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蛋真是越看越顺眼。
「反正等小龙出壳就知道是什么种了……不知道那个丢了蛋的龙妈龙爸是不是急得到处找呢,回去后请族长帮忙传信,找找这小家伙的
父母吧……真够马虎,孩子也可以弄丢!」
飞天现在看这颗蛋,完全是以看一个婴儿的眼光,柔情得不得了:「真可爱哦,小宝宝。不怕不怕……什么都不怕,叔叔会好好把你养
大的哦……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他抬头看着平舟,一脸笑意盈盈:「我们来给它取名字吧?」
平舟挑挑眉:「现在取……会不会早了些?」
飞天笑着说:「不早,要抱着它一年呢,怎么称呼它?难道天天喊,哎,这个蛋那个球的?多难听啊。现在取吧,一直叫啊叫的,等小
龙出壳后,肯定也认了名字,会好哄得多。
「这个胎教是有科学依据……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早取晚取还不都是要取的。」
平舟微微一笑,唇边有个浅浅笑涡,极其柔和:「好,那就现在取。你想叫它什么?」
飞天咬住嘴唇,头偏过来又偏过去,眉头打了个大大的结,显然在认真思考。
车帘又一闪,汉青钻了进来:「殿下在做什么?」
慕原随后也探头进来:「歇一会儿,喝点茶吧?飞天你要不要来杯?」
飞天心不在焉地答:「随便。」
慕原皱皱鼻子:「随便?」
平舟慢慢啜了一口茶,汉青又轻车熟路拉过飞天一只手把脉。慕原捧着杯探头过来看那龙蛋。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
平舟微笑着说:「给小龙蛋取名字。」
慕原登时来了精神:「是么?早说啊,我们龙族的名字是大有讲究的!比如我吧……」
他滔滔不绝,飞天根本充耳不闻。
一颗蛋,叫什么名字好呢?还不知道里面会钻出龙女妹妹还是龙子弟弟。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龙呢,也不知道是胖是瘦,是黑是白,长得秀气还是妖气……虽然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给龙蛋取名还是头一遭
。
平舟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手在蛋上摩挲不停,轻轻揽着他腰,柔声问:「想到了没?」
飞天干干脆脆的说:「想好了。」
汉青睁大了眼睛,期待之极地问:「叫什么啊? 」
飞天声音提高,清脆地说:「叫蛋生。」
「噗——」慕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溅了飞天满脸:「这名字……」
「这名字很好啊,多符合形象。将来小龙长大,总会记得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嘛!」飞天振振有辞:「省得忘本。再说,别人一听也
就知道身世了,连写个人简历的手续都省了,多方便。」
无视于其他二人一脸青黑的表情,飞天越想越开心:「其实被选名字很多啊,我知道好多跟蛋有关的名字……当然了,还有一些比较实
在的名字。比如煮蛋煎蛋卤蛋还有蛋花汤……你们觉得蛋花汤这名字怎么样? 」
慕原脸色发黑,揉着胸口顺气:「还是……蛋生好听些。」
飞天笑得极开心:「是么?我也觉得蛋生好听。」他捧起龙蛋,使劲亲了两口,笑咪咪的说:「小宝宝,你就叫蛋生吧。」
第12章
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飞天现在与蛋生是寸步不离,坐着卧着睡着都紧紧抱着那蛋不放手。
平舟说他身体还没有恢复,蛋总吸灵气也不好。即使如此,平舟接过去没多久,飞天就来抢。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成了习惯,怀里不抱着蛋生,就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就连吃饭喝水的时候,还要腾出一只手抱它。
早上醒过来,会傻笑抱着蛋讲话:「小蛋生,太阳晒屁股了哦。起床起床,叔叔教你做广播体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动动,屁股
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
慕原一脸铁青在一旁对平舟说:「你也不管管?他脑子是不是前些天烧坏了?明明原来是个很沉静的人,现在居然变成这样?」
平舟咳了两声,说:「他其实是孩子心性,一直装大人也是很辛苦的……其实只要他开心,叫什么名字倒是无所谓的。」
慕原眉毛竖起来:「叫蛋生?能听么?长大了叫得出口?还有,这个……他,他……」
平舟把一脸忿然的慕原拖走,飞天正抱着蛋生,话题已经进行到:「蛋生啊,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叔叔教你追男二十招和追女一百
条吧……将来肯定用得上啊。要知道这个早起步和晚起步,肯定是存在着巨大优势的……」
