人怎么说?”
“他们已经来到长安了,只不过躲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这下可遭了!!”陶老板焦急地说道。
“竟然已经到了,看来现在十分紧张了,一定要调派好所有高手,守住陶府。还有管好令郎,千万别让他离府一步!”祁放冷静地说道。
“那是当然,荏苒的事还有劳祁公子多多操心,我那儿子很是调皮,我这做老子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陶老板无奈地说道。
祁放心里笑了笑,心想这到是真的,说道:“那当然,我会好好保护令公子的。”
一天无事。
又是月圆时分。
祁放对月喝着酒,“祁兄,今天没有去找你那位熟识的朋友吗?”
祁放回头一看,端木篁正微笑着望着他,“恩……”祁放盲目的答到,他想去啊!但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看着对他这样的宗灵。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祁兄不请我喝几杯吗?”端木篁笑着说。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祁放忙倒了一杯酒,道:“失礼了,端木兄请!”举杯一口气先干为敬。
端木篁笑道:“祁兄好雅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如此明月,如此酒,如此人儿,如此情!”
祁放听了,微笑道:“月,酒齐全,可缺了美人和情。仍是美中不足。”
“怎么没有”,端木篁深深看着祁放的脸,轻轻说道。
祁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怎么了?”
端木篁把手搭在了祁放的肩上,轻轻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早上的表情很奇怪?”
“奇怪?”
“就好象……就好象欲求不满,想要索求什么,真性感!”
“你在说什么啊!别开玩笑了……”祁放象是感到什么般的,忽然站了起来。想走开些。
端木篁一把拉住了他,冲到他面前,一改原本一贯的微笑,认真地说:“是真的,自从我见到你,就觉得你好象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火热而沉静,深深吸引我,牵动我。我本来根本不想去比武的,但看到了你,想了解你,才会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说完,紧紧地抱住了祁放僵硬的身体,轻轻吻着他的颈动脉,感觉他的跳动。
祁放轻喘着气,想挣脱他,一边说道:“端木兄,你喝醉了,快清醒点!”
端木篁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祁放拼命挣扎,忽然转头一看,见一旁的小湖碧波荡漾。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那儿一带。“扑通”,水声四起,两人都落在了水里。
端木篁从水里抬起头,呆呆看着祁放慌张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慢慢踏着水花走出湖泊,高声唱道:“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是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声音渐飘渐远,终于听不见了。
祁放好象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水里,忽然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这是怎么了,宗灵、端木篁、还有自己,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眼泪终于无声地掉落下来,祁放忙捂住自己快要哽咽出声的嘴。脑中宗灵那甜美的笑容温暖的出现在眼前,“想见他,要见他,需要他……”被水浸得濡湿的身体象箭一般地冲了出去,飞向了求凤楼。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求凤楼有一件惊天的血事正要发生着……
《鸳鸯错》(第七章 血鸳鸯)
从没有如此的执念,如此想见一个人。虽然他曾经对自己做过足以让人痛恨一辈子的事,虽然曾发誓背弃他一生。但肉体却比左右为难的思想更遵从自己的主见。
“想做就做呗!”宗灵一定会如是说。
“别背叛自己的感情!”宗灵也一定会如是说。
可自己就是这么个狡猾的人,每次都逃避。一忍受不了单独的寂寞,又会象流浪的猫,折回去寻求自己慰籍。
“痛恨自己吗?” “是的!”
“原谅自己吗?” “不是!”
“为什么还去找他?” “因为他是我的家人。”
“只有这样?” “是!”
“真的?” “是。”
“真的?” “是!”
“真的?” “是……不是……”
“还有什么?” “爱!爱他!我爱他!”
“爱?……他?……”
也许,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去找他。自己的痛,自己的苦,只能说于他知晓。因为自己是个杀手!感情是最大的敌人,也是会消灭自己那最大的谋杀者!不能对他人露出破绽,但积压太久,便会爆发。宗灵就是自己唯一的宣泄口。他把火热如溶浆的爱灌进了我,我不把热给散出来,我会热死,会衰竭!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了,我要他!
身体如离弦之箭,思想如脱缰之马。祁放解脱般地飞入了深深的夜幕之中。
求凤楼
现会儿的求凤楼,正值一天中最灯火繁盛,人丁兴旺之时。
珠翠环绕,妖娆风骚的女子们莫不是想来这儿寻求一丝寂寞中的放纵。
有一个人儿很特别。
首先特别的是她的举止,说真的她的举止不是一般的粗鲁,斜斜地靠在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罗袖下垂至肩,两条粉嫩的玉臂一览无余,令观者浮想联翩。但她腿大张,就象男子一般,虽然有罗裙覆盖,但形象已是不雅,加上她一点含蓄都没有,笑露门牙,大叫大嚷,让整个求凤楼的宾客都大皱其眉。
只听得她喊:“鸨母!你们这儿叫什么‘温泉’的大美人,让他来陪我逗个乐!本小姐要睹他的芳容,亲他的芳泽!”
那来求凤楼的女人们,虽都是大胆非常。但因为这仍是存在着男尊女卑的社会,虽然指名要人陪伴,却也是低声下气,娇娇羞语。从没有人如此不顾廉耻。
鸨母今天早上已受了祁放的恐吓,哪敢再把宗灵给带出来见客。忙赔不是,道:“小姐,今天这温泉身体很是不适,已卧床休息。请小姐另选其他,也包 您满意!”
