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如蜉蝣
林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同野兽的行径,虽说是由于叶非云的纠缠才被激怒,可到底为了什么,林亚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因为原先相中的人物不屑于跟自己?是因为叶非云的恨恨之意?是因为自己内心真正的欣赏、欲望?
林亚不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只是凭着本能和直觉。
叶非云的反抗必然是激烈的,虽然背对着林亚,被压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攻击能力,叶非云还是依靠自己年轻,身体柔韧的优势,不
断后踢腿,反弯自己的脊椎骨,抵抗林亚的不轨。
林亚的野性完全被这个不屈的青年给激起来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威吓的成分多一点,现在都已经随着叶非云的挣扎消失了,或者,
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欢爱,没有接近过女人以及长的顺眼一点的男人的缘故。
“林亚!你要做什么!”一声厉喝震住了林亚的举动,“你不要你的党籍军籍了吗!”
呵斥林亚的是他的连指导员——顾同,兴农党的特色就是,军队的各级指挥员都会配备一个同级别的指导员,指导员不管任何战术事务
,只负责思想军纪等事务。
林亚对于自己的党籍军籍还是相当看重的,毕竟,这是他十三岁从军以来的唯一梦想和出路,他的英雄梦,在军队的熏陶下,早就生根
发芽,生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这个“文弱无力”的书生的呵斥对于林亚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将盛怒之下消失理智的林亚一下惊醒。
就在林亚一楞松手的时候,叶非云极其迅速地挣脱钳制,翻过身来,一个膝踢,狠狠地踢在了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半俯着身的林亚的下
半身。
一声类似狼嚎的声音贯穿了清晨的天空,叶非云就用这样的方式,让林亚从此将他深刻在了心底,无法忘却,谁会忘记一个以如此方式
重创自己的人?
“你他妈的够狠!报上名来,总有一天,老子会要回这个代价!”林亚恨声,夹杂了些许颤音。
“叶非云!总有一天,我也会取回今日之辱的应有赔偿!”叶非云不是个惧怕挑战的人,脸色不变,并没有顾同想象中受辱后的慌张。
“非云兄弟,我代表我党,向你致歉,林亚,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另外,欢迎你与我党结成同盟兄弟!”顾同是个谦雅的君子,显然
是个饱读诗书的温良之人,“鄙姓顾,名同,字如之。林亚之事还望海涵!”
顾同长的实在不象一个军旅之人,即便是刚刚的厉声呵斥,也没有半分肃杀,可能是因为一直读书的缘故,看上去比林亚年轻许多,风
度翩翩,即使穿着军装,也是儒将风范,斯文有礼,保持着他的与生俱来似的优雅。战火,没有让他变得暴戾,只是增添了些许淡定。
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什么叫“君子以厚德载物“,顾同就是最好的诠释,再也没有什么他不能化解包容的东西了。
叶非云对于这种雅致的人物还是相当尊敬的,不过,道不同而已。
叶非云只是过去握了一下顾同伸出来的手,没有再说什么,走了。打不过林亚,又有何可说?若非为了顾全大局,又怎么至于不敢用刀
枪解决了林亚?又怎么至于如此狼狈地受制于林亚?
林亚的恼怒可想而之,从军以来,还没谁这么袭击到过自己的要害部位,疼痛,已经让他站起来都有困难。
“活该!堂堂中尉军官,如此行径……哼!”顾同即使冷了个脸,也是十分地俊逸,亲民有余,威严不足呀。
顾同伸手去揪林亚的领子,奈何林亚身材魁梧,枉自费了半天劲,还是提不动他。
“我去叫两个人来架你。”顾同严肃无比,“看你这脸往哪里搁!”
“等会儿,我坐一会儿就可以了……”
“还知道害臊?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般……”顾同恨声,说不下去,毕竟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顾同倒不是受不了林亚的“同性相吸”,他十二岁就被送到玢国留学,是尚国最早几批“师夷长技以制夷”计划下的留学少年之一。玢
国的社会风气开放无比,此等之事也常见,只是林亚这般蛮干,和强奸犯无异,实在失了作为革命党人的身份和人品。
“哼,小子,我饶不了他……”林亚已经忘了他和叶非云“结怨”的初因,只是心心念念地想着怎么逮住他,抱今日受伤之仇。
“林亚,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叶非云绝不简单。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
色不变。他刚刚明明怒火万丈,脸色却一点不变,如此年轻,却有这等镇定,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我们为的是革命,别为了一点私隙
阻碍了国家大业!”顾同叹了口气,对于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友,心里还是明白他不是个轻薄委琐的小人。
林亚听了,只是不吭声。
“你看看你自己,怒而面赤,血性有余,沉稳不足,轻易就被他挑起脾气。”顾同的话有些劝解的意思,“回去,我会向上面报告你的
反常行为,关禁闭是免不了的,估计还会降你的级。为了一时之怒,何苦?”
林亚虽是莽夫,却又如何会不懂这些浅显的道理,只是,对于叶非云,林亚却从最初的单纯欣赏,加由顾同的分析,慢慢有了更深的心
理反应,是一丝忌惮,还是更加欣赏?