等汉青再来替他把脉的时候,听到他在嘀咕:「蛋生啊,你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洗个澡抛个光打个蜡什么的?困不困?睡
觉不?还是我带你下车去,咱们散散步……」
平舟摆脱慕原回来时,飞天正唱着摇篮曲:「宝贝乖乖,叔叔拍拍。摇篮歪歪,来个奶奶。奶奶拜佛,来个蝈蝈。蝈蝈咬架,来个蛤蟆
。蛤蟆跳水来个小鬼。小鬼买菜,来个妖怪……」
号称上界最最有涵养最最有风度,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忧剑平舟殿下,嘴角抽搐着,手举起来半掩着耳朵,慢慢爬上了车。
慕原听说过飞天,或者说,是龙子霏的名字。
据说族人称他是世不二出的美男子。
据说无论是人身龙身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据说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沉静含蓄,举止优雅,进退合宜……
据说他是天资聪颖,有望得窥龙心秘窟的一代奇才,人人仰望……
据说他威望甚高行事周密城府极深,定是当仁不让的下届准族长……
慕原现在知道了,传言常常与事实是背道而驰的,简直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汉青捧着托盘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慕原正迎上去,顺口问:「飞天做什么呢?」
汉青笑了笑:「要了一些颜料,说是趁着这会儿不赶路,想画张画来着。」
慕原哦了一声,汉青端着空盘走了。
画画……也算是个风雅的嗜好,看来传言也还是有几分事实基础吧……
撩开车帘,慕原抬眼看到飞天一手托着个花里胡哨的蛋状物,一手执着彩笔,正歪头端详。
「身上觉得——」原本平缓的语调最后一个字突然拔高,尖锐又怪异的像是有谁掐了他一把,手颤巍巍指着飞天:「你……你把蛋生怎
么了……」
飞天笑咪咪的放下彩笔,把手里的蛋生往前递近了些:「手绘彩蛋!怎么样,不错吧?」
原本莹白剔透的龙蛋上,满满涂了一层嫩绿,粗粗两道像四季豆似的眉毛,一对吊梢小眼睛,还有个笑歪了的嘴巴……
「好看吧?老是一片白也太单调了……」
「喂喂,慕原,没事吧……平舟!平舟!快来啊,慕原他晕过去了——」
传言……真的……一点儿事实根据都没有的……
以后……再也……不相信任何的「据说」……
缓过一口气来,慕原立即把小蛋生抢回手里,无比细致无比轻柔的把上面的杂七杂八清干净,塞进平舟怀里的时候简直要声泪俱下。
「平舟殿下……算我求你了,反正头三天已经过了,以后就请你多偏劳……这个,不能让好好一只小龙就毁在他手里啊……」
平舟回头看,飞天正托着腮,眼睛笑得像月牙儿。
「我一定……」可是一定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慕原这边放心下车去,飞天一摊手:「我还要抱。」
平舟看看他,再看看怀里的蛋生,连半分的犹豫都没有,直接还给了他。
「就知道你最好了……」飞天笑得极可爱,一手又摸起了彩笔:「有绿无红多单调,我再来画个大红袍……小蛋生宝宝,你看你多美啊
……」
一层红色没有涂遍,飞天懒懒打了个哈欠:「好困,中午是不是吃太饱了……」
平舟把他手里的笔抽了出来:「困的话就歇一会儿,等下再上路,摇摇晃晃也不好画的。」
飞天只来得及把蛋搁在怀里,人就沉沉向后仰倒,平舟手臂托了一把,飞天倒在他的臂弯里,闭着眼睛,竟然就这样在一瞬间陷入了沉
睡。
「真是……」平舟抱过他怀中的蛋生,拉过布巾慢慢擦拭上面的红色:「爹爹顽皮,小的也淘气。这么狂吸他的灵气,不怕把你的爹爹
给累垮了?」
蛋壳渐渐恢复了白净光滑,在阳光下静静的一动不动,珠圆玉润的模样真是无辜到了十分。
「还有八个多月,忍一下吧。你也是很喜欢他的是不是……」平舟柔声安抚蛋生。
蛋生依然是白皙洁滑,静静的一动不动。
平舟一手揽着飞天,一手环抱着蛋生,车子又向前行,树影婆娑的洒进车里。
午后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薰然欲醉。
下午的时候,
慕原探头进来看:「怎么样?」
平舟微微笑着:「还好。」
「你也多留神,累的话要歇一会儿。」
平舟答应了一声,说道:「蛋生可能也睡了,这会儿都没有吸取灵气。」
慕原松口气:「那就好。」他跳上车来,对着飞天熟睡的脸左看右看:「这个家伙真的是我听说过的龙子霏吧……是不是冒充的啊……
」恶质的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然后在平舟不赞同的注视下,讪讪缩回手:「我怕有人易容冒充……」
平舟摇了摇头,慕原脸上有点红。
当然不可能冒充。银龙这么少,翻遍了天去也只有五条……嗯,现在再外加一条预备的。
「好像……」慕原摸了摸蛋生:「吸了不少灵气啊。你可得控制它一点儿,撑太饱了可不是好事,再说,你也不见得能吃得消啊。」
平舟无奈的摇头,蛋生并没有吸他太多灵气。再看一边躺着呼呼大睡的飞天,有些头痛……
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蛋生的来历呢?