那娇小姐听了马上虎了脸,冷笑道:“你是欺我年轻,没有银子,是不?喏!”说着,从香袋了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说道:“这个够你几个晚上的开销了吧?我不阻你别的生意,本小姐好说话的很。你只要把温泉叫上堂来,这锭金子就是你的啦!”
鸨母两眼发花地盯着这让人晃目的东西,口水都要掉了下来。但昨日那恐怖的记忆仍在脑子了冲击着。生命终于打败了金钱,她还是大摇其头。
“这总行了吧!”娇小姐又拿出了一锭金子,重重地敲在了桌上。
鸨母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掉落,心里想着:“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这昨天来了个杀人狂,今天又来了个催命鬼!现在妓院这行还真难做呦!”
正在为难之际。
“怎么了?他来了吗?”清澄如萧般的天籁之声从头顶响起。
鸨母如释重负般地“嘘”了口气。
众人闻声,无不抬头上扬。
“啊!”全部的人,都在情不自禁的惊叹后止住了声。
所有人都震慑在他出尘的美貌下。刚才那娇小姐临门时,众人虽觉得她十惊艳,但在领教了她那各种太“放肆”的举动后,对她的好感是大打折扣。
但现在,如果说在场有人愿为那为仙子掏心挖肺了表明对他万分之一的爱慕,绝对没有人会感到怀疑,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能让别人就算伤害自己,也觉得不够的人。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众人,就像天上的神明,巡视着一群对他崇敬的子民。忽然,他的眼睛停留在了那娇小姐的脸上。无情的眼睛露出了些许惊叹和——恨意!
娇小姐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淫亵,只有欣赏。她高声叫道:“你就是温泉了吧!果然是天仙临世,让人伏首惊叹!”
化名为“温泉”的宗灵刚听到楼下一阵喧哗,以为是祁放来了,忙出来观瞧。想不到却看见了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冷冷地看着娇小姐,不着痕迹地讽刺道:“想不到初为人妇的陶小姐和尊夫是一丘之貉,没有享受洞房之乐,却偏偏来找我这个青楼男子。真是奇之怪哉!”
娇小姐讶然问道:“啊?我祁大哥所说的朋友就是你呀!但他为什么不肯带我来看你呢?明明这么熟的说。”
宗灵心中有气,想:“祁大哥,这么亲热!是你该叫的吗?原来是来这儿问我要老公来着!”正想发作。
这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求凤楼的楼顶忽然龟裂,从落下的瓦砾中悄然出现了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十来把明晃晃的长剑都指向了仍在望着宗灵的娇小姐。
“就是她!他是陶家的人,给我杀!”其中一人暗哑如鬼魅的声音吐出狠话,十来个人一齐向娇小姐冲了过去。
那娇小姐就是陶荏苒,顽皮的他本想来这求凤楼大饱美人的眼福,早把祁放和陶老板的千叮咛万嘱咐抛在了脑后。天色一暗,便趁家仆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
他哪知道刚出家门,就被敌人给盯上了。
形势十分危急!
荏苒左支右闪,奈何他深居庭院。读的是四书,看的是五经。哪见过这种阵仗?虽然胆大包天,却没有半点动手本事,自是急的满头大汗,惊呼连连。
宗灵在楼上看得真切,见黑衣人招招狠辣,都是要夺命的,竟真的要杀人见血!
“救还是不救?”宗灵气他是祁放的“妻子”,又不甘心祁放的“妻子”被别人给杀了,心里琢磨着。
只听得“呼啦”一声!荏苒脚下一拌,一把长剑从他的胸前划过,衣服瞬时裂了大口子。露出了雪白的中衣和茭白的肌肤。
荏苒自己还不注意,可宗灵却惊呆了。
“是男的?不会吧?”
只见荏苒胸部平坦,哪来的沟渠山峦?分明是个男孩子来着!
宗灵连忙展开轻功,旋身往楼下飘了下来,在荏苒身边站定了,护住了他的身前,低声问道:“你是男子?”
荏苒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破裂,于是洒脱地笑道:“没错!我是装出来骗这些坏人的,想不到还是穿了帮。”他望了望周围的情形,焦急道:“现在这么危险,你下来干什么?你是祁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绝不要连累你,你快上去吧!”
宗灵心中感动,也对荏苒和祁放的关系一阵释然,笑道:“既然是朋友,不帮忙怎么行?”说话间,连为荏苒挡了十剑。
荏苒迷失在他那甜蜜的笑容中,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不带一丝烟尘的人。他的笑容使春天刹那间来到了,萧杀的气氛竟也冲淡了不少。
突然,黑衣人中有一个人叫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是什叶派!那个叛徒阿里的小儿子!不会错的,那张恶魔的脸!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就是你,我的三个哥哥都死在了你的手中!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妖魔!”
“真的吗?”另一个人颤抖着声音问:“他就是那个在丝绸之路被我们?……不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那时有个年轻的中国男人救了他,就是那个男人,杀了我的三个哥哥,我在一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男人忽然狠狠地说道:“杀了他就可以得到哈里发的封赐,那陶家的人只不过是什叶派的小杂毛。王子殿下可是很值钱的呀!哈哈!我的爵位唾手可得!来呀,我们杀了这小子,荣华富贵就是我们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