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没有昨夜看起来那么吸引人的目光。
昨夜,宋智忍耐着站在树后,看着张幼宁狡猾的笑着冲赵睿踢了几脚,赵睿故意摆出狰狞的表情去掐他的脖子,两人就势抱着亲下去。
赵睿笑着把下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张幼宁把赵睿的头发拨拉几把,直到揉成一摊茅草,这才大笑着放手,微微扬起下巴挑衅的看着赵睿。
月光下的两人,眼睛里的幸福,是藏也藏不住的。
直到他们说笑打闹着钻出树林,宋智才走出来,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羽毛球,也钻出了树林,看着那两个人肩并肩的在路灯下越走越远。
……
宋智有点走神。
赵睿汇报完自己分内的工作,见会长没有回话,有些疑惑的从笔记本上抬头。
宋智,竟然盯着远处的幼宁在发愣。
赵睿一楞,心里有些警觉。仔细想想,上一世里,宋智对幼宁是异常照顾的,有时候好起来,就想照顾亲弟弟一样。读博士的时候,更是主动的帮幼宁申请了同住的宿舍。
不会吧,赵睿心里哀嚎,难道宋智是同性恋!!以后要小心一些!!!
“会长!会长!!师兄!!”
“噢,”宋智回神,镇定的夸奖了几句:“安排的不错,你要注意大一同学的情况,其他的……注意控制要情绪,同学们的情绪都很激动,学生会的人不能带头闹事,你去吧!”
“……好!”
赵睿走回去的时候,幼宁正拧着眉仔细的挤在人群里,听站在凳子上的一位愤怒的师兄讲话。
赵睿站在远处看了看,幼宁听的很出神,还不时的和周围的几个同学一起议论着。
那师兄高举着拳,慷慨激昂的朗读着新华社社论。
师兄,是有名的愤青。他长年喜欢穿中国式对襟衫子,头发也留的有些长,发型比着80末的谭咏麟照片剪得。而此刻,为了表示他的愤慨和决心,他却剃了板寸,穿着灰色的衫子站在椅子上,冷不丁的看上去,颇有鲁迅大师的味道。
赵睿过去拉了幼宁出来:“回去拉好旗子,该走了。”
赵睿半低头给幼宁胸口别上白色的小菊花,抬头看着他露齿一笑,忽然趁势抓住幼宁空着的那只手,高高举过头顶,洪亮的大喊——我们要和平。
人群被点燃了,大家主动手牵着手,高声的跟着赵睿喊起来,朝着美国大使馆的方向,前进。
幼宁十几年生命中,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一种历史责任感,他一手拉着标语,一手紧紧的和赵睿握在一起,时时的举过头顶跟着大家一起喊口号。
一直以为“国家事件”离自己很远,可是,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是一种难以自抑的激动。原来,这就是大学生活,原来,作为一个中国学子,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累了吗?”感觉到幼宁的颤动,赵睿侧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幼宁摇摇头。
“赵睿……”
心里有什么在激荡,很多感想想告诉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哪里开口。
赵睿看着面前有些笨拙的幼宁,那脸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累的,憋的有些通红。
感觉手心里被紧紧的捏了下,抬眼只见赵睿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笑着说了声:“心里想什么,就大声的喊出来!”
幼宁踌躇半天,手心里松松紧紧的,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将手臂高举过头,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为中华崛起而奋斗!!”
赵睿的眼光,紧紧的追着高举在空中与幼宁十指紧扣的右手,在幼宁喊声落下的瞬间,随着众人一起,高声的喊了起来。
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赵睿正一步步的,诱导着幼宁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光彩。
在大使馆前,幼宁遇到了JOHN ,诧异的问:“你也来了?”
JOHN感慨的在胸前划了十字,表情也很惊诧的反问:“为什么不该来,这一切本不该发生……我希望世界和平,我不希望中美战争……”
JOHN 讲的很快,中文却不熟练,讲到后来,竟有些面红耳赤。
幼宁明了的报以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明白的,你……”
伸出拇指指指JOHN ,又指指自己说:“我们是朋友!”
转过头,赵睿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站在身边,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
31 智斗
周五晚上,赵睿奉母命回家。
幼宁送他去车站,想顺便到车站门口的书店逛逛。
吃过饭,赵睿驮着幼宁,两人说说笑笑的,可那欢快的气氛停在了关于暑假是否回家的话题上。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各有各的理由与执拗。
争执的很凶,就这样吵起来,赵睿的拳头捏了又捏,压了怒气留下一句:“随便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转身上车了,头也没回一个,也不像以往那样站在可以看到幼宁的窗口招手。
幼宁也怒气冲冲的狂踹小绿车一脚,小车吱吱嘎嘎的倒在地上,轮子悬空直转,车把也歪了。
他心疼的扶起车来,正了正车把,书店也不逛了,直接奔回寝室闷头睡觉。
天刚蒙蒙亮,幼宁就睡不着了,觉得这架吵的冤枉,赵睿有点强人所难了,自己怎么可能暑假不回家住在他家里呢!