叶非云带着愤恨和羞辱回到了习儿庄的校场。
“飞哥!”和尚海的出现,多少抹去了叶非云的一些不快。
虽然赵海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分干净点的地方,脸上也沾了些血迹,但看在叶非云眼里,分外的亲切和安定。
“其他人呢?”
“大头和明娃还有鲁子死了……良子和向成受了点伤,去包扎了,其他的,在这里……”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山从军的兄弟就这样死
的死伤的伤,赵海也扛不住这种离别的哀伤。
“逝者已矣,人生犹如蜉蝣,短暂而微小,他们为国牺牲,死后也当为英烈……你我均是沧海一粟,无力独自改变大局,只有团结一切
可团结的力量,才可以改变天下大势……”
叶非云或许受了死者的冲击,或许是受了林亚的刺激,很反常地说了一番从不轻易出口的话,也不管赵海是否能真正理解。
“非云!咱们班和四班暂时整合,马上要去习儿庄北边策应友军,守住721山头,赶快准备一下!马上出发!”苏也远远看见了叶非云
,马上喊话。
第八章 火线风云
叶非云所在的三班和四班的第二部分的任务,是在友军配合下突袭习儿庄的指挥部之后,协同友军以及一班、二班,一起阻击西北面即
将来临的增援之敌,掩护大部队向中原省的东南部城市赤遂挺进。
习儿庄西边的两个排和南边公路过来的两个排,则分守习儿庄东西两翼,整个公国政府革命军的这个连,和兴农党领导下的整编连,只
有一个目的:守住习儿庄,保持公路的畅通,防止敌军在革命军北进的过程中遭受狙击。
叶非云正了正军服军帽,将武器弹药一一在腰间别好,提了步枪,扫了一眼正慢慢走回校场来的林亚,昂然随苏也一起列队集合,准备
向721山头转移。
看到林亚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年轻军官,以这种温吞款步踱回校场,是个人都明白,林亚在和叶非云的比试中,没有占到便宜,只是
大家都没想到,林亚便宜是差点占到了,就是多吃了个哑巴亏。
“集合!”看到部下以一种诧异和狐疑的眼光看着自己,林亚瞬间恼羞成怒,仿佛大家都知道他在祠堂的狼狈与不堪,痛归痛,威风还
是有的,想林亚也确是个“流霞寄壮志,沧海托豪情”的狂放不羁的主,压下心头的郁闷,仍是部下们熟悉的虎胆连长。
“一排,协同友军的一个排,到721高地西北面挖堑壕御守,天黑之前必须将所有工事筑好,以待明日来敌!二排、三排,前往721高地
东北面的小松林埋伏,做好隐蔽,分两个梯次设狙击带。四排,随我为机动部队,随时支援两线守军。”林亚的经验适度地弥补了他的
理论缺陷,安排上也没有什么破绽。
接下来,在林亚慷慨激昂张口老子、闭口老子地训了一番话后,校场上一时间群情奋勇,纵使林亚没什么才情,他的豪情也能极大地感
染士兵,个个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叶非云随着部队一起进发到721高地,选择好建筑工事的位置,开挖可以保命的堑壕。
林亚显然有意地避开了叶非云的阵地,巡视之余,在721东北边的第一狙击带驻下,这是伪政府军的来军最有可能来的方向。
林亚有一把手枪。那年壶口之战,数千军士死伤殆尽,仅仅留下数十人,林亚作为最年幼的幸存者,接受了兴农党党魁程国重的嘉奖,
配发了一支羽杀手枪,并称其为“少年虎胆”。
羽杀手枪,俗称“盒子炮”,是二十八世纪末由荀洲的哲国著名枪械发明家羽杀设计的半自动手枪,手枪口径7.63mm,自动方式为枪管
短后退原理,枪的全称是“7.63mm2796羽杀半自动手枪”。
林亚手中的这支,是尚国兵工厂的仿制品,是俗称“二把盒子”的140mm长枪管7.63mm口径,具有连发功能的冲锋式二十响手枪。
得到这支手枪,林亚付出了全身十三处伤痕的代价,这还算是幸运的,英雄几行姓名,北邙无数荒丘,多少战士亡魂才能铸就一个活着
的林亚?
叶非云趴在土壕里,不断地练习瞄准和射击的动作,碉楼的取胜,用的是原始的冷兵器,在这道防线上,没用。
127师的主力部队一刻也不耽搁地向赤遂开拔,而伪政府军也没有闲着,接到习儿庄被夺的消息后,赤遂的守军立即电令附近驻军前来
争夺这个扼守中原省南大门——赤遂的咽喉之地。
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叶非云可以轻易地判断出敌军行进中遭遇阻击的方位——是西边的小松树林。
枪声响得异常激烈,密集而短促,将整个秋日傍晚的天空,压得阴郁深沉,激起了叶非云的心底的无边斗志。
“开火!”伴随着敌军进入射程范围,排长不失时机地发出命令。
顿时,数十道火舌舔向山脚来路的伪军,不知道是谁先扔了第一颗手榴弹,伴随着伪军数人的倒下,叶非云看到了大杀伤性武器的威力
,用步枪撩倒几个散开来的兵之后,手榴弹纷纷坠向密集之处的伪军。
“轰——”一声巨响,叶非云第一次清楚地亲身感受到了大炮的威力,一颗小山炮的炮弹就打在了堑壕的前方,横飞的泥土,四射的弹
片,身边接连倒下的战友,叶非云的眼睛都红了,这是真正的火线!