飞天揉揉眼坐起,洗漱穿衣梳头。最后咬着梳子时,汉青捧着早餐看到了他。
「殿下——你怎么自己梳洗了?应该叫我过来的!」汉青有些埋怨的说。
飞天竖起一根手指晃晃:「声明啊!一,我不是殿下了,你叫我飞天、子霏,随便你。」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二呢,是我早就独立生
活了,没腐化到天天要人服侍着梳头洗脸的地步。」
平舟坐在一边。车里靠左边的车壁是一块活板,翻下来就成了一张小桌,汉青把早餐摆上,还是恭敬地说:「殿下,请用早餐。」
飞天翻了一下白眼,汉青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怎么说他都不改口。
喝着粥吃着酥脆的小点心,飞天扭头看看平舟:「昨晚睡得好么?」
平舟点点头:「好。」
飞天皱皱眉头:「可我睡得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好像有人在耳朵边上拼命敲锣打鼓似的,乒乒乓乓响个没完,吵得我头脑子都
疼了!真是的,难道我年纪大了得神经衰弱啊……
「对了,我昨天从中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我的天,我什么时候这么能睡了?」
平舟不着痕迹看了放在腿上的蛋生,柔声说:「多睡些对身体也有好处,再说,坐车本来就无聊,多睡睡也没什么。」
飞天放下粥碗漱口:「你说的也是……不过睡太多脑子也会不好使。」
看蛋生搁在平舟腿上,飞天两眼发亮:「小蛋生——早上好呀!起床了,来做个运动……」
平舟看着他捧着蛋生笑逐颜开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忧是喜,一句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飞天念念有词,一套广播体操一路做下来,已经到了跳跃运动,竟然兴致勃勃把蛋生抛了起来又接住,接住了又再抛起来!
平舟吓了一跳,伸手接住了凌空下落的蛋生,难得疾言厉色起来:「飞天,不能胡闹。」
飞天停了手,看看他的脸色,缩缩脖子说:「我只是……我很当心不会摔倒了的。」
平舟摇头:「乱晃对蛋生也不好。」
飞天低下头小声说:「我一时开心……下次不会了。」
平舟放缓了语气:「不要紧,以后别这样就是了。」
飞天安静了不少,抱着蛋生坐在锦褥上,翻看平舟给他的一册书。
「你突然离开帝都,不要紧么?」过了半晌,飞天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平舟微微笑着:「你是怕辉月知道?不要紧的,原本我就不是要长留在帝都的。这次告辞,已经说过先去巡边,过一阵子才回天城,没
有妨碍。」
飞天哦了一声,低头翻书,又冒出一句:「汉青束着发,应该是成年了吧……谁替他成的礼?」
平舟顿了一下,说道:「是文正。」
飞天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是当时天城的第一圣手神医?」
「正是。」
飞天沉吟了一下:「汉青现在还是奴籍么?」
平舟没有答话。飞天有些气闷的放下书,抱着蛋生发呆。
汉青看到的就是他弓着腰抱着蛋生望天……忍不住想笑,真的很像一只抱着松果的松鼠。
飞天转头看看他,却一点儿都不想笑。
和行云不同,汉青是天奴后代,从生下就带着奴籍。
就算他医术精湛,可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没有身分保障的。
这样的身分,汉青还是可以笑得那样阳光。
忍不住去想行云,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想。那个在阳光下走远的背影,想起一次就心痛一次。
手无意识的抚摸蛋生,忽然觉得手底下轻轻一颤。是错觉么?还是车子颠晃了?
飞天将手掌平平贴在壳上,掌心里又是轻颤。
不是错觉,蛋里有东西在动。
这个……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妇人妊娠,可以叫胎动。蛋壳里有动静叫什么?难不成叫蛋动?
歪头看看平舟,他闭着眼睛靠在一旁,貌似养神。
再摸摸蛋生,它又不动了。
不是说离出壳还很久么?怎么现在就有动静?难道真的是被晃……晃出毛病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抱起来送到耳边全神贯注的听,又没有声音了。
趁晌午吃饭休息的时候,飞天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问慕原:「这个龙在壳里,几个月会动啊?」
慕原想了想,说:「总得五个月以后吧。」
飞天脑子里「当」一声巨响。
坏了,蛋生难道真的被玩坏了么?
把它抱出来给慕原看:「你看看,蛋生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健康?」
慕原看看又摸摸,说:「没问题的。你是不是抱累了?交给平舟抱一会儿。」
「不要紧,不要紧。」飞天赶紧又接过来:「我一点儿都不累。」
慕原看看他,样子将信将疑。
「真的!我一点儿都不累!」胸脯拍得大响,心里直犯嘀咕。
是慕原看不出来?还是这个蛋生真的天赋异禀啊?
据说才出生几天的龙蛋壳里竟然已经有动静,真是个怪胎……不不,是怪蛋!
实在是太反常了吧。就算蛋生是天才也不是这个天才法啊!
让这个动静折腾得心里七上八下,现在既然没有问题,枕头拍一拍,被褥拉一拉,蛋生抱抱好,埋头睡觉。