横竖睡不着,幼宁干脆起了个大早,骑着小绿车去东门口的ATM机取钱逛街去。先按下了两百块,又迅速按修改键,发狠心改成了五百。幼宁小心的把钱包放在书包夹层,挤上726路公车,一路往西单去了。
自从年前和大家一起去过西单,他就再也没有逛过街,反正什么东西都可以在校中心的小超市里面买。对于幼宁来说,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去城里买东西,想起来就让他头疼死了。
可今天不去不行,幼宁这次的目的挺明确的——为赵睿挑选生日礼物。
买点什么好呢,幼宁看着飞驰后退的街景,站在窗口发呆。
若他是个女孩,就买个毛绒玩具,HELLOKITTY,机器猫,狗熊小猪什么的,就能打发了吧!!
可偏偏自己这位是个大男人,真难办!!
礼物?
幼宁脑海中本能跳出“领带”,这是他跟着妈妈在寒假里看的长剧中男主角过生日时的礼物首选。巧的是,不管中剧韩剧,男主只要过生日,永远都能收到领带。
可送领带给赵睿,没机会用吧!!
打火机?
没发现他抽烟。
钱包?
赵睿自己用的钱包好像挺高级的。
……
叹气,下个月就是赵睿过生日了,可惜那会儿学校该是放暑假了,自己也该回家了。
赵睿老早就明里暗里的提示他好几回,只差把寿星标签贴脑门上了。
幼宁想起来觉得好笑,这人还挺幼稚的吗!!
车上人越来越多,各种怪异的味道充斥着闷热的车厢。被晃荡一个多小时,就在幼宁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该下车的站名。
车站的名字很直接,就叫“商场”。
下车头件事就是深呼吸几大口。
幼宁心说要不是为了你,苕(武汉话,白痴弱智的意思)才一大早受这罪。
进商场小转一圈,幼宁黑着脸又跑出来了。
男装部的东西贵的下不了地,动不动就上四位数。
到隔壁的几个商场看看,也是一家比一家贵。
进专卖店里看看。
男士用品,除了衣服外,就只有些内裤皮带之类,看的幼宁脸发红。
一想起送给赵睿几条三角小内裤,脑海里自动的跳出赵睿骚包的仰天长笑的贱贱样子。
还是……
算了。
一家一家小店溜达着,到最后成了见小店就直觉进去,扫一眼没合适的就撤退的阵势……
直到……
涨红着脸向店长大姐说了声对不起,撒丫子赶紧跑出门,一直跑出好几米远,还能听的见店里面那几个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女式内衣店……
跑一上午,T恤被汗湿了个透。
幼宁越想越尴尬,太尴尬的经历了。
小心的看清店名,再进去……
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饰品小店,看到了挺不错的东西。
店长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个子不很高,褐色卷毛蓝眼睛,竟是个外国人。男孩子穿着黑色紧身T恤,身上叮叮当当戴着不少饰品。
幼宁正犹豫着是开口说HELLO还是问你好,那外国男孩却操着一口标准的京油子腔上前招呼他。
幼宁一乐,从书包里掏出大黑眼镜戴上,边听着外国男孩操着那地道的京油子音介绍商品,边趴在玻璃柜台上看着里面的小牌子。
一眼看中了一个简单的长方形藏银吊坠,第一眼挺大方的,再看下去,似乎有点尖锐,又有点内敛。
男孩子拿出来给他比划比划,幼宁点头要了这坠子。
那男孩问他要刻什么字。
幼宁楞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刻、刻FOREVER ,后面刻N R……”
话说的如蚊子哼哼,脸涨的比进了女式内衣店还红。
那男孩子听了几次终于弄清这客人说的是英文,他脸也红起来,转身递过纸笔说:“我不太懂洋文,你写下来吧!”
在男孩子的建议下,银牌子边上镀上了黑色的花纹,字体也用了像是手写的花体字。
男孩子手工用小凿子一笔一划的刻着字。
事刚做到一半,店里进来两个女孩,选了骨头形状小铁牌让刻上“王子,XXXX”,后面的XXXX是一遛电话号码。
女孩子放了30块,说过会来拿,嘻嘻哈哈的出去了。
幼宁好奇的说:“叫自己男朋友王子,还挺怪的。”
男孩子放下锤子和刻刀,低着头吹吹银色的碎末,抬起头好笑的瞟幼宁一眼说:“哥儿们你别逗了,那是刻给狗戴的。这年头狗叫什么名的都有,我还刻过叫刘德华和人间大炮的呢!”
幼宁默了。
心里阿弥陀佛的说:对不起了赵睿,我不是故意的,原来这牌子狗也能戴的,不过,给你的是银的,狗的是铁的,你比狗高级多了>0<……
那男孩子一讲起话来,竟是个话唠:“我说,你给女朋友选这个会不会太大了,其实还有心形的小点的,这个你戴差不多。不过,这个大的贵一些,嘿嘿,我也多赚点。”
幼宁嘿嘿笑两声没接话。
男孩子刻完东西,拿镊子夹着牌子对着光看看,满意的摘下小眼镜说:“刻什么不好刻洋文,这洋文最他妈难学了!”