大炮的威力自然与步枪不可同日而语,叶非云在血性上涌的同时,也对这种震撼大地的武器有了一种向往:如果……如果有大炮,敌军
……
仿若知道叶非云的心思,大炮的支援很快就从西边调拨过来,林亚手里其实只有一门大炮,还是和兄弟部队在打扫战场时,费劲心机从
兄弟连那里强取豪夺过来的,炮弹用的也是缴获的原配弹,数量有限,虽说这种炮国内的兵工厂已经开始仿制了,可原配的和仿制的,
毕竟有很大差别。
在攻击习儿庄时,用去两发炮弹,简直就是生生割了林亚的心头肉,这次阻击战本待藏起,无奈林亚听到东边的炮声,又怕阻击线被击
溃,楞是狠了心,叫预备队拉了炮过来,临走还一劲嘱咐:“给老子节约点!只许在危急关头使用!最多只能打两炮!”
林亚的心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最大可能地留下那个勾起他兴趣,并给予他一击的男人?是为了721高地的万无一失?是为了
……
他忘了自己也处于纷飞的炮火之中,谁叫他是豪情男子呢?林亚只能以老兵自居,照顾新兵蛋子是应该的……林亚握着羽杀枪也干起了
狙击的买卖。
伪军如果撇开人数和火力的优势,其实就是四个字:不堪一击。长期的腐败和贪渎,深深地渗透入伪政府恶毒每一个角落。吃空饷、克
扣军粮、纵兵劫掠……不能怪尚国民众彻底推翻这个旧王朝的坚决信念。
如此军队,士气肯定是没有的,战斗力也可想而知。
仗着人数和火力的优势,伪军与721高地守军相持不下,林亚看心头火起:“妈的,三排,给老子睁大眼睛,仔细瞄好了,狠狠地打!
”
叶非云一边惦念着大炮,一边渐渐熟悉了步枪的实战使用,冷冷地伏在堑壕里,无师自通地使起了狙击手的独门枪法,这些伪军,都是
叶非云英雄路上的绊脚石,叶非云要将他们一一搬起,搭成直上青云的坚实阶梯。
第九章 化身修罗
山下的伪政府军可能是得到了死命令,居然难得地发起数次攻击,妄图通过冲击,夺下阵地,切断已经进发到赤遂的127师主力部队的
补给路线,使之腹背受敌,战而无攻,不得不退。
随着夜晚的来临,枪炮之声慢慢稀疏,渐至无声,阴郁的夜空,只有一轮残月,泛着清幽的颜色,透出森冷的寒光,倒有几分似了叶非
云此时的眼神。
叶非云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上战场,还是因为同村弟兄的死亡,一夜都没合眼,窝在战壕里,不断反反复复地擦拭他的步枪和军刺。
来来回回地擦了十来遍之后,叶非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和不妥,干脆掏出先前拣的炮弹片,就着月光,在堑壕里用石头打磨,哲国
的军火确实一流,炮弹片的刚度和延展性都恰到好处。
在一夜的休战后,叶非云的无眠换来了四把像飞镖一样的小刀,不是很锋利,却有着一寸短一寸险的功效。
小心地将小刀别在绑腿里,叶非云终于吁出了一口气。
天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蒙蒙地灰开始笼罩大地,伪军又开始蠢蠢欲动,先是发了几颗高吊炮,这样的打法,动静声响远比杀伤力来
的威猛,估计又是伪军为了蒙混上级虚张声势。
林亚不会给他们这个邀虚功的机会,亲自上了山包顶,拿了一只唢呐,吹了一通起义号:“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打!”
枪弹横飞,扬起无数尘土,黄昏开始的接触战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渐渐变成了拉锯战,721高地必须守住,直到赤遂光复。
此时的赤遂,隆隆的炮声早已震得大地哆嗦,远远地呼应着721高地的战事,犹如振奋人心的进军鼓,咚咚不绝,有着气震山河的节奏
和气势。
“准备檑木,听我号令!”林亚眼见战局僵持,不免有些郁气,到了中午时分,就勒令兵士们使用昨晚趁夜伐制的檑木,想击破伪军的
冲锋阵势。
“预备——放!”
巨木之下,人仰马翻……
僵持的局势一直维持到傍晚,赤遂方面的炮声也已经平息,显然是开始入城了。
按耐住心头的喜悦,林亚发出了冲锋的号令:属于721高地的决战开始了!攻即是守!
叶非云早就已经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两眼充血,可怖的赤红,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声,端着步枪,一跃而起,跳出堑壕,向山下的伪军
冲去,这是令尚国陷入黑暗的罪魁祸首,这是令尚国子民倍受荼毒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