说完从柜台里掏出绳子和链子让幼宁选。
幼宁直接拿起了深褐色的皮绳,那男孩子咋舌:“那个粉红色的也不错的,这个深褐色的配上去,虽然很好看,但是太野性了。”
幼宁抬头露齿一笑:“他应该不会喜欢粉红色的,野性的好,比较适合他。”
男孩子乐的拍一把幼宁肩膀:“够彪悍阿哥们,找一野性的。”而后表情色迷迷的说:“没看出来阿!你小子挺行阿!镇的住吗?”
幼宁苦恼的挠头说:“哎,昨晚刚吵完架,还真的有点镇不住阿!”
那男孩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麻利儿的把绳子穿好,打个漂亮的小结,又翻了个深绿色的绒布袋子把东西装好递给幼宁,摊出手掌说:“行了,八十块吧!”
“不是一百五吗?”
“手工就免费了,反正我闲着也闲着阿,算送你的。交个朋友,这是我店里的名片,你搁朋友群里帮我宣传宣传。”
笑意荡开。
幼宁掏出钱放在男孩子手上。
出店门的时候,那男孩子冲他喊:“嘿,给你那相好的打个电话阿,床头打床尾和,女人吗,哄哄就好了。”
……
幼宁站在电话厅前,捏捏手里的绒布袋子,伸手掏出了电话卡。
还是……
给相好的打个电话吧!
自己昨天说话也挺冲的。
拨电话的时候心跳的厉害,呼台小姐温柔的问:“请问您的留言?”
“让他回电话,我叫张幼宁。”随即在贴满小广告的电话机上找到了电话号码报上。
小姐重复了一遍留言,并习惯性的加上了两个字——速回。
挂电话有一会了,幼宁等的正心焦,电话这才叮铃铃的响起来,他猛的松开压住电话的手,先声夺人的冲着话筒大声叫了声:“喂!怎么这么久回电话!”
电话里传出来赵睿的大声咆哮:“你跑哪去了?”
昨晚一到家,赵睿就给寝室里打了电话,听小伍说幼宁在睡觉,想了想也就没让小伍叫他起来接。今早打过去,又听郑彬说他一早出去了,本以为是去自习,但过了中午再打,似乎幼宁还没有回来。赵睿一着急,就匆忙忙把午饭时候打包好的菜往手提袋里一卷,拎着就奔学校去了。
护着袋子里的菜,刚挤上车呼机就响了,腾出手一看——张幼宁先生请您速回电话。
高喊着让一让,护着手里的炸带鱼油焖大虾一路挤回到车门口,但车子已经开离了车站。
路上挺堵的,正是大家出门逛街的点,过了老半老天车子才晃悠到下一站。赵睿连忙下车找了电话亭按着幼宁发来的号码打过去。
昨夜烧起的那把火早就哗哗的灭了,心里只剩下担心和着急。
幼宁把话筒稍稍的远离耳朵:“在外面逛逛。”
“逛哪去了,也不知道给宿舍留个话。你在那呢?”
幼宁四下张望,夹着话筒掏出眼镜戴上,一字一顿念出路牌上的字“辟、才、胡、同”。
明明是条大马路,为什么叫辟才胡同,幼宁怕赵睿弄糊涂,忙说:“是条马路,西单路口往……”
“我知道了。”赵睿打断他,那地方就在金融街的边上,他以前常去,熟的不能再熟。
听幼宁在电话里哼哼唧唧的,赵睿忙问:“嘀咕什么呢?”
“你快点,我回西单那边麦当劳等你,饿死我了。”
“少吃点,给你带了不少吃的。”
……
打车,飞奔到西单麦当劳,果然见幼宁趴在墙角小桌前,正戴着黑框眼镜看英语书,间或伸手捻根薯条塞嘴里。
赵睿闷声走过去,摸出一块细长的炸带鱼,等幼宁伸手时,用尖尖的鱼鳍刺刺他的手指。
幼宁哎呀的低呼一声,惊慌的收回手,抬眼一看,赵睿正小喘着气黑着脸站在小桌前面。
幼宁赶紧起身,讨好的问:“坐阿,想吃什么,我去买!”
“吃个屁,被你气饱了。”
幼宁呵呵傻笑,赵睿连吃屁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被气到了,以后出门怎么也得记得留个话。他接过手提袋,欢呼一声拿出小饭盒摊开在桌面上,油焖大虾、炸咸带鱼、茶腌鹌鹑蛋 。
赵睿大爷般摊在椅子上指挥:“去买点喝的,热的阿,别老喝凉的,再买包薯条,还有鸡翅。”
刚才车子堵在离这里有几站地的白塔寺路口,他干脆下了车,一路小跑过来的,这顿累的。
幼宁如小警卫员般乖巧的得了令,赶紧跑去排队买东西,待他端着食盘回来时,赵睿已经把他摊开在桌子上的书本收拾妥当了。
两人旁若无人般,在麦当劳擦桌大妈如火的眼神下镇定的吃着自带的带鱼大虾。
冰释前嫌。
幼宁主动开了头:“我暑假怎么都得回去的,不过,我应该可以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